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蜜蜂的寓言最新章节!

    克列奥门尼斯:霍拉修,你总是这么来去匆匆么?

    霍拉修:我不得不请你原谅,我非走不可了。

    克列奥门尼斯:究竟是你的事情比以前多,还是你的脾气变了,我说不清,但我知道:有什么事情已经改变了你,我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世上我最看重的,是你的友谊;世上我最愿结交的朋友也是你。尽管如此,我还是从未如愿。我承认,有时候我想你是有意回避我。

    霍拉修:抱歉,克列奥门尼斯,我大概对你失礼了。每个星期,我都不断地到你这里来,即使来不了,我也会派人来问候你的健康。2

    克列奥门尼斯:没有任何人比霍拉修更注重礼节了,但我有时想:你我交往日久,友情日深,因此除了问候和礼节之外,你我间本来还应当有些其他的东西。说到礼节,我从未对你苛求过,但你不是出国就是有事缠身。而我有幸在这里见到你时,你也只是逗留片刻。这次请原谅我的冒昧,请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情使你不能与我一起待上一两个钟点呢?我表妹说她要出去走走,所以我始终会独自在家。

    霍拉修:我深知,最好别去剥夺你独自思索的好机会。

    克列奥门尼斯:思索!天哪,思索什么呢?

    霍拉修:以你近来如此感兴趣的那种精妙方式,思索我们人类的卑劣呀。我把它叫作“畸形理论”。持这种理论的人,首先就是想使我们天性中的一切都尽可能显得丑陋可鄙。他们还不避千辛万苦地去说服人们,让人们相信人都是魔鬼。

    克列奥门尼斯:等你说完了,我马上就让你信服这一点。

    霍拉修:求你,别来说服我吧。我已经下了决心,已经被彻底说服了。我相信:世界上既有恶,也必定有善;守信、诚实、仁爱以及人道,甚至包括慈善,皆非空洞的声音,而是真实的存在,尽管《蜜蜂的寓言》里说并非如此。我坚决相信一点:尽管人类堕落,世道邪恶,当今仍有确实具备那些美德的活人。3

    克列奥门尼斯:可你并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我想说的是……

    霍拉修:我可能不知道,不过,你说的我连一个字也不会听信。你能说的一切都对我毫不奏效。你若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现在就走。那本该死的书让你着了魔,使你否认那些为你赢得了你朋友们尊重的美德。你知道,我平素并不这样说话。我讨厌出语伤人。不过,把每一个人都看作自傲又卑鄙,嘲笑美德和荣誉,称亚历山大大帝为疯子,对国王和君主也像对最下等的人一样毫不留情,对这样一个作者,你又该如何表示尊敬呢?他那套理论的意图与纹章局注33的截然相反。那套理论总是为下等人竭力寻找高贵不凡的族谱,同样,你这位作者也一直在探究高尚而光荣的行为,凭空罗织它们卑劣可鄙的起源。我愿意聆听你的见解。4

    克列奥门尼斯:且慢。我同意你的见解。我原想说服你相信:我已经完全摆脱了你所说的那种愚蠢,你对它的揭露非常正确。我已经脱离了那个错误。

    霍拉修:你这是认真的吗?

    克列奥门尼斯:没有人比我更认真了。谁都没有我这样坚信社会的种种美德。我想知道是否有沙夫茨伯里爵爷注34的哪个崇拜者会比我走得更远!

    霍拉修:你能耐下心来听我说话,我该对此感到高兴。克列奥门尼斯,看到你那种恣纵的辩论方式为你树了多少敌,你想象不出这使我多么悲伤。但凡你是严肃的,就该告诉我你这番变化从何而来。

    克列奥门尼斯:首先,我越来越厌倦让人人都和我作对;其次,在另外那种社会理论当中,创造的余地更多。赞成那种社会理论的诗人和演说家,有许多许多施展其才能的机会。

    霍拉修:对你自诩的复原,我非常怀疑。你是否真的相信另一种理论是错的?你大概很容易知道它是错的,因为你看到人人都在反对你。

    克列奥门尼斯:肯定是错的。不过,你提到的那些却根本不是什么佐证,因为倘若人类的大多数都不反对那种“畸形理论”(你的叫法很正确),不真诚便不会如此普遍了,而那个理论就认为大多数人都不真诚。但是,由于我的眼睛已经能看得更清楚,我就发现了一点:真实与可能性乃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东西。它们毫无用处,在趣味高雅者(de bon gout注35)当中,尤其如此。5

    霍拉修:我原以为你已经彻底改变了主张,可是现在看来,一种什么样的新疯狂在支配着你啊?

