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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一多之问题与中国哲学中一多相融论及心身交用论

    吾人在以上所论之形上学,大皆最后归向于一元论之形上学。斯宾诺萨之泛神论,尤为一元论之思想之一极致,而将一切个体之差别,各种实体性质之差别,销归为一无限之大自然之实体中者。由哲学之重在求通贯统会之原理,一元论亦恒为哲学之最终倾向,此吾人上面亦曾说过。故黑格尔尝谓:斯氏之哲学,为学哲学者必经之门。然世间万物之互相差别而为多,并各各成为一唯一无二之个体,更为吾人之常识所同肯定之事实。此多之为多,一个体之成其为一个体之理,亦复可为一普遍之理。若吾人在哲学上,主张宇宙之根原只为一唯一之实体,如太一或唯一之超神,或唯一之遍在之神,或只重种种普遍之形式理念,或只重实体之普遍的性质,如广延性、思维性等;则吾人将如何说明此种多之事实,与诸个体之存在?吾人如何以概念规定个体之成为个体之理?吾人可否说,个体为唯一之最后实在,而多之为多,乃本身不可说明者,而唯有“一”为待说明者,如当今西哲怀特海之说?吾人可否说,一与多皆同为法尔如是,不可再加以致诘,如佛家之说?吾人又可否说,凡多皆为虚幻,如依里亚派及印度吠檀多派之商羯罗之说?然人之哲学思维,恒不甘安于任何不可说明者。人于不可致诘者,亦必先试加以致诘。纵然“多”为虚幻,仍有此虚幻如何来之问题?于是此“多”之为“多”,在西方和印度哲学中,皆引出种种问题。唯在中国哲学中,则对于此“多”之问题,较不严重。其理由,亦可一先言之。

    中国哲学中对于“多”之问题,所以不感严重,乃由中国哲学中无纯粹之一元论。中国哲学中如老子言“道生一”,《易传》及汉儒以太极、元、与元气为一,宋儒喜言一本,此“一”殆皆未离阴阳之“二”之对偶性而言,亦恒不离万物万殊之多而言。而中国思想主流之儒家思想之善言一者,亦几从无持一以与二与多相抗而论,更不如庄子所诃之“劳神明为一”,以经营一元论之哲学系统。而此即是从根销化由一多对立所生之一切问题。

    所谓中国之儒家思想之不离二与多以言一,即不在诸个体之事物之外说一;而常只于事物之相互间之作用、功能、德性之感应通贯处说一,或自事物之兼具似相反而又相成之二不同作用、功能、德性、或原理处说一。由是而儒家思想,即自始无意销融个体之多,于一太一或一自然之中,以执一而废百。换言之,即个体之存在,乃为吾人所直下肯定者。然从任何个体之可与他个体互相感通处看,则任何个体,并无一封闭之门户。而所谓一个体人物之形骸或形相————即西哲所谓物之广延性————在中国儒家思想中,亦自始不视之为划分各种物体与身体之疆界;人心之思维性,亦非标别人心之根本的性质者。至于人之思维之内容中,一一特定的观念概念,亦无足以当人之心之规定者 [40] 。由此而吾人之身体与外物之形相之别,不足造成此身体与外物之相限隔,吾人之有其一一特定之观念概念,亦不足造成其与此身及外物之相限隔;而斯氏之通万物之广延性与思维性为一,以明天地与我一体之论,在中国之儒家思想看来,即皆可为不必需。兹试略论中国之儒家思想之此一面如下:

    如依中国之儒家思想,以论物与物之发生感通之关系,则我们与其说其为广延性之相延接,不如说为其广延性之互相延纳、以互相摄入而归于超化。如当吾人见水流入草木之根时,则水之广延性,即遇草木之根而没。吾人此时明只见草木之广延性,而不见水之广延性。又当草木化为土壤时,则吾人只见土壤之广延性,而不见草木之广延性。则各物之依其功能作用,而互相感通变化之历程,亦即各物之广延性之互相延纳、互相摄入而归于超化之历程。而此万物之互相感通变化之历程,即不得只说为合以成一一具无限形体之世界,而只当说为合以成为“无数之形体由有形而互相延纳摄入其形相,超化其形相,以成无形,由无形而再流出有形之世界”。此在中国名之为一大化流行,以气化为本,而不以形相为本之自然世界观之深义 [41] 。

