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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字,蓋苛察繳繞乃名、法二家所同也。

    鄒衍迂而不信。(同上。)

    李注云:「迂回而不可承信。」案:迂當作夸。史記孝武紀云:「事如迂誕。」注云:「夸誕也。」此迂字通夸之證。佚周書謚法解云(一):「華言無實曰夸。」呂覽本生篇云:「非夸以名也。」注云:「虛也。」夸而不信,猶言虛誇而不信也。史記封禪書言鄒衍以陰陽五德顯,又言怪迂阿諛苟合之徒自此興。怪迂之「迂」,亦當作「夸」。此亦「鄒衍夸而不信」之確證。

    若汙人老。(先知篇。)

    李注:「汙,慢也。」案:左傳昭元年:「處不辟污。」注云:「勞也。」詩周南:「薄污我私。」傳云:「煩也。」污人老者,言不知古人安老之義,以勞苦之事役之也。孟子云:「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是古代之老休而不勞,今反其道,故揚子以為譏。李注非也。

    或曰:「正國何先?」曰:「躬工人績。」(同上。)

    李注云:「躬,身也;工,官也。言先正身以臨百官,次乃覽察其人,考其勳績也。」案:李說非是。說文云:「工,巧飾也,象人有規矩也。」是人有規矩亦謂之工。躬工猶言身正,謂己身能循規應矩也。績字爾雅訓為繼,而左傳昭元年「遠績禹功」,注亦訓績為續。躬工人績,猶言己身既正,則人循之耳。論語曰:「其身正,不令而行。」董子春秋繁露亦謂「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四方」。均以正己在先,正人在後,即法言「躬工人績」之義也。法言文詞隱奧,李注望文生義,可謂失揚子之旨矣。

    (一)「謚」字原本作「證」,形近而訛,今改。

    吾見玄駒之步,雉之晨雊也,化其可以已矣哉!(同上。)

    案:此數語之旨,前儒多未分析。吳注訓步為行,俞樾訓步為步馬之「步」,實則此即步趨之「步」也。蓋玄駒之步,言蟻有君臣之誼也;(言其相隨不亂。)雉之晨雊,言雉有夫婦之誼也。(詩曰:「雉鳴求其牡。」又曰:「雉之朝雊,尚求其雌。」)物尚如此,則民間之化安得從緩?此揚子以物之有化,慨民之無化也。前儒均未達此旨。

    剛則甈,柔則坏。(同上。)

    李注云:「甈,燥也;坏,濕也。」案:李注未窮甈、坏之本訓。廣雅云:「甈,裂也。」(釋詁二。)說文亦云:「甈,康瓠破罌也。」甈、劓均從臬聲。廣雅訓劓為斷,則甈即破裂斷折之義矣。說文云:「坏,一曰瓦未燒也。」史記張釋之傳云:「盜長陵一坏土。」索隱云:「磚未燒之名也。」太玄云:「或錫之坏。」注云:「未成瓦也。」是坏為未燒之瓦。未燒之瓦,其體未堅,則坏又為不堅緻之義矣。

    昔者姒氏治水土,而巫步多禹。(重黎篇。)

    李注云:「俗巫多效禹步。」案:巫、步皆為官名。周禮夏官校人:「冬祭馬步。」鄭注云:「馬步神為災馬者。馬神稱步,謂若玄冥之步、人鬼之步。」步與酺同。地官旅師祭酺,故書作「步」。鄭注云:「酺者,為人物烖害之神也。」蓋害人物之神謂之步,祭害人物之神亦謂之步。洪範五行傳云:「帝令大禹步于上帝。」(下言「方淮用咎於下」。)此禳除災害名為步祭之證也。由是掌禳除災害之祭者,其官亦謂之步。淮南子云:「羿除天下之害,死為宗布。」(除害者,即除害人之物。如楚詞言羿射日烏是。)而漢書郊祀志亦有諸步之官。諸步即宗布之轉音。蓋巫主降神,步掌禳物,因禹有降神除物之奇,故後之為巫、步之官者,遂多託大禹之說。揚子巫、步並言,亦據當時之有步官耳。自步官既廢,而法言之旨亦失矣。

