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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解】

    本篇是《实知篇》的姊妹篇。文中列举了十六个事例,进一步论述了知识来源于经验这一基本观点。

    王充在开篇即指出:“凡论事者,违实不引效验,则虽甘义繁说,众不见信。”他论述:“圣人不能神而先知,先知之间,不能独见”,并不是“空说虚言”,光凭才智加以推论,而是有事实作为依据的。接着他列举了十六个大部分与孔子有关的事例,批驳了“圣人道无所不通,明无所不照”(《白虎通》)的观点。为了破除圣人能先知的迷信,王充针对“倍英曰贤,万英曰杰,万杰曰圣”(《白虎通》)的论点,进一步引证各种事例,把圣人放到与贤人同等的地位。他指出,圣人“耳闻目见,与人无别,遭事睹物,与人无异,差贤一等尔,何以谓神而卓绝!”圣贤的区别只决定于他们学习时所付出的劳动程度的不同(圣贤可学,为劳佚殊),并非圣人的耳目有什么超人的达视之明”,能“知人所不知之状”。

    王充虽然在本篇中提出了重视“效验”的观点,但他所指的“效验”,大多是古人的传说,古书的记载以及他个人直观感到的某些事物,并不是指人们的社会实践。

    【原文】

    79·1凡论事者,违实不引效验,则虽甘义繁说,众不见信。论圣人不能神而先知,先知之间,不能独见,非徒空说虚言,直以才智准况之工也,事有证验,以效实然。何以明之?

    【注释】

    准况:通过比较对照,作出类推、判断。

    【译文】

    大凡论述事理的人,如果违背了事实而不举出证据,那么,即使道理讲得再动听,说得再多,大家也还是不相信的。我论述圣人不能像神一样先知,在先知的人中间,并不是只有圣人才能预见,这不只是凭空瞎说,也不只是凭才智类推得巧妙。我的这种看法是有证据的,而且可以证明事实确实是这样。有哪些事实可以用来证明它呢?

    【原文】

    79·2孔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有诸?”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孔子曰:“岂其然乎?岂其然乎?”天下之人,有如伯夷之廉,不取一芥于人,未有不言不笑者也。孔子既不能如心揣度,以决然否,心怪不信,又不能达视遥见,以审其实,问公明贾,乃知其情。孔子不能先知,一也。

    【注释】

    公叔文子、公明贾:参见26·14注。

    夫子:这里指公叔文子。

    时:适时。

    义:指符合儒家的礼义。

    岂其然乎:意思是那个传话的人怎么把公叔文子说成不言、不笑、不取呢?以上事参见《论语·宪问》。

    伯夷:参见1·4注。

    芥(jiè介):小草,比喻极轻微细小之物。

    达视遥见:看得非常透彻、非常远。

    【译文】

    孔子向公明贾打听公叔文子,说:“真的吗,公叔文子不说话、不笑、不要别人的东西吗?有这样的事吗?”公明贾回答说:“这是由于告诉你的人把话说过了头。公叔文子在该说的时候才说,所以人们不讨厌他的话;高兴的时候才笑,所以人们不讨厌他笑;符合礼义才索取,所以人们不讨厌他索取。”孔子说:“难道真是这样吗?难道真是这样吗?”天下的人,能做到像伯夷那样的廉洁,不拿别人一点东西,但是从来没有不说话、不笑的人。孔子既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愿作出正确的判断,心有疑问不能相信,又不能看得非常透彻、非常远,以弄清楚事实,问了公明贾之后才知道了真实情况。孔子不能先知,这是第一条证据。

    【原文】

    79·3陈子禽问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温、良、恭、俭、让,尊行也。有尊行于人,人亲附之。人亲附之,则人告语之矣。然则孔子闻政以人言,不神而自知之也。齐景公问子贡曰:“夫子贤乎?”子贡对曰:“夫子乃圣,岂徒贤哉?”景公不知孔子圣,子贡正其名;子禽亦不知孔子所以闻政,子贡定其实。对景公云“夫子圣,岂徒贤哉”,则其对子禽亦当云“神而自知之,不闻人言”。以子贡对子禽言之,圣人不能先知,二也。

