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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中国未来哲学及文艺之方向

    (九)宗教精神之重建

    (十)伦理道德精神之充拓

    (十一)中国文化之回顾与前瞻

    (八)中国未来哲学及文艺之方向

    至于克就分途发展人文世界中纯粹之哲学、文学、艺术、宗教、道德等而言,吾意其在中国未来,亦必有新面目。中国固有之哲学重妙悟、重智慧、重体证,而略论证,与批导辨证。吾人亦当摄西方哲学之精神,以自补其所缺。重妙悟、重智慧、重体证,乃直接实现真理于直觉之理解。重论辩等则所以间接求真理之后面根据,以凸出真理,或通过反对面之拨开,以举出真理,而表现之。如康得之批判哲学,则反溯一切知识所以可能条件,而知其对道德实践,对信仰等之界限;使知识中所知真理,安于其所位,而四围开朗,以表现真理者也。而黑格尔之辩证法,则合正反以拱出真理,而表现真理者也。西方哲学家,诚多不免视真理为外在,而偏执一主义。燃外在如同于客观,则无可非议。客观真理世界之立,纯粹理性自我、理型世界之立,皆可提高人之精神,使人向上看,而非可轻议。至西方哲学论辩,恒不免在文字上缴绕,又多陷于不切实际之戏论,则诚为其短。然西方哲学之恒力求表现真理,同时亦即表现吾人之纯粹理性,而使吾人心灵之光辉得以扬升。其求真理,如科学之向外。而其所扬升之心灵之光辉,则亦未尝不纯为在内。在纯粹西方哲学之精神,又实恒不重在知真理为何,而重在表现理性,以凸显此理性活动本身。是即凸显心灵光辉之扬升。则纯西方哲学之陶养,亦可归于外无所得,内无所执,而只使人有一心灵光辉之扬升,心灵境界之提高,其价值诚不可忽。西方之逻辑,即表现吾人之纯粹理性活动之流行之节奏,而纯表现吾人此心灵光辉扬升之姿态者也。

    唯吾人于纯粹西方哲学精神,犹有憾者,即西方哲学精神之价值,唯在哲学思维之正进行中表现,而不能在其停下处表现。西方式之哲学思维之停下处,恒落于其初所执,或后所停一二观念之本身。而此观念之本身,如不归于宗教信仰或道德实践,或其他直接体证,恒为一乾燥无味而空虚之物。于是其所以得此观念之思维与论辩,亦只成一种理性之虚姿之播弄。而中国之哲学,则因其必归于体证与实践,则罕有此弊。融中西哲学之精神,吾人固宜有其更向上一著之哲学精神可创造。吾意此将是使论辩者皆归于体证,而称体证以流行,复为体证所充实。论辩与体证之所以不当相离,正如仁与智、言与行,可相互为用。体证依论辩中理性之流行,以为轨辙,正所以使体证者,亦得流行以增益。又兼所以使吾人之所体证者,既充实于自己,亦满溢于他人之道。论辩而各有真实之体证在,即所以使心灵光辉之扬升,不徒如播弄理性之虚姿,而有活泼之精神生命,顺所体证者之流行而流行于论辩之中。此亦即仁体之昭露于哲学之文化领域,而河汉无极之哲学论辩,皆可摄于中国先哲所谓率性修道之教矣。佛家谓善说法者,当如法说。体证与论辩恒相应之谓也。本书论哲学者虽较多,然尚未及哲学系统之构造,非今之所能详也。

