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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现此道之全。如无一物所占之空间,或其消灭后所留之空间,能表现太空之全。又如任一语之息所成之默,任一动之息所成之静,皆不能表现“默”、“静”之全。任一物之无中所表现之无,皆不能表现“无”之全,故此寂无之为道,不能依表现之之事物说,而当说为在一切事物之上层、外层,其大为不可穷极者。今视之为事物所共由,而名之为道,此道之大,亦即不可穷竭。自此“无”为事物所共由言,其由之,即通之。此通即是道,此通亦不可穷竭。吾人之感物,乃物之通于我,即物之依此通,亦依此道,以至于我。此通中必无阻塞,乃成其为通。愈无阻塞,则愈通。阻塞皆是一有,无阻塞,即无此“我之通至所感之物之中间为碍之有”。愈无此中间为碍之有,则愈通。亦即依无此有,以成此通,亦成此我之通于物之道。然若我既通及物,欲更有所通,或更有道,以更有所通;则此人初所通及者,又可化为此中间为碍之有。则于此有,亦当更无之,或观其无、观其动息而止、观其归根、观其复。此中仍须循此无,以无此新成之中间之有,方能更往前通。能前通即有前道。道即是通,通即是道。必无有而后通,无有则“有”由“实”而“虚”,而通则为“实之经虚”之辞。故道即虚无之道,亦即虚通之道。故王弼恒以虚无虚通言道。如曰:“无状无象,无声无响,故能无所不通”(十四章注);“体道大通,则乃至于极虚无也”(十六章注);“万物以自然为性,可通而不可执也”(二十九章注);“动皆知其所无,则物通矣”(四十章注)。人能无有,而得循此虚通之道而行,即成人之德。此虚通之道中无物,故人之此德,亦为不德之德。此即为人之上德。此虚通之道中,无物可见,亦无一般之物可名,无名之谓玄。故此德亦无名,而为玄德。人行通道,以有玄德;亦依玄德,以行通道。则于其所遇之物,皆直通、直达,而有之之后,亦恒即通过之、而无之,使其不为一中间之碍;则能“在方而法方,在圆而法圆”,而不见方圆之相违,亦不见一切物之相违,而皆自然其所然,自由其所由,自生其所生,即皆在一自生、自由、自然之境,而不相系缚,不相主宰,亦不见有为之主宰者,复不见此物之由彼物来、或自另一万物之上之天神元气等来。故王弼恒言“自然”、“无主”、“不系”,言物之“不知其所由来”。盖有所由来,即有所系缚。然人依玄德,而行于通道,则唯见物之自由其所由于此通道中,不见有系缚,即不见其所由来也。

    十 道之名称,及“无名无称”之域

    循此上之旨,进以解释老子注之若干之文句,则顺而易明。如其第一章注曰:“可道之道,可名之名,指事造型,非其常也。故不可道,不可名也。有皆始于无,故未形无名之时,则为万物之始;及其有形有名之时,则长之、畜之、亭之、毒之,为其母也。言道以无形无名,始成万物,以始以成,而不知其所以,玄之又玄也……两者,始与母也;同出者,同出于玄也。异名所施,不可同也;在首则谓之始,在终则谓之母。玄者,冥也,默然无有也,始母之所出也,不可得而名。故不可言同名曰玄。而言谓之玄者,取于不可得而谓之然也;谓之然,则不可以定乎一玄而已;若定乎一玄(此五字据陶弘庆校补),则是名失之远矣。故曰玄之又玄也。众妙皆从同而出,故曰众妙之门也。”

    依前段所说,则老子之道,自始即一虚通之道。此虚通即道,则道自为无形无名。物之有乃在此虚通之道上之所见。循此虚通之道而见物,则虚通之道先于物。物未生,而虚通之道自在,而此道亦先于物。故道为万物之始。而在物生后,物亦为此虚通之道所虚涵。由此虚涵以观,物之自由其所由、自然其所然、自生其所生,则此虚通之道,即虚涵之;而亦如使之生、而成其然,亦可言“长之、畜之、亭之、毒之”,以为其母。此为母之事,非有为之事,而只是道之虚涵之事。人之依此道,而以其心虚涵万物,亦非有为之事。人只依此道而虚涵物。虚涵物,即使物直通直达于此心,而无阻塞之者,即无异当下使之生,而成其然。此不须外对之有所事有所为,然后使之生、而成其然也。

