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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学正李塨撰
说卦传
言八卦用于揲蓍，极于性命。其相错，其及物，并其方位时气，而及其德其象，皆说卦也。但言八卦者，六十四卦祗八卦也。
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前曰「伏羲始作八卦」。又曰「易兴于中古，作易有忧患」。则伏羲、文王、周公皆作易者也。神明处幽，不能与人接也。圣人作易，为介绍以传之，而生揲蓍之法。其揲蓍也，取卦画之数，则三奇为乾天，三天之数，九也；三偶为坤地，两地之数，六也。取天地之数，则天一、天三、天五，参天而九也；地二、地四，两地而六也。因倚之以为乾策九、坤策六之数。观三画、六画之变于阴阳，而立彖、象所遇之卦，易言卦以阴阳，所谓阳卦、阴卦是也。发挥旁通于一画之刚柔，而生变动所布之爻。易言爻以刚柔，如「刚得中」、「柔得中」之类是也。于以和顺于一阴一阳之道，圆神方知之德，而条理乎六爻易贡之义，因之穷极其理，以尽乎继善成之之性，而驯至于乐而知之之天命，作易之用至矣。
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
是易之理即性命之理矣。而性命之理，在天则为阴阳，在地则为柔刚，在人则为仁义。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乎立天立地立人之道，故兼三才而各两其画，以成六画之卦。且分初、三、五为阳，二、四、上为阴，而阳位用刚亦用柔，阴位用柔亦用刚，迭用相杂，其文粲然。故易六位而成章，以顺性命之理也。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而八卦之象可说也。天地固有否泰往来，而尊卑之位一定。艮山兑泽，分据而通气。山伏气于泽，泽蒸气于山，为云为岚，为泉为雨。震雷巽风，各体而相薄，出于地，行于天，风叫号而迫雷，雷匉訇而从风。咸、恒、损、益四卦可观。水火之性，则不能对发而相射也。火上水下，炎上者上，润下者下，曰「未济」。又「火上泽下」曰「睽」，谓不相射而违去也。水上火下，炎上者上入于水，润下者下入于火，曰「既济」。水火有形无质，相济则水火为一，不相射也。又火下泽上曰「革」，彖曰：「水火相息。」非水下而息火，即火上而息水，更革而不相射也。是非「相济」即「相革」，故又曰「水火相逮」。以水火之卦虽可对列，而水火之物无能对据也。是定位也。「乾、坤相错通气也」，「艮兑相错，相薄也」，「震、巽相错不相射也」，「坎、离相错」，重而六十四卦皆相错，「错」，交也，摩也。此节文义甚明，宋人忽以道士陈抟先天之图溷之，谓之「伏羲八卦方位」。夫经文但曰「天地定位」，未尝曰乾南坤北也；但曰「山泽通气」，未尝曰艮西北、兑东南也；但曰「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未尝曰震东北、巽西南、离东坎西也。而强诬圣言，可乎？且伏羲、文王同此八卦，而诬曰此伏羲八卦，「帝出乎震」一节为文王八卦，何所据乎？文言曰：「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言大人行乾之事也，与道士修炼之术何与，而窃取为名乎？王文中拟经，亦属拟议之事，宋人遂比之操、莽。今强篡圣经以入异端，较之拟经何如也？
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
以之揲蓍，四揲数之而得过往之策，或九、或六、或七或八，是数往也，即大传所谓知以藏往也，彰往也，序而数之顺也。卦成而占未来之事，或吉或凶，或悔或吝，是知来也，即大传所谓「神以知来也，察来也，迎而知之逆也」。然易之数往，专为知来计也，则易「参天两地之数」，非逆数而何哉？
