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朝霞最新章节!

    208

    [189]良心问题。————一句话(in summa):“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革新?”————我们不想再让原因成为罪人,而结果成为刽子手。

    209

    最严格的理论的好处。————只要人们始终信仰最严格的道德理论,他就会原谅一个人的许多道德缺点,就像手持一面粗筛子。相反,对于带有自由精神的道德家的生活,人们却总是把它放在显微镜下仔细检查:其隐秘想法是认为,他生活中的每项错误都是他那不得人心理论的最好反驳。

    210

    [Pütz]指康德的区分:不依赖主观形式的事物“自身”的存在和事物在知识中“为我们”显现的存在。康德的区分以新的方式继承了柏拉图在理念与生灭的感官世界之间的区分。 [Pütz]指微内(Alexandre Vinet,1797——1847),瑞士神学家、哲学家和文学史家。 所谓“自身”(an sich)。  ————从前人问,什么是可笑的东西?好像在我们之外存在着某些东西,可笑乃是附着于这些东西上的性质;为了发现这些可笑的东西是什么,我们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一位神学家  甚至认为它们是“罪的天真状态”)。现在人们问,什么是笑?笑是如何产生的?人们深思之后的结论是:[190]不存在什么本身善、本身美、本身崇高和本身恶的东西,但却可能存在着心灵的诸种状态,我们正是在这些状态下用这样一些词来为我们身外身内的事物命名。我们现在重新收回了事物的称谓,至少想起来是我们把这些称谓借给了事物:————我们需要注意,这一洞见不应该使我们失去出借的能力。我们既没有因为这一洞见变得更富有,也没有因为这一洞见变得更吝啬。

    211

    致梦想不死者。————你们想让你们心爱的意识永远持存?这是否有点不知耻?你们就没有替其他存在者想想,如果你们长生不死,那些比基督徒还耐心容忍你们到现在的存在者将不得不一直容忍你们到永远?也许,你认为你的存在可以唤起它们永恒的舒适感?只要地球上有一人永存不死就够了,为了使那时仍存在的所有其他存在者因对他的厌倦而处于对死亡和自杀的狂热爱好中!你这渺小的地球生物,带着历史长河中几千个瞬间的微不足道的经验,想让永恒的普遍的此在永远地厌烦吗?还有比这更纠缠不休的吗?当然,对一个只活了短短70年的生物,我们不能要求太高————他还不能想象自己可能经历的“永恒的厌烦”————他的生命于此还太短。

    212

    自我认识的来源。————每当一动物看见另一动物,它就在心里跟它较量;野蛮时代的人也是这样。由此可知,每个人几乎仅就自身的防御力量和攻击力量来认识自己。

    213

    [191]拥有错误的一生的人。————有些人是由这样的材料做成的,即允许社会从这些材料做成这或做成那:无论任何情况下这些人都会满意,不打算抱怨其错误的一生。另外一些人则由特殊的材料构成————不需要特别高贵,只求恰好是一种更稀有的材料————好让他们不必感觉自己很差,只有一种情况除外,即他们能够按照自己独一无二的目标生活:————其他任何情况下社会都会因此而受到损害。因为这个人会把在他看来作为错误的、失败的生活的一切,把他全部的苦恼,坏情绪、麻痹、病态、敏感性、贪欲,都回掷给社会————于是在社会上就形成了一种阴郁沉闷的气氛,或最好的情况下,也形成了一片带电的乌云。

    214

    与原谅何干!————你们感到痛苦,要我们在你们由于痛苦而对人和事物不公时原谅你们。但是,与我们的原谅何干!但是为你们自身的缘故,你们应该更小心!如此赔偿一个人的痛苦,以至于为此损害了他的判断,这是一种多么美的方式啊!你们诋毁其他事物时,你们自己的报复又重新针对自己;你们弄坏的是自己的眼睛,而不是别人的:你们将习惯于错视和斜视!

    215

    牺牲品的道德。————“热情牺牲”“自我牺牲”————这是你们的道德格言。我也相信,当你们说这些格言时,你们确实是“发自内心”的。[192]只是当你们为了这样一种道德而“发自内心”时,我比你们更了解你们的“内心”是什么!站在这样的高处,你们蔑视其他要求自我控制、严格和服从的更为清醒的道德,甚至称其为自私,而且毫无疑问!当你们发现它们让你们不快时,你们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它们必定令你们不快!因为在你们热情献出自己和牺牲自己时,你们体验到的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让你们迷恋和狂喜的思想:现在你们不再是你们自己,而成为你们为之献身的更有力量的神或人的存在的一部分;你们沉醉在他那因为你们的牺牲而再一次得到证明的权力感中。其实,你们只是表面上牺牲自己,实际在思想中已经变身为神并体验着他的快乐。与这种快乐相比,服从、责任和理性的“利己主义”道德在你们看来是多么地虚弱和贪乏:你们不喜欢它们,因为它们必定要求实在的牺牲和奉献,同时又不能使牺牲者在幻想中变为一个神。总之,你们想要陶醉和放纵,而那被你们鄙视的道德禁止陶醉和放纵————因此,它们让你们不快,我完全相信!

    216

    恶人与音乐。————除了那些深深地不信、邪恶和暴躁的人外,还有谁曾经体验过绝对信赖中的爱的极乐吗?在这种爱的极乐中,恶人的灵魂仿佛置身于一种巨大、空前、难以置信的例外状态。一种无边的梦幻感觉在某一天不期而至、大驾光临,与他们过去所有隐秘和公开的生活都截然不同,恰成鲜明对照:宛如一个珍贵的谜和奇迹,熠熠生辉,超出一切语言和形象。[193]绝对的信赖使人暗哑无言;事实上,在这幸福的暗哑无言中甚至有一种痛苦和一种沉重。因此,我们看到,这些因幸福而沮丧的灵魂比所有其他好人更感激音乐:透过音乐,犹如透过一片彩色的轻烟,他们遥视和谛听他们的爱,他们的爱仿佛变得更遥远、更动人和更轻松了;音乐是他们唯一的手段,使他们得以凝视他们的非常处境,以一种疏远和轻松的方式享受眼福。每个爱着的人在听音乐时都这样想:“它在说我,它代替我说,它知道一切!”

    217

    艺术家。————德国人想通过艺术家达到一种梦寐以求的激情;意大利人想通过艺术家摆脱他们实际的激情获得安宁;法国人想从艺术家得到证明自己判断的机会和谈论的资本。因此:让我们公正!