    此虚通之道之虚涵物,而为其始,与为其母,初只是一事。虚涵之于物未生之先为始,虚涵之于物既生之后,以至其终,则为母。故此始母之异名,乃依物之始终而异名;不依此“虚涵”之自身而异名。此始与母,同出于此虚涵。此虚涵之自身,只是一虚而能涵。所涵者有名,其始终亦有形有名。然离此所涵者,以观此“虚而能涵”之自身,则无形亦无可名。无名,即为一玄。若无此“虚而能涵”,以涵物之始终,则亦无始母之名。故始母之名,同出于此一玄。此玄,则不可说是一名,故不可言名曰玄,只可言谓之玄。此则由于王弼之辨“称谓”或“字”与“名”之不同。故“字之曰道”注曰:“名以定形,字以称可。”其老子微旨略例又曰:“名号生乎形状,称谓出乎涉求。名也者,定彼者也;称者,从谓者也。名出乎彼,称出乎我。故涉之乎无物而不由,则称之曰道;求之乎无妙而不出,则谓之曰玄;妙出乎玄,众由乎道。”又曰:“道也者,取乎无物而不由也;玄也者,取乎幽冥之所出也。”友人牟宗三先生于其才性与玄理尝引其言,而断之曰∶“名出乎客观,称谓出乎主观。彼即客观,我即主观也。”此言甚善。兹按此名与称谓之分,非始自王弼。吾人前论周秦诸子对名之道尝引及尹文子:贤不肖善恶之“名”,宜在“彼”,亲疏赏罚之“称”,宜属“我”。称谓乃顺此我之主观之涉求或肯可之活动,而为言。凡依主观涉求或肯可之活动,而有之言,亦皆不可说是一客观之名。此道之一言,原只表其为万物之所由(动词)。吾人之思万物之由于一虚无之境之中,即思此万物之由于一虚通之道。吾人此时之思,亦由于此虚通之道,以有所往,而有所涉求。此涉求之所往,亦即此道之所往。故此“道”之一言,亦出于此涉求。吾人有此涉求,亦即循道而往。此涉求之活动及于物,而见物有形,物亦遂有名。然可就此活动之自身或其中之道言,则无形亦无名,而“道”之一言,即为称谓之言,非名之言。此涉求之活动之自身,不连及于物言,即只是上述之虚涵有形有名之物之虚涵之活动。此虚涵之活动即一观照之活动。吾人知此虚涵观照活动之自身,初本无定形、可名之物,为其所及,即见其所虚涵观照之境,初为一无形无名可得之境。今谓之为玄,此玄亦只表示此无可得。无可得,即入于幽冥。由此而有言,以表状此幽冥,即谓之为玄。故此玄之言,即出自此幽冥,亦只是用以称谓人之此涉求之无形无名之可得,而亦出乎此涉求者。然既有此玄之一言,则人恒意此玄,亦有为其所指之客观存在,视此一言为此客观存在之名。故必再言此“玄”作为名来看,此名无其可名之客观存在,并言此人之欲更往涉求此可名之客观存在,终不可得。故于说一“玄”之后,必再说一“玄”,而言玄之又玄也。

    此王弼之释老子第一章,固未必合老子原文之本意。因老子之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常有常无,乃并行之句,非只重常无。又老子亦未必如王弼之必辨名与称谓之不同,而必谓道不是名。因老子他章亦言“自古及今,其名不去”。此第一章所谓常名,亦可是指道之名为常名也。然王弼之注,则有一极高之理趣。其辨物之有形有名、道与玄之无形而非名,只所以表人沿其心意之涉求,而知及之“意义”。道只是一“意义”,玄亦只是一“意义”,非客观之有形有名之存在对象。唯此中之称谓既成,人即有视之为名之趋向。玄之名,原出于不可得而名者,亦可被人视为名。故必更知此视为名者,其所名者之不可得,而更言一玄,亦皆有理趣。然在二十五章注又言:“道,称中之大者也,不若无称之大也。无称,不可得而名,曰域也。道、天、地、王,皆在乎无称之内,故曰域中有四大。”二十五章注又谓自然,为“无称之言,穷极之辞”。则于“名”外,有“无名之称”,“无名之称”外,尚有“不称之域”,及“自然”之为无称与穷极之辞。域者,一切可称可名之域。自然者,一切可称可名者之自然。此“域”与“自然”之辞,即成为在可名、可称之外,而自为一类之超名、超称之辞。然此在域中或自然中者,则或为“可名”,如天、地、王;或为“可称”,如道。唯在人之思想言说之域中,则亦可说只有此可称、可名之二者,道只属于可称,而非可视如有名之万物或天、地、王等耳。

