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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庄子之道,与老子田骈慎到之道不同,与其关连之际

    前章述老子之道,吾唯由老子之“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段文句之疏释,以次第透入老子言道之胜义,而不重老子诸篇章之次序。吾今述庄子之学,则拟循庄子内七篇次序,以撮述其言道之旨。此庄子之道与老子之道及田骈、彭蒙、慎到之道,为周秦道家思想之三型,吾已论之于前文。此要在本庄子天下篇所论者而说。后世言道家之学者,则汉世之司马谈论六家要旨、及班固汉书艺文志,初不重此老子与庄子与彭田慎之异;而偏在自老子之学,以言道家之所以为道家。后之道教之流,亦初以老子为宗祖。魏晋为玄学者如王弼、何宴、嵇康、阮籍,并以儒道互参,亦于老庄并重。然其精神意趣,则与庄子为近。向秀郭象注庄,为玄学之一大宗。佛学东来,支遁讲逍遥游、亦传有庄子注。僧肇妙善老庄,其论更多用庄子语;其流为成玄英以佛家言为庄子疏。历南北朝至隋唐,而道教之势盛。唐以天子姓李之故,而宗祖老子之道教,在政治上之地位,时或高于儒释二教之地位。玄宗封老子,为玄元皇帝,而封孔子为文宣王,庄子则与列子、文子等并位居真人之列。则老固位在孔上,而庄列之于老子,亦犹文殊普贤之于释迦。道教之徒,遂唯视庄列等书,为老子之注解,庄老之异,亦恒为人所忽。宋人之注老庄者,就焦竑之老子翼及庄子翼所辑者以观,亦多重其同而忽其异。直至明末学者,乃多有见于老庄之异,亦多有见于庄子之言之有近于儒者。如王船山其著者也。此乃对庄学之理解之一大进步,而还契于庄子天下篇之言老庄之异之旨者。唯庄子之内篇,宜与其外杂篇分别而观。内篇之每篇,其文大皆自分体段,合之则可见一整个之思想面目,当是一人所著。外杂篇则内容甚复杂,可谓其后之道家言之一结集,其新义之所存,亦当分析而观。故吾今论庄子书,乃以内篇为一单元,外杂篇别为一单元。因内篇之每篇之文,大皆自分体段,故宜循文撮述。于外杂篇,则吾初亦尝就每篇之文,一一录其要义,然后更加归纳,以见其新义所存,约之为九条,加以总述。此即吾今论述庄子一书之言道之宗趣与方式,宜先加以指出者也。