    夫欲讎偽者必假真。(同上。)

    李注:「讎,類也。」案:讎當作售。詩谷風云:「賈用不售。」鄭箋云:「如賣物之不售。」文選西京賦注云:「售猶行也。」均即此「讎」字之的解。

    請問「蓋天」。曰:「蓋哉!蓋哉!應難未譏也。」(同上。)

    李注云:「再言『蓋哉』者,應難以事,未有近其理者。」俞樾曰:「『應難』二字涉注文而衍。」案:此乃揚子自言其難蓋天八事也。「未幾」承上文「幾乎!幾乎」言。「應難」為句,「未幾也」為句。言蓋天之說當加以辯難,非若渾天之近理也。俞說非。

    至蠡策種而遁,肥矣哉!(同上。)

    李注:「美蠡功成身退,于此一舉最為善。」案:「肥矣哉」三字為句,與先知篇「難矣哉」一律。易遯卦「肥遯」,漢本多作「飛」,或本作「蜚」。此「肥」字亦與飛同。漢書五行志云:「慧孛飛流。」注云:「飛絕跡而去也。」揚子以肥稱范蠡,即指其超然高舉言也,與「肥遯」之「肥」同。李說非。

    始皇方虎●而梟磔,噬士猶腊肉也。越與亢眉,終無撓辭,可謂伎矣。(同上。)

    李注:「伎,有才伎也。」案:李注望文生意。「支」與「搘」同。國語注(國語「天之所壞,不可支也」注。)云:「支,柱也。」國策注(西周策「魏不能支」注。)云:「支猶拒也。」(後漢書郭泰傳注又訓支為持。)枝從支聲,義亦訓拒。(莊子齊物論:「師曠之枝策也。」司馬氏注云:「拄也。」史記項羽本紀云:「莫敢枝梧。」注引瓚說曰:「小柱為枝。」)此伎與支、枝義同。言越能與始皇相支柱也。史記魯仲連傳云:「技桓公之心。」亦與此文之「伎」同。

    周之順、赧,以成周而西傾。(淵騫篇。)

    案:順、慎古通。順即周之慎靚王也,故與赧王並言。

    實蛛蝥之靡也。(同上。)

    李注:「若蛛蝥之蟲小巧耳。」案:下文言聶政壯士之靡,荊軻實刺客之靡,若此文以蟲類為喻,則與下文不一律。蛛蝥即侏儒之異文耳。方言云:「●鼄,鼄蝥。」爾雅注作「蝃蝥」,本即侏儒之轉音。侏儒義訓為短,因蜘蛛形短,故假侏儒以為名。考短人謂之侏儒,而梁上短柱亦謂之侏儒,或謂之棳。(凡從●聲之字均訓為短。)侏儒之合音為豎,人之短者謂之豎,賤者亦謂之豎,故人之短者為侏儒,賤者亦謂之侏儒。(此由古代體愈長者愈貴,如君長之「長」及丈人是。體愈短者愈賤,如童是也。)左傳襄四年稱臧孫為侏儒;漢高祖稱人為豎儒,或稱為豎子。此蛛蝥義與豎子同,猶孟子斥人為賤丈夫耳,與下文壯士、刺客一律。若靡字,吳訓為披靡,司馬興訓靡為嫻(一),其說均非。惟俞樾據廣雅訓靡為「為」,其說最確。蛛蝥之靡,猶言此乃豎子之所為耳。下文兩「靡」字亦然。

    (一)「興」字於此義不可解,疑當作「則」。

    「叔孫通」。曰:「槧人也。」(同上。)