    按王弼四十二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章注,亦与第一章注之旨相发明。其言曰:“万物万形,其归一也。何由致一,由于无也。由无乃一,可谓无已。谓之一,岂得无言乎。有言有一,非二如何。有一有二,遂生乎三。从无之有,数尽乎斯。过此以往,非道之流。”按老子原文,下文言万物负阴抱阳,冲气以为和,则阴阳即二,加冲气即三。此固顺而易解。然王弼之注,则别有理趣。其言由无乃一,犹以前文之虚涵之活动,虚涵万物,或万物共由于虚无中,即见其一。此亦如第一章注,所谓由万物之同以玄为始母,即见其为一。见其为一,而谓之一,则如第一章注之由玄为始母所同出,而谓之玄。然此谓之玄,谓之一,与其所谓相对成二之言既立,即有使人“视之为名,而表一客观存在”之可能。故人必超于此相对之二,以返于其初之“无此二”时之一。此二之返于初之一,即合为三。此当由二以返于初之一,正如第一章注必于玄之言既立,而化为名时,当更知其名所名之不可得,而更言“又玄”也。故此二章之文,正相发明。此皆是指吾人之言说道时,应经之三历程,亦只须此三历程。故曰“过此以往,非道之流”也。

    十一 由道之无之虚涵物之有,及物凭之而定性,得其精、真、信之义

    本上所述,吾人可言王弼之所谓道,只是一虚通之道,亦一虚通之境。依此境之为万物所由,亦吾人包通万物之主观之心意之涉求或活动之所由,而称为道。此心意之涉求之活动,不着于物,则有此活动之心意,只是虚涵其所包通者之观照。在此虚涵观照之境中,初本无定形之物,故不可得而名;而谓之为不可得而名,即有此玄之言。故微旨略例于上所引谓“道也者,取乎万物之所由也;玄也者,取乎幽冥之所出也”,之下文又言:“深也者,取乎探赜而不可究也;大也者,取乎弥纶而不可极也;远也者,取乎绵邈而不可及也;微也者,取乎幽微而不可睹也。”此谓道为深、大、微、远之言,亦只表示吾人于道欲究之、极之、及之、睹之之种种涉求,不能尽之、得之,以视之为一客观存在之物者,有如“玄”之言之表示道非名之可得。此道之所以不可视如客观存在之物,乃以道只是一寂无之境,虚通之境。唯依其为万物与心意之所由,所通,而谓之道。然物虽由此道,通过此道,而不能真表现此道之全,上文已说。故道不可说属于物,如太空之航道,不可说属于飞机。人如由飞机之飞过太空,而说太空为飞机之航道。此“之”亦非“属于”之“之”,而只是“之往”之“之”。飞机在太空中之往,太空虚涵飞机,飞机不能虚涵太空,则太空不能属于飞机,亦不能属一切太空中之物。此义自明。于此,人若依飞机等物之是有,而说太空之航道是有,在日常语言固可说。然此乃由人之透过此物之有,以观太空,而将此有,亦移用于太空之故。此移用,只原于人之心意。此有亦只透过此自然之移用,而后可说。说其有,亦只是表意语,非指太空而视之如物,而谓之有也。于此,唯人不透过物之有,以观太空,此人之心意,于此“有”无所得,方是此心意之直向于太空,直会此太空,而不夹杂物之有,以如实观太空。则此心意之于太空所会得者,便只是一虚通寂无之境之道。此境不可连物说,此道亦不可连物说,只可以寂无或虚通说。今以此太空,喻整个心灵中之寂无虚通之境之道,而对之如实观、如实说,固不能连其中之任何事物之“有”说,而只能以心意直向此虚通寂无之境,而直会之,而亦只能以寂无或虚通说。故王弼于老子二十五章之“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与二十一章“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之言,依原文之语意,明视道如有物,而自有其精真信者,必变而注曰:“混然不可得而知,而万物由之以成”(二十五章注),“以无形始物,不系成物。万物以始以成,而不知其所以然。故曰恍兮惚兮,惚兮恍兮,其中有象也……深远不可得而见,然而万物由之,其可得见,以定其真。故曰窈兮冥兮,其中有精也。……物反窈冥,则真精之极得,万物之性定。故曰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也。”(二十一章注)

