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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特标出大学、中庸、礼运、与乐记等文而论之者,则亦以此诸文皆为综贯的发挥儒家思想,以涵摄他家思想于其下,或间接答他家对儒学之疑难,而成者。原礼记一书,成于七十子后学。其诸篇所言,固多孔孟之所未言。然自宋以来之学者,由欧阳修、朱子、王柏,至清之陈确、崔述与今之学者,徒按文责句,以谓其中所言者或不合于孔子所已言者,而贬之,则亦不必。诸篇自是孔门之书。唯诸篇之义,其毕竟有多少出于孔子,多少出于孔门弟子之何人;或七十子后学之何人,皆不可考,而亦不须细考。盖儒家之学,本重承先启后。观礼记之文,就其根本义而观,说其皆孔子所传,原未尝不可。而孔子之言、弟子承之,其更有发挥者,一一皆归于孔子之所言,亦未尝不可。则由乐记末,有“答子贡问乐”之文,礼运以孔子之答子游之问礼为言,谓皆孔子说;以及后人之由大学中之引及曾子言,而谓之为孔子告曾子,而曾子述之者;又由子思之言传有同于中庸者,谓中庸为子思所作,以述其乃祖之教者;固皆未尝不可。唯就此数文之用名,所对付之思想上之问题以观,又似显见其对他家之思想之有所摄取,亦意在本若干孔子之教,加以发挥,以答覆由他家之思想而来之若干问题者。此诸篇及礼记他篇之成书时代,仍当断在孟荀之后为宜。礼记中之言礼之文,如三年问,全同荀子之礼论,而荀子礼论言礼之义,亦见于礼运及其他之文。乐记文亦多同荀子乐论之文。然礼记之礼运、乐论,及其他文,又对荀子之言,有所增益修正。荀子之思想,卓然成家,非袭取他人之言,以成其论者。即可证礼记之文与荀子文相同者,乃礼记之袭荀子,非荀子之袭礼记。又礼运篇言大同、大道,此大同之名,盖由墨家言尚同、道家庄子天地篇“不同同之之谓大”,在宥篇“大同而无己”,而来。吕氏春秋有始览言“天地万物,一人之身也,此之谓大同”。此与礼运言大同,盖一时代之辞语。大道之名,则亦道家所喜用。孔子偶言“小道”,则言道即是大道。孟子言道若大路然,言君子之大道,与小才对比。但皆未用大道之名以别于道也。道家为彰其道之不同于儒墨之道,而自标曰大道。则礼运之用此大道之名,亦当是袭道家之用名。荀子书末所附之哀公篇,大戴礼小辩篇,皆记孔子告哀公以大道。然此荀子书之哀公与尧问篇,明为编者所附入。因其不关荀子思想,而尧问篇后有论“荀子之学,不下于孔子”之一段文,又言荀子“下遇暴秦”云云,明为汉人所辑。哀公篇与尧问篇体裁同,大戴礼小辩,又与荀子哀公篇文多同,应皆同为汉人所辑之书。其用大道之一名,亦当是袭道家之用名。此外礼运大同章之用语,更多明用墨子语者,亦见其后出。后文当再及之。乐记中言人生而静与天理人欲,初亦道家语,昔陆象山已言之。此不可为讳也。至于中庸之言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之言,当指秦政,其语亦见秦刻石。另作解释,以合旧说,终嫌牵强。大学多言止至善之止,文句类荀子之言止诸至足。儒家孔孟固只言行、言推、言举,不言止也。庄子乃喜言止,墨辩更多言止,荀子亦然。则大学之成书,亦当在荀子后。此乃只就诸文之若干用名而言。至说其思想义理,则更宜说其在墨道诸家已盛,孟荀之论既出之后,方可见其思想义理,何以上承孔孟荀,而更如此说之故。今将此诸文之时代推后,在吾意并不以此证此诸文之思想义理,全皆属于后之一时代。因上已说儒家思想,原重承先启后,故其成书之迟,只可证其中若干思想义理,属于后起之后代,然不证其思想义理之大体,非由孔子与七十子之所传也。然若依昔人所说,谓此诸书皆孔子所授,子思、曾子、子夏、子游所述,则虽可证孔子与其弟子之伟大,却又无异谓其余七十子后学,更于儒学,无所引申发挥,则未免对此后学,贬抑过甚。此亦非人类学术思想发展之常轨。今谓此诸文,为晚周或秦汉之际之学者所述作,实亦更可证此儒学之发展,即在天下大乱之世、秦政之暴虐之下,亦未尝中断。