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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秦汉学者及董仲舒之言法天地之政道

    上二章言秦汉之时代,有一顺天应时之历史意识,重学术之类别与节度,以成学术人文之领域之道。而与此二者相应者,则更有其政治思想之重法天地以设官分职,及其对世间人物之才性,分别其品类,及对具不同才性之人物之品鉴之道。此当于本章中及之。

    此设官分职之事,原自古有之,如尚书虞夏书即言尧舜之任官,而商周之书、与国语、左传、亦皆及于各时代之设官之事。左传昭二年,亦记孔子有“守道不如守官”之言。孔墨老庄之书,亦同有关于设官长之论。然先秦诸子中,唯在荀子乃有一系统之理论,以言百官与士农工商不可不分职、当立制度,以节限其职责,更通之为用,以成“壹统类”之治。韩非之治术,遂要在督责百官,以各尽其职守,秦制之设御史,亦即原所以督责百官者也。然官必择人而用之,而用人必先知人。大戴礼中遂有文王官人之篇,言由人之六征,以知其九用,而分别授官之义。逸周书官人解,亦有由六征以观人,而官人之论。盖与大戴礼文王官人篇,同时代而相袭者。观秦汉之际之一政治思想,别于法家与秦政之专以督责为政者,则首为由先观人而后官人,更言人主之运用百官之道,不同于百官之各自守其职之道者,此则见于吕氏春秋淮南子管子大戴礼诸书。依此诸书,以言人臣或百官之自守其职之道,在各专于其职,有如地之方;而人主之运用百官之道,则当随时变化,以成其圆运,如天之圆。于是此为臣为君之道,即是法天地之道。如吕氏春秋有分职之篇,言百官之分职以自守,亦有圜道篇,言人主之用百官,当学天之圆运。必使此二者相辅而行,方为善政。大戴礼之天圆篇,亦同此旨。管子君臣篇谓“主劳者方,主制者圆。圆则连,运则通,通则和;方者执,执者固,固则信”,则其旨最显。秦之法制严,而人王只知督责以为功,不能观人以官人而圆用之,盖秦之所以亡,此亦可说由于不知法此天圆地方之理以为政之故。后此之董仲舒之改制变法,则更要在以天地之阴阳为法。唯天道之阳生,能运乎地道之阴固;而与天道之阳生相应之官职,即任礼乐教化之官。以此任礼乐教化之官,加于分别专任民政兵马之官之上,而国家之政制,即可得其圆运而活转之机;此即全变革秦制之专尚政法之法家精神,以合于儒家以教化为政法之本之精神,亦顺乎天道之以阳生为本,而合于天志与天心者。在此一理想之下,则在朝廷之官制中,百官之所任,自亦有其相克相限制之一面,亦当有其相生相促进之一面,合以形成有节度之政治。在此所谓节度之义中,亦涵有节节相生相促进之义,则百官之在朝廷,各守其节度内之职责,亦如有一天之元气之运于其中。而能使此元气周运者,则亦在乎君心之顺天道,以上契于天志与天心,而其言亦固为兼合于阴阳家之顺天应时之教者矣。