    按此上所引王弼二十一章注,乃以物非指道之为物,亦不指道之象,只指万物之象。真、精、信三名,皆指物在道中之得其真精信,而非指道之自有真,而有精,有信。此意亦甚美。其美在人唯于一恍惚窈冥寂寥虚无之境中观物,物乃凭虚而呈现,而定其性,如其真,见其精纯信实,而无杂。此中有极深之依无以显有之旨。循此无以观一切有,则一切为有之一切物之象,皆如于一窈冥之静夜中,不待人之心之有所通,有所主,而自然昭明,以俱呈俱现,而成大象。故微旨略例又曰:“四象形而物无所主焉,则大象畅矣;五音声,而心无所适焉,则大音至矣”。此固皆美言。然却与老子原文之语意不合。王弼于此未尝言此大象,即指道之呈现于物象之象,而以有象说道。其注老子三十五章“执大象,天下往”之句,竟释之为天之气象,使人怪异。然其原正由在其绝不许视道如物而有象,而以有说道之故。此便明不同于老子原文,固许有“物之道”“地之道”,亦可说道属于物,因物为有,故亦可说其道如“象帝之先”之混成之物,而可以“有物”“有象”等说之者矣。又在老子谷神不死之章,此谷神所以喻道,谷为虚而神为有,即以喻道之可兼以无与有说。然王注则曰:“谷神,谷中央,无谷也,无形无影。”则此神只是谷之中央之无谷之处,则神只是一虚,而实无所谓神。然王弼之必不许视道为有物、有象,而以有说道,只许以虚通或寂无说道,并必由大象之无形而言超象,其旨亦正有进于老子者在也。

    十二 王弼之言道与德,及王弼与老子言道之论之高下与得失

    此王弼之只以虚通或寂无之境说道,要在自此虚通寂无之境,可为万物与心意所由、所经,而谓之道。故人之知道、行道,以求得道,而成德,要在以吾人之心意,由经此虚通之境而行。此心意由经此虚通之境而得者,亦只此虚通,而别无所得,而此德亦即不可名,只可称之为玄德或不德之德,如上文所提及。此义之详说则见三十八章注。注曰:“德者,得也……何以得德,由乎道也。上德之人,唯道是用,不德其德,无执无用,故能有德,而无不为。不求而得,不为而成,故虽有德而无德名也。下德求而得之,为而成之,则立善以治物,故德名有焉。求而得之,必有失焉;为而成之,必有败焉;善名生,则有不善应焉。故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也。无以为者,无所偏为也。凡不能无为而为之者,皆下德也。仁义礼节是也。……夫大之极也,其唯道乎?自此以往,岂足尊哉。故虽盛德大富,而有万物,犹各得其德;虽贵以无为用,不能舍无以为体也。不能舍无以为体,则失其为大矣。所谓失道而后德也。以无为用,德其母,故能己不劳焉,而物无不理。下此以往,则失用之母;不能无为而贵博施(仁);不能博施,而贵正直;不能正直,而贵饰敬。所谓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也。……载之以道,统之以母,故显之而无所尚,彰之而无所竞。用夫无名,故名以笃焉;用夫无形,故形以成焉。守母以存其子,崇本以举其末,则形名俱有。……仁义,母之所生,非可以为母;形器,匠之所成,非可以为匠也。舍其母而用其子,弃其本而适其末;名则有所分,形则有所止;虽极其大,必有不周;虽盛其美,必有患忧。功在为之,岂足处也。”