    克列奥门尼斯:根本不是疯狂。我现在对世人说,并且以后还要坚持说:最纯粹的真实乃是非常不合理的;在适于趣味高雅者考察的艺术和科学当中,大师所犯的最不可原宥的错误,莫过于拘泥真实或为真实所累。而人们所说的真实,也只不过是令人愉快的东西罢了。

    霍拉修:这实在是至理名言……

    克列奥门尼斯:看看荷兰人画的那幅《耶稣降生图》吧。画面上的颜色有多么迷人!线条有多么漂亮!画上那些精心描绘的轮廓线有多么准确!可是,把干草垛、稻草、牛,以及马槽和架子也画了上去,那作画的家伙又是多么愚蠢啊!他居然没有把婴儿基督画上去,这实在是个奇迹。

    芙尔薇娅:婴儿基督?我想就是圣婴吧。他为什么应该在马槽里,难道不该么?历史不是告诉我们圣婴被放在了马槽里么注36?我对绘画一窍不通,但我能看出画上画的像不像真的。那里面要是画上一只牛头,就再合适不过了。所以,一幅画上的艺术若能骗过我的眼睛,使我毫无保留地以为自己看见了画家极力再现的真实事物,它就能使我感到愉快。我一向认为它是一幅值得赞许的作品。的确,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它更近似自然了。6

    克列奥门尼斯:近似自然!那就更糟。表妹,我的确很容易看出你对绘画一窍不通。画上应当表现的并不是自然,而是令人愉快的自然,是La belle Nature(美的自然)。一切卑鄙、粗俗、令人惋惜和低劣的事物,都应当小心地加以避免,不使它们为人所见;因为在真正具备趣味的人看来,这些事物非常令人厌恶,就像那些令人恶心、污秽不堪的事物一样。

    芙尔薇娅:按照这个标准,圣母玛利亚怀孕和我们救世主的降生,就绝对不该被画出来了。

    克列奥门尼斯:你错了。这个主题本身是高尚的,我们到下一个房间去吧,我会向你们表明两者的区别何在。请看那幅画,它画的是同一段历史。那上面画了漂亮的建筑,画了一个柱廊。什么事物能比这更宏伟呢?画家巧妙地把那头驴子画得多远!把那头牛画得多么不起眼!请注意它们都被放在了画面的暗部。那幅画被挂在了强光下,不然的话,你对它的评价可能还要高十倍,并且察觉不到驴子和牛。请看这些按照柯林斯风格建造的廊柱,它们高高耸起,效果多么强烈,空间多么华美,场景多么开阔!每一种东西都显得无比崇高,都与表现这个崇高题材的恢弘相符,震撼心灵,使人顿生敬畏与赞美之情!7

    芙尔薇娅:请告诉我,表兄,你所说的具备真正趣味的人评价绘画的时候,是否也表现出良好的常识?

    霍拉修:夫人!

    芙尔薇娅:先生,如果我的话过于唐突,还要请你原谅。不过,在我看来,说这位画家把乡下客栈的马厩描绘成了富丽堂皇的宫殿,这样称赞一位画家,听起来似乎很奇怪。这比斯威夫特注37对菲力门和巴乌希斯的变形更糟糕注38。

    霍拉修:夫人,乡下的马厩里除了不适于观看的龌龊、令人作呕、污秽不堪的东西以外,什么都没有。那些东西至少无法使上等人感到愉快。

    芙尔薇娅:下一个房间里的那幅荷兰绘画丝毫没有令人不快的地方;不过,即使是未经赫拉克勒斯打扫的奥吉亚司牛圈注39,也并不比那些带凹槽的廊柱更让我恶心,因为只要与我的判断力相拗,任何人的作品都无法取悦我的眼睛。我想让一个人画出一段重要的历史故事,而人人都知道:那段故事就发生在一个乡下客栈里,而那个画家却因为懂得建筑,竟然给我画出一个可被用作任何一位罗马皇帝的大厅或宴会厅的房间,这不是对我的肆意欺骗么?何况,我们的救主来到这个世界时,选择了这个贫穷凄苦的地方,而这就是最真切的历史环境。这里包含着反对浮华的绝佳寓意,是对谦逊的最有力教诲,而在意大利,谦逊的品德已经几乎荡然无存了。8

    霍拉修:夫人,经验的确和你的看法不一致。有一点千真万确:即使在粗俗者当中,描绘卑污粗劣的事物也毫不奏效,尽管这些人都很熟悉那些事物,因为它们或者会酿成轻蔑,或者毫无意义。相反,宏伟的廊柱、轩昂的建筑、非凡的高屋顶、令人叹为观止的装饰,以及一切趣味高雅的建筑物,却最适于用崇敬和宗教的敬畏,激励人对拥有这般恢弘建筑之地的虔敬。在这方面,世上哪个会议厅或者马厩堪与一座华丽宏伟的大教堂媲美呢?