    218

    如艺术家那样自由支配自己的弱点。————如果说每个人都不可能没有弱点,如果说每个人最终都只能像接受命运一样接受自己的弱点,那么,我希望每个人都至少能像许多艺术家一样,拥有足够的技巧,知道如何用他的弱点反衬他的优点,通过他的弱点使我们渴慕他的优点:大音乐家们在这方面的本领是无与伦比的。在贝多芬的音乐中常有一种粗暴、蛮横、急躁的音调;在莫扎特的音乐中常有一种不登大雅之堂的老实伙计的和气;瓦格纳的音乐常有突然而强烈的动荡不安,[194]眼看最有耐心的听众也要失去了好脾气,然而就在这时,他又恢复了他的力量。其他两位也是如此。通过他们的弱点,他们使我们渴望和珍惜他们的优点,让我们有十倍敏感之舌,品味他们音乐中的每一滴轻灵、优美、卓越。

    219

    屈辱之欺骗。————由于你的愚蠢,其他人遭受到深重痛苦,他的幸福蒙受了不可弥补的损失————最后,你终于克服了你的虚荣来到他面前,让他唾弃你的愚行,以为在经历了这对你来说极端痛苦的一幕后,一切都恢复正常,你的自愿荣誉损失补偿了他那不自愿的幸福损失:带着这种感觉,你心安理得扬长而去,相信一切美德又回到了你身上。但是,无论如何,其他人的痛苦并没有比以前减少一分。不错,你曾经犯傻并且现在承认自己曾经犯傻,但其他人丝毫不觉得这对他是什么安慰:相反,看到你在他面前自我贬低,使他想起你带给他的痛苦的场面,如同你给他新造成一种伤害————但他并不想报复,也不认为你能以什么方式加以补偿。实际上,这出闹剧是你为了自己而演给你自己看的,受害人不过是一个证人,他被请来作证,但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别再自欺欺人吧!

    220

    威严与恐惧。————礼仪,官服和等级制服,表情严肃,[195]目光沉着,步态稳健,总之,一切人们称为威严的东西:这皆是恐惧者的作态,他们希望以此使他们自己或他们所代表的东西令人恐惧。无所畏惧者天生和自然地令人畏惧,他们不需要仪式和威严:他们把诚实,径直体现在言辞和手势(名声好的、更多是声名狼藉的)中的诚实,作为那种自信的可怕性的标志。

    221

    牺牲之道德性。————那种根据牺牲程度评价自己的道德性是一种半野蛮时代的道德性。理性在灵魂中获得的胜利艰难而血腥,因为强大的相反欲望被镇压下去了;没有野蛮神明(kanibalische Götter)所要求的牺牲身上发生的这样一种残暴,理性不可能获胜。

    222

    狂热之用。————要唤醒冷漠者,只能使其狂热。

    223

    可怕的眼睛。————最让艺术家、诗人和作家们害怕的眼睛:它看穿了他们的小把戏,事后明白了他们如何经常在满足自己的欲望和欺世盗名之间犹豫不决;知道他们如何渴望以很少货色换取很多东西,知道他们如何怀着卑贱的心在肮脏的角落里鼓吹美和崇高;[196]透过他们的艺术的全部幻觉,看到他们心底的观念,像他们自己原来看到的那样:可能是一道迷人的光影,也可能是一件普通的赃物,一种平常的思想,他们不得不为它梳洗、打扮、包装、上色、加工、处理,以便把它做成什么,而不是从中产生什么思想————哦,你们作品中的全部不安,你们的窥伺和贪婪,你们的模仿和夸张(夸张不过是嫉妒性的模仿),你们的羞愧,你们在别人面前掩盖这种羞愧和在自己面前解释这种羞愧的技俩,都逃不过这眼睛!

    224

    他人不幸的“陶冶作用”。————当某人遭到不幸,“有同情心者”闻风而至,向不幸者刻画他们的不幸————最后他们心满意足,飘然而去:他们以不幸者的惊恐为乐,正如以自身的惊恐为乐,他们让自己度过了一个不错的下午。一个愉快的下午。

    225

    很快引人轻视的方法。————一个说得快而多的人,尤其深地引起了我们的重视,但是在最短暂的接触过后,哪怕他说得再有理————他也让我们厌烦,不是适度的厌烦,而是极深的厌烦。因为我们猜到,他必定已经让多少人厌烦啊。因此,在他引起我们个人的不快以外,我们又加上我们能想到的别人对他的必然的轻视。

    226

    [KSA]指瓦格纳。 与名人交往。————甲:“你为什么回避这位大人物?”[226]乙:“我不想误解他!我们的缺点彼此不容:我目光短浅且多疑,而他戴着一副假钻石,神气活现,好像戴的是什么真家伙!”

    227

    被囚者。————当心一切被囚的心灵!例如,要当心那些聪明的妇人,命运使她们被贬于一个狭小、昏暗的环境,她们就在那老去了。她们常常懒洋洋地半闭着眼,似乎在晒日,然而,每一阵不熟悉的脚步声和每一个不速之客,都会使她们立即开始狂吠,她们要对一切逃到她们那狗窝之外的东西进行报复。

    228

    赞颂中的报复。————这是一篇颂词,你们称其肤浅:但当你们猜出复仇的恶意隐藏于这颂词中,则将惊其深微,句子之大胆和辞藻之丰富将使你们尤其满足。使作品如此深刻、离奇和匠心独具的不是作者,而是他的仇恨,一种他自己几乎也意识不到的仇恨。

    229

    骄傲。————啊,你们可了解一个受刑后带着秘密回到牢房的人的感受!他咬碎牙齿也不肯透漏他的秘密。关于人类骄傲的欢乐之谜,你们又了解多少!