并见为儒学者,虽在时代之遽变之中,仍有其不疑不惑,以自信自任者在。然后吾人对秦亡之后,儒学之何以立即更得再兴,乃可本一思想史之线索,加以说明。此礼记诸文之著者,皆名不见称,虽为一千古之憾;然其本守先待后之精神,以为此诸文,则亦正以其名不称于后世,而益见珍贵。论语首章记孔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中庸言“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此礼记之诸文,以及作中庸者,盖皆期在为一“不见知之圣者”或“人不知而不愠”之贤者也。则吾人居二千年之后,诵其诗,读其书,而不知其人,亦未尝不可想见其人之心境气象也。

    五 大学之兼摄孟荀义,而以本末、终始,贯儒家之内圣外王之道

    大学之一文,吾人可谓之为综述儒家之内圣外王之道,而以始终本末之概念贯之者。此大学之系统,有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以修身,更由修身,以齐家、治国、平天下等八条目,而以八条目中之居前之事为始,居后之事为终,居前之物为本,居后之物为末。此即成一言“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之儒家内圣外王之学之系统。然大学又未明标此内圣外王之名。此大学之言物有本末,以身为家之本,家为国之本,国为天下之本,乃本于孟子所谓“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唯大学更涵心为身之本,意为心之本之旨。则孟子之言心性,其明文尚未及于此。意之涵知,知之及物,亦非孟子所重之义。此中之意知物,初是墨道诸家之所重。墨家重选择,故重知与意或志。墨家又重爱之必见于利。利恒是以物利人,故墨家思想亦重物,复重以“知论物”。吾人前论道家之老庄,皆未尝不重心知。老子之思想,重先观万物之物势,庄子则重游心于天地万物。荀子亦特重心知之疏观万物。大学既以“意”为心之本,更依知以知物,并以格物致知之事,先于诚意,诚意先于正心。此乃明不同于孟子之言身为本,只重直下扩充此心之性情,以由己及于人,及于家国天下,以使万物自备于我,为学圣之方者。此大学以格物致知,为学者所当首务,又以知止言致知,明似荀子之言学当先知所止在圣王之伦制之旨。大学之知止,乃知“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父,止于慈;为人子,止于孝”之类。此即皆是人之尽伦之事。此中之君臣父子,即皆吾知所止时所对之物也。(参考中国哲学原论导论篇论大学之文)故此物实即是人之人伦关系中所对之一一人,而不同于道墨荀所谓自然之天地万物者。道墨诸家所谓万物中,自亦原有人在;荀子所谓万物中,亦有人在。但道墨诸家,可言人外之物,亦人之知所当运及。荀子则以学者要在尽伦。此即意涵唯人伦关系中之物,乃学者之所当及。大学之致知格物中之物,皆只举父子君臣等物为说,更明涵此人之物,乃人之知所当及之意。然大学言知之所止,在至善。则此知之所止,又非此父子君臣之物之自身,而是吾人对此诸物之态度、行为之达于一至善。此即仁敬慈孝等道德理想。大学言知止,即与荀子之教人于见种种人伦关系中之物时,知止于至足,或圣王者略异。其异点,乃在荀子说至足,乃一笼统之言,其言“知止”,亦未明涵“止于至善”之意。荀子之圣王,乃指整体之人。今谓人当知止诸圣王之至足之道,便可使人由念圣王之为整体之人,乃外于我之为人者,而视此知止之事,只为学“圣王”于外,而非“自求止善”于内。大学则只说人当知止于种种对人之道德理想,如仁、敬、慈、孝,则人虽可视此中之人为外在,然亦可视此诸理想,为由自己发出,而初为内在者。能止于此诸理想,即人自求止善之事。观大学之首言明明德,亦见其先承认人有一内在之明德。学者之工夫,唯在自明其内在之明德,以表现于其接人之态度行为之中。故吾人于接人之态度行为中,求止于种种仁敬孝慈之至善,即可视为此人之所以自明其明德,而表现之“明明德”之事矣。由此即见大学之言止至善,虽似同荀子言止诸圣王之至足之道,而又实大不同。此大不同,则在荀子初未有此内在之明德之观念,亦未尝以其止诸圣王之至足之道,言尽伦制之事,即明明德之事。大学之承认人有此内在之明德,即以人之求尽伦,而对人实有忠敬孝慈等,为自明此明德之事。此显然是近于孟子之承认人有其内在之心性之善之说。大学谓明德为天之明命,亦大同于孟子言心性之善为天所与我之旨。唯孟子未尝以明德之一名,名其其所言之心性之善,亦未言此明德即天之明命耳。

