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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爱的作为最新章节!

    《罗马书》13:8。凡事都不可亏欠人,惟有彼此相爱,要常以为亏欠。[1]

    以各种不同的方式,人们尝试了要去标示和描述出:如果爱在一个人身上在场,那么爱是怎样被他感受的,爱之中的状态,或者,“去爱”是怎样的。人们把爱称作是一种感情、一种心境、一种生活、一种激情;然而正因为这是如此普通的一种定性,人们就尝试了要去更精确地描述它。人们曾将爱称作一种短缺,但是请注意是这样的一种短缺:爱者不断地想得到他事实上具备的东西;一种渴慕,但是请注意,是对爱者所拥有的东西的不断渴慕;因为,否则的话,人们所描写的就会是“不幸的爱”[2]。古代的那个淳朴智者说过,“爱是丰富和贫乏的儿子”[3]。那么又有谁比那从不曾爱过的人更贫乏!但是在另一方面,一个最穷的穷人,哪怕他弯腰捡拾残羹剩饭,谦卑地感谢别人所施舍的一分钱,他在事实上到底有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想法呢:那对于爱者有着无限的价值的平凡事物可以是多么的微不足道,那爱者(在自己的贫乏之中!)最小心翼翼地捡拾起并且最万无一失地收藏(————当作最珍贵的宝贝!)的平凡事物可以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是不是这样:哪怕是最穷的人,也简单地能够看到它:它可以是如此之微不足道,以至于只有激情(在其贫乏之中的爱!)的敏锐目光看得见它,并且是极端地放大了的!但贫乏所捡拾的对象越是微不足道,如果它对此有着极端的感谢,就仿佛这对象巨大非凡,那么,这贫乏就越是强有力地证明自己是巨大的。甚至所有就这巨大的贫乏所作的各种担保都无法做出如此决定性的证明:如果你给一个穷人比一个斯基令[4]还少的钱,他却为此带着就仿佛你给了他财富和盈余的激情、带着他仿佛一下子变富的激情来感谢你。唉,因为这实在是太明显了:那穷人在本质上是同样的穷,因此,“他一下子变富”只是他的疯狂想象。爱之贫乏就是如此之穷!有一个贵族曾这样说关于爱:“它拿走一切并且它给予一切。”[5]比起那接受一个人的爱的人,又有谁接受到更多东西呢;比起那把自己的爱给予一个人的人,又有谁给出更多的东西呢?!但另一方面,就算是妒忌本身,在它妒忌地为一个人脱去他真正的或者想象的骄傲时,它又能不能如此地深入最里面的内衣呢?它根本就想不到那隐蔽处会是在什么地方,也根本不知道有一个这样的隐蔽处存在着,真正的富人将自己的各种真正的财宝藏在那里;它根本就不知道,其实是有着一个针对窃贼(因此对妒忌也是如此)是防盗的隐蔽处,正如有着窃贼(因此妒忌也是如此)无法偷盗的财宝[6]。但是爱能够深入,一直到最内在的地方,以这样的方式脱去一个人的衣服,使得他不拥有任何任何东西,这样,他就自己承认,他不拥有任何任何任何东西。多么奇妙啊!正如妒忌所认为的,它拿下一切,并且在它拿下了这一切之后,这人说:我其实没有失去什么。但爱则能够以这样的方式拿下一切:这人自己说:我根本不拥有任何东西。

    然而也许对爱的最正确描述是将之描述为一种无限的债务:在一个人被爱抓住的时候,他感觉到这就像是处于一种无限的债务之中。人们在通常谈论被爱的人时说,这人因为被爱而负债。于是我们谈论说,孩子们欠父母的爱债,因为父母首先爱过他们,这样,孩子们的爱就只是一种对债务的部分偿还,或者说一种回报。这当然也是对的。然而这说法过多地令人想到一种现实的算计关系:有一项债务发生了,它必须被分期偿还;我们所见到的是爱,要用来分期偿还的是爱。现在我们不谈论这个,关于一个人通过接受而进入债务。爱着的人,他是在债务之中;在他感觉到自己被爱抓住的时候,他感觉到这就仿佛是他处在了无限的债务之中。奇妙啊!如上所述,把自己的爱给一个人,这是一个人所能给的最高的东西,————然而,恰恰因为他给出了自己的爱,恰恰通过给出这爱,他进入了一项无限的债务。因此我们能够说,这是爱的典型特征:爱者通过“去给予”而无限地进入无限的债务。但这是“那无限的”的关系,并且爱是无限的。一个人确实不会因为给钱而进入债务,相反恰恰是接受者进入债务。反过来,这爱者所给出的东西,它无限地是一个人所能给另一个人的至高的东西,这是他的爱,在他给出这东西的时候,他自己就进入了一种无限的债务。爱所携带着的是怎样一种美丽的,怎样一种神圣的矜持啊;它不仅仅只是不敢说服自己去意识到自己的作为是某种应得回报的事,而且甚至还羞于让自己意识到自己的作为是一种对于债务的偿还;它意识到自己的“给予”是一种无限的债务,而要偿还这债务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去给”一直就是“进入债务”。

    我们可以这样描述爱。然而基督教却从来不在各种状态上、也不在对它们的描述上花很大工夫,它总是迅速进入任务或者设立出任务。这一点恰恰在那些被朗读的使徒言辞之中:“凡事都不可亏欠人,惟有彼此相爱,要常以为亏欠”,这些言辞是下面这一考虑的根本:

