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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神仙意识之原始及方术内学之流

    此上所述两汉魏晋之思想中之道,要皆由欲建立一人文之世界,人格之世界,以顺天应时,更以人文配天文,而开出。然天文之见于天体之日月星之行,四时之运者,皆天所垂之种种象,其中虽有种种变化;天上之神灵之自身,固可常在而久存。又人于其自然生命之有死亡,则自始有一畏怖。然在初民,亦信人死而为鬼神,与其鬼神之恒在;故又不必皆贪生畏死。唯在人既知自乐其生之后,又必求其寿之久长,如鬼神天神之不死,此即为人之求为神仙之思想之所自生之根源。此求为神仙之思想,自非先秦诸子思想之正宗,而初夹杂于若干原始之迷信或知识,以逐渐形成。先秦诸子,大皆知人之死为不可免。孔子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孟子以尽道而死为正命。则于孔孟,死非必可恶。墨家勤于生事,信死后鬼神之常在天,亦不畏死。法家则只重论政治,更不及于个人之生死问题。唯道家之老子,言长生久视,庄子言入于不死不生。然其长生久视,不死不生,盖是自精神生命之死而不亡者言,而非自此自然生命之长留不死言。阴阳家之邹衍,是否已有神仙长生之说,似未可定。汉书刘向传,言宣帝复兴神仙方术之事,而“淮南有枕中鸿宝苑秘书,言神仙,使鬼物为金之术,及邹衍重道延命方,世人莫见其书”云云。然据史记所言,邹衍之说,唯是深观阴阳消息,以说五德终始,故无人之自然生命可一生而不死,有始而无终之说也。吕氏春秋依四时、十二月为纪,以言人之顺天应时之道。于其冬季有安死之篇,言人当安于死之终。如一年之以冬为终,则顺四时而行者,正不当求不死也。故此神仙之说,初可无根于先秦诸子之论;盖为人之乐生贪生而求不死之要求,所自然衍出一思想。严可均全上古三代文卷十五辑古逸书,谓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嫦娥窃之以奔月,此盖后起之神话。然据史记封禅书,燕人宋毋忌号火仙,羡门子书有形解消化之术;齐威王尝遣人入海至蓬莱、方壶、瀛洲三神山,求不死之药。韩非说林上,亦言有献不死之药于荆王者。外储说左上又有“客教燕王为不死之道者,王使人学之,未及学而客死,王大怒,乃诛之。”此为求不死之学之一最早之大讽刺。然后之史又载秦始皇汉武帝欲长生不死,而求不死之药于海上。可知其时人之深信人之不死,可由药物而致。盖世既有药物,可延一日一月一年之寿者,亦似应有药物,可延寿至无尽期。然此只为依人之类比的想像,以推论一可能有者,人固不能断世必有不死之药也。人若念彼药物终为一有限之物,则其延寿之功效,亦必为有限,则世亦不能有不死之药也。然人之智慧,为其求长生不死之要求所蔽,则不能不依此以思想。此即燕齐楚之君,与秦皇汉武,皆欲得此不死之药于海上也。

    今不论是否有不死之药,可使人长生不老;然此求不死之药,以使人长生不老,要为人之一思想。此一思想,初乃与人之以医药延年之思想,出于一根。故汉志于医家书之后,有神仙家之书。此神仙家之思想,不外乎求人之如鬼神之无死亡;仙之一字为山人,盖即避世而隐于山谷之人。其中固可有得药物,以养生延生,而较世人久寿者;世人之信其当永不死,更信为如神之不死之仙,遂为世人之所慕。故楚辞远游有“美往世之登仙”之句,庄子天地篇亦有封人“去而上仙”之言。人果能登仙,而长生不死,则其生命超越时间之限制,而其生命之游踪,亦可遍及九州,而不受地域之限制。若其身体,果异乎常人,而较常人为轻灵,则亦可实飞升上游于天,乘云雾,骑日月,而亦不受地面空间之限制。人果能上游于天,自非地上之一切水火之物所能害,而超出一切为害之物质之物之限制。又人果能使其身体之物质,由药物或其他之炼养之方,以使之成一可任意变化,而有神奇之力,以变化其他之物者,则人亦不受其身体之物质之如是如是之所限制。此使人之生命之存在,超越时间、空间与物质之限制,以成为同于神之仙,固可为人生之一大欲之所存,亦人之神仙思想之发展所必然归向者也。