    于庄子之言道,吾固本天下篇之说,谓其不同于老子及田慎彭之徒之言道。然天下篇之言此道家思想三型之异,犹嫌抽象,为初学所不易把握。今如更落实,而先自浅近处说,则吾意此庄子之言道,如以内篇所说者为本,则其特色,乃在直下扣紧人生之问题,而标出人之成为至人、真人、天人、神人之理想,如前章所及;而其所言之道,亦即皆是如何实现其人生理想之道。故其中虽言及自然之天地万物,然非直就自然之天地万物,而法其道以悟道,乃是由人之如何游心于天地万物之中、与人间生活以悟道。故其言道,亦恒取喻于种种常人生活中种种实事,如逍遥游之庖人治庖、宋人为洴澼纣光,齐物论之南郭子綦隐几而卧、仰天而嘘;养生主之庖丁解牛,人间世之奉命出使、匠石过树,德充符之与兀者同游,大宗师之问病、吊丧,应帝王之神巫看相,初皆人之生活中事;在外杂篇中,则亦有天道篇之轮扁斫轮,天地篇之抱瓮出灌,达生篇之丈人承蜩、舟人操舟,田子方篇之解衣为画,徐无鬼篇之相狗马,达生篇之斗鸡,外物篇之钓鱼,秋水篇之观鱼等,种种生活上事;并皆为庄子或庄子之徒所取之为喻,以说其所悟之道者。至庄子之即自然界之物,以悟道而喻道者,则恒取其物之大者、远者、奇怪者,以使人得自超拔于卑近凡俗之自然物与一般器物之外。故庄子逍遥游及于北溟之鲲,化为大鹏,由北海而南海,更扶摇而上,至九万里之远;齐物论及于天风之过山林,入众窍,成无穷之声;人间世有“卷曲、轴解、嗅之使人狂酲三日而不已”之怪树;德充符有“颐隐于哜、肩高于顶、勾赘指天”之奇人。杂篇中则知北游篇有为道所在之蝼蚁、稊稗、屎溺;至乐篇有对语之髑髅;寓言篇有对语之魍魉与景;则阳篇有为二国所居之蜗牛角。此庄子或庄子之徒所取之为喻,以说其所悟之道者。今按老子之言其所悟之道,则罕以人之生活上事为喻,唯多取常见之自然物,如地、天、水、江海、百谷、渊、溪、雌雄、牝牡、本根、毫末,或常用之器物,如橐籥、户牖、辐、毂、辎重、刍狗等为喻。此老子所取以为喻之常见常用之诸物,则皆近物、小物,而非远大怪奇之物。老子之教,亦重人之自处卑近之地,以观小物,而言“不出户,知天下”“见小曰明”,固不同于庄子之恒以远大怪奇之物,喻其所悟之道之所在也。老子之取常见常用之近物,小物为喻,尤不同于慎到、田骈、彭蒙之以顺应当前天地万物之势之变,而欲化同于无知之物者。庄子与庄子之徒,盖最能充人之心知之想象之量,以见人之日常生活之事,无不有妙道之行乎其中;而亦能更及于自然界中远大奇异之物,以使其神明自拔于卑小常见之物之上之外者也。

    至于吾人如欲言庄子之由观人与天地中之事物,以悟其道之用心方式,与老聃慎到等之用心方式之关连,则吾人可说庄子之用心方式,要在于其与物势之变相接,而游于变化之时,更求其心思直下透过亦超出于此物势之变之上之外。盖物势之变,呈于吾人之前者,固密密相连而无间。故人可只求顺应,以乘其变化之势,而与之而俱行,此即慎到田骈彭蒙所悟之道。然人之心知,固亦可乘此变化之势,更溯其原于往古,穷其流于方来;即可还观此当前之物势之变,为须臾之事,视此当前所接之天地万物,如稊米。此即成庄子之一直下透过而超出此当前之物势之变之外之上之道。复次,循老子之道,以言物势之变,则物势之变,咸有其始终,亦始于无,而终于无。此始终之无,亦即为吾人之心知可缘之而透出于物势之变之外之上之间隙。人于此固可谓此物势之变,此终彼始,中无间隙。然当彼之始,彼中毕竟无此,而此之有,即在无中;彼更终而另一彼始,此彼之有,即亦在无中。循此以观,则即物势之此始彼终,其来也无穷,亦皆在无穷之太虚或无中,相继以有,亦皆只为行于此太虚与无之中者。今更透过此虚无以观其有,则有者亦皆若有若无,而芴漠无形。吾人之心知亦即可超出于其“有”与“形”,之外、之上矣。由此而天地万物无穷,此心知神明之所游履,亦无穷。然此心知神明之游履,既及其所及,又必更自透过而超出之,则此心知遂宛若能穷此无穷,以及于造物者,便可与天地之“造物生物而有物之精神”相往来,而不与此所有、所造、所生之已成天地万物,相往来矣。此即谓缘慎到等、及老子之道,而别出一道,以成庄子之道。此即所以见庄子之道,与慎到等老子言道之关连者也。