    我们的“去驻留在相互所亏欠的爱之债务中”的义务。

    驻留在一种债务之中!但这难道会很麻烦吗,没有什么事情会比留在债务之中更容易的了!在另一方面,“驻留在债务之中”应当是任务,我们通常认为事情是反过来,任务是出离债务;债务可以是随便什么债务,可以是金钱债、荣誉债、诺言债,简言之,任何一种,通常任务一般总会是:最好尽早地出离债务。但在这里,债务则应当是,就是说一种荣耀是,驻留于债务之中。如果这是债务,那么这就必定是一种行动,也许是一种麻烦的、艰难的行动;但是,驻留在债务之中则无疑恰恰就是对“不去做任何一丁点事情”的表达,是对不活动、无所谓和怠惰的表达。而在这里,这同样的东西居然要作为对“无所谓”的最大对立面,要作为对“无限的爱”的表达!

    看,所有这一切,所有这些古怪的困难(针对这奇怪的说法,它们简直就是在那里堆积了起来)在向我们提示说:这事情必定有着一种自身的关联,因此,哪怕只是为了要去留意这说法所谈论的是什么,我们也有必要对意识和想法进行一定的调整。

    让我们从一个小小的思维实验开始吧。如果一个爱者为被爱者做出了某种从人性的意义上说如此非凡、如此慷慨、如此自我牺牲的事情,以至于我们作为人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人能够为另一个人所做的绝对至高的事情”,那么,这当然是又美又好的事情。但是,如果他加上一句:“看,现在我还清了我的债”,这岂不是一种无情、冷酷和粗鲁的说话方式,这岂不是(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一种不得体的行为,在一种真正的爱的美好共处之中永远都不应当也不会听见这种说法!相反,如果爱者是带着慷慨和自我牺牲去做这事,并且还加上一句“然而我有一个请求,哦,让我继续处于债务之中”,这岂不是说得很亲切!或者,如果爱者在每一次自我牺牲中都顺从被爱者的愿望并且在这时说“通过这个来偿还债务中的一小部分,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快乐,我恰恰是愿意驻留在这种债务之中的”,这岂不是说得很亲切!或者,如果他纯粹保持沉默,不说及这使得他做出自我牺牲,只是为了避免产生那种使人困惑的作用,————这在瞬间看上去就像是对债务的一种偿还;这岂不是考虑得很亲切!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就表达了,一种真正的账面算计关系是不可思议的,这对于爱来说是最可憎的东西。一种账面算计只会在有着一个有限关系的地方发生,因为有限的东西对于有限的东西的关系是可以被计算出来的。但是那有爱心的人不会计算。在左手从不知右手在做什么[7]的时候,那么要做出账面算计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在债务是无限的时候,这情形也是如此。计算无限的量是不可能的,因为“去计算”恰恰是“去有限化”。

    因此,爱者为自己的缘故而想要驻留在债务之中;他不想让自己得免于任何自我牺牲,绝不。心甘情愿,无法描述的心甘情愿,正如爱所提示的,他想要做一切,并且只畏惧一件事:他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做一切来使自己出离债务。这是(正确地理解的话)畏惧;愿望是驻留在债务之中,并且这也是义务、任务。如果在我们人类身上的爱不是那么完美,以至于这一愿望是我们的愿望,那么义务就会帮助我们驻留在债务之中。

    在“去驻留在相互所亏欠的爱之债务中”是义务的时候,那么我们就得日日夜夜永恒地警觉着,爱永远都不能开始踌躇于自身,也不去拿自己去与其他人身上的爱作比较,也不拿自己去与自己所实施了的各种作为作比较。

    在世上我们常常听到一种狂热炽烈的说法,关于爱、关于信仰和希望、关于心灵的善良,简言之,关于所有精神的各种定性,一种在各种最热烈表达之中以各种最热烈的色彩来描述并且令人痴迷的说法。然而一种这样的说法其实却是一面画壁,在进一步更为严肃的检测之下它只是一种欺骗,因为它不是在奉承听者就是在嘲弄听者。有时候我们也听到一些教堂里的特别布道,如果被看作是讲演和指导的话,它们的全部秘密就是这一骗人的热情。就是说,如果人们听了这样的讲演,并且,如果有一个人完全单纯而诚实地(因为,想要根据人对自己所说的话来行动,需要根据这来构建自己的生活,这恰是诚实)问“我应当干什么呢,我应当怎样使得爱以这样的方式在我心中燃烧起来呢?”————那么讲演者就真的要回答说:“这是一个古怪的问题;如果爱和信仰和希望和心灵之善良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么在这人身上就会以上面所描述的方式有着这些东西,但是如果它们并不存在于这人身上,那么对他讲是没有什么用的。”奇怪啊!我们会以为,去对并非如此的人们去讲,是特别重要的,这样他们就会变得如此。但是这里在海市蜃楼之中恰恰就有着这骗人的地方:去讲,就仿佛我们要去指导人们,然后不得不承认,我们只能够谈论关于(om)那些本来就是像讲演所表达的那么完美而无须指导的人们。但是我们又是在对(til)谁讲,谁是应当从这讲演之中获得好处的人呢,这讲演至多也就只有一些它所谈论的(om)单个的人们,如果我们要说是有着这样的单个的人们存在的话?