    观中国之神仙思想之发展,其初盖由燕齐滨海之地,见海上之岛屿或天上之海市蜃楼,而意彼神仙之世界,在海上之某地,其地上当有为植物之不死之药。一般人喜肉食,而所肉食之动物,寿命短;植物之寿命恒长;故人意食植物者恒长生,而不死之药,亦初为植物。然矿物之寿命,又长于植物。何时人之学神仙,方知炼丹砂之矿物,而食之,今不可考,或当在汉以后。人之炼丹砂之事,与人之冶金铁之事,本为同类。人之烧水银,固原可成金,而金则坚固于水银,则人固可烧汞成丹而食之,以求不老。此求为神仙之术,则通于化学之知识。然水银不必皆可炼成金,而服之人未必不死。则信其可服之而不死者,只是一虚妄之类比之推理所成之迷信。此外,人又或见女子之能生殖,其所藏之生命力,似多于男子,遂有本房中之术,以求延年或为仙者。此则可于汉志之房中之书,连于神仙家书以见之。人之求长生,而求超出其生命在时间上的限制,恒连于人之生命欲超出其所遇之空间中之物之限制。人之自力,不足以致长生,则欲藉药物等为补。人之自力,不足御物之毒害,则亦欲藉他物为用。至此人之所能藉之他物等,皆不足以御毒害,使人长生时,则人或将祈祷于鬼神之助,或更求役使鬼神,以去此毒害;或对使我受毒害之人物,还加以毒害。此即为巫术中之咒诅之类。其原皆出于人之欲超出于其生命所受于其外人物之限制,而与人之求为神仙时,欲求超出一切空间中之物之限制,同其要求。故此求为神仙之术,恒与人之巫术相连。汉武帝时,齐人李少君,既谓能炼丹砂,以使人服之不老,又能召一已死之李夫人之鬼魂,而武帝信之。汉武帝之信神仙,信鬼神,亦导致所谓巫蛊之狱。即见神仙之术与巫术之相缘而起,皆理有固然者也。

    此中国之神仙之说,何时不以神仙世界在海上,而在天庭?何时不重服植物矿物之药,不重依房中术以行采补;而重即此身之调理呼吸等事为修炼之要道?盖亦难详考。庄子天地篇之言及封人之“去而上仙”,与刻意篇言“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申”之术,其说始出于何时,同不易定。然即此身以为修炼,乃一内在的修炼,实为后世之学仙之学,亦后世之道教之核心。此重内在的修炼以成仙,则依于此内在修炼之可能,与“人之生命化为仙之生命”之可能,之肯定或假定。此肯定或假定,则初为一哲学上之观念。依此观念,而后人有其以修炼而学仙成仙之道。此则其原甚远,为今所当说。

    于此广义之内在于己身之修学,则儒道墨法之家,皆有心主乎身,而内在于此身之义。凡言养心、尽心、虚心、静心、正心,以至人之如何自处其心中之情欲志意,如去情、节欲、持志、诚意等,莫不为内在之修学。此固儒、道、墨、法诸家所多少共有,亦一切人在其一生之学中,皆多少共有者。由此内心之若干修学,以修身、正身、安身、自处其身,亦为一切人所多少共有者。然即此儒道墨法之言内心之修学,已有种种不同之义,以次第及于高明广大,如前所述。道家之心学,由老子、庄子、至管子白心、内业诸篇所及,则向于对人之内心之深处之精、气、神之运行之体验、与调理之道。此在吾人前论管子内业之篇时已述及。此管子内业之篇,盖秦汉之际,或汉初人之一综持此道家之内心之学之业之著,故正式标出此内业之名。内业所重之精气神,亦为淮南子之书之精神训等篇所重,而属淮南子之内篇;以与其外篇中言黄白之术者相对。故淮南子之内篇之精神训等篇,言人在内心之修养功夫,亦即属管子所谓内业之学之流。汉世之神仙或道教之思想,亦要在依管子、淮南子等书言精气神之旨,而次第开出者也。