    230

    [Pütz]指涉功利主义的原则,按照这种原则,道德行为的基础在于最大可能的功用(拉丁文:utilitas)。理想只有当其对个人和集体有用时才会被承认有价值。这一主要在盎格鲁-萨克逊世界广泛传播的学说的主要代表人物是两个英国哲学家:边沁(Jeremy Bentham,1748——1832)和穆勒(John Stuart Mill)。 “功利的”(Utilitarisch)。  ————现在,我们对道德事物的感受是如此莫衷一是,[198]以至对一些人来说,道德的有用性证明了道德,而对另一些人来说,道德的有用性反驳了道德。

    231

    [Pütz]Schlecht(在古高地德语中为sleht)原来的含义是“平的”“水平的”,后也有“简单的”之义;这一含义自从15世纪以后逐渐为形近词Schlicht所取代,同时schlecht经历了向“贫乏”“低劣”的词义转移(17世纪),时至今日,该词几乎完全与böse[坏,恶]同义,作为gut[好,善]的反义词使用。这一语言史的事实在目前这段文字中有所反映,但在后来的《善恶的彼岸》中(特别是在其第9章“何为高贵”中),或者在《道德的谱系》中(第1篇:“善与恶”“好与坏”),尼采作出了不同的解释和评价。 德国人的德性。————当一个民族把简单等同于低劣(Schlichte als das Schlecht)  ,把简单的人等同于低劣的人,它的趣味该是多么低下,而它在权势、等级、服饰、奢华和排场面前又必定是多么奴颜婢膝!对于德国人道德上的这种傲慢,人们始终都应该用“低劣”这个小词而非其他来予以反驳。

    232

    来自一次辩论。————甲:“朋友,你嗓子哑了!”乙:“胜负已决,再争无益。”

    233

    “有良知之士。”————你们是否留意过,什么样的人最强调最严格的良知?是这样一些人,他们意识到自己内心有许多卑劣的感情;他们忧虑地注视着自己,恐惧着别人————因此,他们试图装模作样(sich selber zu imponiren),用那种良知的严格性和义务的冷酷性装扮自己,于是由于这种严格而冷酷的印象,其他人(特别是那些低于他们的人)也得不得不借此了解他们。

    234

    [Pütz]在瓦格纳的音乐剧《纽伦堡的工匠歌手》第2幕第4场中,汉斯·萨克斯(Hans Sachs)称瓦尔特(Walter von Stolzing)为Junker Hochmut。([译按]瓦尔特为来自法兰肯的骑士,在教堂偶遇金匠的女儿爱娃,遂心生爱慕。为赢得爱娃,瓦尔特去参加工匠歌手大赛。无奈他出于爱情而充满情感的歌唱与工匠师傅们对规则的苛求之间发生了冲突,以致瓦尔特初试不为工匠师傅们所接受。为此,爱娃去试探身为裁判的唱歌师傅、鞋匠汉斯·萨克斯。Junker Hochmut就是汉斯·萨克斯对爱娃说的他对瓦尔特的评价。中译参《瓦格纳戏剧全集》(上),高中甫等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7年,页755。) 羞于名声。————甲:有人避开他的名声,有人故意侮辱他的赞美者,[199]有人怕听关于他自己的评价,羞于被颂扬————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这类人是真有的!乙:我相信真有这样的人啊!只是请再多一点耐心,我的自大先生(Junker Hochmut)  !

    235

    拒绝感激。————人们可以拒绝别人的请求,但绝不可拒绝别人的感激(冷淡地和敷衍地接受别人的感激也一样)。那样做伤人最深————为什么?

    236

    惩罚。————一样古怪的事物,我们的惩罚!它不净化罪犯,它不赎罪:相反它比罪行本身造成更大的伤害。

    237

    党派之急迫。————几乎每个党派都会碰到一种可笑然而不是没有危险的苦恼:遭受苦恼的是所有那些人,那些长期忠心耿耿的和值得尊敬的捍卫党的教条者,某一天他们突然发现,一个比他们强大得多的声音已经从他们手里接过了党的号角。然而他们如何能够甘于寂寞!于是,他们提高了他们的声音,有时甚至改变了他们的声调。

    238

    [Pütz]对优美的追求,在尼采那里是“强大人物”的特质,与席勒在其于1793年问世的作品《论优美与尊严》中所描述的“优美”概念有根本的区别。对席勒来说,“优美”不是通过一个由自然给定的美的形式来定义的,而是通过一个由主体自身的道德情感才能产生的美的形式来定义的。因此,对席勒来说,这一概念与理性和道德的观念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 追求优美。  ————一个充满活力的人,如果他不具有残忍的倾向,又不总是沉溺于孤芳自赏,就会不由自主地追求优美————这是他们的标志。相反,虚弱的人则爱酸涩的批评————他们与蔑视人类的英雄人物,[200]与此在生命(Dasein)的宗教式或哲学式诋毁者结为伙,或退回到严格的习俗和谨慎的“终生职业”里:以便试图为自己创造一种个性和一种强大。他们这样做同样是身不由己的。

    239

    对道德家的提示。————我们的音乐家现在有了一个伟大的发现:令人感兴趣的丑甚至在他们的艺术中也是可能的!因此,他们全都像醉酒者一样纷纷跌入这片广阔的丑的海洋,而创作音乐变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容易。只是到了现在,我们才第一次拥有了一种无所不在的深渊似的背景,在它的衬托下,一束美的音乐的光线,无论多么微弱,都像金子和绿宝石一样熠熠发光;只是到了现在,我们的音乐家才敢用风暴和骚乱折磨听众,让他们喘不上气来,为的是随后在片刻的安宁与和谐中,让他们感到无比的幸福和宁静,并从而对整个音乐做出好评。人们发现了对比:现在只有最强烈的效果才是可能的————而且也廉价:没人再要求好的音乐。但是,你们必须抓紧时间!一种艺术一旦作出了这种发现,其生命余下的日子也就不多了。————呜呼!但愿我们的思想家长出善解音律的耳朵,透过音乐听到那些音乐家的灵魂!人们得等多久才能重新找到这样一个机会,去抓住具有这样内心世界的人,他在作恶但又对这恶行感到清白无辜!因为我们的音乐家对此毫无察觉,他们把他们自己的历史,他们灵魂丑化的历史置入了音乐中。以前,一个好的音乐家几乎是为他的艺术之故,而不得不成为一个好人————而现在!