    但是,这样的夸夸其谈也应当是基督教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本原的基督教在谈论关于公正和纯洁的时候不断地指向各种无疑并非正直的罪人和税吏,这岂不就成了它的一个错误了!这样的话,基督教就不应当如此辛辣地谈论那些不用悔改的义人[8],而是应当更正确地将自己打扮成一种对于义人们的赞美词!但是,如果我们要这样做的话,那么基督教不仅仅没有可对之讲的(til)人,而且也没有可谈论的(om)人;就是说,基督教就归于喑哑无声了。不,无论如何,基督教是最不可能将自己作为一种赞美词来推介的,并且从不曾花工夫去描述或者详评一个人本来是怎样的;它从不曾在人与人之间做出区分(如果作这样的区分的话,它就只能谈论那些本来就是如此幸福而以至于如此有爱心的人们了)。基督教是马上从“每一个人应当成为什么”这个问题开始的。因此基督教将自己称作是一种指路的教导,并且名副其实;因为,任何人去问基督自己应当做什么,他都不会是徒劳的,基督是道路[9],他去问圣经也不会徒劳,圣经是指路的教导,————问者马上就会知道答案,如果他自己想要知道的话。

    这是为了预防误解。相对于爱一个人应当做什么?其实确有着许多事情要去做,或者更确切地说,不管是为了获取爱还是为了保存爱,要去做一切;任何一个人,如果他不想搞明白这问题,那么他就已将自身置于基督教之外,他是一个崇尚幸福事物(也就是说,偶然事物)的异教徒,但因此也恰在黑暗之中摸索,————这样,即使有着许多鬼火在他周围闪烁,这黑暗又何尝会变亮一些。

    于是,可做的事情是有的,那么,我们要做什么才能够去驻留在相互所亏欠的爱之债务中呢?在一个渔夫抓住了一条鱼的时候,他想要保持使这鱼活着,他必须做些什么呢?他必须马上把它放入水中,否则的话,它就会在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里涸竭而死。为什么他必须将之放在水中?因为水是鱼的元素,并且一切要被活着保存的东西都必须被保存在其自身的元素中;但是爱的元素是无限、无穷尽、不可测。因此,如果你想要保存你的爱,那么你就必须小心,让它借助于债务的无限性,被捕捉进自由和生活,持恒地处在它的元素之中,否则的话,它就会憔悴而死,————无须经过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因为,它马上就死去,这恰恰就是它的完美性的一个标志,它只能够生活在无限之中。

    爱的元素是无限、无穷尽、不可测,无疑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这也是很容易看出的。设想(我们当然能够这样设想)一个仆人或者一个你能够支付他的工作和不便的人恰恰为你做出与那有爱心的人所作的完全一样的事情,那么,这样一来,在他们的作为和劳役的总量之间就没有任何可让理智找到的哪怕一丁点差异;然而,然而在它们之间却有着一种无限的差异,一种不可测之差异。就是说,在一种情形之中不断地有着一种附加的东西,真是够奇怪的,比起那使得它在相比之下是作为附加物的东西本身,这附加物有着无限地更多的价值。这恰恰就是“不可测”的概念!在那有爱心的人为你所作的一切之中,不管是那最微不足道的小事还是那最巨大的牺牲,他同时一直也一同给予着你爱;这样一来,最微不足道的服务,相对于仆人而言你本不会觉得是能够算计出什么价值的,因此就变得不可测了。

    或者,你想象一下,一个人突发奇想想要尝试看自己,在不爱另一个人而只是因为他想要做这事(就是说,因实验的缘故,而不是因义务的缘故)的情况下,是不是能够,像我们所说的那样,与那爱这同一个人的人一样,在自我牺牲上、在服务上、在奉献的表达上达到同样的无穷尽;你很容易看出,这是他所无法达到的,相反,在这两者之间有着一种不可测之差异。如果一个人真正爱着,他就不断地会有着一种抢先,一种无穷的抢先;因为每一次在另一个人想出、盘算好、设计出了一种奉献的新表达时,那有着爱心的人已经完成了这表达,因为有着爱心的人无须任何盘算,因此也无须浪费任何盘算的瞬间。

    但是这“处于并且驻留于一种无限的债务之中”,这恰恰是爱之无限的一种表达,于是,它因为驻留于债务之中而驻留于自己的元素之中。在这里有着一种交互的关系,但却是无限地来自两方面的关系。在一种情形之中,那在爱者之爱的每一个表达之中带着爱心地把握“不可测”的人是被爱者;在另一种情形之中,那感觉到这“不可测”的人是爱者,因为他承认这债务是无限的:这完全是同一样东西,它是无限的伟大并且无限的渺小。爱的对象在爱中承认,爱者通过那最渺小的东西而做出的事情,比起所有别人通过所有最伟大的自我牺牲做出的事情,是一种无限地更多;爱者自己承认,比起他感觉到的债务,他通过所有可能的自我牺牲所做出的事情是无限地渺小的。在这无限的东西中有着怎样一种奇妙的以等量还等量(Lige for Lige)啊!哦,学者们为对“那无限的”的计算感到骄傲,但这里是圣者们的石头[10]:最渺小的表达比所有自我牺牲都要无限地更大,并且,与债务中所分期偿还的最小部分相比,所有自我牺牲都是无限地更小的!