    李注云:「見事敏疾。」吳注云:「叔孫通雜采秦儀,著漢儀,簡牘之人也。槧猶牘也。」俞樾曰:「『槧』疑作『鏩』。溫公注太玄,以鏩鏩為銳進躁急之志。叔孫通未知禮樂必百年而興,急欲興之,故以為鏩人。」案:槧與漸同。蓋古「漸」或書作「槧」,與槧相似,故爾致訛。書呂刑:「民興胥漸。」王引之解漸為詐。又荀子不苟篇云:「知則攫盜而漸。」議兵篇曰:「是漸之也。」正論篇曰:「上幽險則下漸詐矣。」莊子胠篋篇曰:「知詐漸毒。」諸「漸」字均當訓詐。蓋揚子以叔孫通為詐人也。夫叔孫通之所為,無一而非譎詐。又五百篇以魯二臣不受通徵,稱為「大臣」,則揚子之嫉通也久矣,故以漸人斥之。

    非夷尚容。(同上。)

    李注云:「非夷、齊,是柳下惠,戒其子以尚同。」案:此指東方朔戒子之詩,言朔詩言首陽為拙,柳下為工。此「容」字疑「禽」字之訛。禽即柳下惠之名,尚禽指柳下為工言,非夷指首陽為拙言。「尚禽」與「非夷」對文。

    或問:「航不漿,衝不薺,有諸?」(君子篇。)

    李注云:「樓航不挹漿,衝車不載薺。」俞樾云:「『薺』當為『齊』,齏之假字。鄭注周禮,曰:『凡醢漿所和,細切為齏。』此言樓航不可挹酒漿,衝車不可盛齏醢也。」案:「漿」當作「槳」。方言云:「所以隱櫂謂之●。」注云:「●,搖櫓小橛也。」薺訓為「采薺」之「薺」。禮記孔子燕居篇言君子之在車也,「和鸞中采薺」。采薺為樂名。周禮樂師云「趨以采齊」,而夏官復有齊右之官,是采薺為行車之音也。蓋航為大舟,衝為行軍之高車,此言大舟不必恃櫓櫂之用,兵車不必合采薺之音也。故或以「大器不周于小」為問,即言大器于小者有所不備也。采薺單稱為薺,與周禮鐘師「齊夏」一律。李、俞之說均非。

    孫卿非數家之書,侻也;至于子思、孟軻,詭哉!(同上。)

    李注云:「彈駁數家,侻合于教。」案:侻、詭二字乃方言。今人心有所是則稱為兌,俗書作「對」;心有所非則稱之若丫。侻即「兌」字之音,詭即「丫」字之轉音。蓋以荀子非數家為允,而以斥思、孟為非也。李注未晰。

    或曰:「甚矣!傳書之不果也。」曰:「不果則不果矣,人以巫鼓。」(同上。)

    俞樾曰:「說文:『果,木實也。』淮南高注:『果,誠也。』傳書之不果,猶言傳記之書多失實耳。」案:俞解不果誠確,惟下二句則未解。「不果則不果」者,則訓為法言後世之書,記事失實,均以承襲古書之故。古書不能徵信于前,斯後世之書不能垂信于後,猶近人所謂以訛傳訛也。(不果則不果,猶言後世不實之書均效則往古不實之書耳。)若「人以巫鼓」,李軌解巫鼓為妄說。不知巫即巫覡之巫,鼓即瞽瞍之瞽也。古代巫主降神;瞽主掌樂,亦主降神。故國語言瞽史知天。古代荒渺之談,神語之史,大抵出于巫、瞽二官。「人以巫鼓」者,言傳記之書既多失實,遂使人人逞荒渺之說,與巫、瞽同。李說非也。

    語乎者,非囂囂也與?(同上。)

    案:此「乎」字係代詞。語乎者,猶言語此也,即指語仙術者言也。與古籍各「乎」字均殊,非語助詞,亦非狀事、狀物之詞。

    天地之得,斯民也;斯民之得,一人也;一人之得,心矣。(孝至篇。)