    按董子之信有所谓天神,与阴阳家之信天神同。然董仲舒只有一至高之天神或上帝,而不如阴阳家之有五帝。按汉武帝始于五帝之外,祀太一之神。董仲舒之天神或上帝,则只是一太一之神。董仲舒之谓此天神或上帝之为天地间之至尊、至大、至高、至深之存在,自有其天志、天情、天知,正无异世间之一神教所信之人格神;然董仲舒又必言此天神之有其形体之外容。吾人所见之有日日星之运行之自然之天,即此天之形体之外容。天之喜怒哀乐之情,亦即直接表现于此天容之运转而有之春夏秋冬四时以生物之事中。此即其所谓之“位尊而施仁,藏神而见光”(春秋繁露离合根)。此即许吾人之由直接观此天之四时之运,以知天情天志,而更求人之所以法天。关于董仲舒对天之纯宗教性之思想,吾已释之于中国哲学中之天命观论董仲舒之一节,今不拟多所重复。要之,自董仲舒之天神之情志,表现于天容之运转成四时,以生物者而论,则天之道自是人人所可知可见,以为人求立人道时之所法,此董子所谓“道之大原出于天”也。此天之道,在根底上初只是一生物之道,此即先秦儒家之义。此生物之道,表现于天之生物之事。天之生物之事,见于四时之运者,始于春。而春即天之元之所在,亦即天之生道之始端之表现于其生物之事,而与物为春。由此而王者即位,遂当由观天之生道之表现于春之第一月,更体此之道,以自正其心,正其德,正其政,故春秋更变此第一月之名,为“王正月”。此即董子所谓“以元之深,正天之端;以天之端,正王之政”(春秋繁露二端篇)。由此而更当求正朝廷、正百官、正万民、正四方(汉书董仲舒传贤良对策),“以王之政,正诸侯之即位;以诸侯之即位,正境内之治。五者俱正,而化大行”(二端篇)矣。此董仲舒之言人之法天,与阴阳家之言法天,所不同者,一在其言天神之唯一,而人间之政治,亦当为大一统之政治;二在其建元之义中,以天之元为不变,天之生道,亦为不变之道。所谓天不变、道亦不变也。故在政治上无易道,而只有变法。此即与阴阳家之只观天之时之变,而顺四时以定教令,而不重天道之不变者不同。阴阳家故不能如董子之于天道之表现于元年春之正月,见一特殊之意义,谓由此可透视天之元、天之道之为至正;谓王者之政,亦当求朝廷百官、万民四方之莫不正;以一强度之求正精神,上契于天之正,而普遍化此“正”于天下也。

    此董子之言天不变、道亦不变,乃指天之元之深之不变,其生道不变;自非谓天无四时之变,无历史上之世代之运。天自有四时之变,而在四时之变上说,则天在春夏,虽表现生道,然在秋冬,亦表现刑杀之道;则生道似不足以尽天道。然天道仍毕竟是以生道为本者,则在秋冬之后,必再继以春夏,而秋冬之刑杀,必不能杀尽万物。若杀尽万物,则无世界,亦更无四时、无历史上之世代之运。今既有世界,有历史之世代之运,则必有万物之生。故生道与世界与历史必同在。今依此义而言,春即遍运于四时。故有四时之一春,亦有贯彻四时之春。天有与生道相对之刑杀之道,亦有贯彻于刑杀道,以转运其刑杀之事之生道。此贯彻之生道不变,故天道不变也。

    依此天之生道有此不变之义,而人之为政,即不能以刑法为本,而当以能生养万民之德行教化为本。此即当以儒家义为本,而不能以法家义为本。然四时之运,又必有秋冬。故在历史之世代中,亦必有一尚刑法之世代,如秦与汉初之政是也。此秦与汉初之政,亦在一世代中,所不能免者。然秋冬之后,必继以春夏,而秦与汉初之政,即亦必当更改。此二者同为历史之必然。秋冬后再继以春夏,为一年四季之复始,以成四时之化。改秦与汉初之尚刑罚之政,而还至其前之不尚刑罚,而尚德行教化之政,是即为“复古更化”。天之四时,各有节度,其四时之运,即无异自变易其节度。人在政治上之复古更化,即人之自变其政治上法律制度,是名变法改制。天道虽不变,然四时之节度不变,则不成。故王者之体天道以为道,虽亦不变,而王者又必顺历史之世代,以变法改制。政治之法制亦不变不成,而秦与汉初之尚刑罚之法家之政,亦不可不变为崇德行尚教化之儒家之政也。