    于此,当知此神仙或道教思想中所言之精、气、神,皆属于吾人一般心意之内层或深处,而又更可通于天地万物所自生之精气或神灵者;故为人之一般之心意之所不必能及,而带若干神秘之色彩者。汉世除淮南子精神训,专论此精神之修养,董仲舒亦重此精神之义,司马谈更本之以说道家之特色,在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外;纬书中亦重言天地人之精气与神灵。纬书多有圆,与谶相邻。图谶之学之在汉世,称为内学。后汉书方术传序旧注曰“其事秘密,故称内”,亦即自其具若干内在之神秘,非一般心意与世俗之学所能及,而称内。汉志中有黄帝内经十八篇。今存内经固未必汉世所传之旧,然其所论属于人之生理之构造节度者,亦即一般心意之所不及,故称为内。内经中所言之医理,在纬书中,亦原有之。传汉末魏伯阳作参同契,其言仙道,有“与鬼为邻”之句,亦即言其道之阴秘。又传其书祖述黄庭内景经。此经以黄指体内,庭指天地之日月星辰,而以体内之气为本,以通天地之气为仙道,故有此经名。此盖缘管子之言内业与图谶之学之为内学,黄帝医经之为内经,而后此仙道之书,亦名内景。由此内之名,即见其所及者,乃属于人之生命与天地之若干内秘。此诸书,亦皆同及于人之精气神,即见此精气神之属于内秘。故修之以成仙之学,亦为内秘之学;不同一般世间之学之显明于外,而无内秘者。此中国汉代之学有内外之分,亦如西方中古之宗教之学有Exotic与Esotic之分,印度佛教有显教与密教之分。然佛教传入中国,与中国之世间之学相对而言,佛学又皆自称内学。明耶稣会士亦言其所传之神学为内学。然此皆同原于中国本有内学、外学之分,以言天地人之内秘者为内,修其道者为内业,亦能成内景之思想,而来者也。

    然此一中国之内业内学之流,如何演变为后世重内在的自节制其精气神之运用,而依修炼之法度,加以修炼,以成仙之道教?则亦有其思想义理上之次第演变。此则属于哲学,今当就所见以略说。

    二 儒家之内心之学,与道家之内心之学,及先秦儒道之家言精、气,与神之意义

    兹按人之学之有属一般世间范围者,亦有超于其范围者,则庄子书已有游于方之内,与游于方之外之分。其意是以此方为世间之礼法之范围,超于其外者为方外。以庄子观孔子,孔子为方内,而其学与道家之学,应为方外。然此方外之学,则可次第及于一般心意所不及之天地人之内秘,而成内业之学或内学。此后之内外之义,遂与庄子所言之方内、方外之义,正相对反矣。

    兹按在孔子与儒者之学中,亦非无其内心之学,复非谓天地人之无其非一般心意所及之一面。唯儒者之内心之学,乃以内心所自觉之心、情、意、志之修养为本。于道流所言之精气神等,儒家书固亦非无其名。然依儒家义言神,初即人之鬼神;言气,即身体中流行运转之血气体气,而可表现为气貌气色者。论语言“屏气似不息者”,即只是体之呼吸之气。释名言“气,慨也。慨然有声,而无形也”。此即谓依呼吸之气,而成声气。孟子言“气,体之充也”,则指体气充于内,见于外者。左传庄十年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即此充体之气。荀子“不观气色而言谓之瞽”,礼记祭义言“孝子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愉色”,皆指气色气貌也。由此而演为后儒所言之圣贤气象之气。人之生也固有其体气,以成其言动。其殁则形体存而言动息,则可谓其形存而气往,以为鬼神。人身之形为质,为人身之魄。左传昭七年言子产曰:“人生始化曰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则人先有体魄,后有神明。体魄为底质、故月之底质名月魄。神明则如月之光明。左传意谓魂魄之强,赖于用物之精多。此物精多,并非人之精之谓也。人之能知言动者为魂,故人殁则魄如离魂,以只降为形质,而其知言动之魂,则如往而升,而成此言动之体气,亦如与魂俱往,故礼记礼运言人死则魄降于地,而魂气则为“昭明凄怆,而无不之”。礼记祭义言:“气也者,神之盛也;魂也者,鬼之盛也。合鬼与神,教之至也。”此即言魂气即鬼神也。此人之殁而魂气、神气之无不之,以为鬼神者,乃“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中庸语)。孝子慈孙,唯以其斋敬之诚,与神明相接,以成人之斋明。故礼记祭统言“敬尽然后可以事神明”,中庸言“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是即儒者所以超其一般之心意,以通接于此不可见闻之鬼神、神明,或神气、魂气之道也。至于专就人之生前言,则儒者言自觉之心意,与形体及其气之关系,要在以心意或心志率气为教。孟子言:“志,气之帅也。志至焉,气次焉;持其志,毋暴其气”,即以志率气。荀子言治气养心之术(修身),又谓“形具而神生,好恶喜怒哀乐藏焉,夫是之谓天情”(天论)“酒乱其神”(解蔽)此神之义连于情。性情即心之所治,情之义亦连于气。人之心志能及于高明正大,则其神其气亦然。故孟子有“所存者神”及“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及“浩然之气”之盛大流行,而“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之说。荀子言治气养心之术,则以心知道,而治气以自化同于道者,为神。故言“神莫大于化道”(劝学)。又言“治气养心之术”,“莫神一好”。(修身)更言“诚心守仁则形,形则神,神则能化矣”(不苟),“尽善浃洽之谓神”(儒效),“诚信生神”(不苟),“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劝学)故心亦即“神明之主”(解蔽)。至于荀子或言大神,如王制言“夫是之谓大神”,正论言“居如大神”,赋篇言“通于大神”;则观其上下文所指,亦并是喻德化所及者之之大。后吕氏春秋精通篇言“神出于忠,而应乎心”,亦依心之德以言神之旨。此要皆以养心志或心知,以治及体气或血气,以成其心之神,而属儒学之传者也。