    芙尔薇娅:我相信,在愚蠢而迷信的人们当中,存在着一种人为唤起虔诚的方法;不过,你只要深入思考上帝的工作,我就敢肯定……9

    克列奥门尼斯:表妹,求你别再为你的趣味不高辩解了吧。那位画家与历史的真实毫不相干,他的任务是表现这个题材的高尚,取悦其观众,并且绝不该忘记我们人类的卓越。他的艺术和良好感觉都必须用来将人类提升到最高境界。伟大的画家并不为普通人作画,而是为具备完美理解力的人们作画。你所抱怨的,乃是这画家的良好风度和迎合观众对画面的影响。他画圣婴和圣母的时候,想的是只要稍微描绘一下那头牛和那头驴子,就已经足以使人想起那段历史了。至于那些还需要更多教导和解释之辈,那画家根本没打算让他们去看这幅画。对于其余的人,他只用那些高尚的、值得引起关注的东西去取悦。你看,那画家精通建筑,精通绘画透视学,让你看他在描绘廊柱的明暗上是何等纯熟,让你看如何在平面画布上描绘出空间的深度和高度。此外,他描绘光影奥秘的技巧简直难以想象,他凭借这些技巧向你一一展示了光影的奇迹。

    芙尔薇娅: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谎称绘画是对自然的模仿呢?10

    克列奥门尼斯:初学者才从描摹所见事物的样子入手。可是,大师在独自创作时,我们却可以指望:他虽然通晓自然的完美之处,却并不按照自然本来的样子去画它,而是按照我们希望自然应有的样子去画。宙克西斯注40画女神,选择了五位美女作模特,萃取她们各自最美之处,合为一体。

    芙尔薇娅:他画出的所有美丽之处,依然都取自自然。

    克列奥门尼斯:不错,但他舍弃了自然里的垃圾,只取其中最好的东西,而这种做法使他综合起来的那位女神高于自然中的一切。德米特利乌斯因为过分忠于自然而受到过批评;而狄奥尼索斯也因为把人画成像我们一样而受到过责难。更晚近一些的米开朗琪罗注41被视为过于模仿自然,而当年列西普斯注42因为把人雕塑成了自然中所见的样子,也遭到过那种老套的责难,即被说成是平凡的雕刻家。

    芙尔薇娅:这些都是真的么?

    克列奥门尼斯:你可以自己去读读戈莱汉姆《绘画艺术》那本书的前言注43。那本书就在楼上的书房里。

    霍拉修:夫人,或许你很不熟悉这些事情,但它们对公众却大有用处。我们把人类的卓越看得愈高,那些美丽的形象便愈会让高尚者想到自己的尊贵,这些理念价值无比,经久不衰。因此,那些美丽的形象几乎总是能够激励高尚者去陶冶美德,做出英雄的行动。事物中包含的壮丽应当被表现出来,那种壮丽远远超过了简单的自然中的各种美。夫人,你能从观赏歌剧中获得愉快,对此我毫不怀疑。你肯定注意到了歌剧超越自然的高尚风格与庄严宏伟,其中的一切都无不如此。即使表现最喧闹的场面,其风格也非常柔和,其动作也非常轻盈而庄重。歌剧的题材往往是高尚的,因此,演员所做的姿势都既严肃深沉,又赏心悦目,令人愉快。倘若歌剧里的动作与普通生活中毫无二致,它们就会破坏歌剧的崇高感,同时又剥夺了你的愉悦。11

    芙尔薇娅:我从不指望在歌剧院里看到自然里的任何事物。不过,有地位的人也去歌剧院,并且人人都身穿盛装去那里,所以,观看歌剧就成了一种义务。我很少错过一场歌剧,因为去歌剧院看歌剧是一种风尚。何况,皇族以及君王本人也常常光临歌剧院,使歌剧平添荣耀,因此观看歌剧几乎已经成了他们的一种责任,就像去皇宫一样注44。使我开心的是歌剧的观众、灯光、音乐、场景以及其他各种装饰。不过,我只能听懂几个意大利语单词,所以无法欣赏宣叙调注45里那些最值得赞美的歌词,这使歌剧的动作部分在我眼中显得相当滑稽……12