    240

    [Pütz]指席勒的纲领性作品《论剧院作为一种道德机关》。在这篇作品中,席勒赞扬剧院为不断进步的启蒙运动和道德教育的工具,能够首先掌握有文化的市民,然后掌握全体民众的民族精神,最后将超越所有阶级和民族限制而将人类联合在一起。([译按]中译参席勒:《论剧院作为一种道德机关》,选自《席勒文集》第6卷,张玉书等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页3——15。) [Pütz]莎士比亚的戏剧作品,对18世纪的德国的戏剧文学有开创性影响。席勒在上述作品中特别以莎士比亚的作品,即《恺撒》和《麦克白》,作为例证,说明虚构人物的厄运和罪责如何能够对观众的道德立场和道德行动产生影响。 [Pütz]瓦格纳1859年首演的一部音乐剧的剧名,取材于公元1200年前后的哥特弗里德·冯·斯特拉斯堡(Gottfried von Straβburg)的同名宫廷小说。这是瓦格纳在首次深入研究叔本华哲学期间形成的歌剧构想,在这部歌剧中,他第一次打破了传统的调性,并引入了音乐之现代性。在《瞧,这个人》(“为什么我如此聪明”,节6)中,尼采仍然将他转变成一个瓦格纳分子的日期确定为自《特里斯坦》起,而瓦格纳所有后来的作品则被他视为倒退。 [Pütz]尼采反对索福克勒斯悲剧中所体现的道德化的罪责观:埃阿斯(在发疯之后自杀),菲罗克忒忒斯(被遗弃的伤员,参本书节157及其相关注释),俄狄浦斯(弑父娶母)。不如说尼采强调那些陷入根本的困境中的人物的伟大和痛苦,他们的悲剧经常是建立在无过错的被蒙蔽基础上的(俄狄浦斯等:客观上有过错,主观上无过错)。 [201]舞台上的道德性。  ————谁要是以为莎士比亚戏剧有道德作用,看了《麦克白》  就会不可抗拒地放弃野心之恶,他就错了:若他还以为莎士比亚本人也是像他这样想的,他就更错了。真正着迷于强烈野心的人会很有兴致地观看麦克白的这一形象,当主角毁于自己的激情,这恰恰不啻于是这热烈的兴致饮品中最刺激的作料。诗人自己就感觉不同吗?从犯下大罪的那一刻起,他的这位野心家主角就在舞台上高视阔步,没有半点流氓无赖的样子!正是从那时起,他才像有某种“魔力”,吸引心性相似的人去模仿他;————魔力在此意味着:若为一种思想和欲望故,可置利益和生命于不顾。你们是否真以为,《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  用两位主人公毁于通奸一事提供了一个反对通奸的教训?这可完全颠倒了诗人的用意:诗人,尤其是莎士比亚这样的诗人,珍爱自己的激情,同样也珍爱自己准备赴死的心境————他们的心灵之依附于生命并不比一滴水之依附于玻璃杯更执著。他们不把罪责及其不幸结局放在心上,莎士比亚是这样,写下《埃阿斯》《菲罗克忒忒斯》《俄狄浦斯》的索福克勒斯  也是这样:在这些剧本中,本来可以很容易地把罪责当作全剧的杠杆,但这却被确定地避免了。悲剧诗人同样不愿通过他所描绘的生命的形象反对生命!相反,他们喊道:“这是刺激中的刺激!这令人兴奋的、变化无常的、充满危险的、阴云密布但也常常阳光普照的人生!生活就是一场冒险————无论你们躲到什么地方,你都不可能躲开冒险!”————这是一个不安分的旺盛活跃时代的声音,[202]一个因为热情洋溢和精力充沛而忘乎所以的时代的声音————这是一个比我们的时代更恶的时代的声音:因此,我们才有必要把一部莎士比亚戏剧的意图弄得合宜而公正,也就是说,不是去理解它。

    241

    恐惧与心智。————如果真像人们现在深信不疑的那样,不能到阳光作用中寻找黑肤色形成的原因,那么,这也许是千万年来经常发作的怒火(和皮下充血)日积月累的最终结果?而那些心智更为发达的民族,由于同样频繁的恐怖和惊慌失色最终造成了苍白的肤色?————因为恐惧程度是心智的一个标尺:而经常暴怒是一种迹象,说明脱离动物性还不远,随时可返回那里。————因此,认为人的本来颜色也许是某种棕灰色————有些类似猴子和棕熊的颜色————也许是合适的。

    242

    独立。————独立(其最弱形式即所谓“思想自由”)是支配欲强烈的人最终采取的一种弱化形式————他长期寻找可以让他支配的东西,最终只找到了他自己。

    243

    两个方面。————我们试图查看镜子本身,最终看到的无非是镜中的事物。[203]我们想把握事物,最终抓住的无非又是镜子。————这就是知识的最普遍的历史。

    244

    [Pütz]尼采指19世纪的实证主义思潮。 现实之物带来的快乐。  ————我们现在倾向于现实之物带来的快乐————我们几乎全都有此倾向————这只能由如下来理解,即我们拥有由非现实之物带来的快乐太久直至厌倦。这种倾向本身并非是不叫人担心的,若它像现在这样出现,对现实不加选择且不求精致:它最小的危险也是,变得毫无品味可言。

    245

    权力感的精细。————拿破仑不善言辞,这使他很恼火。他也确实不善言辞:但他的权势欲————并不鄙弃任何机会而且比他精细的精神还要精细————促使他说得比他本来能够说出的还要糟糕。因此他报复自己的恼怒(对他自己的所有情感,他都嫉妒,因为它们拥有权力)并享受着专断的愿望。于是,就听众的耳朵和判断来说,他又一次享受到这种愿望:仿佛他能这样向他们说话就已经够好的了。确实,他暗地里欢呼,在思想领域中通过最高权威————它来自权力和创造性的结合————的电闪雷鸣,麻醉着判断并误导着趣味;然而判断和趣味两者在他身上则冷静而骄傲地坚持这一真理,即他讲得糟糕。————作为把一种欲望完美地思考到底并完善到底的那种类型,拿破仑属于古人,他们的标志很容易充分辨认————简单建立一个或少数几个动机,进行有独创性地完善并完成它们。

    246

    [Pütz]参《修辞学》卷二,章15,1390b,行28——31。 [204]亚里士多德和婚姻。————在伟大天才的子孙那里,疯狂爆发出来,在伟大的有德性者的子孙那里,痴呆爆发出来————亚里士多德发觉。  他想以此邀请那些特立独行之人结婚吗?

    247

    坏脾气的起源。————许多人情绪偏激,变化无常,每每无条理、失节制,此乃其祖先所犯逻辑不准确、不彻底和蘧下结论等无数错误的最后结果。相反,好脾气的人则出自高度重视理性,习惯于沉思和透彻思考的家族————至于究竟是为了值得称赞的目的还是为了恶的目的而重视理性,则并不重要。

    248

    伪装作为义务。————善最多地通过伪装来得到发展,那种伪装试图看起来是善:那里存在伟大的权力,这种伪装恰恰就被理解为必然————伪装引起安全感和信赖,成百倍地增加了自然权力的实际总量。谎言即使不是善的亲妈,也必定是善的保姆。同样,诚实也是由显得诚实和老实的要求抚养大的:在世袭贵族中。从一种伪装的持续不断的练习中最终产生了天性自然(Natur):伪装最终超越了自己,器官和本能正是伪善之园中毫不出乎所料的果实。

    249

    [205]究竟谁曾孤独过?————胆小鬼不知道何为孤独:在他椅子后面总是站着一个敌人。噢,谁能为我们讲述那被称为孤独的精致情感的历史?

