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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遇事已不再飘摇不定,因为这些事情过去大抵都经历过了,只要回想当年,便很容易安下心来。而且,无论遇到怎样的人也不再惊诧,因为已经识人无数。况且天下诸侯也都认识,知晓他们的手段与能力,也能依其经历推断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这种镇定自若,无疑是源于经验的积累。堀尾忠氏的智慧,俺是甘拜下风,可也不会轻易动摇,俺有俺老当益壮的好处。

    (确实是个好点子啊,不过那位年轻人有胆量在满座众人之前如此侃侃而谈吗?)

    若是自己,有。伊右卫门如此思忖。自加入织田家后,经历了那几十场的生死之战,他有了一种俯瞰众山小的心境,人间世事不过如此。

    “走吧。”伊右卫门起身。拨开竹叶前行时,许多小虫宛如火灰一般四散飞去。“虫还真多,”伊右卫门出了坡道,“俺有精神了,不用再推屁股了。”他稳步前行,不久到了顶峰的旧主城。

    “你们就在这附近休息吧,松树底下也可。军议也用不了一时半刻,不过俺军议结束出来时,天下就大不一样了。今日的光景你们就好生看着吧,别忘了告诉子孙后代。”

    旧主城所在的平坦之地上,有座住了当地所有百姓的大庄园。不过,虽说叫大庄园,可人一旦聚集起来,还是多少显得有些闷。所以,为了今日的军议,昨日找来一批附近的木匠,在庄园背后紧急打造了一个木板建筑。

    “噢,大夫大人!”伊右卫门对一位走过身旁的人打了个招呼,此人三十七八岁年纪,是福岛左卫门大夫正则。正则头上戴一顶折叠乌帽子,身穿直垂衾 【2】 ,上面套了护身铠衣。与伊右卫门一样,他也只带了一小队人,帮他拿着大刀与挑箱。

    福岛左卫门大夫正则是尾张二十四万石的大大名。因为是秀吉的表弟,所以跟加藤清正一样从年少时便成为秀吉的得力小将,后来更是数次高升,还被赐予羽柴的姓,称羽柴清洲侍从。他是个有实力又勇敢的人,只要一出战场便犹如一只狰狞的猛虎,与加藤清正是丰臣军团的一对突击队长。不过说到智谋,可能还欠火候。

    “哎呀,对州大人吧?”正则回过头来,气虚地笑了笑。

    (奇怪!)

    此人竟然这么气虚!伊右卫门仔细瞧了瞧,只见他还不显十分成熟的一张脸,色泽极是暗淡。

    (他是犹豫不决,烦恼着吧?)

    这是伊右卫门的直觉。在大坂举兵的石田三成,跟福岛正则的关系是有名的不共戴天。如果有机会喝其血啖其肉,正则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可这次三成举兵,打的是“秀赖公之令”的旗号。正则对丰臣家的眷顾一直感恩戴德不敢有忘,在他看来,对三成是私怨,与“秀赖公之令”不可相提并论。

    后来伊右卫门才知晓正则烦恼的原因。家康在丰臣家诸将之中,对秀吉亲戚福岛正则与加藤清正两人,可是下了一番极大的功夫。

    秀吉一过世家康便将养女嫁给清正,以拉拢其心。这次征伐上杉,清正请愿————一定跟随德川大人从军出征。家康以九州民心不安这个理由,让他先回了领国肥后熊本。对清正,家康还是很放心,不放心的是正则。正则性格执拗,实在难以琢磨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因此家康昨夜专门找来与正则关系较好的黑田长政,询问详情。家康告诉长政,如果正则愿意追随家康,那军议席上就让正则率先发言:“不论旁人如何,在下是决意站在内府大人一边!”他这一句话就足以牵引其他丰臣家诸侯之心了。而正则听了黑田长政一席话,明白了利害关系,也决意照他所说的那样第一个发言;可正则毕竟是直性子,以他在丰臣家里的特殊立场,一丁点儿违心之言都难以出口。

    所以他的脸色才如此暗淡无光。

    “对州大人阵营中,后来还有消息送来吗?”正则问伊右卫门道。问话的语气方式,仿佛很想知道伊右卫门肚中所思一般,眼神也与平素的正则不同。

    (他的眼神也会变成这样啊?)