    将上述世界观,应用至吾人之自身,以看吾人以耳目身躯认识外物之事,即亦非只以吾人之耳目身躯之广延,与外物之广延互相延接之事;而为所谓外物之形相,亦如为吾人之身躯耳目所延纳摄入,以入于无形之心;而吾人之身躯耳目,亦不复为与外物相对之存在,而若无形体之可言者。今试详其义于下。

    何以吾人认识所谓外物时,吾人之身躯耳目,可化为若无形体之可言者?即吾人在认识所谓外物如山河大地时,吾人可视此身躯耳目,亦只为一能与外物如山河大地相感通之一功能、或一作用。如此,则吾之耳无他,即全幅只是一能听之能。目无他,即全幅只是一能视之能。身躯无他,即全幅只是一能感触神应之能。于是当吾之此心,用此耳目,此身躯,以与世间之山河大地相接而认识之时,此耳目此身躯,即通体只是此感通之能,而合以承托呈显此山河大地,而延纳摄入其形相,以入于吾人之心者。故吾人此时之一心注目于山河大地之形相,又明可“忘”此耳目身躯之形体之存在。对此“忘”言,吾人之耳目身躯亦复无形体之可言。此即阳明先生之所以言“目无体,以天地万物之色为体。耳无体,以天地万物之声为体。”而耳目身躯之形体,既唯在其被心所用,被忘,以成无形体之可言者时,乃显其感通之能;则此感通之能,可谓为吾人有形体之耳目身躯之能,亦可只谓为能用此耳目身躯之心之感通之能。而此心之感通之能亦无他,即善用此身躯,善用此耳目,使此身躯耳目,通体成为一承托呈显山河大地,而延纳摄入其形相之感通之能而已。

    依此上吾人所加以说明,而视为中国先哲大体上所共许之心身关系论,则人之认识世界之感通历程,亦可称为一阴一阳、互相回应之历程。吾人之心身在此,则山河大地之接于我者,皆可谓向我而来,为我之所延纳、摄入,以入于阴。然我心之用此身躯耳目,使之竭其功能,以承托呈显此山河大地,则又如我之向山河大地而往,以此心之光明使此山河大地,昭昭朗朗,而存于阳。然实则此二者,则为俱时而起之一事。故宋儒有心为太极之说。

    依此种心身之理论,吾人亦可说,若无吾人之身躯耳目,则吾人亦无心对山河大地之认识。然吾人却不能说,此身躯耳目之性,为物质性的,或非心的。因此身躯耳目,即吾人用以成就此山河大地之认识,而亦成就此能认识山河大地之心者。则此身躯耳目,亦即以成就此心之认识,为其功能作用,为其性。于此,吾人即决不能说:吾人认识山河大地时,吾心乃在吾形躯之脑中之一部位,反映山河大地,而认识之,如笛卡尔之说;亦不能说此时吾人所认识之世界之内容,乃系托附属于神经之细胞纤维之中,如唯物论者之说。实则当山河大地之声光入吾耳目时,吾之耳目即一面呈其功能,一面即变化耗竭其物质。而当其由耳目而入于脑时,脑亦一面呈其功能,而亦变化耗竭其物质。唯以此耳目与脑之变化其物质,以呈其功能,而后心之认识成 [42] 。心之此认识,自是认识彼山河大地,而非认识此耳目脑髓。心之认识之依于耳目脑髓者,乃依于耳目脑髓之质之“化”,而非依于其质之“存”。则此心之认识之存与此质之化,正是互为阴阳。质化而后认识生,而所生之认识,则为昭朗彼山河大地之认识,如日光之昭朗山河大地;而非在一脑中幽阴之角落,以反映山河大地之虚影之认识,如月之反映日光以为光之类也。知此,则吾人自更不可如唯物论者之视此认识之能,如同神经细胞纤维上之萤火,以照察由瞳仁耳鼓而入之电流与声波为事者。是皆住于脑髓之地狱之哲学家之谈,又何足以言此身躯耳目与此心之大用乎。