    在艺术文学中,中国古代之文学艺术,恒为人格精神之自然流露,其用亦恒在润泽吾人之日常生活,实未真显为一独立之文化领域。而在西方,则文学艺术,早成一独立文化领域。文学家、艺术家多献身于文艺,并注重以文学艺术想象,提升人之精神而鼓舞其生命,吾人前已略论之。然中国近数十年来,则盖以受西方之影响,文学艺术,皆逐渐被公认为一独立文化领域。倡优提高为文化人,是其证也。西方文学艺术精神,异于中国者,今日益为中国人所欣赏。在一公共聚会之场合中,中国旧式之怡情养性之音乐与绘画,固不足以凝摄耳目。中国式之亭台楼阁与园林之疏朗,亦不如钢骨水泥大建筑,足团聚人心。西方式之小说、戏剧、史诗、电影,善于兴发人意志,激荡人精神,吾人又岂能不承认其更为能客观地表现出生命之精彩者?此固皆不足持以否认中国传统艺术文学精神之价值。然势之所趋,亦即见中国文学艺术,不能只停于过去阶段,而必须有一开新之道也。

    唯文学艺术之创作,皆为天才之事。天才之创作,当其未出现之先,亦无人能加以推测,其作风亦不能由人预定。吾人所可言者,唯是如中西文化精神,将来果有一融合,则中国未来文学艺术之天才,宜亦保持中国过去文人,重各方面人文陶养以养气之精神,并辅之以一高明之智慧与敦厚之德量。然又不当如古人之视文艺为小道。当转而学西方文学家、艺术家献身于一专门之文学艺术,而务求表现其心灵于作品。使志气充塞于声音,性情周运于形象,精神充沛乎文字,以昭宇宙之神奇,人生之哀乐,历史文化世界之壮采,人格世界之庄严与神圣。然后中国文学艺术之世界之文章,乃皆为性与天道之流行。夫西方文艺在希腊,即成一文化之领域。其历代文人艺人,未必如中国之重多方面之人文陶养,恒恃其灵感之闪光、宗教之企慕、生活之激荡,既竭天才与生命力于艺事,无以怡养其精神,乃颓然以老,疯狂以死,其事可哀。中国昔之文学家、艺术家,陶养于人文者较深,又不免视文艺为人生馀事。今中国旧文学家、艺术家,仍多隻知胎息古人。类比西方者,多侈言为艺术而艺术,而罕见宇宙人生之大观。或则以艺术文学当为政治服务,而唯凝虑于卑近之社会现实。不知"志道据德依仁",则创造精神先自淤塞。安得千百天才焕发,而有高明之智慧、敦厚之德量,与人文陶养之士,愿献身于文学艺术,为中国创辟一新音乐、绘画、建筑、文学、戏剧之世界。既博大以雍容,亦刚健笃实以光辉,岂非中国文化之盛德大业哉。

    (九)宗教精神之重建

    吾理想中未来之中国文化,亦复当有一宗教。宗教之创立,亦必俟宗教性之人格,不可由哲学以建立。然而宗教人格之出现,必先有社会宗教精神之氛围。宗教人格出,则此氛围环绕于其身,而宗教兴。耶稣之出者,因以前屡有先知预言耶稣当出是也。夫然故哲学虽不可建立宗教,而可期望宗教。高级宗教,必信一宇宙之绝对精神实在。通常人精神,恒唯在坚苦困难,寂寞无依之境,乃要求绝对精神实在,以自慰其情。此绝对精神实在,谓之为吾人本有之极高明精神之客观化可,谓之为客观宇宙本有此绝对精神实在,唯于我之忘我时,乃显于我亦可。因宇宙绝对精神实在,原当为综摄主客体者也。世之论者,咸谓中国无宗教,亦不须有宗教。然如宗教精神之特徵,唯在信绝对之精神实在,则中国古代实信天为一绝对之精神生命实在(参考前中国宗教精神章)。孔孟之精神在继天,又知天即在人中,故以尽心知性立人道为事也。孔孟不重信天,而偏重尽心知性立人道者,因当时之礼中,原有郊祀之礼,人民原信天也。宋明之际,人不信天神,故宋明儒必重立天道,濂溪立太极,横渠立大和,程、朱识天理,陆、王由本心良知以见天心,船山论天衷与天德;唯诸儒皆非如孔孟之承天道以开人道,而是由人道以立天道;故非承上以启下,而是启下以立上。在宋明儒思想中,天人交贯,宗教融于道德,宗教终不成独立之文化领域。而在今日,则吾人既当由吾人之精神之四面撑开,以客观化为各种之社会文化之客观精神;则同时亦即当将吾人精神自我之统一体,即天理天心之在吾人内者,亦推举而上以客观化为:统摄"分别发展之社会文化之各种客观精神"之一客观的"绝对精神实在"。是乃于天人合一中,再分开此天与人,亦即再分开道德与宗教,使宗教重成为社会文化之一领域。此乃理之所宜然,义上之所当然。吾人今固难专自"人要求神之存在,以慰其情之坚苦寂寞"之动机上,说宗教之当建立。因此中之"情"与要求,虽由理性生,而此理性,乃尚未被自觉的。只依此情与要求建立宗教,似为非合理者。然吾人今亦可依自觉理性,就人之顺理之心,与人生经验,以说明天心--即客观之绝对精神生命实在--之有其可肯定之理,而言宗教当建立。