    霍拉修:滑稽?夫人!看在老天的份上……

    芙尔薇娅:请原谅我这个说法,先生。我平生从不嘲笑歌剧,不过我要承认:说到娱乐本身,一出好戏带给我的愉悦更多得无法形容。我喜欢一切诉诸我理解力的娱乐,胜于喜欢我的眼睛和耳朵所能享受的所有消遣。

    霍拉修:听到您这样一位具备常识的太太做这样的选择,我很遗憾。夫人,您对音乐就毫无鉴赏力么?

    芙尔薇娅:我把音乐看作我消遣的一部分。

    克列奥门尼斯:我表妹的羽管键琴弹得很好。

    芙尔薇娅:我喜欢听美妙的音乐,但它不能使我达到那种陶醉的境界。我听别人说起过那种境界。

    霍拉修:当然,没有任何东西比一个美好的和声更能提高人的心灵境界了。它就像使灵魂脱离了肉体,把灵魂送入了天堂。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才最能接受不同寻常的印象。乐器停止演奏时,我们的情绪就缓和下来,美妙的动作与娴熟的声音结合,在我们面前凝成一片超凡脱俗的光明,展示出我们所赞美的英雄业绩,展示出歌剧这个字所包含的意义注46。富于魅力的声音与富于表现力的姿势有力融合,和谐一致,占据了我们的心灵,有力地唤起我们的高尚情操,而即使最富于表达力的语言,也几乎无法使我们相信那些情操。只有很少的喜剧能为人容忍,其中最好的,即使表情的轻浮没有使世风堕落,主题的卑劣也必定会败坏世风,至少会败坏那些高尚者的品质。相形之下,悲剧的风格更崇高,其主题通常很伟大;然而,一切激烈的感情,甚至对这些激情的表现,都会惊扰头脑,使人不安;此外,演员竭力强烈地表达事物时,其表演往往非常接近真实生活,于是,祸根便往往是那些形象;而演员动作的失败,也往往由于它们过于接近自然。经验告诉我们:那些悲怆的表演,常能在毫无戒备的头脑里燃起火焰,使人对美德产生偏见。剧场本身没有魅力可言,观众本身就更没有魅力,至少大部分常去剧场看戏的观众是如此,其中有些简直就是最下等的人。即使是最欠优雅的人士,也能够感到这些人身上许多令人厌恶的东西:除了恶劣的气味和不体面的外表,你还会见到满不在乎的浪子和厚颜无耻的荡妇,他们花钱买了票,便自以为眼光高于一切人。你往往不得不去听诅咒、脏话和恶意嘲笑,却不能对它们动怒。上等人和下等人古怪地混杂在一起,都参与相同的消遣,而并不顾及衣着和地位。这一切都使人非常厌恶。与形形色色的人等混在一道,其中一些人的地位还在中等以下,并且互不尊重,这使上流人士很不自在。在歌剧院里,每一种事物都富于魅力,一同营造完美的快乐。首先是甜美的声音,其次是动作的庄重镇定,都有助于缓解和平息各种激情。正是柔和的声音与动作,正是头脑的平和宁静,才使我们和蔼友善,才把我们带到最接近天使般完美的境界。相反,激烈的感情中却包含着许多败坏心灵的成分,它们会废黜我们的理性,使我们更接近野蛮人。我们极喜欢模仿,这简直无法置信!我们不知不觉,按照摆在面前的模型和范例被塑造出来,被改造成型,这实在奇怪!在歌剧中,你看不到使表情扭曲的愤怒,也看不到妒忌;你看不到有害的激情火焰,而它们代表的爱情,则无一不是纯洁而仅次于撒拉弗注47的;在它们当中,你不可能找到任何能够玷污想象的东西。还有另外一类观众。剧场本身成了和平安宁和每个观众荣誉的庇护所。你不可能给这样的剧场冠以其他的名称。在这里,风华正茂的天真与无法抗拒的美丽几乎无须护卫。在这里,我们可以相信:你绝对见不到暴躁言行和粗俗举止,绝对听不到露骨的下流话、放肆的俏皮话以及讨人厌的讽刺。相反,你若注意的话,却能看到剧场灯火通明,装饰得富丽堂皇,观众的服装绚丽华美,身穿这些服装者气度不凡,宽敞的剧场里五彩缤纷,流光溢彩。另一方面,剧场里的观众举止端庄,人人脸上都流露出彼此尊重的意愿。你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娱乐比歌剧更令人愉快了。夫人,请相信我,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像歌剧院那样,男女在其中能有这么多机会尽情吸收高尚的情操,使自己脱离粗俗。世上也没有其他任何消遣或聚会能像观赏歌剧那样,使有教养的年轻人有望培养自己的风度,有望受到强烈持久的美德习惯的熏陶。13-15