    250

    黑夜与音乐。————耳朵,这恐惧的器官,只有在黑夜中,在密林和岩洞的幽暗中,才会进化得如此丰富,正如它已经进化成的那样以适应人类产生以来最长的时代————即恐惧时代————的生活方式的需要;在亮处,耳朵就不再那么必须了。因而,音乐的特点即是一种属于黑夜和幽暗的艺术。

    251

    斯多亚式的。————出现了一种斯多亚主义者的明朗快乐,当他感到为礼节所限制,而他自身用自己的转变示范了这些礼节时,他享受自己同时作为礼节的统治者。

    252

    想一想!————受罚的不再是那个犯事的。受罚的永远是替罪羊。

    253

    表面现象。————糟糕!糟糕!人们不得不最好地、最顽强地加以证明的东西竟然是表面现象。因为太多太多的人不具备看到它的眼睛。但这是多么无聊啊!

    254

    [Pütz]尼采引文出自拜伦:《杂著》卷2,页108。 [206]预先领略的人。————诗人天性中既出众但又危险的是他们淋漓尽致的想象力:对于行将到来或可能到来的一切,想象力预先领略了,预先品尝了,预先忍受了,而在事件和行为的最后时刻,它已经厌倦了。深知个中滋味的拜伦勋爵在日记中写道:“如果我有一个儿子,那他应当成为一个相当散文式人物————律师或海盗。”

    255

    [Pütz]《不合时宜的沉思》以来,在尼采对瓦格纳音乐日益增加的批评式评论中,此类特征刻画大量重现。尼采的保留态度反对赋予主题和主导动机过度重要的作用,反对对于效果的爱好,直至谴责其为颓废(Dekadenz,一种生命活力和文化的衰落,只是依然装扮出“健康的颜色”)和缺乏诚实(Redlichkeit)。然而,在尼采的美学中,这一处于现代派与古典风格之间的艺术,依然保留着它的权利。 关于音乐的谈话。————甲:“关于这音乐你怎么看?”乙:“它完全征服了我,我无话可说。听,演出又开始了!”甲:“这样更好!让我们来看看这次我们能不能征服它。关于这音乐我可以说几句话吗?也许我还能让你看到一出戏,这出戏是你第一次听时不一定注意到的?”乙:“很好!我有两只耳朵;若需要,还可以有更多。请坐近点!”甲:“我们现在听到的还不是他想对我们说的:直到现在,他只是许诺他将说出某些东西,某些我们从未听过的东西,正如他通过他的这些姿势想要告诉我们的。看,他如何鞠躬!如何站得笔直!如何伸展他的手臂!现在,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似乎来到了:几声号响过后,他牵来了他的主题,庄严,华丽,发出像钻石一样悦耳的声音。这是一个美人,还是一匹骏马?好了!他如醉如狂地环顾四周,他的任务就是要让人们觉得他如醉如狂。只是到了现在,他才对他的主题完全放心;只是到了现在,他的创造力才高涨起来,敢于挥洒和出其不意。且看他如何展开他的主题!啊,注意————他不仅知道如何点缀,而且还知道如何涂色!  是的,他知道什么是健康的颜色,知道如何才能显出这种颜色————他比我想象的更精于他的自我认识。[207]现在他相信,他已经打动了他的听众;他把他的观念描绘得好像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东西;他毫不害臊地指点着他的主题,好像这个世界还不配聆听它。————哈,他是多么多疑!他担心我们会厌倦!因此,他现在让他的乐曲充满了甜蜜的音符————他现在甚至诉诸我们更为低级的感官,以激动我们,把我们再次置于他的影响之下。听,他唤来风暴和雷电的自然旋律。现在,看到这些力量吸引了我们,让我们窒息,几乎被压碎了,他不失时机地重新引进他的主题,要我们这些半昏迷和被震惊的听众相信,我们的昏迷和震惊乃是他那神奇主题的结果。从此以后,他的听众就相信了他:只要一听到同样的主题,他们就会回想起那令人震惊的自然效果————这种回忆现在对主题有利————主题现在变得有魔力了!他是怎样一个灵魂专家啊!他用煽动家的技艺征服我们。————但现在音乐停下了!”————乙:“这正是我所盼望的!因为我再也听不下去你的高谈阔论了!我宁愿十次被骗,也不愿一次像你这样了解真理!”————甲:“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像你一样的最优秀的人们甘愿被骗!你们带了粗糙而贪婪的耳朵,却没有一起带来聆听艺术的良知,你们把你们最精致的诚实扔在了你们前来的路上!你们这样既败坏了艺术也败坏了艺术家!当你们鼓掌和欢呼时,艺术家的良知就掌握在你们手里————而且可悲的是,当他们发现你们不能区分无辜的音乐和有罪的音乐时!我指的确实不是‘好的’音乐和‘坏的’音乐————但无论无辜的音乐还是有罪的音乐都有好有坏!但无辜的音乐,我指的是那种音乐,[208]它完全只想到自己,只信仰自己,因自己而忘掉世界————它是最深沉的孤独的独白,自顾自盼自语自言,而不知道有听者、闻者、影响、误解、失败等外境。————最后,我们刚刚听到的音乐就属于这种高贵而稀少的音乐,我关于它所说的话全是开玩笑————若你愿意,原谅我的小小恶作剧!”————乙:“哎呀,你也爱听这音乐吗?那您许多罪被宽恕了!”

    256

    [Pütz]意大利语:甜蜜的无所事事。 恶人的幸福。————这些沉默、阴郁、恶毒的人拥有某种你们不能否认的快乐:不同寻常的难得的闲情逸致(dolce far niente)  ,有如黄昏薄暮时的宁静,只有经常饱受激情骚扰、折磨和毒害的心灵才能充分体会到它。

    257

    我们目前所有的词。————我们总是用我们手边有的那些词表达我们的思想。干脆直接说出我的怀疑吧: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只能有那些我们手边有词可以大概加以表达的思想。

    258

    向狗谄媚。————只须抚摩一下:它就会呜呜叫,摇尾巴,和别的谄媚者一样————它这方式很风趣。我们何不与它和平共处呢!

    259

    [209]从前的阿谀奉承者。————“他变得闭口不谈我了,虽然他现在知道真理,也可以说出真理。但真理听来像报复————而且他对真理尊崇如此之高,这可敬的人!”

