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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所指同而人之观此所指之观点方面不同、观入层次不同者;又皆由于人之心思之运用,其方向之不同,或虽在一方向运用,而运用之深度不同之故。此人之心思,原可随顺一名言、及一事物,以有其在种种之不同方向、不同深度之运用,正为种种不同义理,所以得分别显示于此心思前之理由所在。此中,人若只自限于某一方向、某一深度之心思之运用,即只能知某一方面层次之其一种义理,而于其他方面层次之他种义理,更无所知。人若进而只依其所知之义理,以观他人所知之不同义理,遂恒不能善会,以如实而观,乃不免加以歪曲,而以不同者为同,亦以同者为不同:而后诸真实不虚之义理,乃宛然互相冲突矛盾,更不见有融合之道焉。实则此宛然之冲突矛盾,追源究本而论,唯起于吾人之心思,原有不同方向,不同深度之运用,而吾人又恒不免于依其所自限之某一深度、某一方向之心思运用之所知,以观他人沿其他方向,运用其心思之所知,而不能善会之故。则今欲以不同还之不同,亦以同者还之同,使各当其位,其道又不在只直就其不同而观其不同、就其同而观其同;而更应先自察:同此一吾人之心思,原有此不同之方向之运用,足以分别与种种不同之义理相契会。夫然,亦唯有人之善自旋转其心思之运用之方向,如天枢之自运于于穆者,方能实见彼一一义理之各呈于一一方向深度之运用之前,以咸得其位,如日月星辰之在天;亦方能实见得一切真实不虚之义理,其宛然之冲突矛盾,皆只是宛然而暂有,无不可终归于消解;以交光互映而并存于一义理世界中。此则吾素有志焉,而未敢云逮,而唯持之以自勉,以论述中国先哲之言之法也。唯今兹之论性,则窃自谓差近之耳。

    再复须知,此上所说之宛然之冲突矛盾,固有可加疏解之法;然其所以有此冲突矛盾,亦自有其义理。上文所述“人之不免于其心思在一方向之运用,以观他人所知”,即其“所以有”之义理也。则人类果一日有此所谓“不免”,此宛然之冲突矛盾,即亦将永存于人类思想史之中,而一切加以疏解之法,其效亦必有时而穷。大较而论,则并世而生之人,互于其所思之义理,更难真相知,最难免于种种“未尝不可无”之辩争,而当时亦无人能为之疏解以息之者。斯则有如彼并肩齐步之人,唯互见其头之侧面,而相视如歪面之人,乃互斥其非正。斯亦是势之所必至,理有所固然,思之可知。夫然,而世乃不能不待于后世之人,以平观昔人之所思,而分别其言之殊方,与义之各有所当之处。此亦正如唯有彼居后之行人,乃能平观彼居前之行人,而更能分别其方位之所在也。昔亚里士多德与柏拉图并世,而亚氏未必能真知柏氏;朱陆并世,而朱未必能知陆,陆亦未必能知朱。然后世之人,其德慧之不如柏亚朱陆者,又未尝不能知柏亚朱陆之依其运用心思之方向之不同,方致其所见义理之有不同,而各有千秋。则以吾之下劣,今兹论中国先哲之言性,亦固未尝不可分别诸先哲之心思之不同方向,而分别知其所知于性之义理,见其相融合而不悖,以并存于一哲学义理之世界之处。此即吾之所以不揣冒昧,凡遇先贤之异说纠纷之处,皆尽力所及,为之疏通,以解纷排难。盖亦将以聊补彼先贤之在天之灵,念其在生之日,或尚有未能相知之憾云尔。若徒学侏儒之立于两大之间,左右采获,以折衷为和会,则非吾之志也。吾之写此书,虽上下数千年,然初非搜集资料,而后次第为之。乃先以数十日之功,一气呵成其大体。然后络续补正,更于校对时,字斟句酌;兼以目疾之故,悠悠四载,方得出版问世。故吾亦望读者先通吾书之大体,然后更察其微旨。吾书于每章每节,皆时具新意,以疏释疑滞。然皆不宜断章而直取,唯可随文以顺求,方可于此义理之天地中,得峰回岭转,前路以通之趣。此吾之论述之道然也。至若吾所述论,不免于先哲之言,抑扬过当,还失本旨,或治丝益棼,求通反塞;则学力所限,无可奈何,是吾之罪。然其本旨固自在天壤间,可通之理亦固自在天壤间。此亦唯有期诸后人更匡其不逮耳。