    伊右卫门竟同情起正则的立场来。

    “可惜还没有啊。”

    “尊夫人是比清少纳言 【3】 还聪颖之人,想来您是很放心的了。”也不知道正则是从哪里听来了清少纳言的名号,伊右卫门自然是不知的,还以为是巴御前或者板额那样的女豪杰,于是回答道:“您说什么呢!内人又不是什么巫婆。看见起火了也会怕,看见军队包围也只会念经祈福,说穿了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罢了。”

    “原来如此!”不知正则是因为感念还是其他,只见他连着点了两三次头才离开。

    之后伊右卫门又见了好多大名,有招呼他的,有他招呼的。

    他见到了细川忠兴。细川夫人在大坂府邸放火自戮,已是全军皆知,所以伊右卫门道:“大坂之事,还请节哀顺变哪!”

    “无需介意。”忠兴回了一句便离开,脸上有极为倔强决绝的神情。他从始至终无论言行一直都是站在德川一方,这亦是全军皆知的事实。

    接着浅野幸长过来了。幸长也老早就是德川党的一员,此刻一副异常紧张的模样,连伊右卫门的招呼都没注意到,便大踏步进了屋子。

    (好……)

    伊右卫门望了望天,缓缓走进房间。先到的尾张黑田三万石的大名一柳监物直盛,空出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座位,招呼道:“噢,对州大人!”

    伊右卫门与此人的长兄一柳直末一直是好友,相交甚亲。当初一柳直末在小田原的山中城攻城战中战死时,伊右卫门仅仅离他几十丈远。所以他对一柳直盛也感觉特别亲近。

    一柳直盛是一介武夫,一碰到这种一本正经的军议便面色苍白手足无措,连身子都有些微颤似的。“对州大人,今日到底会怎样啊?”他好像是说了这么一句,但却因缺了门牙漏风,伊右卫门并未听清。他性子急,易怒,只要有人嘲笑他说话漏风,他便手持刀剑一副不讨回公道决不罢休的架势。

    “不清楚啊。”伊右卫门回答道。还未开场,到底怎样谁都不可能知道。不过若像他这般只有三万石,还是顺应大势、人云亦云的好啊。

    随后,志摩鸟羽三万石的城主九鬼守隆、大和御所八千石的桑山元晴等都坐到了伊右卫门身边,前排有阿波德岛十八万多石的蜂须贺至镇等在座。

    人越集越多,只见伊予八万石的藤堂高虎忙呵呵地周旋其间,摆出一副好似德川家里人似的面孔。伊右卫门曾听说,此人虽是秀吉一手栽培出来的,可很早就开始替家康做些类似间谍的事,暗中搞了不少名堂。

    家康出席了,座位是上段之座。

    下段席位上的众人一齐向家康施礼。当然此礼并非拜主公之礼,而是因为家康是内大臣,在丰臣家诸侯中最位高权重。家康也向众人回礼致意,这一个来回的礼数就好比是相互间打个招呼。

    可是家康的这番回礼致意,只有动作没有语言,俨然一副主公的姿态。因为这种场合下,身为主公一般是不会对家臣多开口的,他的话自有家老级别的人代替他讲。而此刻家康的近处就坐了德川家老————本多正信、本多忠胜。

    “路途遥远,大家辛苦了!”本多正信声音沙哑,半侧着身子朝向众位诸侯道。正信原本是僧人,现尊称佐渡守大人。他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长一双看似阴险的眸子,人称“家康怀中刀”。

    “今日召集大家前来不为别事,只因主公尚在征伐上杉的途中,可不料石田三成竟举起了谋反之旗。此事相信在座各位均已知晓。”正信随意地便用了“主公”一词。主公之意是天下之主宰,过去只有秀吉被尊为主公。也不知从何时起,此词也成了对家康的尊称。而且言语中还提到“石田三成谋反”,三成举兵对家康,原本构不成谋反,可正信就这么说了,实际上相当于暗中宣告诸位:家康已是天下之主,是大家的主公了。