    何以吾人可就人之顺理之心与人生经验,以说明天心或客观绝对精神生命有其可肯定之理?此可略说如下:盖吾人只须对本书所说个人心之超越性、涵盖性、无限性,真有所会,再自切实反省,便知当吾人精神之表现于科学真理之追求、艺术境界之向往,及一切超越客观之理或理想之体验与实现也,吾心皆顺理之所引导以开闢。心之顺理以开闢,吾虽恒觉理先行而心后继,实则,理之所在,心必俱往。心理实如如而不二。若此理为贯于他心与自然,而为客观之理,吾奈何不可说:我能知理之本心,即为贯于自然与他心而为一,实有统一自然、他心与我心之客观心,或绝对的天心乎?吾人何以不可说:唯以吾人能知理之本心,原为贯于自然与他心,而统一于客观的天心,故吾人乃求知自然之理,求与他心相通,以实际实现吾之本心实显此天心乎?诚然,人可谓吾心目中之客观心,终异于他人心目中之客观心,故吾人与他人之心终是二。于是更无统一人我心之客观心或天心,而唯以二心之间,有共同之"自在之理"为之媒,以使我心通于他心耳。然吾人复须知:依吾心理如如而俱往之经验,以说此问题,则此理之"超越我心与他心而自在,以为我心与他心之媒",既为我心之所肯定,吾奈何不可肯定:亦有"知此理之客观的天心之超越我心他心而自在,以为我心他心之媒"?吾又奈何不可肯定:"如是肯定理于我心外"之"肯定心",即"在我之内同时在我之外,而为贯通我心与他心之客观的天心"之展现于我者乎?凡此等等,吾人思之,复重思之,终将见贯通自然、我心,与他心之客观的天心,至少为可有。吾人感觉性、审美性之艺术生活中,明直感我心与自然之相通;于社会经验伦理生活中,明见我心与自然与他心之统一贯通之事实,则客观的表现此事实之涵义于前,而谓天地与我并生,我心与他心同统一于一心,则一客观的天心存在之信仰,亦不容不立。夫然,故客观天心之被建立与否,可唯视吾人是否能客观的表现:吾人所直感之我心与自然与他心之贯通统一而定。吾人只须客观的表现:吾心所直感之"我心与自然与他心之贯通而统一",即可立天心。我心与自然与他心之贯通,乃仁心之所感也。客观化此仁心之所感,即见一天心。孔子曰:我欲仁而仁至。仁至即仁心至。仁心至,而客观化此"仁心之所感",则天心至。是我欲天心至,而天心至,则天心为人心之所能立矣,人之客观的表现其仁心之所感,所不容不立而当立者也。吾人循此用心,便可为中国未来文化中之宗教之必有与当有,立一理性基础矣(其详须在形上学中讨论)。

