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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真正之栖神玄远之心,表现其在世俗与自己之一切格套之外之我性、个性。此即归于直接以体无致虚,为表现我之我性、个性、“我之为一绝对无二”或“我之独”之一思想形态,而为魏晋思想之最高向慕之所在者也。

    此体无致虚以表现我之独之思想,其进于只以反抗世俗之格套、与自己之格套,以表现我之独者,则在由此尚不仅可自见其自我之独,亦可知他人之各为一独,万物之各为一独,而无物不独,无不见有其个性,有其绝对无二之性。此即不同于以反抗之行为,表现我之个性或独者,只能表现我之独,而不能知人之独,而恒害及人之独,或以今日之我之独,害及昨日之我之独者。盖在人以体无致虚表现其独之时,彼即能自见其不为任何格套之所约束,而彼亦无意造格套,以约束天下一切之人物与事物,此即为一绝对无为之心。此绝对无为之心,不为一切之障碍,则可任一切事物之往来于其中,而皆得其自在;则一切人物之独,“一时之标,千载之英”,“楂梨橘柚,各有其美”(世说新语品藻),皆可为有此体无致虚之心者之所知。此即能无为而亦无不为矣。

    此体无致虚之心,所以能知一切人物之独者,以此体无致虚之心,所遇之当下之境,原无所不独。吾人于当下所遇之境,所以不视为独者,唯以吾欲纳之于一类之中,而以思想之格套限定之。此体无致虚之心,初无格套,以限定任何事物,则无纳之于一类之中之意。人亦自知其果纳之于一类之中,原不能尽此当下所遇者之为独。人断此纳之于一类之想,而其所遇者,乃无往不独矣。

    四 当前实境之消极的运用,为所遇而皆见其独所以可能之根据

    然此中仍有一问题,即吾人当下所遇之境,毕竟有其内容,而为实境。若为实境,则人以虚心遇之而与之接,此心即不得更虚,而亦不能同时自见其超出于一切约束规定之外。由此而人于其当前所遇之境,是否能永无思想之格套,加施于其上,亦是一问题。再人之心,总有所思。其思之所成、念之所及者,亦为一内在的当前所遇之境,呈于心中。此心又如何可兼体无而致虚?岂必需人心之一无所思、一无所念,然后能体无致虚乎?

    若吾人对此问题,欲求有一善答,则须知人心之所以能有所遇之境,而仍能体无致虚者,此关键仍在吾人于所遇之境,可只念其消极的意义,而不念其积极的意义。则无论此境为未经思维之感觉所遇之境,或经思维而成,而为念之所及之境,吾人皆可只体其消极的意义,而不体其积极之意义。此所谓不体其积极的意义,非谓此境无积极之内容之谓,而是谓:在吾知其积极内容时,即同时对之作一消极的运用之谓。此所谓消极的运用,即由知此境之“异于其他一切境”,以成就吾人此心之自其他一切境之超拔解脱,以自见其心之独之谓。溯此事之所以为可能者,则在吾人当前所遇之境,原为“非其余之一切境”之一境。其“非其余之一切境”,即其所以成其为唯一之当前所遇之境,而为独者。纵此当下所遇之境,经吾人之思维,以使之成概念所规定之一境,或此当前所遇之境,即吾人心之思维所成之一极抽象之概念,然吾人仍可说之为一独。此只赖吾人之先反省:吾人之当前对此概念之一“遇”之为独,便可知此概念之此时之呈现于我,亦为一空前绝后之事。此概念之呈现于我,能使我超拔于一切其他概念,一切其他之境之外;则此概念,即有使我心自一切其他概念,及一切其他之境中,超拔解脱之消极的意义。吾人如只体此概念之“消极的使我心得超拔解脱于一切其他之外”之意义,则吾人即于有此概念之际,同时仍可致虚而体无。吾人于此时,既体此概念之消极的意义,则此概念之积极的内容,虽未尝不呈现于吾心之前,然此概念可另无积极的意义。此所谓积极的意义,即“概念之如是,更有其此如是”之意义;所谓积极的内容,即此概念之如是。吾有概念之如是,而此如是,唯使吾得超拔解脱于其他一切境之外,而未尝念此如是有此如是之意义,则其有内容,未尝不同于无内容;而此概念之呈现于吾此时之心,即凌虚而透明。唯由其使吾心自其余一切境超拔解脱,而言其为一独。是知当下所遇之境,纵为一概念,而此概念亦未尝不可与遇会之者,同独化于玄冥也。