    “诸位————”另一个声音响起。

    伊右卫门挺直腰身看了看,却发现不是本多正信,亦非本多忠胜,不知何时两位并非家康家臣的人已经站在家康身旁,成了家康的代言人————山冈道阿弥、冈江雪。这两位僧人模样的武将曾是秀吉家臣里的御伽众,颇受秀吉赏识,在伏见城内还有受赐的府邸。

    山冈道阿弥以前曾称备前守景友,是近江甲贺武士中的栋梁之才。他以前在足利幕府任职,后来进了织田家,隐居一段时日后又转而侍奉丰臣家。他精于茶道,在众诸侯之间交往颇广,因此家康才特意找来代替自己发言,这样诸侯们听来效果尤胜于己。家康为了此场演出可谓颇费心机。(山冈后来成为幕僚之一,在幕府末期山冈一族里出现了一位名士铁舟,即山冈铁太郎。)

    冈江雪原是小田原北条家旧臣,北条家被秀吉所灭后,他成了秀吉的御伽众。此人也是风流茶人,交往颇广。

    (两位老人选得真是不错啊。)

    伊右卫门对德川家的政治能力咋舌不已。只听山冈道阿弥说道:“诸位,石田治部少辅早就对内府怀恨在心,一直想借机作乱。据了解,这次是他跟会津的上杉景胜相与共谋举兵起事。这位石田身后,有备前中纳言宇喜多秀家、安艺中纳言毛利辉元等做后盾。石田拥护幼主秀赖,有大义名分,因此他的劝诱让人无法拒绝。而且在大坂留有人质的诸位,大概也是非常犹豫要不要站在石田一边吧。”

    道阿弥停顿片刻,喘了口气。

    道阿弥老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内府有令,尊重诸位各自的选择。无论是回到领国,加固自己城池;还是前往大坂,与治部少辅会师合流,我们一概不干预、不阻挠。”

    (啊!)

    伊右卫门心里惊叹。这与其说表现了家康的大度,不如彰显了家康的不屑一顾。您爱走便走,无所谓————也即是说,我们有必胜的自信,缺您一个不打紧。

    听闻这句台词,诸将们可谓肝胆俱寒。场内一片死寂,甚至能听见四处吞咽唾沫的声音。虽都是率领千军万马之将才,可一旦碰上这种要决断自家兴亡的场合,也免不了过分紧张。

    (就是现在了!俺得说点儿什么。)

    伊右卫门思忖。刚才,智者堀尾忠氏说道,在会议上第一个作决定性发言的人,将改变场上僵滞的空气,引领众人。于是他想到,是时候了,可仅此一念却让他的身子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不过并非只有伊右卫门一人在颤抖,好像堀尾忠氏也在某个席位上微颤着,全没有要发言的样子。这时,一人扬声说了句“请恕在下无礼”。伊右卫门一看吃了一惊,出列的竟是福岛正则。

    “其他人我不清楚,不过鄙人————”正则大声道,“事到如今是决不会站到治部少辅(三成)一边的。大坂确实留有鄙人妻儿,可鄙人妻儿不是交与治部少辅的人质,就算不幸为治部少辅所害,也于鄙人的名誉无损。鄙人已决意追随内府,成为内府的左臂右膀。”

    一席话如一声惊雷在诸将胸中炸开,大家都争相说与正则相同的话,表态要追随家康。会场上一时间躁动不已。

    然后黑田长政出列,亦是大声说道:“正如适才左卫门大夫(正则)所言,鄙人也绝对不会加入大坂一方。鄙人誓与德川家同生死、共兴亡。”会场上的空气因正则、长政两人的发言,拧成了一股。

    (俺迟了一步!)

    伊右卫门全身汗涔涔的,泄了气一般。不过他善于劝慰自己。毕竟在座的从军诸将中,要属福岛正则领地最大,黑田长政第二。就算伊右卫门第一个发言,可他毕竟只是个小大名,能否一呼百应还有待考究。

    (没事儿。)

    他定睛细看,心情又平复下来。

    (总有机会在这会场上投一块石头,掀一番风浪的。)

    “诸位怎么看?”山冈道阿弥直起半个身子,环顾四周,再次强调道。“刚才左卫门大夫与甲斐守两位的话,在座诸位怎么看?是意见相同,还是持有异议?”

