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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一切物之如此如此,而任之自为自造,即法自然。是见此自然,只是物之“如此如此”之相,而非实体。今王弼谓法自然即法道,即一循“自然”之道相以观物,而生之论也。因王弼之特重无与自然之道相,道体之为“有”之义遂不彰。而为万物之本母或本始之道体,亦如归于寂,而此寂然之境相,亦即成本。此即王弼之“寂然至无,是其本也”之论所从出也。

    复次,玄之一辞,在老子初亦为指道相之辞。老子第一章于言道之有名、无名、常无、常有(或常有欲常无欲)之后,又曰“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则玄与妙,为兼综有无二相之道相。然老子书并未明以玄指道体。后扬子云著太玄,葛洪著抱朴子,乃明以“玄”目形而上之道体。魏晋人复以玄学一名,摄昔之道术道家之学之所涵。此与王弼解老之重道相,实同表示有关道相一类之概念与言辞,逐渐增加其重要性。而魏晋玄学之论有、无、自然、独化……等玄理,实皆本虚灵之心,以观照理相道相,而新义日孳,遂与老子论道之明文,乃实有道体以成用而呈相者有异。此俟后文再及之。

    五 道之第四义————同德之道

    老子书中所谓道之第四义,为同于德之义者。老子书中,道德二名,本有分别。依上文所述之道之第一义及第二义,道乃为万物所循之共理,或其所自生之本始或本母;则德为人物之各得之以自生或自循者。如三十八章之所谓上德、下德是也。然自另一义,则道之能生物而畜物,亦为道之德,如谓“道生之,德畜之”;道之反物而顺物,亦为道之玄德,如谓“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至于大顺。”“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要之,老子之言德,或就人物之得于道名说,或就道之反物而生物、畜物、顺物等处说,此皆为连道与人物之关系而说者。此即道德二名之别也。

    然在老子书中,道德二名,虽大皆有别;亦复不可一概而论。道之义亦未尝不可同于德之义。盖谓物有得于道者为德,则此德之内容,亦只是其所得于道者;此其所得于道者,固亦只是道而已。而道之畜物生物,亦只是以其自身去畜物、生物。彼虽畜物生物而有德,仍不失其为道,则有德亦同于有道也。夫然,故道之一义,亦即可同于德,或同于物所得所有之德,或同于道之畜物生物之德。如老子六十二章谓“道者万物之奥,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保。”奥为屋之一隅,宝者人之一物。今谓道为万物之奥,人之宝,则此道明为属于人物,而为人物之所具得者。是见此道之义,明同于人物所得所有之德。至如三十四章之谓“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而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此则实言道之畜物之玄德之状,而以此言道,即同于言道之玄德也。

    由上所言,老子之言道乃可别于德,亦可同于德。同于德者,即道之第四义。自道之别于德上说,则道乃从天地万物之共同之本始或本母上言,即自天地万物之全体之公上言;德乃从道之关联于分别之人物言。人物之德,即从人物之个体之私(私犹自己)之所得上言;道之玄德,则为再就此德之属于道体之自己而言。老庄在汉志列为道家,然司马谈论六家要旨,则名道德家。老庄皆同喜言道德,而老庄之言道德,实不全同。大率老子尊道而贵德,重有德,积德,不失德,冀有得于无私之道,亦以成其私;而庄子则既游心于德之和,放德而行,遗德而往,以大通于道,而相忘乎道术,亦相忘于德行。故在庄子,道德二名之别经,分言则可互代,并言亦非即相对成名。而在老子,则道德并言时,乃相对成名,公私义别;故道德二名之别,实较显著,乃有失道而后德之言。昔人分老子书为道经与德经,盖亦有见于此。故老子所谓道之同于德之义者,此在老子书中,实较少。申此义以泯道德之分者,乃庄学而非老学。后之为老学者,无论以老子之言,为人君南面之道者,或由老子以得长生久视之道者,皆重老子之德义,过于道义。亦即重此第四义之同于德之道,而又轻前三义之道,未能如庄子之放德,忘德,以大通于道者也。