    吾人若知人心可于其所遇之境,无不可视为独,而体无致虚,则知人之应境,亦不碍其体无致虚。人之欲自体其独,而表现其真个性我性者,亦正当能时时应境而见其独。亦唯能时时应境而见其独者,能时时有赖以体无致虚之资。此所谓应境而见其独,其所重者,在体此境之消极的非一切境之意义;亦如上文所言,吾人知一人之有其真性情、真个性,在消极的体其不落入格套,非一切格套所能羁縻之风度。彼有真性情真个性之人,其所表现之一切超拔于世俗格套之行为之风度,固皆原只有由其消极的意义以知之,而不能由其行为外表之自身之积极的意义以知之者也。

    五 道家之圣人之向往与其非历史人物性

    由吾人上之所论,吾人可说有最高之个性之人,即能体无致虚,自见其独,而于其所遇之境,亦无往不见其为一独者。体无而不系,王弼之圣人;游外以弘内,郭象之圣人也。老子言“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又言“知我者希,则我者贵”;庄子言“见独而后能无古今”,(大宗师)“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天下)“独有之人,是谓至贵”(在宥);而虚无之言,更老庄所同有。唯老子有其所抱之“朴”,而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庄子亦有其蕴积充实于内而不可已以者在。然王弼之体无致虚,则无此“朴”、“实”之意,唯以虚冲为用;郭象之玄同彼我,亦更内无所藏,唯以应化为迹。此则皆与老庄,有毫厘之差。在王弼之言中,其体无致虚之意旨重,而一往任物之自然其所然之义,亦乃相随而至;郭象则又即物之各“自”之“然”其所然,重观我与物之“独”化其所化。此二人亦非无别。然大体言之,则此四人皆有一体无致虚,以自知其“自”与“独”,观万物之自然独化;而以超拔于一切世俗与自己之格套之外之圣人,为共同之向往也。

    今若以此上述之圣人为标准而言,则一般所谓有个性之人,去此盖远。此中人之风格之高下,则一方自当视其所以自世俗格套超拔之行之本身,是否不另落入一格套而定,其愈能不再落入者,其品亦应愈高,此如上所已说。另一方亦似唯有视其所赖以自世俗格套超拔之行为自身之高下,即以定其风格之高下。如由纵欲以自礼法解脱者,自不如游于自然之山水,以自礼法解脱者之高。乱杀人以见个性之不羁者,自不如豪侠尚义,以见其个性之不羁者之高。此则须承认吾人所赖以自世俗格套中超拔之行为本身,亦有高下之次序,然后能说。此定高下次序之标准,则盖不能由上述之道家义以得之。此标准,应或为来自儒家之道德标准,或为一般之行为之审美标准,或如世俗所承认之其他标准等。混合此其他之标准,以论有个性之人之风格之高下者,亦皆须兼就人之积极的属于何种类之人之种类性以为论,而非只就其纯粹之个性或纯独性以为论者。纯个性纯独性,乃唯于能超拔任何世俗格套之人物中见之。故此种人物之风格,亦宜唯由其一往超拔世俗格套之行见之。于此,人若能一念而一往超拔,即一念中可达一至高之标准,而自见其独,并见其所遇之境,与境中之人物之独。自此以去,亦无往而不见独,即一念达于道家之圣人之境,而人亦不能更自外测其高下。若欲自外测其高下,便只有自上述之人,其是否再另落入一格套中为定。此中所落入者愈多,其格弥下;旋落旋升,而翻腾不已,自非上格。如只见其一往超拔,而永不见其落,则可谓其格长居在此至高之境。其格之高者,其所表现之行事,亦不必多,尽可一事而已足。如老子之留五千言于世,一任彼后人之逞臆推测,自骑青牛出函谷关而去,遂不知所终;即亦足表见其格之至高,而更不待乎其他之行事者也。