    二 庄子之至人、真人、天人、圣人、及内七篇中之问题与其关连

    此一庄子之所以达至人、真人、天人之理想,在根本上是一为人之道,正与孟子有相同之处。然孟子之为人之理想止于圣贤,与孔子同。墨子老子亦只言圣王之道。然老子言为政,不重尚贤。此与儒墨言为政,皆重尚贤尊贤之旨异。慎到田骈彭蒙,则既笑天下之尚贤,亦非天下之大圣,乃欲自化同于无知之物,以块为不失道。然既为块矣,焉能笑圣贤。故人亦可笑之为死人之理,如前所说。此则由其别无正面之为人之理想之标出。唯足成其与天下人互笑之论而已。庄子则亦不言尊贤尚贤,而于圣人之外,更言天人、真人、至人。则明重在人之成为圣人之外,亦成为至人、真人、天人。至人者亦人之至,乃自做人之做到极致之量者而言。真人者对伪而言。真人无其反面之伪妄,即就其人之质之纯而言。神人者就人之心知神明之无所不运而如神言,天人即就此人之同于天,而亦同于帝而言。人能为神人天人,即更无墨子之以天与上帝为上、鬼为中、人为下之说,亦非老子于人外别出鬼神,人当由下法地、至上法天之说。庄子言人神明之无所不运,而同于天、同于帝,其在道家思想中之地位,亦正同孟子之言“尽心知性,即存心养性,即事天”,及“万物皆备于我”之思想,在儒家思想中之地位。唯孟子之教,在本孩提之爱亲敬长之心、四端之情,而充达扩充之,以成圣人之为人伦之至者,而备万物于我。庄子则游于天地万物之中,而更透过之,超出之,以游于无穷,而成其所谓真人、天人、至人、圣人,即皆兼为超世间人伦之人耳。

    循此以观庄子之学中人求为至人、真人、神人、天人、圣人之义,则似首当知此诸人之名,毕竟指一种人,或有高下之不同种类之人。于此诸人,庄子逍遥游篇及天下篇尝并言之,他篇亦恒及之。天下篇言:“不离于宗,谓之天人,不离于精,谓之神人,不离于真,谓之至人。以天为宗,以德为门,以道为门,兆于变化,谓之圣人”。此似以天人最高,神人次之,至人又次之,圣人更下。然圣人兼以天为宗,则亦同天;以德为门;即不离其精;以道为门,即不离其真;而又兆于变化;则圣人之德最全”天下篇言内圣外王之道,固以圣为宗,以统天人、神人、至人;未必以天人神人至人高于圣人也。(后有专章及此天下篇之全旨)至庄子他篇如大宗师之言真人,德充符之言至人,逍遥游之言圣人、神人、至人三者,自其于儒墨之圣人之外,别出至人真人神人之名而言,则见其有视至人真人神人更高于圣人之意。然逍遥游言“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亦可说是一种人,就其无己而言为至人,就其无功而言为神人,就其无名而言为圣人。大率后之郭象注庄,则重言圣人神人至人只是一种人,道教之徒则言真人神人在圣人上。吾则以为二者皆可说,庄子实兼具二旨。然庄子之必就其理想之人之德,而别出至人神人等名,以名之,则正可见庄子之重人之德,而又不自足于儒墨所言之圣人之德者也。

    至吾人欲于庄子之所理想之人之德,有真实了解,当首求对逍遥游篇所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之义,有一确解,与其别于儒墨、及其余道家做人之理想者何在,以确定此庄子之做人理想。此要在对逍遥游篇之言更作一分析。次当论庄子之本无己以言吾丧我者,所以合物我和人我之言说之是非之道,此要在明齐物论之大旨。由齐物论,亦可知其学不同于慎到、田骈、彭蒙之学者何在,亦知近人之或以齐物论为田慎等所作者,其言之非是。再次,则当知此庄子所理想之人,如何调理其心知与生命之关系,以成一生人之道,而非死人之道。此即要在知养生主一篇之大意。又次则在知庄子之所以处此人间世,而得游于此人间世,亦如其游于天地万物之中之道。此则要在知其人间世之大旨。再次,则当知庄子之所以说人之德,与其生命及形骸之关系,此则主要见于德充符一篇。再次则在庄子言其理想之人处生活对死亡之道,与其理想之人之如何修成之工夫等,此则主要见于其大宗师一篇。最后则为其理想之人之如何自用其心知以应世,而与人相感应相知之道,此则主要见于应帝王一篇。此内七篇者,明是各说人如何成理想之人之一真实问题。故皆各有一标题,此标题亦当是原有。此诸篇中,所论之诸真实问题,乃关联于人之当有一理想之人之观念,亦当求其所以处物我,应人我之言说是非之道,调理生命与心知之关系,而处人间世,以及人之德之必亦连于其生命与形骸,及人之必有其生活,亦必求所以对死亡,而人与人间亦有相感应以相知之关系,而必然产生者。庄子之内七篇之各就一问题以为论,固显然有一系统关联之义理,存乎其中。昔成玄英为庄子序,已于内七篇本佛家义,通贯而说之矣。至于庄子外杂诸篇,则皆只以篇首二三字为题,显见为纂集者之所增,而其所论者,亦言非一端,义多歧出,与内七篇之旨,或相应相关,而不必皆相应相关。以之证内七篇之旨则可,以为足以与内七篇并重则不可。昔人多以内七篇为庄子自著,外杂篇则庄子之徒所作。此固亦不必然。然外杂篇要可别裁而另论,即天下一篇,盖亦非庄子所为,以其虽盛称庄子在诸子百家中之地位,而亦未尝以其能得内圣外王之道之全。若以此为庄子之所著,亦庄子自超于其学之外,更本内圣外王之道之全,以自评其学之所成之论。此亦无异乎为另一庄子之所著,故仍当视为非内七篇之庄子所著为是也。此下之文,则本内七篇次第文,摄其大旨,评涉异释,销其凝滞,以申说其义理之关联,以便学者之参对原文,而更细观之。