    至于此种理论之进于斯宾诺萨之说者,则在其不将吾人身躯之广延性,与外物之广延性相延接而说;亦即不将吾人之身躯之广延性,并入整个自然之广延中而视其为一片。同时亦即不将吾人之心之思维性,并入整个自然中之无限之思维性中,而视之为其一部。由此而我之此身躯与此心,即有其独立性,以卓然自立,而足与其所接之他物不相乱,而自为一与他物相感应之一中心。当吾之耳目,未与物相接时,物之形相,不呈于我之前,对我为无形。我之耳目,未尝自见其为耳目,则我之耳目亦不呈于我之前,对我亦为无形。而吾人之心未用,则其中亦初无特定化之观念、概念。此时吾人之心身,只是浑浑穆穆,冲冲虚虚,又昭昭灵灵,清明在躬,浑然太极呈现,并无此疆彼界。此即阳明所谓“无声无臭独知时,此是乾坤万有基”,与《易传》及宋明儒所常言“寂然不动”,而又能“感而遂通”之境界。而当其实有所感时,则如天地初开,混沌初破,此心身之光明,即又自为枢极,以周运于所接之万物,而初无所定在,以一一加以虚涵覆照,以自成一世界,一天地。而此心身之光明,充极其量,又天地万物皆莫能外。斯乃既不坏此个体之心身与个体之人格,而又能达于天地之大全,以遥与天心神明相接。是则中国先儒言心身与天地万物之关系之深义,而进于斯氏之说者也。

    第二节 一物一太极义及道家之言一

    至于将上来之说推而广之,以论一切其他存在之个体事物,则自每一个体事物自身,皆为一与万物感通之中心言,亦即皆自为一太极。此即朱子所谓“一物一太极”之深义。一物既自为一感通之中心,而自其感通之处言,则每一感通,又皆与他物有所一,而连此物与所感通者为一。故此中之每一感通,亦同有一施一受,阴阳应合,而成之一太极。在此一施一受,阴阳应合之际,又阴入于阳,阳入于阴。亦即此物之功能澈入彼物,彼物之功能还澈入此物,新物即由是而化生。此为吾人所屡论及。此事之最具体者,即为牝牡雌雄男女,由相交合而生子女。此交合即一“连多为一”之事。子女又与其他子女相配合,而生后代之子女,则为进一步之“连多为一”。而此子女之代代相续,即同于连重重之阴阳,以成继长增高之太极,亦即同于一阴阳太极之理,继续流行于万物之“相与感通,以化生新物”之历程中。依此理以观天地之化,则元始之天地,固亦未尝不可只有一太极元气,而无万物之分化;而万物之分化,亦未尝不可说为一由“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十六……”以次第展开之一历程,如邵康节之所说。然此,由一而分散展开者,亦同时相与感通,而再互相凝合,以成一昭显原始之太极元气于已分者之中之历程。故太极元气,可说在天地万物未分之前已在,复继续流行于天地万物已分之中,以使分者归于再合。此之谓“太极成,乾坤行;乾坤行,太极大成” [43] 。而此即中国先哲大体上共许之通一元二元及多元之论者也。

    至于在中国哲学中,固亦有较不重个体之观念,并欲超阴阳及一切相对者以言“一”者之一派。此即如庄子老子等道家之思想。依此派之思想,言阴阳之相对,皆落入第二义。故于万物之芸芸,万象之毕罗,皆不足以归心,而必求“得其所一而同焉”。故老子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万物得一以生。”庄子谓“神何由而降?明何由出?皆原于一。”是皆重知万物之所一。而此派之思想之言一,亦正有同于西方之新柏拉图派、神秘主义、泛神论,及斯宾诺萨之说之处。然在中国之此派思想中,仍无严重之一多问题,亦不重多之说明者;则由中国老子庄子之思想之最高义,乃由“一”而超“一”。老子以道为先于一而生一者,庄子之思想则尤重忘“一”之为一。

    《庄子》齐物论篇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已谓之一矣,且得无言乎?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得……”