    但是,什么东西能够将爱带出它的元素?一旦爱谈论它自己,它就出离了自己的元素。什么是“踌躇于自身”?“踌躇于自身”就是对于其自身成为对象。然而,在我们要向前运动的时候,一个对象(Gjenstand)总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一个对象(Gjenstand)就像是一个有限的固定点,就像是边界和停顿,对于无限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就是说,爱无法对于自身无限地成为对象,在这之中也没有什么危险。因为“对于自身无限地成为自身的对象”就是驻留在无限之中,并且因此就只是存在或者继续存在,因为爱是一种自身之中的翻倍,就像自然生命的单个性一样地不同于精神的翻倍。因此,在爱踌躇于自身的时候,这必定是在其单个表达之中:它对于自己成为对象,或者一种其他不同的爱成为这对象,这一个人身上的爱和那另一个人身上的爱。在对象以这样一种方式是一种有限的对象时,爱就在踌躇于自身;因为无限地踌躇于自身恰恰就是让自己运动。但是在爱有限地踌躇于自身的时候,一切就都迷失了。想象一下一支飞箭,如人们所说,箭矢之速,想象一下如果这箭突然心血来潮要踌躇于自身,也许是为了看一下自己达到了多远,或者自己是在距地面多高的地方飞翔,或者它的速度与另一支也以箭矢之速飞翔的箭的速度相比如何,那么,在同一秒之中,这箭就落向地面。

    在爱有限地踌躇于自身或者对于自己成为对象(更准确地定性的话,这就是比较)的时候,爱的情形也是如此。爱不能够无限地让自身与自身作比较,因为它以这样一种方式无限地与自身相像,以至于这只是意味着它是它自己;在这无限的比较之中没有任何第三者,这是一种翻倍,就是说,因此这不是比较。所有比较都需要第三者,以及相似性和差异性。如果没有自我谈论,就没有比较,如果没有比较,同样也没有自我谈论。

    但是比较的第三者会是什么呢?单个的人身上的爱能让自己与他人身上的爱作比较。然后他发现,或者认为自己发现他身上的爱大于他人身上的,或者在一些单个的他人身上更大,但在其他人身上则更小。也许他在一开始甚至认为,那只不过是一种在擦肩而过时的不经意斜视的一瞥,既不要求花时间也不要求花工夫;唉,比较的斜视一瞥只是太轻易就发现各种关系与算计的全部世界。这是停顿,在这同一瞬间他正在出离债务,或者也许已经出离了债务,————就是说,出离了爱。或者,这比较之第三者可以是迄今所做的出自爱的各种作为。就在这同一瞬间,计算着和称量着,他正在出离债务,或者也许已经在巨大的满足之中,不仅仅只是出离债务,就是说,不仅仅只是出离了爱。

    在比较之中一切都丢失了,爱被弄成了有限的,债务要被偿还————完全就像所有别的债务;不像荣誉债务一样地有着那种“你首先必须尽早地出离债务”的性质,爱的债务有着“它是无限的”的性质。比较所总是丢失的是什么呢?它丢失的是瞬间,那本应让一种“爱的生活的表达”充实的瞬间。但是失去“瞬间”就是变成“瞬间性的”[11]。一个瞬间丢失了,然后永恒之链就被打断,一个瞬间丢失了,然后永恒之关联被破坏了,一个瞬间丢失了,然后“那永恒的”就丢失了;但是“失去那永恒的”则恰恰是“变成瞬间性的”。一个瞬间在比较上被浪费掉了,于是一切都被丧失了。就是说,比较的瞬间是一个自私的瞬间,一个想要为自己的瞬间;这是断裂,是掉落,————正如“踌躇于自身”是箭矢的掉落。

    在比较之中一切都丢失了,爱被弄成了有限的,债务要被偿还,无所谓是在怎样的位置上,哪怕这是爱以比较的方式相对于其他人的爱或者相对于自己的成就以为自己进入的至高位置。让我们相互明白对方。如果真的是如此,我们能够在一瞬间中设定了,对于王子来说与一个普通人交往是有失尊严而不恰当的,————如果他还是这样做了,并且为自己辩护说“我绝没有放弃我的尊严,我当然知道怎样确立自己作为这些人之中最卓越者的形象”;但这时高贵的廷臣岂不会说:“殿下,这是一个误会;这之中不恰当的地方是在于与这样的一些人交往;殿下自己当然会觉得这听起来就像是一种讥嘲,如果有人这样说您,至尊的王公,您在这些普通人中是最卓越者。在这比较之中是没有什么东西可赢得的,尤其是通过去作为这之中的最卓越者;因为这关系本身,这比较的可能性就是失足,只有保持在这之外才是皇家的尊严。”然而这当然只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但是,如果那“是并且应当是无限的东西”寻求让“那有限的”来作为交往和比较的糟糕伙伴[12],那么,这就是不体面有损尊严的,那么,尊严的丧失就是应得的,尽管你在比较之中认为自己是至尊。因为,哪怕这确实是如此,“以比较的方式去比所有别人爱更多”也一样就是:不去爱。“去爱”就是驻留在无限的债务之中,这债务的无限性是完美性的连接[13]。