    三 逍遥游之无名、无功、无己之义

    逍遥游篇,要旨在说其理想之人,为无己之至人、无功之神人、无名之圣人。必无己、无功、无名,人乃至无待之境,而可言逍遥。故晋支遁谓庄子之逍遥游之旨,在明至人之心。然逍遥游之文,则自北溟之大鱼名为鲲者,化为大鹏说来。此鹏亦为孟子之所谓禽,而鱼则不同孟子所谓兽。庄子书喜言鱼,亦喜言虫鸟,而罕及于兽。鱼游于水,而鸟飞于天,虫俯于地。兽则或如野兽之残,或如牛羊犬豕,只供人用;不如鱼鸟与虫,足以寄超世者之心。庄子逍遥游由鱼之大至数千里,其化为鹏之辈之数千里者说来,则兼大鱼大鸟之游之飞,以说“化”,其后文又言上古之大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则是以大春大秋说椿之大年;而言小年之春秋不及大年之春秋,以喻小知之不及大知。庄子固未尝以大鱼之化大鹏为逍遥,因其必待风之积,以负大翼,而未能无所待也。然庄子亦未尝非意在举此大鱼大鹏大椿,以使人知有大物有大年,以由小知而至于大知。秋水篇言“大知观于远近”,大知固大于小知也。而逍遥游篇末庄子谓惠子拙于用大,则鹏之能用大翼,以水击三千里,搏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而绝云气,负青天者,固非斥晏鸟小鸟之所能比。则斥晏鸟之笑大鹏,固是以小知笑大知。由此观之,则郭象谓逍遥游之旨,乃以大小并观,小者自适于体内,即自足无待,而可得逍遥,大者不自足,则大者亦不得逍遥云云,即与庄子明言大知小知之不同,而实有小大之辩者不合。依郭象意,小者自足,即可忘其小而无小,大者不自足,即见其尚小,而非大。则无大无小,乃可超小大之辩。此固是一义。然以小比大,则大固大于小,大可涵小,小不足以涵大。如大知涵小知,小知不足涵大知。固仍当尚其大,从超于小之外也。则谓大鹏,即是逍遥者,固非;大鹏之飞固有待,即无待,亦只是鸟,其不能有人之逍遥,不待辩也。然庄子此篇之必由大鹏之飞说来,而又归在善用大,则郭象之谓庄子之于斥晏鸟与大鹏,自始平观,亦非是也。庄子自是欲人由小知以及大知,亦望人之由小人以更成大人,而世之王公大人,则在庄子视之犹小人,大宗师篇所谓“人之君子,天之小人,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也。今以逍遥游文而论,则其首言:“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此所指者,正为世之能为官而合一君之君子,亦本儒墨之尚贤尊贤之义,所当由国家征选而出,以为墨子所谓王公大人、儒家之在朝之君子者也。然此在庄子,则只为立功名于世间之人,而为其所论之人之种类中最低之一级。故庄子以“宋荣子犹然笑之”之一语,而视之为不足论者矣。