    上文略述儒家言神与气之旨。其合神气为一名,则初即指魂气。唯礼记中孔子闲居所谓“地载神气”,则同于后之道家所言之天地之神气,此乃后起义。至对精之一字,则孔孟盖初未尝言之。国语周语上“袚除其心,精也,非精不和”,此精同于祭祀之诚敬。周语下言“味入不精,不精则气佚”,此则韦昭注为精美之精,无深义。荀子解蔽言“蚊虻之声闻,则挫其精”、“用精惑也”,成相言“思乃精”,修身言“精杂污”,正名言“君子之言,涉然而精”。此乃只指人之精专之心。赋篇言“血气之精”,正名言“性之和所生,精合感应”,则此精只指血气之精要。至荀子言于天虽“精不加察”,易传之言“精义入神”,则此精只是精微,而与粗大相对者。如乐记之言“精粗之体”,此精亦与粗对,皆唯是状体之辞,非直指实有之体。至于易传言“精气为物”,“男女构精,万物化生”,则此精乃一万物可由之而生之精。如谷之精,指洁白明莹之米核,为芽叶等可由之而生,而有实体之义者。此则与后文道家所言之精之义最近。又儒书多言精气、神气、而罕言精神。孔孟荀书及礼记之言中,精神连用,唯一见于荀子赋篇,一见于礼记聘义,皆无深义。至孔丛子言“心之精神谓之圣”一语,则是摄精神于心之语。后之陆象山、杨慈湖、罗近溪,皆善言心之精神。此皆别具奥旨,非本章所及。然其思路仍与道流之以精及神气为心之本,并于精神之中特重精者,有所不同也。

    道流之言气,盖不如儒者之特重人之形体之气,而恒更及天地万物之气。盖气之一名,亦可兼指人气与天气。老子言“心使气曰强”,言“专气致柔”,仍是指人之体气。然气之原义,则指云气,引申以指天气。如左昭元年以阴阳风雨晦明,即天之六气。庄子逍遥游言神人“乘云气”“御六气之辩”,齐物论言“大块噫气,其名为风”,亦初指天气。然庄子人间世之言“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则又是指人之气,在未有心时,乃虚而能待物生感者。此感物之事,即超于其形体之外。故此体气,宜只说之为一生命之气,不宜以形体之气名之。庚桑楚言“欲静则平气”,达生言“纯气之守”,亦宜说之为一生命之气之平。达生篇言斗鸡,谓鸡之虚骄而恃气,疾视而盛气,则不可以斗,则乃是以此鸡之物之生命之气之未平,以喻人生命之气之未平者,皆不可以斗。大宗师言“游乎天地之一气”,知北游篇言“通天下一气耳”,则合一气与天气以为一。大率在庄子,此气之一名,在人则与心及身之形之名相别,而较心及身之形之义,更深一层;在天则与物之形、质之名相别,亦较形质之义深一层。言人身与物之“形”,乃自其现状说;言身与物之“质”,乃自其内容之坚实者说;言心,则自有所知说;言气则自其非定形定质之存在,而为一流行之存在,亦在心之底层,而恒能虚以待物之生命说。故言“通天下一气”,即言一切有定形定质之物,皆为一存在的流行、或流行的存在,而亦实亦虚,而更自以其虚,涵其他之物之气之实,以相通相涵相生,以合为一气者。故此气之一名言概念,乃所以表有定形定质之一切物,能自超化其定形定质,以合为一存在的流行或流行的存在,以为此一切有定形定质之物之所依,与所归者。自此一气为一切物之所依而相继以生言,则此气为一切物之母之原或元始,而庄子大宗师有“气母”之名,汉人即更有“元气”之名矣。