    唯此中国未来宗教精神之性质,吾人将谓其异于一切往昔之宗教精神,又自人类往昔宗教精神中升进而出,亦非只止于有一单纯的天心或神信仰之建立者。盖人类往昔之宗教精神中,神之信仰,自其为主观精神之客观化或心理之起原言之,初乃由人类在现实生活,历种种困难寂寞,感种种苦痛罪恶,而自然逼出的,即非自觉依理性以建立的。唯因人历困难寂寞,感苦痛罪恶,而精神冒起,乃要求一更高之精神实在,而显一超越的我。再客观化此要求之所对,或客观化此超越的我,以与现实之我隔离,即成神。神立,而人亦恒立即有求于神,以解决其实际困难,与助其去苦罪等。人并依欲望心之患得患失,恒畏神之加害于我,不肯助我等,由是而人之此宗教精神,表现为对神之信仰祈祷等时,皆恒夹杂私的欲望,或与战慄恐怖之情相俱。此欲望心有高低各形态。或为单纯求神解决当下之困难,或为求神赐与以后之福禄,或为求死后得神之庇佑,或为求神主持世间正义,或为求神在人死后或世界末日,作公平审判,或为求神助我解除罪恶。更高宗教意识,则或为视一切苦难,为我之罪恶所当受,而以自力担负罪恶,--此即耶稣宗教精神之伟大。或则为将自己所受之福、所成之德,皆推让或归功于神,而不视为我自力所致,而对神所赐福德,取感恩之态度。世界高级宗教中,亦多有此精神。而中国古代人之宗教精神,重报天之恩,让德于天,孔子之不祷于天,不怨天,亦即此精神。由此精神,而人日益刚健自立,而人可与天平等,进而求德与天齐,以人之仁德继天德,使宗教精神融入道德精神。此即孔孟以后中国文化,若为一超宗教之天人合一之文化也。夫人最初乃以主观精神,历困难苦罪,而表现出一对客观神之信仰,而对之有所祈祷。孔孟以仁德继天德,则实现天德于人德,饿日返客观之神于主观精神。宋明儒之由人德之完成而见天德(见前)亦即由主观之道德实践与性之实现,以立人道,而证天道。吾人所谓中国未来文化,则将由宋明儒所重之"道德之实现"、"整全心性之实现"以再转出一客观天心与神。此即宋明儒精神之一推开,孔孟精神之一倒转,由中国古代原始之宗教之不自觉的表现神,转为自觉的表现神者也。

    由吾人上述之神,为吾人之依孔孟宋明儒精神之转进,而自觉的表现出。故吾人之宗教精神,可谓为至刚健,极高明,而真广大的。此即谓吾人宗教精神,乃对神全无所希慕欲望,而纯由吾人道德文化精神自身所建立,以表现吾人心性之高明,与文化精神之广大者。故吾人之建立此神与宗教精神,吾人唯是自觉的依理性之必然与当然上或纯"义"上言,当有此建立。西方之道德精神,唯依附于宗教精神。及近世人谤神,而视神为人造。孔子融宗教于道德,神即人。宋明即道德以为宗教,而人即神。吾人今即由道德以转出宗教,而人建立神,人造神。西方哲学言人造神者,则谓神为本来无有。哲学以思辨肯定神之必有者,唯所以说明其宗教。纯就西方哲学说,则神唯是一纯智所对之观念。故其哲学中有神,而对神无情,无真宗教精神。西方之宗教精神,固只在其宗教中,而不在其哲学中。然吾人建立神,谓人造神,即同于谓神之显于人,神之建立其自己于人。吾人谓人之精神,客观化出神,亦即同于谓神之主观化于人。因本书最重要观念,即依一大公无私之仁心,以观宇宙人生之一切。天地为我之天地,我亦为天地之我,我亦不能以私心看我之活动,而当以仁心看我之活动,视为天地间公物。则"吾人主观建立任何客观所对"之活动,皆"客观所对自建立于吾人主观"也。由是而吾之所谓人建立神,人造神,亦无损于神之客观实在性。且依吾人之说,亦未尝止于在哲学理论上建立一客观之神之观念,复能对神有情、有真实之宗教精神。