    三 本书之内容

    吾此书之所陈,吾原已约其大意于最后一章。如更归摄其义而言,则吾意中国文字中之有此一合“生”与“心”所成之“性”之一字,即象征中国思想之自始把稳一“即心灵与生命之一整体以言性”之一大方向;故形物之性,神灵之性,皆非其所先也。大率依中国思想之通义言,心灵虽初是自然生命的心灵,而心灵则又自有其精神的生命;“生”以创造不息、自无出有为义,心以虚灵不昧、恒寂恒感为义。此乃一具普遍义究极义之生与心,而通于宇宙人生之全者;非生物学中限于生物现象之生,亦非经验心理学中限于所经验之心理现象之心也。依普遍义究极义之心与生,而说其关系,则生必依心,而其生之“有”乃灵;心必依生,而其“感”乃不息。生依心,故此心即心之所以为生之性;心依生,而生亦即心之所以为心之性。生不离形,而有形不同于有生。墨经言“生,形与知处也”,而知是心。心能知身之形与物之形,而凡有形者,又皆不同于此“能知之心知”之“无形”。世言有形之物与有形之身相感而有知,实则感已是知,亦已是心矣。未感而寂天寞地,已感而开天辟地,此一感知,即一生之跃起,心之跃起,亦天地之跃起。荀子言:“天地始者,今日是也。”进而言之,则当下之一感知是也。当下之一感知之开天辟地,即无异盘古之开天辟地,上帝之无中生万物也。在此感知中,此生命心灵自是面对天地万物,而亦自有其理想,更本之以变化此天地。吾人当下之一感知之如是如是,并无奇特,亦人人当下可实证之此生命心灵之性。然人果能把稳此当下一感知之如是如是,更无走作,则任随千思万想,翻江倒海,终可滴滴归源,无一毫泄漏矣。

    然克就人之千思万想而言,则其源虽皆出于生命心灵之感知。然此生命心灵既有所感知,而有所思、有所想,即恒以其所感知、所思想者,为其自己,或杂其所感知所思想者,以知其自己。于是真知其自己,遂成大难事。如人离家,远行异域,既已经年,归途更须历千山万水,回家乃成大不易。于此,人既已还故里,“遥望是君家”,亦初不知其门庭安在。在西方思想,人初乃本其生命心灵之感知,以求穷彼自然之物理,更探彼上帝之密怀,乃离故家愈远,而其知其自己之性之事,更多是沿其所知于自然或所信之神者,而为之。如亚里士多德以降,直至今之西方之为心理学人类学者,凡只由人为自然万物中之一类,以求知人之生命心灵之性者,皆唯是沿其所知之自然以知其性之说;而西方中古思想之言人性,即多为沿其所知之神性以知人性之说也。凡此等等,皆与中国文化传统,自始即面对此心灵之整体,先绘出此一整体之图样,于此“性”之一字之中,更求自知其自己之性之何若者,其用思之方向,初大异其趣。然人即巳能面对此一生命心灵之整体,以求自知其性,其自知之事,亦非-蹴即就。人于此之所见,或偏或全,或深或浅,或泛或切,或透或隔;人仍须历种种崎岖之径路,方渐有豁然开朗之境,又或再迷其道而入歧途。此为学之难,亦知性之学之难,乃人类所共有。此中国先哲之言性之说,所以亦至繁至赜,而难为今世学者之所知也。

    然吾今姑避难就易,以说本书所论之中国先哲言性之思想,则亦可归摄之于上所谓性之一名所涵之义之中。以周秦之思想而论,孔子大矣,其一生之生命心灵之表现于其为人、其文章者,即是性与天道;故其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创教之圣多如是,前文已及。故吾书于孔子言性,唯略言之。下此以往,大率由于中国最早之性字即生字,故学者或徒即生言性,如告子是。此便是识得性字之右一面。孟子即心言性,乃兼识性字之左一面。庄子更识得人心既感知外物,便可以物为己,是为心知之外驰,而离于常心,亦与生命相分裂,使人失其性。此是见到性字之左面右面,虽合在一整体中,而未尝不可分裂。分裂原于心知之外驰,则唯有心知回返于生命,更与生命冥合,而后能复于此一整体。故庄子之言要在复心以还于生,而返于性。荀子则又见到人之自然生命之情欲,为不善之源,而此生之欲即性,故言性恶;乃倡以心治性,以心主性,亦即以心主生;乃与庄子所见为对反。此告庄孟荀之性,吾书最后章尝称之为中国先哲言性之四基型。此四基型中,告庄皆重生,孟荀皆重心;大率后之道家之传,首重在生,后之儒家之传,首重在心。此皆由于对此一生命心灵之性之整体之所见,不能略无偏重而来。亦皆不外初由面对此一整体,而各人思想,略有毫厘之方向之异,而分别开出之论。吾人今将其返本归原而观,则亦皆未尝不可会而通之,以见其不出此“性”之一字之左右二面之义之所涵之外也。