    六 道之第五义————修德之道及其他生活之道

    老子书中之道之第五义,为人欲求具有同于道之玄德,而求有德时,其修德积德之方,及其他生活上自处处人之术,政治军事上之治国用兵之道。此义之道,就其本身而言,乃低于上述之德之一层面之道,亦即纯属于应用上之道。如今所谓修养方法,生活方式,或处世应务之术之类,简言之,即人之生活之道也。如老子四十一章,谓“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此所谓道,惟待人之勤行,则明不同于第二义之有物混成之道,亦非此形上之道之道相,复非第一义之自然律。人闻此道,或行或笑,则闻道不同于有德,而与第四义之道亦异。然此“道”之义,要不外人之求所以有德之修德积德之方。如老子所谓致虚守静,生而不有,为而不恃,专气致柔,涤除玄览,及治人事天之啬道,及所谓三宝中之慈,俭,不敢为天下先,及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等,即皆老子修德积德之方。是皆老子以之为教,上士闻之,则勤行,而下士闻之,则大笑不止者也。

    除此修德积德之道外,老子复言其他种种人之生活上之自处处人,及政治军事之道等。如只就老子一书所言者之字数而观,则其言之涉及此第五义之道者,在老子书中,实最多。老子之思想,对中国之政治社会与一般人之人生观,其影响最大者,亦在于是。然老子所言之此类之道,亦尽可离上述之数义之道,以为人之所了解而奉行。此亦即谓老子所言此类之道,尽可离其形上学而独立。后人之持不同之形而上学者,亦可有相类之言,或于此径采老子之说。至如老子之所以教人修积其所谓德之方,如致虚守静、少私寡欲、生而不有、为而不恃等,虽在其系统中,有特定之意义;在不同派别之学者,亦未尝不可兼依之而行,以达不同于老子之做人目标。如荀子、庄子及宋明儒者,皆尚虚静而重去私欲;今之罗素亦盛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之言;佛家言慈悲,亦可容纳老子之言慈,以为其一端是也。又此老子书中之第五义之道,在老子书中,吾人虽可将其互相关联,使人见其乃相辅相成;然人之只取其一而不取其二,亦未尝不可。如人之有取于老子之言慈俭,而不取其不敢为天下先,有取于老子之言“专气致柔”,而不取其“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等类似权术之言,皆未尝不可。此即老子之此义之道,虽影响最大,而徒就此义之老子之道之一端,亦最不足以见老学之全与根本精神所在也。

    七 为事物及心境人格状态之道

    老子书中所谓道之第六义,为指一种事物之状态,或一种人之心境或人格状态,而以“道”之一名,为此事物状态或心境、人格状态之状辞。老子第八章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此所谓“几于道”,犹近于道(尔雅释诂:几,近也)。此近自非空间上之接近之义。唯因老子以弱为道之用,以处下、处卑为教,以慈为宝,水至柔弱,而处众人之所恶之卑下之地,而泽及于物,正有类于是,即可说其如能体现此道,而近于道;于是道亦如表现于水上,而可视如一加于水上之状辞。此外,又如老子常言“天下有道”,此道之在天下,亦必非谓道为“天下”之所得而具有,以成为天下之德。因此天下一名,乃总天下事物之集体名辞,非如个体人物之能实有得于此道,以具为己德也。故所谓天下有道,乃泛言天下之人之行为或其政治社会等,合于宜有之方式或道之谓。然当此之际,人亦即可由道之普泛的表现于天下,以言天下有合乎道之状态,而此道即可视如“天下”之状辞也。

    按老子十六章曰:“……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此中所谓“知常”“容”而“公”,可直说为人能知道、行道、而有得于道者之德。然人既有此德,他人复见其有此德,则他人即可以此德,状其为人。是即见前所谓第四义之道(即德)与此义之道,本可相通。然此中仍有毫厘之辨。即谓人有此德,乃以人为主体,而谓此德属于彼之一人。此中所重者乃在人。至以德状其为人,则由于先念彼人之合此德之标准,然后举此德以名其人。此中先所重者乃在德。是此二义,仍不得相混。而老子此章谓知常者之容而公,乃明是重在以容与公,状知常者之为人之心境或人格形态者,其义乃为一状辞。此下之王、天、道等之本身,初非德性之名;而在此章中,此诸名又非照其原义,各指一存在的实有之物;则更应唯是状彼知常者之缘其容与公而有之心境与人格状态者。所谓“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者,即谓彼能容能公者,其心境与人格形态,即同于王,同于天,而同于道,并同于道之长久也。此同于道,即谓有一合于道之心境与人格形态,而此道及道之久,即可转化为此心境与人格形态之状辞。此处之道与久,乃皆附于人而说,故于下文又曰“没身不殆”也。