    【注释】

    陈子禽:名亢,字子禽,春秋时陈国人,孔子的学生。

    夫子:指孔子。邦:国,指春秋时期的诸侯国。

    与:同“欤”。下句后一“与”同。

    温良恭俭让:温和、善良、恭敬、节俭、谦让。以上事见《论语·学而》。王充引用这个典故,是为了说明“孔子闻政以人言,不神而自知”,所以对这个典故的解释和《论语》的原意不一样。尊行:高尚的德行。

    以上事见《韩诗外传》卷八。

    【译文】

    陈子禽问子贡说:“孔老夫子每到一个国家,必定知道这个国家的政治情况,是他自己打听来的呢?还是人们主动告诉他的呢?”子贡说:“他是凭着温良恭俭让这些美德得来的。”温良恭俭让是高尚的德行。用高尚的德行对待人,人们就亲近他。人们亲近他,那么人们就会告诉他了。既然如此,那么孔子就是由于人们告诉他才了解政治情况的,并不是神而自知的。齐景公问子贡说:“孔老夫子是个贤人吗?”子贡回答说:“他乃是圣人,哪里只是个贤人呢?”齐景公不知道孔子是圣人,子贡订正了他的名称;陈子禽也不知道孔子是用什么办法知道政治情况的,子贡确定了它的实情。既然回答齐景公时说“他是圣人,哪里只是个贤人”,那么子贡对子禽也应当说“他是神而自知的,不是听别人说的”。就子贡回答陈子禽的话来说,圣人不能先知,这是第二条证据。

    【原文】

    79·4颜渊炊饭,尘落甑中,欲置之则不清,投地则弃饭,掇而食之。孔子望见,以为窃食。圣人不能先知,三也。

    【注释】

    甑(èng赠):古代蒸饭用的瓦器。

    掇(duō多):拾,捡。

    以上事见《吕氏春秋·任数》、《孔子家语·困誓》。

    【译文】

    颜渊饶火做饭,灰尘掉到饭甑里,想放开它不管饭就不干净了,想把有灰的饭倒掉就要糟踏一些饭,所以就把它挑出来吃了。孔子远远地看见了,认为颜渊是在偷饭吃。圣人不能先知,这是第三条证据。

    【原文】

    79·5涂有狂夫,投刃而候;泽有猛虎,厉牙而望。知见之者,不敢前进。如不知见,则遭狂夫之刃,犯猛虎之牙矣。匡人之围孔子,孔子如审先知,当早易道,以违其害。不知而触之,故遇其患。以孔子围言之,圣人不能先知,四也。

    【注释】

    涂:通“途”。道路。狂夫:强暴的人。

    投刃:把刀戳在地上,指准备行凶。

    厉:同“砺”。磨。

    匡:春秋时卫国地名,在今幽铣ぴ匚髂稀NЭ鬃樱汗?96年,孔子从卫国到陈国去,曾在匡这个地方被当地百姓围困了五天。事见《论语·子罕》、《史记·孔子世家》。

    【译文】

    路上有个狂人,把刀戳在地上等着;野泽中有只猛虎,磨着牙在望着。

    知道或看到的人就不敢再向前走了。如果不知道或者没有看见而继续往前走,那么就会被狂人杀掉,被老虎吃掉。匡人包围了孔子,如果孔子真能先知,那就该早早地换一条路走,以避开这场灾祸。孔子因为事先不知道,所以才遇上匡人,遭了这场灾祸。以孔子被围这件事来说,圣人不能先知,这是第四条证据。

    【原文】

    79·6子畏于匡,颜渊后。孔子曰:“吾以汝为死矣。”如孔子先知,当知颜渊必不触害,匡人必不加悖。见颜渊之来,乃知不死;未来之时,谓以为死。圣人不能先知,五也。

    【注释】

    子:指孔子。畏:惧,指受到威胁。

    以上事见《论语·先进》。

    悖(bèi倍):乱,暴逆,这里指弄死、杀害。

    【译文】

    孔子在匡地被围困受到威胁,颜渊最后逃出来。孔子说:“我以为你死了。”如果孔子先知,就应该知道颜渊一定没有遇害,匡人一定没有弄死他。看到颜渊回来了,才知道他没有死;没有看见他回来的时候,说认为他死了。圣人不能先知,这是第五条证据。

