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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中国古典诗词感发最新章节!

    古人说“文以载道”、“诗言志”,故学道者看不起学文者(程伊川[1]以为学文者为“玩物丧志”),学诗者又谓学道者为“假道学”————二者势同水火,这是错误。若道之出发点为思想,若诗之出发点为情感,则此二者正如鸟之两翅不可偏废。天下岂有有思想而无情感的人?或有情感、无思想的人?二者相轻是“我执”,“我执”太深。人既有思想与情感,其无论表现于道或表现于文,皆相济而不相害。

    学道者贵在思多、情少,即以理智压倒情感,此似与诗异。然而不然。《论语》开首曰: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学而》)

    曰“说”曰“乐”,岂非情感?《论语·雍也》又曰:

    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论语·述而》则有曰:

    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

    此曰“乐”,非情感而何?《佛经》多以“如是我闻”开首,结尾则多有“欢喜奉行”四字,不管听者为人或非人,不管道行深浅,听者无不喜欢,无不奉行。“信”是理智、是意志,非纯粹情感。然“信”必同于“欢喜”,欢喜则为感情。可见道不能离情感。

    理,即哲学(人生),本于经验、感觉。如此说理满可以;若其说理为传统的、教训的、批评的,则不可。要紧的是发现而不是说明。老杜《秦州杂诗二十首》之一:

    浮云连阵没,秋草遍山长。

    不是说理,而其所写在于“哀鸣思战斗”的人生哲学。人在社会上生活,是战士,然人生哲学不是教训、批评。至表现,则必须借景与情。如此可知唐人说理与宋人不同;且有的宋人说理并不深,并不真,只是传统的。

    诗人达到最高境界是哲人,哲人达到最高境界是诗人,即因哲学与诗情最高境界是一。好诗有很严肃的哲理,如魏武[2]、渊明,“譬如朝露”、“人生几何”等,宋人作诗一味讲道理,道理可讲,唯所讲不可浮浅;若庄严深刻,诗尽可讲道理,讲哲理,诗情与哲理通。

    常人皆以为唐人诗是自然,是情感;宋人诗是不自然,是思想。若果然,则何重彼而轻此?唐人情浓而感觉锐敏。说唐人诗首推李、杜,而人不甚明白李白乃纨绔子弟,云来雾去;老杜则任感情冲动,简直不知如何去生活,其情感不论如何真实,感觉不论如何敏锐,总是“单翅”。

    唐人重感,宋人重观;一属于情感,一属于理智。宋人重观察,观察是理智的。简斋有句:

    蛛丝闪夕霁,随处有诗情。

    (《春雨》)

    诗即从观来,是理智。若其:

    谈余日亭午,树影一时正。

    微波喜摇人,小立待其定。

    (《夏日集葆真池上》)

    它则更是理智的矣,似不能与前“蛛丝”二句并论,盖“蛛丝”二句似感。而余以为“蛛丝”二句,仍为观而非感。必若老杜:

    重露成涓滴,稀星乍有无。

    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

    (《倦夜》)

    此四句,始为感。“暗飞萤自照”,似观而实是感;“蛛丝闪夕霁”句太清楚,凡清楚的皆出于观。“暗飞”句则是一种憧憬,近于梦,此必定是感,似醉,是模糊,而不是不清楚。

    老杜诗有点“浑得”,而力量真厚、真重、真大,压得住。后人不成,则真“浑得”矣。正如老妪为独子病许愿,是迷信,而人不敢非笑之,且不得不表同情,即其心之厚、重、大,有以感人。老杜之诚即如此,诚于中而形于外。吾人尽管比老杜聪明,但无其伟大。“重露成涓滴,稀星乍有无。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四句厚、重、大,不“浑得”。