    让我通过谈论另一个无限的关系来阐明这同样的事情。想象一下一个热情的人,他热情地只想一件事并且热情地想要为“那善的”牺牲一切,想象一下这样的事情现在发生在他身上(某种并非是偶然地发生而是只要这世界是这世界就会无条件地发生的事情):就在与他越来越无私、越来越自我牺牲、越来越努力地工作的同样的程度上,这个世界越来越强烈地与他作对,想象一下,在这制高点上,————如果他哪怕有一个瞬间搞错并且去让自己的努力去与世界的回报作比较,或者搞错并且去让自己的努力去与迄今所达到的成就作比较,或者搞错并且去让自己的命运去与那些看来并没有因热情而燃烧的人们的名声作比较;唉,那么他就迷失了。但是那试探者[14]走向他说,“停止你的工作,减少你的努力,过好日子,在舒适之中享受生活,接受这被提供给你的悦人境况,去做最热情者们中的一个吧”————这试探者并不说热情的坏话;试探者无疑有足够的睿智不说坏话,这样,你要愚弄人们去放弃它,这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然而在这时他却并不想对试探者让步,他更新了他的努力。于是试探者再次走向他并且说:“停止你的工作,减少你的努力,过好日子,在舒适之中享受生活,只要你接受这无条件地最悦人的境况,这也确实是只能被提供给你的,去做最热情的人,一种境况,让生活对你来说变得更轻松并且为你,你这热情的人,招致世界的景仰,而相反你却只是在使得你的生活更艰辛并且因此而赢得世界的反对。”唉,“以比较的方式去作为最热情的人”恰恰就是:没有热情。可悲啊,那在比较之传染中腐败了自己的灵魂的人,这样,他就只会把自己面前的东西理解为一种极大的骄傲和虚荣。热情者对试探者说,“带着你的比较退去吧”[15]。而这恰恰是正确的做法。看,因此我们向一个热情者喊道:“闭上你的眼睛,塞上你的耳朵,听从无限之要求,这样就不会有任何比较会悄悄溜进来通过让你以比较的方式成为最热情的人而谋杀了你的热情!在无限之要求面前,甚至你最大的努力都只不过是一种儿戏,你不应当因这努力而自以为是,因为你恰恰将会明白,你要怎样去面对无限地更多的要求。”如果有一个人,站在以风暴之速航行的船上,我们警告他不要朝波浪中看,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会晕眩;无限与有限间的比较也是以这样的方式使得一个人晕眩。因此,要警惕世界想要强加给你的这比较,因为世界对热情的理解并不高于金融家对爱的理解,并且你总是会发现,懒惰和愚蠢总是会首先考虑到要去比较,考虑到要去在比较的乱糟糟的“现实”之中捕捉住一切。因此,不要往四周看,“在路上也不要问人的安”(《路加福音》10:4)[16],不要听人叫喊和呼唤,它们会从你身上骗走你的热情并且把热情的力量骗到比较之脚踏磨坊去工作。不要因为世界将你的热情称作疯狂、称作自爱而让你被打扰,————在永恒中每个人都会被迫明白,什么是热情和爱。不要接受那被提供给你的境况:以一半的工作来获取世界的全部景仰;驻留在无限之债务之中,为这境况快乐:世界的反对,因为你不愿讨价还价。不要去听,因为要不去信已经太迟了,不要去听人们对热情所作的谎言般的二手谈论,不要去听人说,免得你以另一种方式因为相信这个而受伤害,就仿佛每一个想要的人都与无限有着同样近的距离,因此在同样的程度上趋近于被激起热情。什么是热情,难道热情不就是想要去做和承受一切,难道不也就是在同时不断地想要驻留在无限之债务之中?因为每次箭要向前飞,弓弦都必须被拉紧,但是为了让热情每一次都得以更新或者在新生之中保留它的速度,我们就必须考虑到债务之无限。

    爱的情形也是如此。如果你想要保存爱,那么你就必须在债务之无限之中保存它。因此,你要警惕比较。哦,哪怕守护着全世界的珍贵宝藏的人,在他看守着保藏唯恐有人对此有所知的时候,也没有必要如此小心;因为你还要小心警惕地看住你自己,不要去通过比较来对爱有所知。对“比较”要警惕!比较是爱所能够进入的最不幸的关联了;比较是爱所能结交的最危险的相识[17];比较是所有诱惑之中最恶劣的。没有什么诱惑者是如此迅速就绪的,没有什么诱惑者是能够像比较那样地无所不在的,只要你眼角有一瞥表示,————然而,任何被诱惑的人都不会辩护说“比较诱惑了我”[18],因为,正是他自己去发现这比较的。众所周知,在一个人知道自己走在光滑的冰上时,他会走得多么恐惧、多么徒劳但却又多么可怕地竭尽全力;但同样也是众所周知的是:在一个人因为黑暗或者以别的方式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走在光滑的冰上时,这个人就会很确定自信地在光滑的冰上走。因此,对“发现比较”要警惕。比较是不健康的幼芽,它剥夺树木的成长:受到诅咒之后,树会成为一道枯萎的阴影,但不健康的幼芽则在不健康的繁荣之中成长。比较就像是邻居的湿地;尽管你的房子没有建在那里,它还是会下沉。比较就像消耗性病症里隐藏的虫,它不会死去[19],至少在它蚕食掉爱的生命之前,它不会死。比较是一种讨厌的皮疹,深入膏肓并且啮噬着骨髓。因此要在爱之中对“比较”保持警惕。

    但是,如果比较是唯一能够让爱出离债务或者正要让爱出离债务的东西,并且我们避免开比较,那么,爱就健康而富有生命力地驻留在无限的债务之中。驻留在债务之中是对爱的无限性的一种无限狡猾但却又无限充分的表达。有时候人们谈论一种本性力量[20],比如说它带着一种无限的速度奔涌出来,或者它带着一种无限的力和丰富爆破出来,在这时,看上去就仿佛一直有着这样的可能:它将会在什么时候停止或者被清空。但是那“无限地在自身之中也有着无限的债务在自己背后”的东西,它第二次被无限化,它在自身之中有着守护者,这守护者不断地留意着不让它停下,————债务再一次是那驱动着的东西。