    “没有异议!”伊右卫门与诸将异口同声道。

    军议仍在进行。

    见诸将决心站在德川一方,家康谋臣本多正信、本多忠胜出列道:“那么请问诸位有关战略一事。如今咱们是东有上杉,西有石田,处于敌军前后夹击之势。咱们应当先讨伐谁?”

    “这很简单,”福岛正则忿然道,“应当先攻大坂。大坂方虽是大军,但队伍还未规整完毕。留下部分人马牵制东部上杉,先攻大坂,才是正道。”诸将们听后皆随声附和,当然伊右卫门的声音也在其中。

    可场上已不见了家康的身影。这位老人在军议开场时出来照了个面,打完招呼就留了句“大家好好讨论”,便藏身后台不再出来。

    因为家康缺席,两位本多道:“那咱俩就先去询问一下主公,请诸位稍等片刻。”

    他们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家康也笑眯眯走出来,稍稍点头致意道:“感谢诸位厚爱!”所谓厚爱,指的是诸位加入德川阵营一事。

    “好,咱们回到刚才的话题,”本多忠胜道,“主公有令,由福岛左卫门大夫(正则)大人、池田三左卫门(辉政)大人打前锋。”

    福岛、池田得令,拜倒行礼。

    本多忠胜接着说:“诸位跟着两位先锋,行至尾张,进入清洲城后,等待主公出马。”

    “平八郎!”家康在上座叫住本多忠胜,示意下面的话由他亲自来说。

    “我在江户做好应付会津(上杉景胜)的准备后就出发。诸位有井伊直政、本多忠胜作监军。秀忠————”家康提到长子的名字,“也会西进大坂,不过因为得先做好应付景胜的准备,可能出发多少会迟一些。”

    家康这样安排,大概是因为他仍然怀疑诸将的立场,所以让他们先与敌人遭遇,而后自己才出场。另外,家康还觉得跟一支不知真心与否的人马共同行军,在安全上没有保障。

    诸将大多数都没有听出家康言语中的这层意思,但伊右卫门久经世故,很容易便听懂了他话里有话,于是心底里叫一声“哎呀”出了列。

    伊右卫门只一门心思想要发言,出列面对家康之时,才发现旁边还站着堀尾忠氏。他愣了一下,旋即微笑示意:

    (俺要先说啦!)

    忠氏也微笑示意,表示明白。可他没有料到伊右卫门会说些什么。

    “在下有话要讲。”

    “噢,山内对马守大人,您请讲。”家康睁大了眼睛。

    “在下也恳请打先锋。”伊右卫门道。

    “这个————”旁边的本多正信摆手道,神情犹似苦笑。区区六万石的大名,动员能力到底有多强,他是十分清楚的。这种程度的小势力要打先锋,定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弥八郎,且慢。”家康叫了一声本多正信的通称,让伊右卫门继续说下去。“对马守大人从信长公时代起便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他经验丰富做事老到,想必是有独到的见解,你就暂且静心聆听。”家康对正信说完话后,对伊右卫门道:“若是把人马尽数带去了战场,您的城池怎么办?岂不是空城一座?”

    “在下的城池————”伊右卫门深吸一口气,道,“就请德川大人的旗本们代为照看。至于谁来接手,还请大人指定。”

    “哦!”家康恍然大悟。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出征时将自己城池交与他家的先例。“对马守大人,请详细说来听听。”

    “挂川城,以及所有封地,都请德川大人代为照看。城内有储备多年的兵粮,数量不少,也任凭调用。另外————”伊右卫门又道,“城内外住着在下家臣的妻儿,在下会让其尽数迁往三河吉田的池田辉政大人的城下暂住。”

    这句话让家康着实吃了一惊。伊右卫门不仅要把城郭交与他,连武士府邸、足轻长屋等都要空出来交与他。也就是说,挂川城六万石的一切领地都给他。

    家康感觉到了席位上诸将氛围中的不安。大家虽因福岛正则的发言都纷纷表态“追随德川大人”,可他明白很多人其实只是随声附和,其真心到底如何是无从查知的。然而这位伊右卫门,既然决定追随,就舍却一切现有的城郭、领地彻彻底底地追随。万一己方败北,伊右卫门会输得一干二净,不再有城郭、领地,重新退为不名一文的浪人。如若以赌作比,他是押上了全部身家与性命。