    上言道家之人物,以一超拔而不见其落,如老子之出关一去,不知所终为上格。吾于此因更联想及凡中国之道家人物,其传记,大皆亦不详其先世、生地、平生踪迹、与生卒年月等。其著作真伪,亦皆同难考定。老子如是,庄子亦如是。有道家精神之张良与赤松子游,固不知所终,陈抟入华山为道士后,亦无下文。道家之书籍,如老子庄子之书,以及后来道家著作,今收在道藏中者,亦多难确定其著者之身世与时代。此皆由道家人物,原不在某特定之时空中生活,其行事原以如神龙之见首不见尾,为上格之故。由此而吾人可谓道家人物,原亦不宜于入史。其书籍亦原非必须考定其时代。盖必欲本历史之眼光,以为之作史,考定其书籍之时代,即欲以种种时空之概念,种种历史性之概念,加以规定。此实不免大煞风景之事;亦固与道家人物之精神相违,而为彼等所绝不愿受者也。道家之祖师,世传为老子。史记谓老子尝为周守藏室之史,而汉志谓道家出于史官。于老子尝为史官之事,人固多有疑之者。汉志谓道家深观成败兴亡,然后清虚自守,卑弱自持;亦视道家太浅。依吾今之意,谓老子尝为史官与否,固均无关大体。要之史记言老子乃弃史官而去者。言其弃史官而去,即所以见其欲出乎历史之外,亦欲出乎“为历史上之人物”之外矣。司马迁著老子传,于其出关后,唯言其莫知所终。于其年岁,忽言百余岁,忽言二百余,又谓:或曰太史儋即老子,或曰非也,而定之以“世莫知其然否”一语。善哉,此“莫知所终”、“世莫知其然否”之语,真老子之正传也,亦道家人物传中同应有之语也。司马迁之为良史,亦正在其知有“此出乎历史之外,而不在一切历史格套”之人物也。庄子书言老聃死,后之人作老子化胡经者,谓老子出关至印度,而化胡为净饭国王子,此皆同为煞风景之言。唯幸庄子未言老子何年何处死,又言其化胡成佛者,仍不知其后所终耳。魏晋时之王弼、郭象,皆能发挥老庄之义,言体无致虚,以观万物之自然与独化,以求超拔于一切世俗之概念格套之外。然惜二人之一生事迹,皆赫然具在。此则不如老子庄子之一生之惝恍迷离,更为道家人物之典型,使后人得时时想见其精神之荡漾于历史之外。吾人今亦必须于其一生事迹之惝恍迷离,“莫知所终”、“世莫知其然否”等,安然顺受,更无遗憾,然后方知老庄之所以能为独有之人之故也。

    六 老子不言性,而王弼言万物以自然为性,及郭象注庄之重独性

    吾人于上文言魏晋思想中,所重者在个性、独性,唯举魏晋人之风尚,及由王弼郭象之注老庄之宗旨等为言,而未尝举诸家之言性之言为证。因个性与独性本身,原不可加以界定,除上文所陈者外,亦无可多说。兹按老子王弼皆言自然。然老子书中,此自然之名只数见,而王弼则随处及之。又老子书中未明言及性字,而王弼注老子二十八章曰:“万物以自然为性”,又注二十六章曰:“不违自然,乃得其性。”此所谓物之自然之性,即物之各自然其所然之个性独性;而人之能任顺物之此性,又正赖在于人之能体无致虚以合道,然后能容能公,以任顺之也。此义在老子固涵有之,然直点出此“自然之性”之名,则亦王弼进于老子者也。

    至于郭象则言及自然与独化之语尤多。兹唯举郭象注庄子之本文之言性之语,明与庄子本文意相反者二处,以见其重独性个性之思想趋向,更有甚于庄子者焉。

    庄子骈拇:“骈拇枝指,出乎性哉,而侈于德;附赘悬疣,出乎形哉,而侈于性;多方乎仁义而用之者,列于五脏哉,而非道德之正也。”

    庄子此段文中,三句相对成文,明是以骈拇枝指,附赘悬疣,与多方乎仁义相比,以言其或为侈于性或非道德之正者。侈者,犹言皆对生命之性之自然,为多余之物也。然郭象注则曰:“骈与不骈,其于各足,而此独骈枝,则于众以为多,故曰侈耳,而惑者或谓云非性,因欲割而弃之。”

    今按当割弃骈枝与否,乃另一问题。然庄子既以骈为侈,则明视为多余而非性,而郭象则谓独骈为性,而欲任之,此则唯因郭象尤重物之独性,方有是言也。

    达生:“孔子观于吕梁,悬水三十仞……见一丈夫游之……孔子从而问焉……请问蹈水有道乎?曰:亡,吾无道。吾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长于水而安于水,性也;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此段文吾在原命篇尝引及。此言乃即就人之所安以为性,初不重:所安者在水不在水,此性亦非专指一安水之性而言,其意甚明。然郭象则曰:“此章言人有偏能,得其所能而任之,则天下无难矣。”郭象之意,盖谓生陵安陵,长水安水,即见人之所偏能,而此所偏能之所在,即人之故与性之所在。郭象于此凭空插入此“偏能”之观念,以释庄子文所谓性之初无偏能之意者,此即唯因郭象之特重人之特殊性、个性之为性之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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