    吾人何以能对神有情而有真实之宗教精神?因如此之神,乃由吾人道德文化精神之充量表现而自觉建立的。主要依仁心所感"人我精神之贯通统一"而客观的表现之,所建立的。依人之仁心,则人对其所感之人与我精神,必有情;人对人之道德文化精神之一切表现,亦必有情;因而对于由"人我精神之贯通统一之直感"而客观的表现之,所成之神,亦有情。夫人仁心之奥,即在其恒自反而仁其所表现与所成。仁者不仅仁人而爱人,亦可于人之相仁相爱处,生一感动,爱此"相爱相仁"中之"仁之流行",而仁于此"相爱相仁"或"仁之流行"之本身。人与人一切精神之贯通,皆人之相爱相仁处。故仁者必爱一切"人与人精神之贯通"所成之人文世界人伦世界。吾人之信神,即由吾人之感"人与人之精神贯通"中,有"仁之流行"有"人我一体之天心"在。则吾人客观的表现此天心而信其存在,即非孤提此"一体性"而客观的表现之;必将并此所感之人我精神贯通中之"仁之流行"以客观的表现之。故吾人客观的表现此天心,而推开此天心至何处;则吾人对人对"仁之流行"之爱、对人伦人文之爱、对天心之爱,亦表现而伸展至何处。则吾人不能止于只有乾枯之神之观念,而必对神有宗教情绪、宗教精神也。然此宗教情绪、宗教精神,直通过吾人对人伦人文之爱而生髮建立,故大异于西方宗教初为离人伦、人文以求神。离人伦、人文以求神,则神无实证处。神境迢迢在天,求神者亦寂寞孤往,则宗教精神终难任持。吾人今即人之人伦人文以见神,则于人之家庭父子之相处、朋友之交谈、群众之聚会、一切社会文化活动、历史文化精神之延续、一切"为人类精神所可共认识而交会其精神"之客观自然物文化物中,无往而不可视之为人与人之心贯通之"实事或凭藉",而见神之实在,与神对人之招呼。则神境匪遥,举目皆是。求神者不须寂寞孤往,宗教精神,方可久持。然神境匪遥,又非卑近。匪遥而不推开之使遥,则非宗教精神。推开之道奈何?曰观乎人伦人文世界之广大,力求精神之表现为广大之人伦人文世界,以求精神之四达并流,上际于天,下蟠于地,则人伦人文之世界推开,而神境亦推开,神境匪遥,而复迢迢在天矣。神境迢迢在天,而人伦人文世界,亦与神俱上,则人间境界皆天上化,皆有相而无相,无相而若有相矣。人间天上化,而吾人宗教精神之对象,即不只为一神,而为一神之自开其涵盖仁爱之量,而举人伦人文世界之全体,亦即人所在宇宙之全体于其怀,则神真先于人,先于人间世界,亦后于人间世界。人间世界之在天上,亦即所以充拓开闢此天上,以扩大此神境。此神境诚渊渊其渊,浩浩其天。此方为吾人宗教精神之真对象。而以肫肫之仁,与神境中之鬼神,及生人相感通(参考前悠久世界一章),则吾人之所以对此神境之宗教精神也。

    吾人上述之宗教精神之化为实际之宗教,当有何具体之教义、仪式以形成,则待于宗教中之新圣。而如是之宗教所以有成立之可能者,则由于吾人先有鉴于佛教之不信天心在人心外,谓即心即佛,亦能建立宗教。佛教精神乃自觉的以心还崇敬同于自心之佛。则吾人可知吾人之性与天道不二之根本思想,不碍宗教止建立。佛教在中国文化数千年之历史,对民族气质之陶养,皆有助于吾人之新宗教精神之建立。唯佛教重各个人之分别体佛心,而不重在人与人感通关系中,人伦人文世界中,见天心。故恒落入个人主义。吾人所向往之宗教精神,则既本于性与天道人心之不二,--知天心即人心之所表现出者,或人心之客观化;又知克就客观化出之天心,见于"人与人之精神之贯通"者言,乃超诸个人之上,而为统摄诸个人之心者。因而此宗教精神,不得陷于个人主义,而与吾人之一切社会伦理文化之意识,可相辅而兼成。此宗教精神,乃直接依吾人注重于"人与人精神之贯通"中,于人伦人文世界中见天心,而置人间于天上之宗教精神。故吾人即不能如佛教之教人为崇敬一佛,而或忽视人文人伦矣。