    260

    依附者的护身符。————不得不依附某个恩主的人,必须具有某种让人畏惧和控制恩主的东西,比如正直,或诚实,或恶毒的舌头。

    261

    为什么这样高蹈?————哦,我了解这些动物!当然,他们最喜欢自己“像神一样”直立而行,————但我更愿意看到他们重新四脚着地:这适合他们,简直无与伦比地更自然了。

    262

    权力的魔鬼。————不是需要,不是欲望,————不,对权力的爱,才是人的魔鬼。给他们所有的东西————健康、食物、住所、娱乐,他们还是觉得不幸和不快,总是觉得不幸和不快:因为魔鬼等了又等,想得到满足。拿走他们的所有东西,但满足魔鬼:他们就会极度地幸福————像人和魔鬼所能幸福的那样幸福。但我为什么要喋喋费词呢?路德早说过了,比我说的更好,就在他的诗里:

    他们拿走了我们的身体、财产、荣誉、孩子和女人:让它们去吧————还有(上帝的)国必为我们留着!

    [Pütz]尼采节引自路德的一首五节歌曲的最后一节,这首歌曲在新教教堂歌曲集中也能找到,题目是“我们的主是一坚固城堡”。完整引文是:“他们拿走身体/财产,荣誉,孩子和女人/让它们去吧/它们全都没什么好处/但必须给我们留下上帝国。”(《路德文集》,魏玛版,第1系列,卷35,页457。)[译注]肯尼迪(J.M. Kennedy)在其英译本中注释说,尼采这里的“帝国”暗示德意志帝国。尼采一直指责德意志帝国,因为它导致古老德意志精神的完全毁灭。“上帝国”和“帝国”在德文中都是Reich。 是的!是的!(上帝的)“国”!

    263

    [210]身体和灵魂中的矛盾。————在所谓的天才身上存在着一种生理矛盾:他拥有许多野蛮的、混乱的和不由自主的活动,之后,他重又拥有这活动的许多的且最高的合目的性————他就像一面镜子,同时反映着这两种冲动:这两种冲动相互并存,相互交织,但也常常相互冲突。这种景象的结果就是,天才常常是不幸的,而且只有当他在创造中时才感觉最好,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忘记了,实际上他这时正在以最高的合目的性做着某些幻想和非理性的事(所有艺术都如此),且必须这么做。

    264

    愿意弄错。————有更灵敏嗅觉的嫉妒者,试图不那么精准地了解对手,以便自己能感觉到自己优越于对手。

    265

    [Pütz]古代希腊的漫游吟唱诗人,他们在达官贵人的庆祝活动中演唱本国的或外国的史诗诗歌,经常用基塔拉琴(Kithara,弹拨乐器)伴奏。吟游诗人往往凭记忆吟颂荷马的诗歌,因此为《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传播做出了贡献。尼采认为,吟游诗人比悲剧演员更能刺激听众的想象:听觉反对视觉。(亦参《悲剧的诞生》) 需要戏剧的时代。————一个民族在想象力变得不济之后,就会开始热衷于在舞台上表演他们的传奇,想象力的这种捉襟见肘的替代品现在对他们来说不再是不可忍受的。相反,在史诗吟诵者(epische Rhapsode)  的时代,剧院本身以及装扮成英雄的演员乃是想象力需要跨越的障碍而非借以飞行的翅膀:它们太临近、太确定、太笨重、太缺少梦想的色彩和太缺少飞鸟的轻盈了。

    266

    缺少优美。————他缺少优美,而且他清楚这点:哦,他知道如何隐藏这一点!通过严格的道德,通过目光的忧郁,[211]通过对人和此在的假定的不信任,通过粗俗的笑话,通过对更精致的生活方式的蔑视,通过激情与权利,通过犬儒哲学————是的,他就变成了这种性格的人,不断地意识到他缺少优美。

    267

    为何如此骄傲?————高贵的人和平庸的人的区别在于,他不像后者那样手头拥有一大堆习惯和观点:他意外地既没有继承也没有养成这些习惯和观点。

    268

    [Pütz]斯库拉和卡律布狄斯,希腊神话中的两个海怪,它们阻断了一个海峡,即意大利墨西拿通道,无论谁从此通过都要冒生命危险。斯库拉————一个咆哮着有六个头的怪物————先袭击奥德赛,然后他的船又陷入了卡律布狄斯旋涡。只是通过伸出悬崖的一棵树他才得救。斯库拉和卡律布德斯早就成为一种谚语,用来表示一种处境,在这处境中,人们在两种祸事中左右难以解脱。 演说者的两难(Scylla und Charybdis)。  ————在雅典,这样做是多么困难啊,如此演讲,以至于只为所演讲的事情赢得听从,而没有由于形式而把听众推开或用形式把他们从所演讲的事情引开!在法国,如此写作,依然是多么困难啊!

    269

    病人与艺术。————针对任何悲伤和心灵痛苦,人们首先应该尝试:饮食的改变和身体的粗重劳动。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却惯于追求麻醉手段,例如艺术————从而既害了自己也害了艺术。你们难道没有察觉,当你们作为病人渴望艺术时,你们使艺术家也生病了?

    270

    表面上的宽容。————关于科学,为了科学,你们说了好意、善意、理解的话。[212]但是!但是!我却看到了你们对科学的宽容的背后!在你们心底,你们以为,尽管科学于你们并非必需,但你们却让它发挥作用,是的,还做它的代言人,这于你们是慷慨,特别是鉴于科学对你们的意见并没这么慷慨!你们知道你们根本就没权利这样表示宽容吗?这种仁慈的神情是比一个傲慢自负的教士和艺术家胆敢对科学的公开嘲弄更粗野的对科学的诋毁吗?你们对真正的、实际存在的东西缺乏那种严格的良知,发现科学与你们的感情冲突,你们也无痛苦不安,你们并不以求知识的饥渴为必须服从的法则,你们不感觉有责任,以眼光到处探索,在那可认识的地方,不放过那被认识的。你们并不认识你们如此加以容忍的东西!正是由于你们并不认识它,你们才会做出这等慈善的样子!若你们真的看到科学,你们会比任何人都要痛苦和狂热呢。————因此,如果你们对着一个幻象表示宽容!甚至不是对我们的宽容!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271