    此董仲舒所言之复古更化、变法改制,崇尚德教之政,以代尚刑法之政,即法天之以其春夏,代其秋冬。春夏为天之阳生,秋冬为天之阴杀,故此亦同时是以阳生代阴杀,而贵阳贱阴。贵阳贱阴,即贵儒家义,而贱法家义。法家义自是贵阴贱阳。阴阳家亦初未言贵阳贱阴,但只平观阴阳消息之变。故董子虽言阴阳,其说与阴阳家亦不同。此贵阳贱阴,在政治上,为贵德行教化、贱刑法。今欲成此德行教化,则对人之生命心灵之活动,须发扬其活动之趋向于阳生者,此即出于人性之仁者;更裁制其活动之趋向于阴杀者,此即出于人性或情之贪欲者。此裁制,即所以成义。此义之本身以裁制为事,故亦是阴。由此而董子之言政,即联于其人性之论、与仁义德行之论。此吾已论之于原性篇,今不更赘。要之,人虽当贵人性之仁而贱情欲,情欲自不可绝,须制之有道以成义。故在政治上,人虽可只尚德行教化,而刑法之用以成天下国家之公义者,亦不可绝。即虽尚儒,而仍可以法家之刑法为用。由此而儒法之道,即有主从,而未尝不通。本此以言政治上之设官,则当有司教化生养之事,以立仁道之官,亦当有司军刑法禁之官。此“设官分职使相辅相生,亦相制相克”之原理,则又正本于阴阳而开出之五行之论。

    二 董仲舒书及周礼之言官职之类别

    董子春秋繁露五十八五行相生篇尝曰:“东方者木,农之本司农尚仁,进经术之士……仓库充实,司马食谷。司马者本朝也。本朝者,火也。故曰木生火。南方者,火也。本朝司马尚智,进贤圣之士。……天下既宁,以安君官者,司营也。司营者,土也。故曰火生土。中央者,土君官也。司营尚信,卑身贱体……信以事其君。据义割恩,……以成大理者,司徒也。司徒者,金也。故曰土生金。西方者金。大理,司徒也。司徒尚义……邑无狱讼,则亲安。执法者,司寇也。司寇者,水也。故曰金生水。北方者水。执法司寇尚礼……百工维时,以成器械……以给司农。司农者,田官也。田官者木。故曰水生木。”又五十九五行相胜篇:“木者,司农也。司农为奸,朋党比周……则命司徒,诛其率正矣。故曰金胜木。火者,司马也,司马为谗,反言易辞,……执法者诛之,执法者,水也。故曰水胜火。……土者,君之官也。……君大奢侈,过度失礼,民叛矣;其民叛,其君穷矣。故曰木胜土。金者司徒……司徒弱不能使士众,则司马诛之,故曰火胜金。……水者,司寇也。诛杀无罪,则司营诛之,故曰土胜水。”此中吾人首当注意者,除因各官职皆相辅相生,亦相制相克之外,乃以东方木之司农而尚仁之官,居首位。司农之官乃直接有关于人民之生养教化之事者。其以北方之水,配司寇之官之本为主刑罚者,而言其尚礼,盖意谓其用刑罚亦当合乎礼,亦志在使人有礼,而更不待刑。东方在四时为春,北方在四时为冬,冬必自尽而回于春,故刑必求合乎礼,亦志在使人有礼,而更不待刑也。董子之以尚仁与尚礼,论此二官,明以儒家之旨为本。至于其以司马之官配南方之火,则在四时为夏。司马主军,不可逞其威势以杀人,军威如夏时之草木之怒生,故可配夏。然司马之主军,则当尚智进贤圣之士。在邹衍五德终始之说中,智本为水德,今言南方之火之司马之官当尚智,即无异言当用水以自克其火之盛,以免于此火之盛之杀人也。至于其言司徒之官属西方之金,则在四时为秋。司徒之官理民政,当求公平,使人各得其所,故尚义。此则如秋之使草木疏落而各得其所,不同于夏之草木怒生、以相凌犯也。此董子之言司马须尚智、司徒须尚义,亦不违儒家之旨,然其中之司寇之本职自在刑,司马之本职自在军,此军刑则为法家之所重。董子唯以智义之德,规约此人之为军刑之事者,即以儒家之义统法家之事。其于五行相生篇,更言司营造之事之官,其职配中央之土,谓其尚信。合上所述,则见儒者所言之仁义礼智信之五德,为五官所当分尚,而与四时五方相配,以见儒家所言之德行,通于五行之义者也。