    宋人作诗必此诗,唐人则有一种梦似的诗。宋人诗有轮廓,以内是诗,以外非诗。唐人诗则系“变化于鬼神”,非轮廓所可限制。可见诗内非不容纳思想。

    宋初西昆体,有《西昆酬唱集》,内有杨亿、刘筠、钱惟演等十七人。说者谓“西昆”完全继承晚唐作风。晚唐诗感觉锐敏而带有疲倦情调,与西洋唯美派、颓废派(decadent)颇相似。诗有“思”(思想)、“觉”(感觉)、“情”(情感)(此三点,俟后详言)。晚唐只是感觉发达,而“西昆”所继承并非此点。感觉是个人的,而同时也是共同的。有感觉即使不能成为伟大作家,至少可以成功。宋人并非个个麻木,唯“西昆”感觉不是自己的,而是晚唐的,只此一点,便失去了诗人创造的资格。

    传统力量甚大,然凡成功的作家皆是打破传统而创立自己面目者。退之学工部,然尚有自己的“玩意儿”在。韩致尧学义山,虽小,但不可抹杀。不过西昆体亦尚有可得意之一点,即修辞上的功夫。于是宋以后诗人几无人能跳出文学修辞范围。后人诗思想、感情都是前人的,然尚能像诗,即因其文学修辞尚有功夫。

    西昆体修辞上最显著一点即使事用典(用典最宜于应酬文字)。此固然自晚唐来,而晚唐用故实乃用为譬喻工具,所写则仍为自己感觉。至宋初西昆体而不然,只是一种巧合,没有意义,虽亦可算做譬喻,然绝非象征,只是外表上相似,玩字。故西昆诗用典只是文字障,及至好容易把“皮”啃下,到“馅”也没什么。(余作诗用典有二原因:一即才短,二即偷懒。)

    仁宗初年盖宋最太平时期,当时有二作家,即苏舜钦子美、梅尧臣圣俞。欧阳修甚推崇此二人,盖因欧感到“西昆”之腐烂。梅、苏二人开始不作“西昆”之诗,此为“生”,然可惜非生气(朝气),而为生硬。同时,苏、梅生硬之风气亦如“西昆”之使是然,成为宋诗传统特色。宋诗之生硬盖矫枉过正。苏、梅二人开宋诗先河,在诗史上不可忽略,然研究宋诗可不必读。

    此为宋诗萌芽时期。

    至宋诗发育期,则有欧阳修。欧在宋文学史上为一重镇,其古文改骈为散,颇似唐之退之,名“复古”,实“革新”。欧阳修文章学韩退之,但又非退之。桐城派[3]以为韩属阳刚,欧属阴柔,是也。欧散文树立下宋散文基础,连小型笔记《稽古录》、《归田录》皆写得很好。后之写笔记者盖皆受其影响,比韩退之在唐更甚。此并非其诗文成就更大,乃因其官大。

    欧文不似韩而好,诗学韩似而不好,其缺点乃以文为诗。此自退之、工部已然,至欧更显,尤其在古诗。故宋人律、绝尚有佳作,古诗则佳者颇少,即因其为诗的散文,有韵的散文。此在宋亦成为风气。欧氏作有《庐山高》,自以为非李太白不能为也————人自负能增加生活勇气,然亦须反省————可是太白诗真不像欧。

    欧后有王安石。苏东坡见其词谓为“野狐精”[4]。实际观之,诗、文、词、字皆“野狐精”,然足以代表其个性、缺点、共同性,不过真了不起。

    元遗山《论诗绝句》之一有云:

    奇外无奇更出奇,一波才动万波随。

    只知诗到苏黄尽,沧海横流却是谁?

    至苏、黄,宋诗是完成了,而并非成熟,与晚唐之诗不同。

    凡是对后来发生影响的诗人,是功首亦罪之魁。神是人格最完美的,人是有短处、劣点的,唯其长处、美处足以遮盖之耳。然此又不易学,创始者是功首也是罪魁,法久弊生。

    宋之苏、黄,似唐之李、杜,而又绝不同。苏什么都会,而人评之曰“凡事俱不肯著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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