    节日气氛。————正是那些最热烈地追求权力的人,在感觉自己被征服时,体会到不可名状的幸福!突然深深陷入一种感觉,好像正向一个旋涡中沉下去!丢开手中的缰绳,天知道将往哪里驰去?看啊!无论为我们取得这种状态的是什么人什么东西————这都是为我们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们这么幸福,这么透不过气来,觉得周围非人世般寂静,宛如置身在地球的最中心。[213]终于没有一点权力了!一个在原始力量推动下自由滚动的球!在这幸福里,有一种轻松,一种放下重担的释然,可以不费力地向下滚去,就像将自己完全交给了自然引力。这是登山者的梦想,虽然登山者知道他的目标在他头上,却精疲力竭地在途中睡了过去,梦见了相反的幸福,即不费力地滚下去的幸福。在我看来,这就是我们今天狂躁、渴求权力的欧洲和美洲社会的幸福。他们经常希望可以暂时回落到无权力的晕眩中————战争、艺术、宗教、天才则提供给他们这种快乐。偶尔听天由命,把自己交给吞没和摧毁一切的瞬间印象的波涛————这是现代人的节日气氛————他此后就会比以前更自由、更旺盛、更冷静、更严格,而且会不知疲倦地重新追求相反的目标:追求权力。————

    272

    [Pütz]利文斯通(David Livingstone,1813——1873),穿越南非的英国科考旅行者。 种族的纯化。————大概没有什么纯粹的种族,只有逐渐变得纯粹的种族,而且这种变得纯粹的种族也是非常少有的。常见的是杂交种族,这些种族除了体态上的不协调(如眼睛和嘴互相不协调)外,必然在习惯和价值观念方面也不协调。(利文斯通  听人说过:“上帝创造了白人和黑人,魔鬼创造了杂种人。”)杂交种族同时也总是意味着杂交的文化,杂交的道德性:他们一般来说更恶、更残忍、更不安分。纯粹性是无数适应、吸收和淘汰的最后结果,而且种族向纯粹的进展从这方面显示出来:即种族中现成的力量越来越局限于少数个别选定的功能,[214]而以前它们用于操持众多的且常常互相矛盾的事物:这样一种限制看上去难免总像是一种贫乏化,应该仔细地和小心地对待。但是,如果纯粹化过程最终获得成功,过去那种耗费在各种不同性质之间互相争夺的力量就会全都归于机体整体:因此,变得纯粹的种族也总是变得更强壮和更美。————希腊人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变得纯粹的种族和文化的典范:也许我们可以希望,有一天我们还将获得一种纯粹的欧洲种族和欧洲文化。

    273

    赞美。————你察觉到这个人就要开始赞美你了,于是你紧闭双唇,屏住呼吸:天哪,把这杯苦酒拿走吧!但是,它没有被拿走,它被送到我们面前!因此,还是让我们吞下赞美者甜蜜的无耻,克服我们对其赞美本能的反感和极度轻视,作出一副感激的表情吧————因为无论如何,他认为他在对我们做好事!现在,在这之后,我们看到,赞美者信心饱满,自我感觉良好,因为他战胜了我们。真的,这个无赖也战胜了他自己,因为他是不情愿将自己的赞美送人的!

    274

    人类的权利和特权。————我们人类是唯一的造物。如果这些造物失败了,则它们可以自己将自己删除,有如删除一个写坏的句子————无论我们这样做是为了维护人类的荣誉,还是出于对人类的同情,或是出于对我们自己的厌恶。

    275

    [215]变形的人。————现在他变成了美德的化身,但只是为了以此伤害别人。太关注他是不必要的!

    276

    多么经常!多么意外!————有多少已婚男子,曾经在某个早晨,突然清楚意识到,他们的年轻妻子虽然自以为非常迷人,但实际上特别乏味,更不用说那些肉欲强烈而精神虚弱的女人了!

    277

    热的美德与冷的美德。————有时,勇敢是冷酷的、不可动摇的决心的结果;有时,勇敢是热烈的、几乎盲目的勇气的结果,然而,我们却用同一个名字来称呼这两种勇敢!————冷的美德何其不同于热的美德!如果有谁认为只有热才能产生“德”(Gutsein),那他就是一个傻瓜;但如果有人认为“德”只属于冷,那他同样也是一个傻瓜。事实上,人类发现冷的勇敢和热的勇敢都很有用,但也都很难得,因而只能将这两种颜色的美德都当作稀有的宝石。

    278

    亲切友好的记忆。————谁若拥有一个高的等级,他就善于为自己购置一种亲切友好的记忆,这意味着察觉他人一切可能的善并转身记上一笔:由此人们就视他们处于一种适意的依赖关系中。因此人也可以这样对待他自己:他是否拥有一种亲切友好的记忆,[216]最终决定了他对自己本身特有的态度,决定了在观察自己的爱好和意图时的态度是高贵的、善意的还是不信任的,而且最终也决定了这些爱好和意图本身的性质。

    279

    我们何以成为艺术家。————一旦一个人把某人当作自己崇拜的对象,他就会把这人理想化,以便向自己证明后者完全配得上他的崇拜;换句话说,为了使他自己的作为在良知上能通过,他变成了艺术家。如果他现在感到痛苦,那不是因为无知(Nichtwissen)使他痛苦,而是因为强作无知的自我欺骗让他痛苦。————像所有一往情深的恋爱者一样,这种人的内心悲欢不是寻常斗勺可以罄尽的。

    280

    孩子似的。————谁像孩子一样生活,即无需为他的面包操劳和不相信他的行动具有最终的意义,谁就仍然是孩子似的。

    281

    [译注]“我说过了,战斗过了,胜利过了”,德语完成时态中的助动词haben作独立动词时表示“拥有”。 自我想把一切纳为己有。————好像人行动只是为了占有什么:至少人类的各种语言表明了类似的想法;在语言中,所有过去的行动都使我们获得了某些东西!ich habe geschprochen,gekaempft,gesiegt,  (意即我现在拥有我的讲话、战斗和胜利。)何其贪也!他甚至抓住过去不放,希望过去仍然为他现在所拥有!

    282

    [217]美中的危险。————此女美且聪明:啊,但是若她不美,那她该变得怎样更聪明啊!