    又老子十五章:“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焉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若冰之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敝不新成。”此章所谓保此道,如直指形而上之道,则疏远而不切。如直指前文之“静之徐清,动之徐生”等,则义较切,而此道即指修德积德之方而言,而属于上述之第五义之道。然如通全章以观,则所谓保此道,亦可为遍指“强为之容”以下所说之善为士者之心境与人格状态,而保任之之谓。此亦未尝不切。若然,则此道之一辞,即所以指心境及人格状态之合于道处,而此“道”,即兼为此心境与人格状态之状辞。至此章之谓“保此道者不欲盈”,则犹谓“为无为,事无事”,常虚而小盈,此乃以无工夫为工夫,为修德积德之方,以保任此心境与人格状态。然此工夫,亦实不外此微妙玄通之心境与人格状态之自保自任,另无外此之工夫,或修德积德之方。是即以此义之道涵摄第五义之道也。

    此第六义之作为人之心境或人格状态之状辞之“道”,亦即所以表状此得道或有德之心境,与人格状态,对外(即对他人或对加以反省之心)所呈之相。此可名之为人之道相。为后世之道人一名所自始。道人之道,固所以表状得道之人之道相,而为一状辞也。此得道之人之内具德,而有其外呈之道相,亦如形而上之道体之自具玄德,而呈其道相于人物之前。此二道相,可相孚应。故凡依上述之第三义,以道同于道相时,一切状此道及此道相之言,亦无不可移用以状得道之人之心境与人格状态,反之亦然。如吾人前以玄与妙,为形上之道体之道相。又十四章谓“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希、夷、微,皆形上道体之道相。今此十五章,谓“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此“玄”“妙”“微”,又成人之道相。斯即道体之道相与人之道相之相通之证也。唯形上道体之道相,乃如由道体及其玄德之自身,自上而下而昭垂以见;而得道之人之道相,乃由人之积德修德工夫,以上合于道,由内而外之所显。故二义之道相,仍毕竟不同也。

    老子之论得道者之心境及人格形态上所呈之道相,除上述之第十六章外,二十章亦几全章言及此。此外,则老子书中,言及此者不多。盖在老子,以人之道相,依于其所得于道者之德;此正如形而上之道体之玄德,为此道体之道相如玄、妙等之所依;而老子实有更重道体玄德之本身及人之内德之本身之色彩。故其言中,较少直指道相为道,如前言之第三义之道,及今兹之第六义之道者。然在庄子,则上已言其不重道与德之分。庄子之放德而行,即使德充于内者,皆形于外。由是而庄子遂更善于即人之道相,以言人之所得于道之德。人之德之道,充内形外,而在外者即在内,斯乃有“目击而道存,不可以容声矣”之言。故以老子与庄子较,则在老子思想中形上之道体,固有深隐而不可识处,而得道有德之人,其德其道,亦有深隐而不可识处;而在庄子,则放德而行,充内形外,此深隐者,亦全幅呈现,德充于内而形于外,其神乃可游于万化。庄子天下篇论老子曰:“建之以常无有”“以本为精,以物为粗……澹然独兴神明居”,尚有内本外末物,由变复常之意。其论庄子,则曰:“芴漠无形,变化无常,死欤生欤,天地并欤?神明往欤?”“其于本也,深闳而肆”“不敖倪于万物”斯则其神明无定居,而无所不往,更无本末内外常变之相对,以游心于万化,而可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矣。此境界固别于老子,而庄子思想之精义,亦可无待于先立一形而上之道体。故吾人不可即以释老者释庄。然庄子全书所言之至人,天人,真人,固皆是就其人之心境及人格状态所具之道相上说,而即此人之道相之所在,以为道体之所存。此正为以人之道相为道之义,而特重人之道相者也。

    按汉之淮南子,承道家言,除重道之第二义等外,亦喜论真人、至人之生活情态等,而为著重言人之道相者。后之道教之徒、神仙家及隐逸之流,其修真养性,皆恒自觉在求形成某一具道相之心境及人格之状态,亦为以人之道相,为道之所存,而重此义之道者也。

    * * *

    [1] 老子书目以严灵峰所编中外老子著述目录为最备,严氏并将有老子集成一书出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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