    此孟子之所以未以明德之名,名其所谓心性之善,由于古所谓德,皆指人之所修成之德,而言明德,如左传所谓“昭先君之明德”,即自先君所已修成之德而言。然在道家,则言人有藏于心之内部之原始的“德之和”,此原始的德之和,即同于人生而具有之性。以至可谓人必由天,以有此“德”,方有此人之性。此即庄子天地篇之所以由“物得以生谓之德”,再说到“人之性”也。依此,则说人有自然之性德,乃始自道家,而非始自儒家。老子言“归其明”,庄子言“以明”,亦意谓明为本有。大学之言人由天之明命,以生而具明德。此明德,亦当是一本有之性德,此正有似于道家性德之言。依此而谓人之学问工夫,在明明德,亦似同道家之言修道之工夫,在“归其明”、“以明”,而复其性德。然大学于此明明德之事,又必说其表现为人伦中之止至善之事。则此一本有之明德,即至少是一“能知仁敬慈孝之善”者。即又见大学之明德,与孟子所谓人原有之“心性之善”正相类,而与左传等书所泛言之明德,纯属修成者不同,而亦不同于道家之本有之性德,不必涵“能知仁敬慈孝之善”之义者也。

    六 大学之始终本末相贯义

    由大学之谓人有同于孟子所谓善的心性之明德,为天生,言人能本此明德,而知止至善于其所接之物,以明其明德,方更有其以下之诚意正心等事;故大学之用名,与其思想,虽或受有荀子及他家之用名与思想之影响,然其根本思路,则仍是上承孟子之学,而在吾人内在的心性之善上立根者。此大学言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事,有一此终彼始,而相续之始终关系,则亦可说是本于孟子之言“始条理”、“终条理”之意。然孟子之教学者,则多是直截简易,似无多次第。荀子之教学者,乃更较重此为学之始终次第,如荀子劝学篇言“学始乎诵经,终乎读礼”,更“好其人”,即言为学始终次第者。荀子书言及始终之义者,亦较孟子为多。此外,则庄子老子,亦皆喜言终则有始、如环无端之义。然大学言有终始,则又非只重始终之为一次第之义,亦非以始终为一环之义,而是重此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之事之始终之相涵与相生相成之义,以见意心身家天下之“物有本末”。此所谓始终相涵,相生相成,即谓此大学八条目所说之八事,前一事之必归向于后一事,亦生起此后一事,以后一事为其末;而后一事即成就此前一事,还完成前一事,亦以前一事为其本。故由格物致知,以知吾人接物时之态度行为所当止之至善,即可为吾人之本此善以诚意之始;而诚意以好善恶恶,不自欺其所先知之善之工夫,即所以成就完满此由格物致知所止之善,以为格物致知之事之终。又诚意之好善恶恶不自欺,又即吾人之心之得正之始;而吾人之心之不以有所好乐、恐惧、忿懥而不得其正,而恒使心自正之工夫,又即所以成就完满此意之好善恶恶而不自欺之诚,以为诚意之事之终。此正心之工夫,为此心之主宰及表现于身体之行为,以修身之始;而此修身之工夫,又为成就完满此心对此身之主宰及表现于身体之行为,亦成就完满其先之正心之事,以为其终。此人之自修其身,为其德之表现于其家而齐家之始;而齐家又为成就完满其先之修身之事,以为其终。此齐家而德表现于一家,为人德之表现于其家人外之国人,而治国之始;而治国又为成就完满其先之齐家之事,以为其终。治国更为平天下之始,而平天下又为成就完满此治国之事,以为其终。其中终始之相涵而相生相成,即见此为始与终之事,有共同之道为之贯。