    283

    安身和安心。————我们习惯的心境取决于,我们知道在什么样的心境中维持我们的周围环境。

    284

    将新的表达成旧的。————听到别人告诉新奇的事情,这是许多人所不乐意的,因为这让他们感到别人更早知道这事情,从而超过了他们。

    285

    自我于何处止步?————大多数人将其知道的所有东西都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仿佛知道某事就意味着拥有某事。自我感的占有欲无边无际:伟人们说起话来好像整个时代都站在他们身后,而他们则是这一长长躯体的头;可爱的女士把她们子女的美丽,她们的服装,她们的狗,她们的医生,她们的城镇都算作她们自己的功劳,就差没有说“这一切就是我”。“谁无所有,谁无所是”(Chi non ha,non è),意大利人如是说。

    286

    家畜、宠物及其他。————还有比这更恶心的吗,比来自这样一个造物的对植物和动物的多愁善感,[218]即从一开始就像盛怒的敌人一样居住在他们中间,最后却还对被他弄得虚弱和残缺的受害者提出温柔情感的要求!在这种“自然”面前,如果人还有一点思想的话,那对他来说适宜的首先是严肃(Ernst)。

    287

    两个朋友。————原来是朋友的两个人不做朋友了,双方同时终止了对对方的友谊,一个认为对方太不了解自己,另一个认为对方过于了解自己————他们都在欺骗自己!————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没有很好认识自己。

    288

    高贵心灵的喜剧。————某些人做不到高贵的、热诚的亲密无间,因而试图允许人们通过矜持、严厉以及对于亲昵的某种轻蔑,来猜出他们的高贵天性,仿佛他们内心的信任情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羞于示人似的。

    289

    不宜发表反对一种德性的言论的场合。————在懦弱者中间说反对勇敢的话,是不合适宜的,而且引来了轻视;在听到反对同情的话时,冷酷无情的人总会显得生气。

    290

    一种浪费。————对于好激动和好冲动的人来说,他们按照第一反应说出的话和做出的行动往往不是他们内心实际的真心流露[219](而是在当时情境影响下不由自主做出的,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这些当时情境的气氛的简单再现),但是,为了弥补、收回和消除这些不表达实际内心的语言和行动,往往造成了随后表达内心实际的语言和行动的浪费。

    291

    傲慢。————傲慢是一种扮演的和伪装的骄傲;然而,骄傲之所以为骄傲,正在于它不善和不喜扮演、掩饰和伪装:因此,傲慢可以说是不善伪装之伪装(die Heuchelei der Unfähigkeit zur Heuchelei),十分困难,常常失败。但是,如果傲慢未遂————它通常总是未遂————傲慢者就体会到三重苦恼:因为想要骗人而招恨,因为想要显得比别人优越而招恨,以及最后,因为既没有骗过别人也没有显得比别人优越而被人嘲笑。因此,傲慢之举不智多矣!

    292

    一种误解。————当我们听人说话,有时一个单独字母的发音(如r的发音)就足以使我们对说话者情感的诚实产生怀疑:这声音在我们听来如此刺耳,以至于我们必须经过努力才能将其“同化”(machen)————它对我们来说是“做作”(gemacht)的。许多根深蒂固的误解都来源于此。一个具有与众不同写作习惯的作家的风格也是这样:只有他一个人觉得他自己的风格是“自然”的,对其他人来说,他的风格是“做作”的;相反,当他觉得自己是在“做作”时[220](因为这时他不得不屈服于时尚和所谓“良好趣味”),其他人却开始觉得他是自然的、令人愉快的和值得信任的。

    293

    感谢。————感恩和虔敬,只要有一点就已经太多了————而且人会因此受苦,有如因某一恶习受苦,并使其全部独立性和正直蒙上坏良心的阴影。

    294

    圣者。————肉欲最盛者,是那些不得不避开女人并折磨自己的肉体的人。

    295

    服侍的境界。————在服侍这门伟大艺术中,最高境界是为一个大野心家服务,他在一切事情上都是地道的自私鬼,然而他又最不愿意被看作一个自私鬼(这正是他的野心的一部分)。他要求每件事情都以这样一种方式发生,既与他的意志和喜好一致,又使他看上去似乎在牺牲自己和从不为自己要求任何东西。

    296

    决斗。————我视之为一种优点,某君尝言:若我不得不决斗,就让我决斗好了;能够决斗是好的,因为在决斗中,人们永远不会缺少勇敢的对手和朋友。决斗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后的体面自杀手段,虽然是一种令人遗憾、间接和不十分可靠的手段。

    297

    [221]败坏。————败坏一个年轻人的万无一失的方法是,教他对那些与他思想相同的人比对那些与他思想不同的人评价更高。

    298

    [Pütz]尼采引自拜伦:《杂著》,卷2,页145。 [Pütz]卡莱尔(Thomas Carlyle,1795——1881),英国作家,他扎根于苏格兰清教并受德国唯心主义影响,坚决反对19世纪的唯物主义。在他的著作《法国大革命》(1837)和《论英雄和英雄崇拜》(1841)中,世界历史被描绘成为上帝所引导的伟大人物的作品。 英雄崇拜及其狂热的信徒。————一般来说,某一具有血肉之躯的理想的狂热崇拜者,只有当他否定此理想时,他才是正确的,而且当其时他也是可畏惧的: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他所否定的东西。原因最简单不过:他来自那里,他在那里就像在家里一样,他一直生活在某一天自己不得不返回那里的恐惧中————他希望用否定永远挡住自己返回那里的道路。然而,一旦开始肯定,他就眼睛半闭,开始进行美化(这样做往往只是为了刺激留在家里的那些同伴);你可以说这做法是艺术性的————是的,但同时也是不诚实的。他把某人当作自己的理想,把他放在一个遥远又遥远的地方,使他的形象在自己眼中模糊起来,渐渐呈现出一派匀称、柔和朦胧之美。由于希望永远敬拜他的高悬远举的理想,使其不受“渎神的暴民”(profanum vulgus)的损害,他必须为其建造一座殿堂。在这座殿堂中,他把他所拥有的全部其他景仰和神化对象都安置进来,济济一堂,以便它们的光辉都落到他的理想之上,使理想得到神奇的滋养,越来越神圣。最后,一个完美的神出现,他的造神事业大功告成!————但是,有一个人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得到的————他的思想的良知;还有一个人,虽然是完全无意识的,对此加以抵制————被神化者自己,他由于所有这些迷信、崇拜和歌颂变成了一个让人无法忍受的家伙,[222]以一种粗鲁可怕的方式表明,他完全不是什么神,而只是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这样一个狂热的崇拜者只有一条路可走:他听任自己和他的同伴容忍虐待,并通过一种新的自欺和高贵的谎言把这种苦难说成“为荣耀上帝受苦”(in majorem dei gloriam):他采取了一种反对自己的立场,因此作为被虐待者和解说者体验到了某种类似殉道者的感觉————由此达到了他的狂妄的顶点。————举例来说,这样的人就曾经生活在拿破仑周围;确实,也许正是这些人在我们世纪的灵魂中播下了对“天才”和“英雄”的浪漫主义崇拜(prostration)的种子,这种迷信与启蒙运动的精神是背道而驰的。他们中间的某位拜伦甚至毫不害羞地说,在这样一种存在面...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