    宋荣子盖即宋钘。天下篇谓其学“愿天下安宁以活命”,而以“禁攻寝兵为外,情欲寡浅为内”,固非只求自己之功名之人也。荀子谓其倡见侮不辱之说,则亦无意与人争胜,而求世间之名荣者。则下文所谓“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辨乎荣辱之境”。其所指者即宋荣之行。天下篇亦言宋钘“上说下教,强聒不舍”,即举世非之而不加沮者也。逍遥游篇下文更谓“彼于其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此即谓宋荣子之不顾世之毁誉,亦世所罕有,然犹有所未树。于其所未树者何在,则未明言。以理推之,盖谓其辨内外,以自求“情欲寡浅于内”,“人我之养,毕足而止”,即尚未忘人我之分,而未能无己,以为至人也。

    至于下文言“列子御风而行,旬有五日而后返,泠然善也”。列子盖较宋钘为能无己者。御风而行,即忘我而顺风势以行。此与天下篇所言慎到、田骈、彭蒙之顺应物势,“若飘风之还,若羽之旋”者,其精神正不相远;亦类逍遥游之大鹏,能绝云气,负青天,以行于空者。然庄子则谓“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此即谓其虽可谓善致福,能致福如此者,亦不数数遘,然其致福之功,犹待于风;如大鹏之待风之积也,然后能负其大翼;亦如慎到、田骈、彭蒙之徒之与物宛转而乘势以有其功者,有待于此物势而后行。此即意在言列子之虽能无己,而未能无功,以为神人也。

    由此以观逍遥游篇之下文,则要在分举数例,以言圣人之能无名、至人之能无己、神人之能无功者。尧让天下于许由,许由不愿受其名,即能无名者也。下文言藐姑射之山之神人,“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磅礴万物以为一”,“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即人之能超世,由天下至天上,以其己与天地万物为一者也。此即言神人之超于事功,而更能无功者也。至于下文言“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于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窅然丧其天下焉”。即言尧之能从此神人游,以求如至人之无己者也。

    此无名、无功、无己之人,以世间之眼光而观,固无用。知效一官,行比一君之贤士,辨内外之宋荣子,皆求用世而有用。列子御风,亦自有其用。此无名无己无功之许由,藐姑射之神人,及尧之窅然丧天下,固似皆无用。此篇最后二节之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一节,则要在言能不求用于此,然后有更大之用于彼。如人之不以此药为洴澼纣光,然后能以此药用于水战。至于最后一节,论惠子之有大树,则要在言于此无用之树,可任之无用,而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而人大可“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此逍遥彷徨于大树之下之事,固无用,然此仍是人之一逍遥自得之生活。此即谓人能任无用者之无用而不求用,即所以成人之逍遥自得之生活。此生活即人所宜有,亦人所未尝不知乐之者。人能无名、无功、无己,而有此一逍遥无待之生活,即圣人、神人、至人之生活。能有此生活,固不需更言此人之生活之用;而人亦唯有不求用,任无用者之无用,乃有此人之生活。则庄子逍遥游之旨,在成就一人之生活之理想,或人生之理想,亦可知矣。

    四 齐物论中之齐物我是非义

    人真欲成无名、无己、无功之圣人,至人,神人,而有逍遥无待之生活,言之似易,而得之则难,因其中亦原有种种真实之问题在。兹先就如何无己之问题而论。盖人之情恒以己为主,而欲他人与物之从己。欲他人与物之从己者,归根到底,即欲他人与物之合于我所视为是者,或我心之所知为是者。则如他人与物不合于我所视为是者,我必以之为非。是之所至,即利之所在,非之所在,即害之所在也。依墨子言之,是之所在,即人所自以为“义”之所在,非之所在,人之所视为“不义”之所在也。我以此为是为义,而人非之以为不义,则是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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