始必归向于终,终亦必可完成其始,即成一终始相涵,相生相成之相续不断之历程。总此相续历程而说之,则整个不外始自吾人之自明其明德于其知所止之至善之前,而终于平天下之一历程。简言之,即一“明明德于天下”之历程。在此整个之历程中,自己之明德是始,其后之一切、至平天下是终。然此明德之自明,而表现于知止至善,即同时表现为求明明德于天下,而归向在此平天下之终。故大学之八条目,可摄于明明德、新民,与止至善之三纲领。此三纲领中所谓新民,即使天下之民新。所谓使天下之民新,即由明明德,以使此明德之明,照明自己之意之心之身,以日新不已,而更次弟及于家人、国人、天下之民,以使之皆日新不已。此即使吾人一己所止之至善,成为天下之民所共止之至善。故此三纲领,亦可以“明明德于天下”之一语概之。此中明德属己属内,天下属人属外,明明德为内圣之功,平天下为外王之功。明明德之内圣之功必表现,而终于平天下之外王之功;而平天下之外王之功,必本原于明明德之功,亦以此明明德之功为始。则此整个明明德于天下之一语,只说此始终相涵之内圣外王之一功。在此始终相涵之一功中,则见“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而见物之本末之相贯。大学之教,亦可谓除发明此一“事之始终”、“物之本末”之相涵相贯,为一“明明德于天下”之一事外,别无余义矣。

    依此大学之“事之始终相涵,物之本末相贯”之教,以观墨家之教人爱利天下,而忘其自己,以成外王之业者,与道家之教人只求完成其自己之内圣之功,而超出于世俗之天下之上者,即皆尚为一偏之论,而未尝知通此人己、内外,为一贯之道者。若知通此人己内外之一贯之道,则当言人之利天下,以成其外王之业,当以明明德于天下为归。只使天下人为我所爱利,而不能平天下,以使天下人皆得自明其德,皆以德为本,财为末,尚不能称明明德于天下,亦非外王之至者也。此明明德于天下之事,则又初只为自明其内在原有之明德之事。此自明其明德之事,亦即所以成就人自己之内圣之功。此中,人之为人与为己,外王之业与内圣之业,应只是相涵之一事。则墨家之为人,与道家之为己,皆当由此大学之道,以通为一贯矣。此即契于荀子言合圣王之道之旨。然荀子言合圣王之道,乃自尽伦之事,必连尽制之事而说。今只在事上说,则此尽伦之事,乃道德之事,尽制乃政治之事,即有不同。今欲通此尽伦之事与尽制之事为一,唯赖吾人之于为尽伦尽制之事时,有一必求尽伦尽制,由己以贯彻于一切在伦制中之天下人之心愿或心志。此即为有极大之广度,而兼极高之强度之道德的心愿或心志。荀子所谓能虚壹而静之心,则虽有一极大之广度,以遍知察万物,求其各得其位;却并不能直下贯彻至一切在伦制中之天下人以求明明德于天下;故荀子亦未能以此一切尽伦尽制,即所以完成其虚壹而静之心之志愿之所存,而直下以此尽伦制之外王之业,皆所以成就此心,而成就自己者矣。然大学之明明德于天下,则可说为从事大学者之开始点上之一心愿或心志。此一心愿或心志,则兼有极大之广度,同时有极高之强度,以贯彻于次第之由修身,以至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事之中者。由此而吾人即可本此大学之义,以直下说此大学中之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外王之业,即所以成就此开始点之一心愿、心志,而成就此自己之明德之明者矣。此中大学虽未明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即成物之事,明明德之事即成就自己而成己之事,然其义则应涵具此成物之事,即成己之事之旨。至于明白说出此中人之成物之事即成己之事,以通内圣外王之学者,即中庸之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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