    【原文】

    79·7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馈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孔子不欲见,既往,候时其亡,是势必不欲见也。反,遇于路。以孔子遇阳虎言之,圣人不能先知,六也。

    【注释】

    阳货:参见28·58注。

    馈(kuì愧):赠送。《论语》作“归”。豚(tún屯):小猪。这里指蒸熟的小猪。馈孔子豚:古礼规定,凡大夫赠东西给士,士如果不是在家当面接受,就必须亲自去大夫家拜谢。阳货想请孔子出来做他的助手,孔子不愿意,阳货就利用礼俗,趁孔子不在家时,去送蒸熟的小猪给他,孔子不愿见阳货,又不好违礼,也趁阳货不在家时登门拜谢。

    时:通“伺”。窥伺,伺机。亡:无。这里指不在家。

    反:同“返”。

    以上事见《论语·阳货》。

    【译文】

    阳货想让孔子来拜见他,孔子不去拜见,阳货就送给孔子一只蒸熟了的小猪。孔子探明阳货不在家的时候去拜谢他,不料在半路上碰见了阳货。孔子本来是不想见到阳货的,所以既然去拜会,却又打探他不在家的时候才去,这种情况说明孔子坚决不想见到阳货。可是回来时,却在路上碰上了他。以孔子碰见阳货这件事来说,圣人不能先知,这是第六条证据。

    【原文】

    79·8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如孔子知津,不当更问。论者曰:“欲观隐者之操。”则孔子先知,当自知之,无为观也;如不知而问之,是不能先知,七也。

    【注释】

    长沮(jǔ举)、桀溺:春秋时两个不知真实姓名的隐士。耦而耕:两人各执一耜(sì四)一块耕地。

    津:渡口。《水经》潕水注:“方城西有黄城山,是长沮、桀溺耦耕之所。有东流水,则子路问津处。”以上事参见《论语·微子》。

    论者:指为孔子辩护的人。

    【译文】

    长沮、桀溺两人合作在一起耕地,孔子从旁边经过,派子路向他们打听渡口在什么地方。如果孔子知道渡口在什么地方,就不该再去询问。辩护的人说:“这是想考察一下隐士的品行。”既然孔子先知,那他就该自己知道,用不着考察。如果不知道而去问他们,这正好说明他不能先知,这是第七条证据。

    【原文】

    79·9孔子母死,不知其父墓,殡于五甫之衢。人见之者以为葬也。盖以无所合葬,殡之谨,故人以为葬也。邻人邹曼甫之母告之,然后得合葬于防。有茔自在防,殡于衢路,圣人不能先知,八也。

    【注释】

    殡:停放棺材。这里指临时性的浅葬。衢(qú渠),大路。五甫之衢:五甫衢,一作五父衢,路名,在今山东曲阜县东南。《左传·襄公十一年》杜注:“五父衢,道名,在鲁国东南。”葬:这里指正式埋葬。古人埋棺于坎为殡,殡浅而葬深。

    邹曼甫:人名。

    防:防山,在今山东曲阜县东。以上事参见《礼记·檀弓》。

    茔(yíng营):坟地。

    【译文】

    孔子的母亲死了,因为孔子不知道他父亲的坟墓在何处,所以就把他母亲临时葬在五甫衢。别人看见就认为是正式埋葬了。大概是因为没找着与他父亲合葬的地方,在临时埋葬他母亲时,礼仪很郑重,所以别人就认为是正式埋葬了。邻居邹曼甫的母亲把孔子父亲的坟墓所在地告诉了他,然后才得以把他的父母合葬在防山。本来在防山就有他父亲的坟地,而孔子却把他的母亲临时葬在五甫衢路旁,圣人不能先知,这是第八条证据。

    【原文】

    79·10既得合葬,孔子反。门人后,雨甚至。孔子问曰:“何迟也?”