    此段之意,即谓真能以万物与我为一者,则无“一”可说。此其本旨,与新柏拉图派之以太一之名,及西方中古神学之以上帝之一之名,只消极表示不可分之义,亦有相通。即皆为以最高之得道之境界,或太一与神之一之本身,为不能正面的加以解说者。然在西方传统哲学,仍始终特有爱于“一”之一名,而斤斤于以一之非多,一神之非多神为言。此即终不免于执一。于是在西方思想中,如何求对于“多”与“二”,有一说明,即可成一极复杂之问题。然在庄子,则言一而不执一,其言一,亦不得已而言。并知人之言“一”,则“言”与“一”为相对而成二,故庄子未尝将“一”视为一对象,以造成一元论之哲学。而依庄子之说,亦正不当有此一元论之哲学。因人愈言“一”,则“言”与“一”愈相对,以成二、成三。而庄子之言一,遂恒只寄之于梦为蝴蝶,与物相忘相化之寓言,或荒唐之言,与无端崖之辞。而其言一,亦不复为与多相反之一,而恒由人之游于万化处言一。由此而“一”,即不特不与多对,而只与执多而不化者相对,亦与“劳神明为一”而执“不化之一”者相对。而庄子之言一,遂初不与万物之多相碍,而多之如何由一而说明,亦即不为庄子与后之为道家之学者之问题。

    第三节 来布尼兹以前西方哲学中对于多之说明之诸说

    然在西方之一元论者,则大皆庄子所谓“劳神明”,以造成一而不化之一者。由此而如何说明多与个体,则成为西方哲学之传统上之一大问题。

    由西方哲学史,以看西方哲学家对“多”之说明,最早者为依里亚派之说。依吾人于本部第四章所论,此派乃只以太一为真实,而直斥多与动为幻象者。对此幻象之如何生,此派固无说明;然谓其为一幻象,亦是一种说明。

    继依里亚学派之希腊哲学中对多之说明者,为唯物论之多元论者,原子论者,如德谟克利塔等对原子之多之说明。此即以空间之存在,为物质原子之有多之根据。若吾人设定宇宙间无空间,则一切物质合为一。然物质间有空间,则物质间有间隙,而物质之原子,即不能不为多。

    再进一步之希腊哲学对多之说明,是为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对一类之物之所以有多个之说明。吾人可说一类之物,如其形式为全同,则尽可只有一个,而无多个。如吾人依一定之半径,以画一圆,则此圆尽可只有一个。然吾人何以又可画出多个同一之圆,或何以称多个圆为多个,而不就其形式之同一,而说其为一圆?则此唯因在不同空间中,有不同之物质质料如墨粉等,故吾人可画出多个同一之圆。此“多”乃原于物质质料之有不同。依此理,而吾人可说,一切同类而形式相同之诸个体物,其所以不同,遂皆唯在其物质质料之不同。若舍此物质质料而言,则一切同类之物自其形式之同上言,亦尽可称之为一而非多。故有物质质料,即一切同类之物之所以多之根据。

    然物何以又有各类?世界何以不只有一类之物?则在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皆直接归之于理念及形式之多。然造物者何以必依不同之理念形式,以造各种形形色色之物,而不只造一类物。则在柏拉图有一神话式之解答,即宇宙之造物主,所以必造出各色各类之存在事物,此根本上,乃由此造物主之至善,而不嫉妒不同存在事物之产生,故任使不同之存在事物之产生。此是以世间不同事物之产生之根原,在造物主之至善之说 [44] 。

    此种柏拉图之说之进一步的发展,即为新柏拉图派之太一流出各级之存在之说。此太一流出万物之历程,即无异柏拉图之造物主之洋溢其善德,而成由一以化生多之历程。而“一”之所以必流出以成世界万物之为多,则兼由于虚无性之存在,以使此“一”分化。此如吾人之本部第七章所已论。

    西方中古之基督教之哲学,由肯定上帝之创造万物说,而与柏拉图新柏拉图派之思想异。然其谓世界之有各级不同之存在,初由于“至善与完全之上帝之欲在各方面中,各程度下,表现其完全与至善于所造物之中”之根本观念,正由柏拉图新柏拉图派而来。而自然中之受造之物与超自然之上帝之发生距离,则由于其缺乏上帝之完全;亦如柏拉图之以原始物质之不能接受理念,新柏拉图派之以“虚无”,为世间诸物与理念世界造物主及太一发生距离之根原 [45] 。

    在此西方中古之哲学中,洛夫举所谓“存在之大链索” [46] ,可谓正式具体的形成。此即一“由上帝经重重之天使至人,由人以下之动植物及无生物之重重等级所构成”之大链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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