    告孟庄荀之论,其本身固不如吾人之所说之简单。告孟庄荀以后,更有种种综贯之说,如中庸易传礼记所言者。自兹以降,而中国哲人乃更皆言心必及生,言生必及心。秦汉学者更多有将此人性,逐渐加以客观化,以为人之为政施教、定人之品类之根据,以及视人性为客观的阴阳五行之表现于人者之说,如吕览、淮南、董仲舒、王充、刘劭之说。至魏晋而王弼、郭象重个性独性,更将此独性,加以空灵化。此皆各代表一形态之人性思想,详在吾书,而亦皆未尝溢出于此生命心灵之外以为言者。即王弼、郭象之言无、言寂,仍是要讲生讲心;唯重在说:此生既以“自无出有”为义,则无当是有之本;又此心既是恒寂斯恒感,则寂便是感之本耳。至于佛学东来,则更由无讲空,而以空性为万法之法性,以寂灭为涅槃。知法性即是般若,证涅槃即是佛性佛心。只执“有”不知空者,为妄执性;染业招“感”,而不知涅槃性清净者,为众生性。生原是由无出有,心原是恒寂恒感,今众生执有,而其与物相感之事,无非染业。故佛家主舍染取净,于有观空,由生证无生,而归向于寂灭寂净之涅槃。此仍不外是一在生命心灵之性上,求返本归源之学也。

    宋明儒言生命心灵之性,固不同于佛学。然亦初非谓妄执之有不当破,亦非谓人当任染业之流行以招感。唯是谓:吾人之生命心灵之“自无出有,由寂而感之创造不息”的“生生之灵几”,毕竟不可断;此“生生之灵几”,不是妄执,不是染业,亦不当断,而佛家亦未尝言其可断当断也。若其可断,则佛亦不能利乐有情,穷未来际也。宋明儒即在此不可断、不当断者上,正面立言,谓此生生之灵几即是性,即是理,即是道,亦即生命之所以为生命,心之所以为心。此生生之灵几,不在“自无出有”之“有”那里,亦不在“无”那里,而在“出”那里。此“出”不是已有故出,此出是纯创造。此纯创造,不落在所创造之“有”之中,即非一切执有而生之妄执与染业之所依止,而人亦正当依此纯“创造”,以化掉相当于佛家所谓染业之人欲、习气、意见之类也。宋明儒之一切工夫作到家,只是要成就一个纯创造而健行不息,恒寂恒感的心灵生命,是即圣贤之心灵生命也。成就此一心灵生命,即尽此心灵生命之仁义之性,仁至义尽,此外更无所得,故未尝不空寂。此性是每一个人之独体之性,亦是一切人之性,亦即生天生地之天地之性,此性无乎不在,而无始无终,尽性之圣贤之生命心灵,其鬼神之在天地,亦体物而不可遗,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以悠久而无疆,至诚而不息。于此要谈玄说妙,亦可说得无穷无尽。但宋明儒于此所言,要必由极高明以道中庸。后之清儒所见,更求平实,乃更不如宋明儒之偏在精神生命、精神生活上说性,而偏在人之自然生命在社会之日常生活上说性,乃有只就一个人在自然与社会中有其血气之生、与心知之觉上说性,如戴东原之说者。然要之由佛学至宋明儒以至清儒之学,与时贤之承中国言性之传统所为之论,以及吾个人昔年由文化意识与道德理性,以论人之所以能创造人文之性,虽曰千门万户,各自出入;其用思之大方向,仍是要面对生命心灵之一整体,而其全部之思想义理,皆未尝不可归摄在此一“从心从生之性字”所涵之义之内,而更无一丝一毫之漏泄也。

    丁未二月于南海香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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