    当然,家康很是感动,是超出利益得失的感动。

    伊右卫门的发言很快就有了效果。东海道周边的诸位大名,都争先恐后把自己城池献出,交与家康。即是说,仅伊右卫门的一席话,仅在这一瞬之间,家康就将近百万石的领地与五座城郭尽收囊中。

    后来只剩下家康与本多正信两人之时,家康道:“这就等同于赢了合战!大概自古以来,还无人有如此之大的功名啊!”正信虽然并不认为伊右卫门的一席话有多大的效果,可家康这句评价是货真价实的————毫无疑问,那一席话改变了历史。

    当日回程的马上,伊右卫门一摇一晃离开小山废城,一脸疲敝之相。

    “大人怎么了?”野野村太郎右卫门九郎询问道。伊右卫门只摇摇头,说今日好似经历了两次合战一般疲惫异常。

    伊右卫门回宿营地河谷的这段路途,并非市街,而是一些村道、田埂、杂木林荫道等。在横仓这里,有一座桥。伊右卫门等人来到此地时,见前方不远处的杂木林中有一小队人在休息。看对方马帜,便知是堀尾信浓守忠氏的一队人马。

    伊右卫门渡桥而过,下了马,跟往常一般礼仪周到地走近年轻的忠氏身旁,道:“大人您也累了吧。”

    堀尾忠氏也低头还礼道:“想必大人比我更累啊。”他的言语中没有任何讽刺轻慢,丝毫没有责备伊右卫门盗用自己点子的意思。若是他的父亲堀尾茂助吉晴这位无所顾忌的豪杰,定会怒批道————好啊,伊右卫门,偷人家点子了不是?这不跟战场上偷人家战利品一样吗?抑或会因为生怒,而到处去扒伊右卫门的皮,搞得众人皆知。

    然而第二代的忠氏是贵族,是大名之子,没了创业之初父亲品性之中的野蛮卑下,取而代之的是大度与宽宏。

    归途中,他俩又再次并马而行。忠氏爽朗地笑道:“今日大人可与平素不一样,言谈举止大方之至啊!”大方一词,有两层含义,一是与平素的耿直正义相违,明目张胆偷了自己的点子;二是与平素的沉默寡言不同,讲话竟滔滔不绝。

    “看您那么拼命的样子,”忠氏仍笑道,“我都无甚可说,只好闭口不言啦。”

    伊右卫门稍稍红了脸,抿着嘴开诚布公道:“俺是没有那般智慧的。今晨出发时,俺去邀您同行,就是因为想到您是有名的智者,与您同行一定能受到启发。今日的提议其实————”说到此处,伊右卫门发现行将落下的马蹄之下有只屎壳郎,是只小昆虫。他不愿就此踩下,于是下意识地牵动缰绳绕了开去。“今日的提议其实就是转述的您的话。俺这个人就这样,若是觉得好也不会多去考虑是非,喜欢拿过来就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忠氏笑道,笑声中并无他意。

    这件事,后世德川时代的史家由于顾及到山内一族,并未留下任何官方意见。但到了德川第六代,将军家宣的侍臣新井白石————德川时期的大学者,在其所著的《藩翰谱》里,借古人之口做了一番评价:“当日堀尾、山内均大笑而归。古人云,知己所不能者,难;知他人能者,更难;用能者之言,尤难。合此三者乃大智之流也。一丰诚非凡人哉。”

    白石的这番话实是褒扬兼讽刺,内藏百味,着实复杂。

    注释:

    【1】 大掾:律令制里的地方官名之一,地方官有守、介、掾、目四等。

    【2】 直垂衾:垂领、宽袖的一种上衣。镰仓时代起,成为幕府公服;江户时代成为三位以上的武家礼服。

    【3】 清少纳言:平安时代中期的女流文学者,与紫式部齐名。代表作《枕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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