    至于此神之一名,则老子言“其鬼不神”,仍是儒者所传之鬼神之旧义。老子言“天下神器”,则言天下非可以人之智力把握之义。然其言谷神,则又指人心如虚谷所出之心神,而亦为如虚谷之天地所出之神,而能为天地万物之玄牝或根,而又非昔之所谓鬼神者。庄子之言神,则多只指人之心神、如逍遥游之言其神凝之神,养生主以神遇之神。庄子言神之语甚多,不必尽举。此心神之为神,则要在自此心之合于气,而虚以待物时,无一般之心知,而感无不应,即同于鬼神之感格之“不可度思”,故名此心神为神。此心神之感无不应,即恒遍运而不滞,以变化无方,而亦不为所接之物之形之质所定,其义即有与气之义相同者。然自此心之神依心之知之遍运不滞说,则其义初连于心知。故庚桑楚于上所引“欲静则平气”之下一语曰“欲神则顺心”。顺心之知以遍运,是为神。则与吾人之生命之气之在心知之底层,及其外之天地万物之气,不必有心知者,其义又不同。此中之吾人生命之气、天地万物之气与神,及一般心知之关系,当是依此人之一般心知之底层,以说一虚而待物之生命之气,更依此一心知之不为定形定质之物所限,而有其遍感遍运,以言其为心之神,而得合于其虚而待物之生命之气,如应帝王篇所谓“合气于漠”;而此神亦即舆此生命之气同流,亦如为此气之表现,而可合名为神气。庄子田子方篇言“至人者上窥青天,下潜黄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 [3] 。此神气之所以不变,即以其不滞于定形定质之物,而能遍感遍运于青天、黄泉、八极,以成其不变也。此神气之不变,亦可只说为气之不变,如可说之为“纯气之守”(达生)亦可说为神之守,如言“纯素之道,唯神是守”(刻意)。然此中之神之义,必连于此遍感遍运之心知,以通于所知者说。故即说之为与人之生命之气共流行,而为此气之表现,此神之义与气之义亦有不同也。

    至于此精之一字,初乃老子之所重。庄子天下篇言老子“以本为精”,即以精为本,如言“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此所谓精,乃自其中有真信者而言,则不重在以精与粗相对。盖此精之一字,说文训为择米。所择之米,即洁白明莹之米。今按凡字之从青声者,如清、晴、倩、靓、靖、请,睛皆有清明亮达之义。清明亮达之物,即有其内在之真信、或精蕴,而能显者。此即如谷米之精者,亦即能同时为一种子,而内蕴藏一“能生芽、生叶,更生谷米”之生几者。老子言精,所以喻道之能生,故其言精,当是取于谷米之所蕴藏。庄子书内篇多书神与气,精字只两见,一为“鼓□播精”(人间世),此只指米之精;一为“劳乎子之精”(德充符),此以上下文观之,盖只指血气之精。二者皆无深义。然外篇则多言精,除言“山川之精”(胠箧)“天地之精”(在宥)乃指自然物之精之外,其言“昭昭生于冥冥,有伦生于无形,精神生于道,形本生于精”(知北游)“一之精通,合于天伦”(刻意)“圣人贵精”(刻意)“至道之精……无劳汝形,无摇汝精,乃可以长生”(在宥),皆贵吾人之生命之精蕴之旨。至如秋水篇以“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此只是与粗对之精,非必指生命之精蕴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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