    在“去驻留在相互所亏欠的爱之债务中”是一个义务的时候,“驻留在债务之中”就不是一个狂热的表达,不是一种关于爱的观念,而是行为,于是爱就借助于义务按基督教的方式在行为之中,在行为的动力中,并且因此也在无限的债务之中驻留着。

    “去爱”就是进入一种无限的债务。“驻留在债务之中”的愿望看来只是关于爱的一种解读、一种观念,一种最终的,它所具的最极致的表达,————就像庆典中的花环[21]。因为,即使是最珍贵的杯子,装满了珍贵的饮料,————还是缺少一点什么:这杯子要配上花环!即使是最美丽女人形象之中最可爱的灵魂,————还是缺少一点什么:使得这一切完美化的花环[22]!哪怕在我们只是从人性的角度谈论爱的时候,我们也必定是这样谈论的:这一愿望,“驻留在债务之中”,是庆典的至高,是庆典中的花环,某种在一定的意义上无法去掉也无法增加的东西(因为人们当然不会喝下配上花环的杯子,花环也不会和新娘一同成长),并且正因此它是美丽狂想的表达。单纯从人性的角度看美丽的狂想是至高的。

    但是基督教并不狂热地谈论爱;它说,“驻留在债务之中”是义务,并且它不是最后一次作为晕眩的想法并且是在最迷醉的状态之中说出这个,————因为,“驻留在债务之中”这愿望是一种极端的表达,然而,如果有可能的话,通过“作为义务”,看来它还是能够变得更为极端。甚至那极端的东西也还是有着,尽管与其意愿相悖,一种“部分偿还债务”的外表,但如果“驻留在债务之中”是义务,那么,不可能性就又一次升腾得更高了。这看起来可以像是处在一种迷醉之中:“突然在一瞬间里变得完全清醒”,在这时是一种迷醉状态的放大;因为在一个人平静而清醒地说出来的时候,这狂热就变得更加狂热,在一个人像在讲一个日常事件那样完全简单地讲述一个历险故事时,这历险故事就更具历险性了。

    但基督教并不以这样的方式说话;关于“驻留在债务之中”,它所说的东西与一种高贵人性的爱热情洋溢地所说的东西完全一样,但是它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说。基督教对此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大惊小怪的动作,它没有像那对爱的单纯人性的解读那样地被这景象完全压倒,没有,它同样严肃地谈论这问题,就仿佛是在谈论某种与单纯人性的热情完全异质的东西。它说,这是义务,并且因此它就从爱中去掉了所有发炎的东西、所有瞬间性的东西和所有晕眩的东西。

    基督教说,“驻留在债务之中”是义务,并且以此说明了,这是一种行动,而不是什么关于爱的表达,不是什么对爱的沉思性的解读。从基督教的角度看,没有人在爱之中履行了那至高的事情;并且,即使有人履行了这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在同一瞬间,从基督教的角度看,就会有新的任务。但是,如果在同一瞬间有着新的任务,那么,你就完全没有可能去弄明白“你有没有做出了至高的事情”;因为,“你弄明白这问题”的这个瞬间被锁定在了任务的差事中,因此人受到这阻碍而无法了解前一个瞬间,他没有时间去了解,他在行动的冲力之中全神贯注,而反过来在狂热之中,即使是在狂热的至高状态中,也有着某种踌躇着的东西。

    基督教知道什么是“去行动”,什么是“能够继续不断地以行动去专注于爱”。那对爱的单纯人性的解读景仰爱,并且因此很容易就会出现一种停滞,一些什么事情都不做的瞬间,一些闲置的瞬间,这就是狂热的瞬间。爱对于单纯人性解读的观念就像那有着非凡天资的孩子对于单纯的父母:这孩子如此迅速地完成了任务,乃至父母到最后不知道他们应当想出一些什么事情来使得这孩子不闲下来。爱对于单纯人性解读的观念就像那暴躁地喷着鼻的骏马,它很快就把那骑手弄累了,而非像人们原本所认为的:如果需要的话,骑手能够驾驭着使得骏马跑累。基督教能够做到这个。它的意图不是工作得让爱疲倦,哦,绝不是,相反,基督教,依据于自己的永恒本质,带着永恒之严肃,它知道,它能够驾驭爱,因此它说得如此简单,它是如此严肃,在这件事上————正如那钢铁意志的骑师,他知道他能够驾驭这马,他不赞叹马的暴烈,但却说,它应当暴烈,因为他并不把马身上的暴烈去掉;他只是通过驯服烈性来使得这马变得高贵。基督教也是以同样的方式来驯服爱的,并且教导它,在每一个瞬间都有任务,通过忍耐地守着爱,这爱将会谦卑地学会:这“想要驻留在债务之中”的事,不是什么说辞,不是什么狂热,而是严肃和真理。

