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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礼之行为之本质

    上文说礼为人之对人、对天地社稷与其他鬼神之宗教道德精神之表现,及人对人之生命之始终之尊敬之精神,与人与人种种伦理关系中之人义之表现;而人与人之相接以礼而有之行为,与所用行礼之物,如玉等,皆可象征表现天地与人之德。总此所言,吾人可说儒家之礼,虽依于人之内在之道德心与人之性情而有。然既表现于礼之仪节中之行为动作,则不只是一内在的道德与心情。又此礼之仪节中之行为动作,虽有表现此一心之性情道德之用,却又不同于对人对物之行为动作,能实际的改变人与物,以达一功利之目标之用者。故依道家之重人之内在之德,与依墨法二家之重达功利目标之行为者去看,则或为智者过之,而忘礼之重要性,或为愚者不及,而不能知此礼之重要性。对此礼之为礼,若纯依内心之德之标准者,似纯为外在之行为。若纯依人之功利之目标看,则又似不足以为成就一有外在事功之行为。然亦正以此之故,而礼之行为,即处于人之内在之心与德、及外在之事功之交界,而兼通于此内外之二者,亦足以为贯通此内外二者之媒者。自此礼为贯通内外者之媒上看,则内以此而得表现于外,而外亦可还养其内。其表现于外,非直接成就一外在事功之行,而却为此事功之行之所本。故此礼仪之行为,对直接成就事功之行为言,吾名之为一半之行为,亦即可为事功之行为之本原,而潜具一“引致事功之可能”之行为。此不特人之正式之典礼,如冠婚、丧祭、射乡、朝聘者如是,即日常生活中,人对人之礼,如礼记曲礼中所言者之类亦如是。自此日常生活中,人对人之礼,以观此礼之行为之本质,尤亲切易见。如人对人之握手,其本身非以手助人以成一事。然此伸出手而与人手相握,即表示我之愿用此手,以助人。昔人之只以手揖拜,亦足表我之愿用此手以助人。握手拜揖之远于实际以手助人之事,亦正使其只属于一礼之文者。故以实际之成事之行为标准看,只为一半之行为,亦只为具一“引致一事功之可能”之行为,而非实际引致一事功者。礼之行为对实际行为言,亦可说只是一行为之态度。此行为之态度,可只表示于手足之一微小之动作,或身体之上下左右之一移位而转向。今人之鞠躬侧立,以延宾客,此即只是人之身体之移位转向,以让出一空间,而容宾客之趋进。此中人之鞠躬侧立之为礼,而有延宾客趋而进之用,只在此鞠躬侧立之态度,对宾客所可有或将有之趋进之行为,在事先表示一尊重。此尊重,即可使宾客自感其可有、亦当有一趋而进之行为。由是而此鞠躬侧立,虽非一实际上能成事功之行为,然又实际上为能引致开启他人之有趋而进之行为,以间接成此他人之事者。此中若无此鞠躬侧立之礼,则宾客决不能有此趋而进之事。本此例以观一切人对人之礼,即皆有间接引致、开启人之实际行为,以成事之用,而亦为成事之所不可少者。一切为礼之事,亦皆可说只是一对人对己之实际的行为,先作一准备,表示一态度。此态度,对实际之行为言,即皆只可称为一半之行为。此态度,可表现于手足之动作,亦可表现于身体之移位转向,更可只表现于面容,或只表现于面容之颜色。其中手足之动作、与实际行为最近。无手足之动作,而只有身体之移位转向,距实际之行为较远。只单纯有一面容颜色之表现者,又更远。然人对人之礼之表现,则正始于吾人对人之颜色与面容,然后至于身体之移位转向,与手足之屈伸等。此人先有对人之情存于心,方有其色其容,再有其身体之进退、与手足之屈伸,则此情表现为礼,即真实而不伪。否则此情之表现为礼,必属伪而不真。人欲使其礼为其对人之真实之情之表现,或由礼以养其真实之情,亦必自正容色始。此“正容色”,如孔子所谓“色思温,貌思恭”固最远于实际之行为,而最无功。然就此“正容色”之有开启引致其后之身体手足之动作,以及于实际有功之行为之效用而言;则又正为此其后之一切行为之本原与开始点之所在。人在礼中之必先重此容色,即见礼之精神,乃重人之一切行为之本原与开始,而与求实际有事功之行为,重在对人物之实际上有所改变者,固截然不同者也。