    此种以五行配人之德行与官职之说,不始于董仲舒。阴阳家之依四时十二月,以定其对人民之教令,而加以执行,已必当有其官守,如四时十二月中之各有其当令之神,以掌其时之运。官之有分掌农事、刑事、民事、营造之事者,亦原与人类之政治社会俱始。司马、司寇、司徒等官名,亦自古传来。又以此诸官,配人之德行,与四时五方,当如何配法,亦有种种不同之说。上引董子之说,亦非人所共许之论。然此于政府中之官职,视为分属于五方,于五方中,分别表现四时中之德,与人之五常之德,则直下展开一官职之世界,以应合于外在时空中之自然世界,及人内心之德性世界。由此而百官虽同在一政府,然自其职守之差别而观,亦如东西南北,各有其不同之方位,而不可相滥;其所为之事,顺次序而行,以相依为用;亦如四时之顺次序而行,以相依为用。此不同之官职须并存,有如五方之必并存,然后其所为之事,得相依为用,如必有五方,而后有四时之气之行于五方。此则又略不同于五德终始说中言帝王之受命者,只各在历史之世代中,更迭而起,而各偏尚五德之一,以上应于五方中之五帝之一者。在五德终始之说中,帝王只应一德以生,而在此董子之政府中,则有“以其职守,分别表现五德,代表五方”之诸官之并在,以合为一全体。则五德终始说中之一帝王之德,亦犹此五官中一官之德而已。由此而吾人可理解何以在董仲舒之学中,虽亦言及五德终始之说,然又非其说之主干之故。盖王者果能使其所设之百官,各代表五行之德,合以表现五德之全,则大一统之王政,亦可直接表现五帝之德之全。地上之人王既一,则天上之五帝,亦当只是一天神或上帝。王政之要,则唯在其设官分职之后,其事之能顺次序而行,以相辅、相制、相依为用而已。

    此一重设官分职,使其事之能顺次序而行,以相依为用,原为政治之本质,更为秦汉以后大一统之政治所必重。然求合之于人之道德上之理想,与天之四时五方相配,则为儒家与阴阳家之思想之所增益。至中国古籍中,大言政治上设官分职,更重其所为之事,能顺次序以相依为用之一书,则为周礼。昔谓此周礼之书为周公治太平之书,或六国阴谋之书,皆无可征。然其书自西汉之末而出现,为新莽之所遵之而行者,则大可使人疑其成书之时代,亦相距不远。故方苞周官辨,以此书为刘歆假造,此固不必然。但此书对中国后世学术史政治史之发生意义,乃始于此时。此周礼之书,尚六。故一切官分属天、地、春、夏、秋、冬六官,每官所掌职者,亦恒分为六,如天官所掌有六典、六叙、六属、六职、六联等,地官所掌有六德、六行、六艺、六乐等,春官所掌有六瑞、六挚、六器、六尊、六彝等。此与依五行分五官之系统,初不同。史记言秦政亦尚六,故分郡为六六三十六郡,定官制亦以六为数。贾谊新书,以道德性神明命为六理、为内度,称六法;表现于外,为仁义礼智圣和之六行,与诗书礼乐易春秋之六艺、是为六术;以配阴阳之各有六月,以与天地之六合,人之六亲相应,亦见贵六之旨。管子书五辅篇言德有六兴,五行篇言人有六府,人道以六制,则亦似重六。此尚六之思想形态,与易经之八卦思想之尚八,及五行思想之尚五,各不同。然五行中之土,即周礼之天官地官中之地。周礼之春夏秋冬四官,则为四时之官。此重“序四时之大顺”,则为阴阳家之传统。吕氏春秋作于秦时,亦依此传统以论十二纪。依四时分官,明属于此一传统思想之流。既依四时分官,更依地而立地官,依天而立天官,并四时之春夏秋冬四官,即周礼六官之说所由生。管子五行篇既言六府,又言黄帝得六相,分任天、地、东、南、西、北之事。但其中尚无天官地官之名,唯言四方之官,即四时之官,谓:“春者,土师也;夏者,司徒也;秋者,司马也;冬者,李(狱官)也。”又与董子及周礼皆略异。如管子书为早出,则周礼之六府、六官之说,或即皆本于管子。在此周礼六官说中,天官冡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初与董子之五官之配于四时五方之说不同,亦较为整齐而合理。周礼以天官冡宰为百官之总,地官司徒为理地上万民之民政之官,宗伯主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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