    李軌注「天地之得」云:「得養育之本,故能資生斯民也。」注「斯民之得」云:「得資生之業,是故係之一人也。」注「一人之得」云:一人之得統御天下者,以百姓之心為心。」其說均望文生訓。初疑「得」當作「德」,自今觀之,則「得」字蓋即「中」字也。中、則雙聲,東、得雙聲,而「得」字又讀若登。登、東、中均一聲之轉。又詩旻中與頻韻,讀中為真,與職韻同轉。今川、蜀之人于職韻之字多讀若東部之音,揚子為蜀人,故據方土之音,書中為得。禮運云:「人者,天地之心也。」此即揚子以斯民為天地之中所從出也。緇衣云:「民以君為心。」此即揚子以一人為斯民之中所從出也。孟子云:「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又云:「一正君而國定矣。」此即揚子以心為一人之中所從出也。蓋揚子之意,以為天下之治亂,係于君心之邪正。一人者,即君之謂也。

    周康之時,頌聲作乎下,關雎作乎上,習治也。齊桓之時縕,而春秋美邵陵,習亂也。(同上。)

    案:上節用齊、魯詩之說,下節用公羊之說。時今文立學官,揚子不得不從也。

    或曰:「訩訩北夷,被我純繢,帶我金犀,珍膳寧餬,不亦享乎?」(同上。)

    李軌注云:「嫌禮胡如此,太盛也。」司馬光曰:「『享』當作『亨』。」俞樾云:「『享』當作『厚』,厚、享二字隸文相似而訛。」案:享字不誤。下文云:「是為宗廟之神,社稷之靈也,可不享?」又自序云:「孝莫大于寧親,寧親莫大于寧神,寧神莫大于四表之歡心,譔孝至。」則孝至一篇所言以祀鬼寧神為主,而祀鬼寧神又以得四表歡心為主。昔孝經以「四海之內以職來祭為孝」,即揚子此文所本。「訩訩北夷」四語,言匈奴臣服于漢,無異漢民,即序文所謂「得四表歡心」也。「不亦享乎」,「享」即神不享此之「享」,言既得四表歡心,則鬼神亦必來享。故下文又云:「是為宗廟之神,社稷之靈也。」惜注家未明此義。

    郡勞王師。(同上。)

    李軌注曰:「勞王師而郡縣之也。」王懷祖云:「郡者,仍也;仍,重也,數也。言數勞王師。」案:「郡」當作「群」。上文言「龍堆以西,大漠以北,鳥夷、獸夷」,則邊外之夷非僅一族,故言群勞王師也。郡、群均從君聲,故借「群」為「郡」。

    降周迄孔,成于王道,終後誕章乖離,諸子圖徽。(序。)

    李注讀「終後誕章」為句,「乖離諸子圖徽」為句。宋咸云:「圖徽,圖善也。」案:「終後誕章乖離」為句,「諸子圖徽」另為句。終後誕章乖離者,終後猶然嗣是。言孔子以降,而乖離之說大章也。(「乖離」即「華離」,即下文所謂「差參不齊一也。荀子:「四方之國有侈離之德,則必滅。」亦即此乖離之義。)「徽」與「幑」通。諸子圖幑,猶言諸子自謀樹幟也。即各立一說,自相旌異之義。李、宋二說均非。

    動不克咸,本諸身。(同上。)

    李注讀「動不克咸」為句,「本諸身」為句,訓克為能,訓咸為皆。案:「動不克」三字為句,「咸」字當連「本諸身」讀。考修身篇云:「君子不動,動斯得矣。」此序文即綜括前文之旨。動不克者,猶言不能行也。孟子有言「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動不克」與「行有不得」同,「咸本諸身」即彼書所謂「皆反求諸己」也。蓋揚子之意以為不能行道,由于不能正身,故用孟子之義而稍變其詞。李說非是。不得」同,「咸本諸身」即彼書所謂「皆反求諸己」也。蓋揚子之意以為不能行道,由于不能正身,故用孟子之義而稍變其詞。李說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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