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晅之，艮以止之，兑以说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若八卦及物之功，则何如者？雷动物，风散物，雨润物，日煖物，艮止物而物成，兑悦物而物遂，而皆统于乾、含于坤焉。言象言卦，互相备也。
「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
而八卦之运行，帝实主之。帝，上帝也。
万物出乎震，震，东方也。齐乎巽，巽，东南也。齐也者，言万物之洁齐也。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见，南方之卦也。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盖取诸此也。坤也者，地也，万物皆致养焉，故曰「致役乎坤」。兑，正秋也，万物之所说也，故曰「说言乎兑」。战乎乾，乾，西北之卦也，言阴阳相薄也。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劳卦也，万物之所归也，故曰「劳乎坎」。艮，东北之卦也，万物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
帝之出之，齐之，相见之，致役之，说之，战之，劳之，成之，不可见，见万物而帝见焉。震雷一动，万物随而出，是震东方卦也。由是而东南，则巽矣，万物鲜洁而均齐焉。由是而南方，则离矣，继明光照，万物相见，圣人南面，向明而治，盖取诸此。由是而坤，地道最盛之时也，间领三女，为万物母，上承帝役，竭力致养，故曰：「致役乎坤」。由是而兑，其正秋乎？万物至是各饱化机，欣欣自得，曰说言乎兑，此故也。由是而西北，则乾矣。夫乾何以为西北之卦也？西成而后阴盛，疑阳穷无复之玄黄交战，龙德乃复。是秋冬之交也。故乾天于此见，而领三男以行冬春之事焉。坎为水，正居北方，安存而慰劳之，使万物有所归而休息焉，故曰：「劳乎坎」。由是而东北为艮，万物至坎而终者，于此而成其终。终则有始，万物之始出于震者，于此而成其始，是万物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八卦言震东、巽东南、离南、乾西北、坎北、艮东北，则坤之西南、兑之西，可类推矣。言兑正秋，则震之正春、离之正夏、坎之正冬，可类推矣。虞书以东作属春，南讹属夏，西成属秋，朔易属冬，亦同此。按乾坤凿度以乾、坤、巽艮四隅卦为四门，坎、离、震、兑四方卦为四正。有云：「庖牺氏画四象，立四隅，以定群物，发生门而后立四正。」虽纬书不可信，然亦见两汉时皆以此节所言时位为羲画原义。至文王系辞，坤之「西南得朋」，言坤，蹇之「不利东北」言艮，而孔子详说于此。是自古圣圣相传，八卦方位时气皆属一致。乃邵子为陈抟所误，朱子又为邵子所误，妄以乾南坤北为羲卦方位，于此乃曰未详。呜呼！认贼为主，遇主而反不识矣。
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动万物者，莫疾乎雷；挠万物者，莫疾乎风；燥万物者，莫熯乎火；说万物者，莫说乎泽；润万物者，莫润乎水；终万物始万物者，莫盛乎艮。故水火相逮，雷风不相悖，山泽通气，然后能变化，既成万物也。
呜呼，神矣哉！
神也者，妙运万物而为言者也。莫疾、莫熯、莫说、莫润、莫盛，正言六子之神也。故水火相逮，以润之燥之；雷风不相悖以动之、挠之，山泽通气以悦之、成之，然后能变化无穷，而尽成万物矣。不言乾坤者，乾坤之神寄于六子也。宋明皆为先后天图所误，于此节「动万物」数语，以为后天，「水火相逮」三语，以为先天，而中以「故」字承之，遂无能解说，纷纷疑讼，不知原无所谓先后天之分也，亦晓然矣。