    危险的事情是,如前面所展示的,爱开始以比较的方式踌躇于自身。这是必须被阻止的,然而,就在它通过义务的帮助而被阻止的时候,也发生别的事情,爱开始让自己去与基督教的观念发生关系,或者以基督教的方式与上帝的观念发生关系;债务关系被转移进入与上帝间的关系之中。可以说,是上帝带着爱心承接下爱的要求;爱者通过“去爱一个人”而进入无限的债务,————而债权者则是上帝,作为被爱者的监护者的上帝。这时,比较就变得不可能,这时爱找到了自己的领导。不再有什么关于喜庆氛围和辉煌业绩的说法;爱不再,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在人性的儿戏舞台上做表演,这舞台让人疑惑,搞不清楚是玩笑还是严肃。爱在它所有的表达之中向外转向人类,在人类中它有着自己的对象和自己的各种任务,然而与此同时,它也知道,这里不是它要受评判的地方,相反是在内心深处,在爱使自己去与上帝发生关系的地方,那里有着审判。这就像小孩子外出与陌生人混在一起时的情形:这孩子按着他所受到的教养去做。然而,不管陌生人们是否对这孩子有好感,不管这孩子觉得自己行为是不是比别的孩子们更得体,得到了严肃的教养的孩子绝不会忘记,审判是在家里,父母会在家里对他做出评判。然而教养并不建立在“这孩子要待在家里和父母在一起”的考虑上,相反,它所考虑的正是:这孩子要外出到大千世界中去。基督教所理解的爱的情形就是如此。可以这样说,对一个人身上的爱做出教育的正是上帝;但是上帝这样做并非仿佛是要在这样一种景象之中娱乐解闷,相反,他这样做是为了在之后把爱发送进世界,不断地投身在任务之中。但是那得到了严肃教养的,那基督教的爱在任何瞬间都不会忘记,它将在哪里得到评判,就是说,是在晚上或者早上或者随便什么时候,简言之,每次在它有一个瞬间离开自己的任务回家的时候,它都被询问检查,就是为了它马上又要被发送出去。因为,哪怕是在最高的狂热那里,爱也仍能够在它重新走出去之前稍稍地踌躇于自身,但在上帝那里是没有任何踌躇的。

    看,这样领会的话,在“去驻留在相互所亏欠的爱之债务中”有着严肃和真理。哪怕是有着最真诚的意图的,并且,从人性的意义上说是最高贵的那种狂热,甚至是最热烈和最毫不利己的热情,它也不是严肃,哪怕它做成了令人惊讶的事情,哪怕它也希望驻留在债务之中。哪怕是最高贵的人性的热情也有着这样的缺陷,它就是:作为单纯人性的东西,它在最终的意义上对于其自身而言不是强有力的,因为它在自身之上没有更高的权力。只有上帝之关系是严肃;严肃的地方恰恰就是:那任务被强迫进入自身的制高点,因为在那里有着一种“以永恒之权力来进行强制”的力量;严肃的地方是:热情在自身之上有着一种更高的权力并且被强制压迫着。单个的人被义务绑定在对他人的爱之债务之中,但要去评判他的爱的,既不是这单个的人自己也不是其他人。如果事情就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单个的人就必须驻留在无限的债务之中。上帝有着真理的和不谬性的关于爱的无限观念,上帝是爱[23],因此单个的人必须驻留在债务之中,————千真万确,正如上帝对之进行评判,或者说,正如他驻留在上帝之中,因为只有在债务的无限之中,上帝才驻留在他身上。

    他驻留在债务之中,并且他还认识到,“驻留在债务之中”是他的义务,做出这一承认是他的义务,这一承认在基督教的意义上说不是狂热所作的承认,而是一种谦卑而有爱心的灵魂所作的承认。谦卑是在于做出这承认;爱心是在于无限地愿意去做出这承认,因为这属于爱的一部分,因为在这承认之中有着至福的意义和关联;基督教的成分则是在于对此没有任何张扬的做法之中,因为这是义务。

    ————————————————

    “凡事都不可亏欠人,惟有彼此相爱,要常以为亏欠”[24];不,“凡人所当得的,就给他。当得粮的,给他纳粮。当得税的,给他上税。当惧怕的,惧怕他。当恭敬的,恭敬他”[25]。这样,不去欠别人任何东西,不欠你向他借的东西,不欠你许诺他的事物,不欠他合理地向你要求作为回报的东西。如果可能,并且任何人任何东西,不欠任何礼貌、任何服务、任何对喜悦或者悲哀的参与、任何评判上的温和宽厚、任何生活中的帮助、任何危险中的忠告、任何牺牲,甚至是最沉重的,不,在所有这些事情上都不要对任何人有所欠;但是驻留在亏欠之中,你绝不曾想要以所有这一切来偿还并且在上帝面前你也绝不曾能够偿还的亏欠,这亏欠是“彼此相爱”!

    哦,去做这个!这样就只还有一件事情:“及时地记得,如果你去做这个或者努力要这样做的话,那么你在世界里的情形就会很糟。”[26]作为特别的,在这一讲演的终结,作为一般的,则在这本小书的终结,提醒一下这一点是尤其重要的,这就避免这讲演不真实地起到感人的作用。正因此,世界会觉得这个结论是完全错误的,而这则有其本身的意义,亦即,这证明了:这结论是正确的。

    有时候我们带着悲哀读到或者听到基督教的说法在根本上避而不谈这最后的危险。关于信仰、关于爱、关于谦卑的说法固然是正确并完全是基督教的;但是,一种这样的说法会把一个少年引上歧途,而不是在指导他,因为这说法避而不谈“那基督教的”后来在世界里遭遇了一些什么。这说法要求,一个人要带着自我拒绝去努力发展自己身上的基督教性情,————但是在之后,之后,是的,之后就不再说及更多,或者说,各种最令人担忧的进一步定性被关进了沉默,而与此同时,人们所谈论和担保的是:“那善的”有其酬报[27],它同时为上帝和人类所爱。