    芙尔薇娅:霍拉修,你对歌剧的赞美,比我以前听到和想到过的还要多。我想,每个热爱这种消遣的人都会万分感激你。我相信,这种高雅趣味尤其有助于你这番颂词,其中,粗野的话已经被严格地过滤掉了,而且你还特别令人惊奇地深入考察了事实。16

    克列奥门尼斯:芙尔薇娅,你现在对自然和常识有何见解?它们不是还没有被抛弃么?

    芙尔薇娅:我还没有听到什么能以常识使我改变原先看法的事情。你暗示说自然似乎并不是绘画模仿的对象。这是一种观点。可我必须承认,到现在为止,与其说我赞成这个观点,不如说我很钦佩它。

    霍拉修:夫人,我从来不愿赞美不符合常识的任何事情,但是,克列奥门尼斯扮演他假装已经选定的角色时过分积极,这必定有他自己的意图。他关于绘画的那些说法千真万确,无论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不过,他的话和他最近维护的那个观点截然相反,而人人都知道他所坚持的那个观点。因此,我便不知道该怎么去看他了。

    芙尔薇娅:你们已经让我相信我的头脑很狭窄了。我现在要去拜访几个人,我和那些人的见识更接近一些。

    霍拉修:夫人,请允许我送您上马车吧……克列奥门尼斯,请告诉我: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克列奥门尼斯:什么也没想。我方才告诉过你:我已经彻底抛弃了我的愚蠢想法,很少有人能像我做的这么彻底。我不知道你对我如何嫉妒,但我发现自己更适应这个社会体制了。原先我以为:国家重臣们以及一切手握权柄者的行为原则都是贪婪和野心;他们殚精竭虑地为自己牟利,即使在承担为公众谋利的苦役时,也无不怀有个人的目的;他们心底的快乐补偿了他们的疲惫,而他们都不愿意承认那种快乐。就是在不到一个月前我还想:所有大人物内心都对自己怀着关切和真正的热忱;要发财,要获得荣誉头衔,要使自己的家族声名赫赫,还要有机会展示自己对全部优雅舒适生活的明智设想,并且丝毫不必自我克制,便确立自己的名声,被众人看作智慧、人道和宽厚,这些就是除了身居高位的满足和治理众人之乐以外,高官重臣们所要求的东西。当时我的头脑是那样狭隘,无法想象一个人如何竟会不为自己打算,而情愿屈身为奴。可是,我现在已经放弃了那种偏狭的判断方式。在政治家的所有施政策略中,我清晰地看到了公众的利益;在他们的每一步行动中,我看到了社会的美德在闪光。我还发现,国民的利益乃是一切政治家行动的指针。17-18

    霍拉修:我虽然不能完全同意你这些看法,但世界上的确有过这样的人,有过爱国者,他们丝毫不考虑自己,为造福自己的国家,吃尽了千辛万苦。不仅如此,即使现在也还有愿意这样做的人,倘若他们得到任用的话。我们已经看到:一些君王放弃了自己的安逸和快乐,牺牲了自己的安宁,去促进王国的繁荣,增加王国的财富和荣耀。除了自己臣民的幸福,他们不考虑其他一切。

    克列奥门尼斯:求你别表示不满了。或许你比我更清楚过去和当今的区别,在位者与不在位者的区别。但你知道,正是多年以前,你我曾互相约定:永不参与党派之争。我想让你注意的,是我的自新和我心中产生的巨变,你好像在怀疑我这种改变。以前,我对大多数国王和其他高级当权者的宗教信仰的评价不高,但现在,我却根据他们对自己臣民谈宗教时所说的话,来衡量他们的虔诚。