    此章乃王弼言道与德关系之总论。其言上德与下德之分,在上德之人唯道是用。道为至尊,唯道是用,即唯道是由,此由是动词,非原因之由。由道用道,即必尊道,亦以人初未能用道由道,而于道有所失,乃须言由道、用道以成德,故曰失道而后德。有失于道,而能由道用道,则能得德。德中之上德,即恒能自然由道、用道,而更不待有意之为,而德全合于道者。道无名,故上德亦如道之无名。下德,则不免于有意以求德之合于道;而有此求与为,即显见其必已有失于道之处。有失有得,则得与失对,而有得之名,亦有德之名。而凡仁义礼之德之有名者,皆下德也。依吾人前论老子之文,则谓德当在仁义礼之上层,失德之德,当指下德。上德得道,下德失道,乃指失上德之得道。此与王弼之解释不同。依王弼之解释,则下德中分仁义礼三者。上德虽为由道、合道而得道,然道仍尊于德。人之尊道,而求由道、合道,正以其非得道,而有失于道之故,即以释失道而后德之句。此则因其视道只是一虚通之境、为一心意、或物之所由,而谓之道。心意之由此虚通之境,即以此无为用。以无为用,即用无,以无一切所得者,而有一无得之得,或不德之德也。此心意之用无,即体此无而用之,亦非体此无。不能以无为用。是即“不能舍无以为体”之义。此体无,即体会此无。如易传文言传体仁之体,后佛学中之体达、体信之体,皆是动词。人须先体会此无,方能用无,用无而后有德,有德而后可称为得道。则此体无、用无,以向于得道,仍以道为所向、所尊。故在义理上,唯道为尊,而居上一层面,体无、用无,以无其下层面之一切之有,则为由下层面,以转向上层面之道之事。然此中“一转即向”于一虚通之境之可由者,亦即向于道。向于可由之道,而由之,即为得道。体无、用无,则为所以无其下一层面一切之有者。于此下一层面一切之有,须体无、用无、以无之、以成德,即见其初之有失于道。故道是第一序之义理,德只是第二序之义理。其言体无、用无或体用,亦皆是第二序之义理,故亦不可只以能言此体用,推尊王弼,而当以其所体所用之无,推尊之也。

    据上所言,王弼之所谓德,指人之心意之所得,纯属主观。道为此心意所由之虚通之境,而能包通虚涵客观万物者,如母之能存其子,本之能举其末。则道属主观,而亦通于客观;亦以其通于客观,故得为客观之万物所共由之道。然谓道是一虚通之境,于客观之物,能包通虚涵之言,仍只表示此主观于此道所会得之意义。此道之言,亦只表此意义。道通物而不着于物,不同于物之有形有名,而为客观之有;故虽能虚涵包通客观之有,而非客观之有。此道之虚涵包通之意义,只呈现于主观之心意。人之依此意义,而更自虚自无其“一切之有之意义”,亦只对心意而呈现。故此道此境,仍当说为一主观之心之道之境,而非客观之诸物所合成之物境。此所谓道为主观之心之境,亦不同于一般所谓主观之心境,无通物之意义者。克就其有通物之意义言,则固可说有超主观之意义。然此超主观之意义之本身,仍只对主观而呈现。则此超主观之意义,仍可说在主观。此仍与说此境此道之属于物,而谓有属于物之道之思想不同,然其思想之层面,则又实有高于言实有物之道者也。

    如依吾前对老子本文之解释,则老子之言道之原始思想中,可说有属于物之道,故其所谓道,亦可发展为韩非子、淮南子等之言道之论。王弼之言道,则超越此韩非子、淮南子等之所论,以及一更高层面之言道之论,而其论亦更无发展为韩非子、淮南子之言道之论之可能。若其向此发展,则为一思想之下堕历程。由此下堕,而说道为物之道,更还观老子所言之道,亦可更有见于老子之真。然此却又可使人忘王弼之思想,正有其向上一着之发展之处。王弼自以为其注老子之义,即老子之真,吾人前谓其为高看老子,或偏看老子之高处,吾人亦可更高看王弼之进于老子处。然吾虽高看王弼,吾又谓其无发展为韩非淮南等之言道之论之可能,而老子之言道,则有此可能。则老子之道,虽可不及王弼之高,然由其有此多方面之发展之可能,则成其大。大者为本,则高者成末。如树之枝叶之末固高于其本也。王弼言本为母,而末为子,故王弼仍只是老子之子。则亦不可以其陈义之有高于老子者,而谓其必胜于老子。胜与不胜,亦言非一端,各有其当也。然无论就老子或王弼之言道之义说,则凡涉胜劣之比较,皆属下乘之思想,而皆未尝见道者之论。则吾上文之所论,亦皆下乘之论,一切同类之论,皆无不为下乘之论。又岂可以吾人之居后世而能论前哲之高下大小,即必更高、更大于此所论之前哲哉。若专依王弼之分名与称谓而说,此高下、大小之言,亦皆只是表意之称谓,而不可用之以为名,以名王弼曰高,名老子曰大也。吾亦只自表吾意之所及,以如是称之,如是谓之,以便人之通其旨。而此称谓之言,不能尽意,亦如心意之由于虚通之境,或由于道时,以玄、微之言,称之,谓之,亦不能尽意也。于此固当如王弼注易之言“语息则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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