乾，健也。坤，顺也。震，动也。巽，入也。坎，陷也。离，丽也。艮，止也。兑，说也。此八卦之德也，各足者也。「陷」，一阳陷于二阴也。然健故动，动则陷，陷则止。顺故入，入则丽，丽则说。
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巽为鸡，坎为豕，离为雉，艮为狗，兑为羊。
远取诸物，则马性健，其蹄圆，乾象。牛性顺，其蹄坼，坤象。震雷龙也。巽为号令，鸡鸣知时。「坎主水渎，豕处污湿，离为文明，雉有文章。」狗外刚，止人而内柔，羊外柔，悦群而内刚。乾为首，坤为腹，震为足，巽为股，坎为耳，离为目，艮为手，兑为口。
近取诸身，则首为天尊，腹主坤藏足，震动于下，股上连下坼，坎陷为耳，离明为目。手，拘止也。口，开说也。
乾，天也，故称乎父。坤，地也，故称乎母。震一索而得男，故谓之长男。巽一索而得女，故谓之长女。坎再索而得男，故谓之中男。离再索而得女，故谓之中女。艮三索而得男，故谓之少男。兑三索而得女，故谓之少女。
八卦之为父母六子，可明矣。索，缠也，即交也。两股之合，犹阴阳之交也。乾一交坤，则乾初入坤初易之而为长男。坤一交乾，则坤初入乾初易之而为长女。乾再交坤，则乾中入坤中易之而为中男。坤再交乾，则坤中入乾中易之而为中女。乾三交坤，则乾上入坤上易之而为少男。坤三交乾，则坤上入乾上易之而为少女。而伏羲画卦之次序，亦可见于此矣。项平庵曰：乾坤六子，初为气，雷风。中为精，水火。末为形，山泽。
乾为天，为圜，为君，为父，为玉，为金，为寒，为冰，为大赤，为良马，为老马，为瘠马，为驳马，为木果。
乃推广八卦以类万物之情，皆文周彖、象、系辞所有，而孔子说之也。天体圜，故为圜。来易云：纯粹为玉，纯刚为金。孔疏云：寒冰，西北地也。大赤，盛阳之色。仲氏易云：老马行久，瘠马多骨。说文：驳马踞牙，能食虎豹，皆阳物。木果形圆而核包生意，亦象乾阳也。
坤为地，为母，为布，为金，为吝啬，为均，为子母牛，为大舆，为文，为众，为柄，其于地也为黑。地广布如布釜，化物以养人，地道也。坤阴收敛，故为吝啬。崔憬曰：「地生万物，不择美恶，故为均。」子母牛者，孳牛也。孔疏云：大舆取其能载。九家易曰：「万物相杂，故为文。」虞氏曰：「坤阴为民众也。」说统曰：「坤执简以作成，故为柄。」孔疏云：「黑者，极阴之色。」
震为雷，为龙、为玄黄、为敷、为大涂、为长子、为决躁、为苍筤竹、为萑苇。其于马也，为善鸣，为馵足、为作足、为的颡。其于稼也，为反生。其究为健，为蕃鲜。
震，天地之初索也，故得天地玄黄之色。敷者，花也，春时气至而草木皆吐敷也。」一奇动于内，而二偶开万物所出，为大涂。崔憬曰：刚动故决躁。苍筤，陆农师曰幼竹。萑苇，荻与芦也，亦竹类，皆本末孤生，无附桠者，震之怒生似之。尔雅曰「马后左足白曰馵」，震动居左也。作，足以动，鲁颂「思马斯作」，双足并举也。尔雅曰「馰颡，白颠」，象一阳在初也。善鸣，则象雷也。稼反生，谓萌芽自下而生，反勾向上，阳反动于下，似之。其究也，二、三俱变阳，则为乾健，对变为巽，则物生而蕃鲜，即洁齐也。
巽为木，为风，为长女，为绳直，为工，为白，为长，为高，为进退，为不果，为臭。其于人也，为寡发，为广颡，为多白眼，为近利市三倍，其究为躁卦。孔疏云：「木可曲直，巽顺之谓也。风善入物，故巽入为风。」仲氏易云：巽以命令齐物，如绳之直木，而工则操之，正所云巽为德之制者。记曰白受采，白者，质也。巽以二阳蔽一阴，内阴为文，外阳为质，故色白。风长且高，巽则进退不决。臭，风所发也。寡发者，阴血不上行也。广颡，阳上盛也。订诂曰：白为阳，黑为阴。离目上下白，而黑居中。巽目上中白，而黑掩在下，是白眼多也。巽亦可言目者，巽入有视象，利必于市曰利。市利以三倍为率，诗「如贾三倍」是也。巽本乾体，而一阴吝啬为主于内，性又善入，凡乾之金玉皆有之，是近利市三倍也。来注云：震巽言究者，刚柔之始也。对变震为躁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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