    霍拉修:这再好不过了。

    克列奥门尼斯:过去,我总把事情往坏处想,对于对外战争,我曾有过愚蠢透顶的见解。我当时认为:许多战争的起因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政治家为达到自己的目的,故意夸大了那些起因;国家之间最具毁灭性的误解,大概产生于一个人隐藏的敌意和愚蠢,或者产生于一个人的突发奇想;许多战争都起因于参战各国重臣之间的个人争执、恼怒、憎恶和高傲;各国君王之间的所谓“个人仇恨”,最初极少会不是两国君王之间或公开或秘密的仇恨。可是,现在我已学会找出对外战争的更重要的起因了。同样,我也和奢侈和淫荡和解了,以前它们很让我恼火,因为现在我坚信:大多数富有者的金钱被他们挥霍出去,这完全符合社会促进艺术和科学的意图,而富人们最昂贵的开销,其主要目的乃是为了使穷人有工作可做。19

    霍拉修:你的确走得够远了。

    克列奥门尼斯:我非常讨厌讽刺,并且像你一样对它憎恶之极。我认为:在理解世界、洞察人心方面,最富于启发性的作品是讲话、碑文和献词,而先于一切的是专利证书的导言,我大量收藏了这类东西。

    霍拉修:一项大有用处的事业!

    克列奥门尼斯:请你务必放弃对我这番转化的一切疑虑,我要告诉你几条简单易行的规则,那是我为年轻的初学者们制定的。20

    霍拉修:该怎样做?

    克列奥门尼斯:用沙夫茨伯里大人的美妙理论去判断人们的行为,就是用和《蜜蜂的寓言》截然相反的理论去判断。

    霍拉修:我不懂你的意思。

    克列奥门尼斯:你马上就会懂了。我虽然把它们称为“规则”,但严格地说,它们只是些能够从中引出规则的事例而已。举例来说,设想我们看见一个勤劳的贫穷女人,她长期勒紧裤带,衣衫褴褛,为的是省出四十个先令,用这些钱去让她儿子在六岁上就当上烟囱清扫工。按照社会美德理论、以宽宥的态度去判断这女人的做法,我们就必须想象到:尽管她一生中从来没有为清扫烟囱而付钱,经验却告诉她:倘若缺少这种必不可少的清洁,肉汤就会常常会被煮坏,许多烟囱就会起火。因此,为了尽己所能,造福同代人,她舍弃了自己的一切,既舍弃了后代,又舍弃了钱财,以帮助别人避免一些灾祸,大量被人忽视的煤烟往往会酿成那些灾祸。此外,她还毫无自私之念,牺牲了自己的独生儿子,让他去干那个最悲惨不幸的行当,以为公众造福。

    霍拉修:我看,你并不怎么赞同沙夫茨伯里大人关于臣民高尚美德的理论。21

    克列奥门尼斯:在一个星光闪烁的夜晚,我们怀着赞美之情,仰望天穹的光芒。没有任何事物比夜空更能清晰地说明一点:整个的宇宙,美丽的大千,都必定是一位力量无比强大、睿智无比惊人的伟大建筑师的杰作。很显然,宇宙万物都是一个完整结构的组成部分注48。

    霍拉修:你也打算拿这个开玩笑么?

    克列奥门尼斯:绝非玩笑。它们始终千真万确,我对它们坚信不疑,就像我坚信自己的存在一样。不过,我却要列举沙夫茨伯里大人从中引出的一些结论,以向你证明:我皈依了这位大人的教导,并且恪守它们;而在我对那个贫穷女人的行为做出的判断里,丝毫没有完全背离那种宽宏的思维方式的东西,那种思维方式是《性格论》提出并推荐的。

    霍拉修:一个人读过了这样一本书,却没有把它派上更好的用场,这可能么!请你列举一下你所说的那些结论吧。

    克列奥门尼斯:无数闪亮的星体,无论其亮度、速度以及各自的轨迹有多么不同,统统都是宇宙的组成部分。因此,我们居住的这个地球,同样是空气、水、火、无机物、植物和动物的综合体。尽管这些事物在自然本性上彼此差异极大,它们还是共同构成了这个水陆形成的星球。22

    霍拉修:对极了。我们全体人类是由许多不同宗教信仰、不同政府形式、不同利益和风俗的民族构成的。这些民族分别居住在地球的各个地方。同理,每个民族的文明社会也是由无数男女构成的,虽然在年龄、体质、体力、性格、智力和天赋方面,他们彼此间的差异极大,但他们还是共同构成了一个政治实体。

    克列奥门尼斯:我原想说的,恰恰是这些话。先生,现在请告诉我:人们...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