    礼之精神重在人之行为之本原与开始,即由人之日常生活中之礼而可证。故在一切人之正式典礼中,亦必重视具有本原与开始的意义之典礼。人在世间所为之事业,之开始,无论是政治上、工商业上、社会文化上之任何事业之开始,在古今东西之俗,固皆有一开始之典礼。至于其成一段落或终结时,亦恒有一典礼者,则所以使人更回念其开始、与其由始至终,为一段落,更求下一段落之开始;或使人回念此一事之由始至终,为一整个之事,而存之于人心、以不忘之。无开始者,即无终结。则凡一事终结之礼中,亦有珍视其开始之意义。然人之任何事业,皆本原于人,则一切事业开始与终结之礼,皆尚不如关连于人之开始与人之终结者之重要。礼记所言之冠婚、丧祭之礼,则冠为成人之始,婚礼为生人之始,丧祭为人之终,亦使人更回念所丧所祭之人之一生之由始至终,而铭记不忘者。至于乡饮酒之礼之明长幼之序,则意在尊重人之生命之始于吾人自己之生命之前者。朝觐、聘问、士相见、及其他对宾客之燕礼,则为天子、诸侯、大夫、士、与朋友之相接相见之开始之礼。对人君之礼之所以重,则以君为政令所自发,政令则为国家之种种政事所自开始之本原。祭其亲与祖、祭对社会文化政治有功烈之人,与祭天地山川社稷,所以为礼之大者,亦皆自其为我之生命所自开始,或为我之生命之本原,或为社会政治文化事业所自开始之本原,或为人与自然界之万物之生命所自开始之本原之故也。

    人间之典礼,必重事物之有“开始”之意义、本原的意义者。凡事物之只为其他事物之开始与本原者,亦皆与其实际的功用之所至者,似为相距最远者。故重事物实际的功用之人,恒忽此类之礼之重要。然此具开始与本原之意义之事物,既为其后之一切事物所自始、与本原之所在。则其所涵具之可能的功效功用,亦正为最大、而最久者。因而亦为似最无用,而有最大最久之用于人之生命心灵精神之活动行为之扩大升高,而使其事业亦可大、而可久者。又无论在人之正式之典礼、与日常生活之典礼中,其始于正容色、整齐身体四肢之动作,与顺时节,以安排器物者,其事虽若至微至近,而其效用与意义,即皆可至大而亦至远。于此至近至微者中,正可以见彼至远至大者,如皆由之而出,而使此至近至微者,皆有表象彼至远至大者之意义与价值,存乎其中。有如宾主相接而坐之微事,可见有天地,阴阳、三光之在于此间,于玉之一物之微,见君子与天地之德,存于其中。故慎用器物、慎用身体四肢、慎顺时节以行礼……使其皆足与为礼之宗旨,相孚相应,即使人于为礼之时,直感此礼仪之意义与价值,而更助成一“与为礼之本旨相孚应”之性情与德行之成者。此亦正为天地间之至大、至高,而亦至切至近于吾人之生命之学问所在者也。

    七 乐与礼之关系,及乐在中国文化中之原始地位

    吾人如知礼为有实际功用之行为之本原与开始,则知乐之亦为有实际功用之行为之本原与开始。礼之中固恒有乐,乐恒连于诗。诗乐之原于人之心志,亦与礼之连于行为时之心志同。又乐恒连于身体之动作而成舞,而舞亦当合于礼。故礼乐恒难分而论。然礼以身体容色之表现为主,而连于行,而乐以音声之表现为主,而连于言。人之言固有意在指物,并命人为事者,此皆对物有知识意义,而对人有实用意义之言也。然人之言亦有只表言者主观之情志者,此则初无对物之知识意义、与对人之实用意义之言也。此表主观之情志之言之美者,即为文学之诗歌。人之以言自表其情志,始于人之发声,以自表其情。声之本身,固亦能表情,如感叹词之声,即直接可表悲喜之情者也。人说一语言时,发声之大小、长短、抑扬、高下,亦皆可表其相关联之情志者也。人之言语,始于自表情志,而不在指物命人。故表情志之言,为言之始,而声为言之始。即以声表情、为以言表情志之始。声之所以能表情,则又由于声之出于吾人之体气之转动。体气之动转,与吾人之身体之生理之变化相依,而此生理之变化,又与吾人心之情志之变化相依。故情动于身,而有生理之变化,此生理之变化,或直接引起身体之动作,或只引起一体气之转动。身体之动作有序有则,而为礼之所规范。体气之转动,显为声之高下,有一定之比例,而成乐音。乐音之相继,有节奏而相和,即成乐。声可表情,则音乐亦可表情。情有喜怒哀乐,亦有善与不善之别,则音乐亦可表喜怒哀乐,而亦有善与不善之别;亦如人之身体之动作态度之可表情,而亦有善不善之别也。人可以合礼之态度行为,以培养人之善情,使人成其善德;则人亦可以音乐养人之善情,以使人成其善德也。由此乐歌之声,直接出于人之体气之转动,又可一方连于人之身体行为,而声又为表情志之言之始,故歌乐所关连之体气,乃兼连于人之言与行;而其与吾人之生命之关系,即更有切于礼者。此即儒家之重礼,而或更重歌乐者也。论语记孔子恒与人歌。又记孔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则孔子不哭之日,无不歌也。故孔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孟子以金声玉振,喻圣德。书经言夔典乐,以乐德教胄子。后之周礼亦以大司乐,掌道德教育,而古之大学,亦名曰成均。成均即成韵也。重此音乐之教育,盖古代之民族莫不然。然中国则自儒者以礼乐为教,而于乐之地位,视为远高于其他之艺术如雕刻、图画、建筑等之上。此即不同于埃及希腊之于艺术之中,更重建筑神庙与雕刻壁画等者。中国文化之所以重乐,乃在乐为最切于吾人之生命。中国古代之鼎彝上之有刻镂之花纹与文字,固近西方之雕刻。然亦唯由此鼎彝为礼器及日常生活中之用器,而切近吾人之生活上之礼、与日用之事,遂为古人之所重。后之中国之建筑,以宫殿为主,祖庙附之,固不同西方希腊、犹太、埃及建筑之以神庙陵墓为主者。中国古人于附宫殿之祖庙中,祀祖宗之神,固皆较至远处之陵墓与神庙,祀公共之神,更为切近吾人之生命者也。又中国之画,亦后于鼎彝上之花纹与文字而有者。盖画原为画一客观之事物,固不如鼎彝之物,与宫殿、祖庙、音乐之更切近吾人生命者也。至于最切近吾人生命,而又与吾之体气之转动、身体之行为、及心志言语相连之艺术,则莫如音乐。故中国古代艺术中,特以乐为重,而由乐之关连于体气之转动,与身体之行为及言语心志,亦与人之德行密切相关;故儒者之言乐,又不只视为一纯粹之艺术,乃恒与礼合言,以称为礼乐;而视之为皆能表情志,养情志,以成人之内外之德行者也。

