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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序言

    老子五千言,文约旨远。解老之书,汗牛充栋。 [1] 约而论之,不外数途:一、按汉书艺文志,所著录之书,有老子邻氏经传,傅氏经说,徐氏经说,刘向老子说四篇。据隋志及经典释文所载,尚有河上公注,毋丘望之注及严遵注,诸书大都已佚。今存河上公注及严遵指归,亦疑伪。唯汉人之章句传注之业,要皆不外就原书之文字,分章断句,加以训释,则老子之传注,盖亦类是。后之学者为学,沿汉人学风,而于文字声音训诂之功,日益加密,并旁及版本校勘,以及对书中史事与成书时期之考证等,遂下逮清儒之业。其于老子,则近世如魏源之老子本义,及时贤对老子一书之校诂、考证,皆同此一途。二、魏晋学风,不同两汉,王弼注老,异于经生。盖大都顺其妙会冥悟之所及,以申玄旨,或详或略,皆非复原书章句之所能限。今既就其注文,离原书以别行,亦未尝不可。斯其解老,即别出一途。明焦竑老子翼,尝辑历代解老之文,自成体段者,分附于老子各章之末,共数十家,皆精粗不同,而体类不异者也。三、佛学东来,学者以老庄之义相比附,鸠摩罗什、僧肇并有老子注,惜皆残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于道家书著录者不多,而有苏辙之道德经解。其书主佛老同源,而又引中庸之说。此乃假儒释之言以通老,为明末以来,会同三教之论之先河。憨山德清道德经解,斯为巨擘。而近世西学东渐,凡以西方之科学哲学之理论解老者,咸意在触类旁通,与昔之假儒释以明老者,实同一辙。

    此上数途,用以解老,皆本无不可,而各有其得失。扬子云尝谓“在则人,亡则书,其统一也。”则就书中文字,为之章句传注,以便学者之即文就义,斯切而不泛。此第一途之所得也。然老子之人若在,本其所以为老子,固不限于说此五千言。则后人苟有会于老子之所契,而言其所未言,亦不得谓其非老学,则第二途又何得为非?又大道无方,常存天壤,非家派之所能限,亦非一家一派,所得而私,则三教之论,东西之说,亦自当有足以相明相发之处,故第三途亦可容人自择。然守文之士,功在下学,或胶滞于章句训诂之末,其弊也琐。申发玄旨,触类旁通者,意在上达,又或抑扬过当,引喻失义,其弊也诞。为今之计,窃谓:只循训诂以明章句,未必能通其大义,而徒求妙契于言外,则非中士之所能企,亦难以取信于当世。欲兼去此二弊,其道宜先类辞以析义,而观其义之所存,则无复章句之拘,而有训诂之实,下学之功斯在;既得义之所存,再济以统宗会元之功,而上达之事无极。愚年来所著,解释中国思想之文,皆循此道,冀去彼或琐或诞之弊,以合于先圣下学上达之旨。此非谓克就下学之业,上达之功本身而言,更无事在,唯谓此下学上达之交,必应有此一段工夫,而一为此人之所忽耳。此文解老,仍本斯意,先析老子所谓道之六义,再论其关联通贯之几,及老子言形上之道,其局限之所在;或亦可为世之专事下学之业及上达之功,以解老者,有所取资,以共免于上述之二弊也。

    二 道之第一义————有通贯异理之用之道

    老子书中,道之一辞,共凡六十七见。试析其义,略得其六。今按老子书中所谓道之第一义,为略同于今所谓自然律则,宇宙原理,或万物之共同之理者。韩非子解老篇谓:“道者,万物之所然也。……万物各异理,而道尽稽万物之理。”韩非子解老,乃别理于道。万物各异理,言物各有其不同之理。谓道尽稽万物之理,即言道遍于万物之异理,有通贯一切异理之用者。道何以有此用?或不易言;然将此义,连于道为万物之所然一语以观,则此所然者,即万物之所共是共然而共表现;而道之第一义即应为:通贯万物之普遍共同之理,或自然或宇宙之一般律则或根本原理也。