    至于吾人所向往之宗教,与基督教之不同,则在基督教之以神为人与人之精神之统一者,固可使人依神之意志以组织社会。然彼等恒只知上帝在人之先,而不知其后于人;天上人间,隔离之意味仍重,不能置人间于天上。而其只崇敬一上帝,亦非吾人所取。吾人必须于上帝之崇敬外,包括中国传统宗教精神中所有之对人格世界之人物,如祖宗、师与圣贤之崇敬,并须取中国古代之兼祭天地之意,以真表示一肯定神之先于人间,亦肯定其后于人间,对人间加以覆载,使人间天上化之精神。吾人所向往之新宗教精神,必须由吾人传统宗教精神以长出,而不能外袭。由此长出之宗教精神,且将正为一佛教、基督教精神之融合。唯此等等皆须俟宗教上之新圣出,乃成定论。吾人今日能复兴祭天地与对亲师贤圣之敬,并充量分别发展客观社会文化之精神,即迎接此新宗教,为此新宗教建基之第一步。故吾将学孔子曰:"明乎郊社之义、禘尝之义,与精神之客观表现于文化,新宗教精神之建立,其如示诸掌乎"。中国佛教徒如能识此义,则亦可以充其大乘精神,发展出吾人所述之新宗教精神,而化佛教为此新宗教,予企望之矣。

    唯吾人所向往之新宗教精神,虽异于人类过去之宗教与宗教精神,然吾人对一切人类过去之宗教圣人,皆不排斥,且当肯定其特殊之价值,而兼承认之。一切人类过往之宗教精神,诚不免多所祈求于神,且未能充宗教精神之量。然纯无所求之宗教精神,非人所能骤几,即彼有求于神者,其神之观念之初冒出之一动机,亦非出于欲求,而为一纯粹精神自我之超升,而客观化此精神。则一切宗教精神,无不可供人之上达之几也(对耶、回、佛诸教之价值,在悠久世界一章,吾人已略有所论)。夫天之高也,唯可次第以上达,宗教精神之量之充也,亦唯有次第以充盈。由原始宗教以至基督教、佛教、回教,人对神之欲求,已几进于无。而其神境,亦几将人所求之真美善,全客观化于其中,其崇敬救主与先知,已有崇敬人格精神之意于其中。吾人于彼等之所憾,在其所崇敬者,唯限其教之先知与救主。此诸教之间,不能相容,反相视如异端,而相残,此独断也,此大惑也。然由人类文化之进步,人之依理性以平论不同宗教文化价值与道德价值,已使人日有宗教上之宽容与自由。不同宗教之人,今已能互欣赏所谓"外道"或"异教"之价值,如进而能崇敬异教之先知与教主,则宗教偏蔽之惑将全破,饿日终将进至一新宗教,以天心与一切贤圣为崇敬对象者,如吾人上述之天上人间之宗教。吾人屡言一与多相反而相成,有一无多,一则不一。中国先哲之于德量度量,恒力求其无所不涵。吾人所向往宗教精神,包涵对人文世界人格世界之崇敬,即包涵对人文世界中已成一切宗教精神之崇敬,即包含对一切宗教圣哲之崇敬。吾人正当聚孔子、释迦、耶稣、穆罕默德,与无数圣贤于一堂,以相揖让,而供之于中国之新庙宇。吾人又知一切涵宗教精神之训示,皆可以促进吾人所向往之宗教精神之树立,奈何其可排斥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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