    此乐表情志、养情志,以成人之内外之德之义,论语所载孔子之言中,已多及之。论语谓孔子言“关睢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固兼言其诗与乐,能表哀乐之情之正者也。反之,则如“郑声淫,佞人殆”,即其所引起之情之不正者也。孔子言武尽美,未尽善,韶为尽美尽善。即谓音乐当求美,亦当求善,使足以养德也。孔子又言:“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即言礼乐之表现,皆当本乎仁心也。后孟子言乐与舞,皆表生之乐,故谓:“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只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生则恶可已;恶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孟子言古之乐犹今之乐,亦重与民同乐之意。然观论语、孟子中,所载孔子、孟子言乐之论,皆尚未详其说。荀子乃为乐论,对乐之足以养德、饰喜怒之情,使人与人相和亲、和顺,及乐器之象天地万物之旨,皆有所发挥,如前所论。至于礼记之乐记,及其他论乐之文;则其引孔子言者,或为孔子之言,传于弟子,而经后之学者之发挥之所成。其中之若干之义,亦有明不出自孔子,或初不出自儒家思想者。乐记为河间献王所献,其成书或在汉世。其中言乐之文,多取荀子乐论,其总言礼乐之义者,更多可与易传、礼记他篇之文相参。今试略说乐记其与荀子之言乐之异同之数端,以见此儒家之乐之思想之发展。

    八 乐记言乐所重之义,与孟荀言乐所重之义之不同

    乐记之言乐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乐者,通伦理者也。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是故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知乐则几于礼矣。礼乐皆得,谓之有德。”此为乐记之大纲。此中乐记与荀子所言者之不同,在其中三次指出人心为乐之所由起,此明较荀子之只自人情言乐之所由起者,为赅备。以心可包情性,而通于所知所感之物,而情则不必包括心性与所知所感之物也。乐记首将音与人心及所感之物并论。其言禽兽知声不知音,则以人与禽兽之辨在知音。此与孟子言人禽之辨在四端,荀子言人禽之辨在礼义,亦有不同。至其言圣人与众庶之辨,在知乐,则圣人之道中,必包含知乐之义可见。至其言乐之通于政与礼与德,则孔孟荀皆有此义。唯乐记下文更详言此乐与政、及礼及德之关系耳。

    乐记下一节,为论礼乐与人之性、知、欲、外物及天理之关系。其言曰:“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也。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也。”此一段文,对宋儒之影响极大。宋儒多以此人生而静之性,为人生以前之性。然观此原文,则不必有此义。此人生而静,可只指未感物时其生命为静说,非必指人之生以前也。其所谓天理,亦非必指人生以前以上之天理说,而可只是指在人之生命内部流行之天理说。此天理之名,初出自庄子养生主。言人生初为静,感物而后动,亦道家所重。故陆象山谓此段文,出自道家。此非不可说。然此所谓静与天理,若不作在人生以前以上者看,则此所谓静与天理之义,亦原相通于儒家言生命中之条理、与“未感物之前之人心,原无此感物后之动”之旨。此乐记之文,以性初为静,亦初无欲,虽未明言性为善,然要为无恶。此即不同荀子之言性恶。观乐记后文言物至知诱,好恶无节,而人化物,不能反躬而灭天理,方有不善;则人性之原始之安静,而有天理之流行其中,即应为善。故此语为宋儒之言性善者所取。此文言物至知诱,好恶无节,为人之所以化同于物,而有不善之原。则去此不善,在人之不化同于物,以自节好恶,而返于人性,亦可知矣。孟子、荀子恒以人之无以别于禽兽为虑。庄子乃特以人之心知外驰,以致化同于物为虑,而恒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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