    这一基督教的性情被当作至高的东西来赞美,当然这也是应当的,只是这样一来,年轻人难免就会以为:如果他完成了这个,或者哪怕只是老老实实努力去完成它,那么他在世界里的情形就会很好。看,避而不谈那最终的艰难(也就是,从人性的角度说,他在世界里的情形会很糟,如果他越是在自身之中发展“那基督教的”,那么恰恰就越糟),这种做法是一种欺骗,它要么使得年轻人对自己感到绝望(就仿佛错误是在他自己身上,因为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基督徒),要么使得他沮丧地放弃自己的能力,就仿佛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而其实发生在他身上的只是使徒约翰在说(《约翰一书》3:13)“不要以此为希奇”[28]时所谈论到的事情,————他就像谈论完全寻常的事情一样地谈这事。于是,这样说的人就通过避而不谈真实的关联,通过让事情看起来仿佛是“在基督教的意义上只有一个地方有斗争”而欺骗了那年轻人;他没有说,真正的基督教斗争总是双重危险的斗争,因为在两个地方都有着斗争:首先是在人格的内在之中,他要与自己斗争,然后在他在这一斗争之中有进步时,他要在人格之外与世界斗争。唉,也许这样的一个言说者害怕去以这样一种固然奇怪但却诚实的方式来推荐“那基督教的”和“那善的”:在世上没有酬报,是的,世界只是与之作对。也许这言说者会觉得这就像是在自己打自己善辩的嘴巴,他已经使用了各种最推崇的并且如此特别幸运地挑选出的用词和表达来赞美了“那善的”,并且因此尽可能使得听者去接近这善,甚至恨不得在今天就去照样行[29],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他马上要在后面加上这样的荐词,“‘那善的’将获得仇恨、鄙视和迫害作为酬报”,那么,这也许就会让他觉得仿佛是自己在打自己嘴巴,是的,对于他极品的雄辩杰作给人的印象来说,这样的情形实在是太不幸了。[30]因为,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么,看来去警告人们警惕“那善的”才是更为自然的,或者更确切地说,通过以这样的方式来向人推荐,你就是在警告人们警惕“那善的”。这言说者确实是在一种很麻烦的处境之中。也许意图是挺好的,他很想去把人们吸引过来;于是,他就跳过这最后的麻烦,也就是那使他的推荐变得如此麻烦的东西,————而现在,在一场吸引人的讲演之中,一切就进入了流畅,既令人振奋又催人泪下。唉,然而这却是,如上所示,在进行欺骗。相反,如果言说者要使用那有着麻烦的荐词的话,那么“他就是在把听者吓跑掉”,也许这说辞几乎会把他自己吓一跳,他在高度受人爱戴、尊敬和珍视的情况下证明了善的基督教行为在这世界里有着酬报。就是说,他有着酬报,尽管永恒有十次在认为“他已经拿走了他的酬报”[31],他有着酬报,这一点是无法被否认的,但这看起来是某种世俗的东西,而不是基督教预先向自己的信从者们所许诺并立即用来推荐自己的那种补偿。

    我们真的是不愿意去使得一个年轻人自以为是并且过早地教会他去论断世界,上帝不允许任何出自我们的言辞会有助于一个人身上的这种不健康得以发展;我们恰恰认为应当竭尽全力地帮他使得他的生命向着内心深处,这样,他在一开始就马上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去考虑,因为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对世界的不健康的仇恨,这仇恨也许甚至在根本没有考虑到那巨大的责任之前就想要让自己遭到迫害。但在另一方面,我们也确实不愿意通过避而不谈这种麻烦来欺骗一个年轻人,并且恰恰是在我们努力推荐“那基督教的”的瞬间避而不谈这麻烦,因为这时,并且恰恰这时,就是“去谈论”的瞬间。我们听任自己去大胆地赞美推荐“那基督教的”,并且也加上附言:以最温和的方式说,它的酬报是世界的不感恩。我们把“不断地预先说出”看成是我们的义务,这样,我们就不会在一些时候赞美“那基督教的”却又避而不谈它的一些本质性的麻烦,而在另一些时候,也许因一段单个文字的缘故,歪打正着地发现了一些对那在生活之中经受了艰难考验的人的安慰依据。不,恰恰是在“那基督教的”被最强烈地赞美推荐的时候,正是这时,那麻烦要同时被强调出来。就是说,如果有人想要有这样的打算:“让我们不择手段地为‘那基督教的’赢得人众,如果什么时候逆境降临在他们头上,我们当然会有忠告,那才是谈论这事情的时候”,那么,这就是非基督教的悲叹。然而,在这之中有着这样的欺骗: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一个基督徒能够得免于这些逆境,完全就如同一个幸运的人既不用在贫困中也不用在疾病中受到试探。这就是说,人们是在一种与“那基督教的”的偶然关系而不是本质关系之中看世界的;反对可能会出现,但也可能不会出现。然而这一看法却完全不是基督教的。如果一个异教徒在自己的死亡之时赞叹自己是幸福的[32],他顺利通过一生但却与所有逆境擦肩而过,他完全有可能是对的;但是一个基督徒在死亡的瞬间必须对这一喜悦保持一定的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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