    所谓万物之共同之理,可非实体,而可只为一虚理。故今此所谓第一义之老子之道,即就其尚非体只为虚理说。所谓虚理之虚,即表状此理之自身,无单独之存在性,虽为事物之所依循,所表现,或所是所然,而并不可视同于一存在的实体。此义之道,乃由中文之道之一字之原义,即人所行之道路,引申而来。原道路之所以为道路,在其有为人所行所经过之用。此所经过处,并非一存在的实体,而只是一空间中之路线或方式。儒家言人道,即由此义直接引申,故以人所行于其父母者,为孝道,人所行于其兄者,为友道。此人所行之孝道友道,初固只为一行为之方式,非存在的实体,乃附属于人之存在的实体,而不能离人之自身以存在者也。(至后儒之谓道自在天壤,不随人而绝续,则当别说。)而道家之言天地万物之道之一义,亦当为天地万物之所由行,而非一存在的实体之义。如谓此道之义,同于万物共同之理,或自然律则,宇宙原理,则其为理或律则,亦为虚理虚律,而非其自身能实际存在者也。

    对此老子所谓道之第一义,兹只举一例以明之。

    老子七十七章: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夫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川谷日满,丘陵日卑,凡此有余者之日损,不足者之日益,皆可谓天之所为。此天,固可视如一实有之存在者。然此天道,则只此“损有余而补不足”之事中之一规律或其形式。此规律形式,简言之,即“凡极必反”,故以张弓之形式喻之。此凡极必反,亦即道家与后之阴阳家及易传,所共最重视之万物之共理,或普遍的自然律,而可联系于其他种种对于自然之中国科学思想者。老子盖为首重此自然律之必然性者,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也。然喻之如网之疏,则克就此义之道而言,固尚非一存在的实体之谓也。

    三 道之第二义————形上道体

    老子书所谓道之第二义,则为明显的指一实有之存在者,或一形而上之存在的实体或实理者。此与上述之一义之道,只为万物之共理,或普遍之自然律者,其分别在一虚而一实。所谓虚者,谓其本身不能单独存在,非自有实作用、亦非自有实相者。如佛家所谓假法,西哲所谓抽象的有。所谓实者,即谓其非假法、非抽象的有,而自有实作用及实相之真实存在之实体或实理。此虽非如形体之具体,然亦非抽象的思维所对之规律形式之只为抽象的有,而为形而上之具体的存在者也。此义之道,为论老子之形而上学者,恒最重视之一义。而克就老子之论及此义之道者而言,亦决不能直接以上一义之道,为之训释,兹亦举一例为证。

    老子二十五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在此章中,老子言道,直谓之为有物混成,而为天下母,则道明为一形而上之存在者,乃有生物之实作用,如母之能生子;且有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不殆之实相者。喻如有物,则其如物之具实体性可知。而自道之有生物之实作用言,亦即为物之所以成。故韩非子解老篇,又谓“道者万物之所以成也。”此所以成,非只指其成之所依之律则、形式,而实有使之成者。此或为韩非子解老篇释道最重要之一义,而此义与上节所引“道尽稽万物之理”与“道为万物之所然”二语,所合涵之“道为万物之普遍的共同之理”之一义,应彼此有一分别。此有生物成物之实作用之形而上之道,初非孔孟荀之言中之所有。唯中庸谓“天之道……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此天之道,方可视为形而上之生物者。而大戴礼记哀公问谓“大道者,所以变化,而凝成万物者也”,亦可释为实有一道,凝成万物。其言亦与解老篇之“道为万物之所以成”之言相类似。此皆儒家之形而上学思想之进一步的发展。至在道家,则庄子言道,在内篇中,除大宗师篇“夫道有情有信”一段,乃视道为“自本自根,自古固存”,道如为一实体而有实作用外,其余言及道者,多为下文所论之第五义之道。而庄子之内篇之精神,在论人生,亦尚不重此纯形而上之生物成物之道也。然淮南子之原道训等篇,论道之覆天载地,始生万物,则道之实体义最重。后之道教思想,沿此发展,而道之为物,宛然先天主宰,有如西方言三位一体之神,其第二位之为道。然魏晋以降,王弼、何晏、嵇康、阮籍、郭象、向秀之言老庄,又皆不重此实体义之道,而求加以解消者也。

    四 道之第三义————道相之道

    老子书中第三义之道,乃以第二义之实体义之道之相为道。第二义之实体义之道,为物本始或本母之道体,此第三义之道,则可简名之为道相。(此相为佛家之名辞,然其义正与老子之所谓象或大象,无大殊别)此道相初即道体之相,故此第三义之道,亦可由第二义之道引申而出。

    此上所述之老子之第二义之道,自其自身之为形而上之存在者,而独立不改言,初无相之可言,亦非属于可说、可道、可名之范围中。凡言相者,皆对他而显;道体本身,固可无相可说。然此道体既为生物者,而为物之本始或本母,则对其所生之物言,彼固有异于其所生之万物之相者。即其相可由其对照万物之相而见,亦可由其为万物之所自生之本始或本母,以对万物而见。如自此道体之对照万物之有形,而异于万物之万形言,则可说为“大象无形”、“道冲而用之”、“虚而不屈”,而道呈“无”之相,及“冲”、“虚”之相,而可以“无”或“冲”、“虚”说之。又自道为万物所自生之本母处言,则万物既有,其本母亦应有,而道亦为有,遂呈“有”之相,而可以“有”说之,如上文之“有”物混成是也。此道之“无”相“有”相,即皆道之对照于万物,关联于万物所呈之相也。即上文所谓道之本身之非可说、非可道、非可名,如自其对照万物之可说、可道、可名者言;则此“非可说”、“非可名”,亦为道之“不可说相”、“不可道相”或“不可名相”。简言之,即道之无名相也。又自道之为万物之本母,而可视为有,并以有说之,以“有”名之,或“强为之名”而“字之曰道”言,则道固有名,亦呈“有名相”、“有字相”。即在所谓“道隐无名”一语中,如吾人视此“无名”为一名,则谓其为无名,亦为以“无名”名之之事,而使道兼呈一有名相也。斯则道之有名与无名,不可道与可道,不可说与可说,尽可并行不悖。其自道体而观之,为不可说,不可名者;自道相而观,则尽是大有可说,可道,可名者在。因自道相而观,则说其不可说,道其不可道,名其不可名,亦皆是有所说、有所道、有所名,而皆在“说”、“道”与“名”范围中;说其无一切相,即说其具无相之相,如老子所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仍是状是象也。

    道相乃道体对万物而呈之相,其义本与道体有别。然因道相依于道体,而道之一词,遂可专指道体,亦可以兼指道相。进而人亦可以道之一词,专指道相,并以道相即道,或以能观道相,能循道相以观世间之心之所存,即道之所存。此即第三义之道。人之可以此第三义之道,代第二义之道者,则以人原为万物之一,而居万物之中;人之知有为万物之本始或本母之道体,惟赖逆溯万物之所自,并由此所自之本始本母之道体之相,其异于万物之相者,以默识此道体;则人固可以道相摄道体,进而以指道相之词指道,而意涵道相即道体之义;而观道相或循道相,以观世间,即亦可同于观道矣。兹亦举二例,以明此第三义之道。

    老子四十章:“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又二十五章:“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而名之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老子言道生万物,上所引四十章,言“天下万物生于有”,则此“有”应即指目道,而此“有”固只为上言之道之相之名,是以道相之名指道也。老子又谓“有生于无”,盖言道之生物,初乃无物,又必先反其先之物,此即道之一动。道一方反物,一方生物,而道即兼呈此有相与无相;则此有生于无之“无”,即所以目道。然此处直言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更不言道。此即以道之“有相”与“无相”摄道,是即意涵道之一辞,可同于指道相之辞也。

    二十五章于道,既字之曰道,又名之曰大,曰逝,曰远,曰反。此大、逝、远、反,皆为形容辞,唯所以状道之运行之相。四十五章“反者道之动”,此“反”亦可视如道之一相。今谓字之曰道者,即名之以大、逝、远、反者,是亦以道相指目道体,而意涵道之一辞,义可同于道相之大、逝、远、反者也。

    除上文之有、无等为道相外,如老子以道为常、为久,又谓道生一,此“常”、“久”、“一”,亦皆为道相。而老子言知常即知道,袭常即袭道,抱一即道,是则明即道相以言道也。

    然克就老子之书而论,以道相之言指目道体者,虽不少,然直以指道相之辞代道之一辞者,则不多。后之论释老子者,庄子天下篇于古之道术之在于关尹老聃者,谓老子“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更不另出道之一辞,则为特重以“常”、“无”、“有”、“一”等,原为指目道相之辞,以代道之一辞者。至于王弼之谓道为“无之称也”,此即特重无之道相者。又王弼喜以说自然代说道。老子谓道法自然,盖言道只是自己如此如此之谓。此“自然”亦实只是道相。王弼沿此而谓“道法自然”,即“在方法方,在圆法圆”,则观一切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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