    曰:“防墓崩。”孔子不应。三,孔子泫然流涕曰:“吾闻之,古不修墓。”如孔子先知,当先知防墓崩,比门人至,宜流涕以俟之。人至乃知之,圣人不能先知,九也。

    【注释】

    三:再三。指门人说了好几遍。

    泫然:泪流满面的样子。

    修墓:垒坟头。以上事参见《礼记·檀弓上》。

    【译文】

    合葬之后,孔子先返回家里。门人后回来,雨下得很大。孔子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门人回答说:“防山的墓倒塌了。”孔子不再说什么,门人说了好几遍,孔子才泪流满面地说:“我听说,古时候是不修墓的。”如果孔子先知,应当事先知道防山的墓会倒塌,等到门人回来的时候,应该是流着泪等着他们。门人到家之后才知道墓倒塌了,圣人不能先知,这是第九条证据。

    【原文】

    79·11子入太庙,每事问。不知故问,为人法也。孔子未尝入庙,庙中礼器众多非一,孔子虽圣,何能知之?“以尝见,实已知,而复问,为人法。”孔子曰:“疑思问。”疑乃当问邪!“实已知,当复问,为人法”,孔子知五经,门人从之学,当复行问,以为人法,何故专口授弟子乎?不以已知五经复问为人法,独以已知太庙复问为人法,圣人用心,何其不一也?以孔子入太庙言之,圣人不能先知,十也。

    【注释】

    太庙:天子或诸侯的祖庙。这里指周公庙。

    以上事参见《论语·八佾》。

    疑句首脱“论者曰”三字,遂使文句上下无属。王充意为孔子不知故问,而责难者认为,孔子实已知而复问。上文“论者曰:欲观隐者之操”。下文“论者曰:孔子自知不用”。其立文并同可证。

    引文见《论语·季氏》。

    【译文】

    孔子进入太庙,每件事都问。因为他不知道所以才问,这是为了给人们做榜样。孔子从来没有进过太庙,庙里的礼器很多不只是一两件,孔子即使是圣人,怎么能都知道呢?辩护的人说:“太庙里的礼器孔子曾经都见过,实际上他已经知道,然而还要再问一问,这是为了给别人做榜样。”孔子说:“有了疑问要想到请教别人。”这是说有了疑难才应该问啊!如果说“实际上已经知道,还应当再问,以此给人做榜样”,那么孔子通晓“五经”,学生们跟他学习,他也应该再去请教一下别人,以此来给人做榜样,为什么孔子只是给学生讲课而不请教别人呢?不用自己已经知道五经还去请教别人这种行为给人做榜样,唯独以自己已经知道太庙里的礼器而再问别人这种事给人做榜样,圣人的用心,怎么这样不一致呢?以孔子进太庙这件事来说,圣人不能先知,这是第十条证据。

    【原文】

    79·12主人请宾饮食,若呼宾顿若舍。宾如闻其家有轻子洎孙,必教亲彻馔退膳,不得饮食;闭馆关舍,不得顿。宾之执计,则必不往。何则?知请呼无喜,空行劳辱也。如往无喜,劳辱复还,不知其家,不晓其实。人实难知,吉凶难图。如孔子先知,宜知诸侯惑于谗臣,必不能用,空劳辱己,聘召之到,宜寝不住。君子不为无益之事,不履辱身之行。无为周流应聘,以取削迹之辱;空说非主,以犯绝粮之厄。由此言之,近不能知。论者曰:“孔子自知不用,圣思闵道不行,民在涂炭之中,庶几欲佐诸侯,行道济民,故应聘周流,不避患耻。为道不为己,故逢患而不恶;为民不为名,故蒙谤而不避。”曰:此非实也。孔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11)。”是谓孔子自知时也。何以自知?鲁、卫,天下最贤之国也(12),鲁、卫不能用己,则天下不能用己也,故退作《春秋》,删定《诗》、《书》。以自卫反鲁言之,知行应聘时,未自知也。何则?无兆象效验,圣人无以定也。鲁、卫不能用,自知极也;鲁人获麟,自知绝也(13)。道极命绝,兆象著明,心怀望沮(14),退而幽思。夫周流不休,犹病未死,祷卜使痊也,死兆未见,冀得活也。然则应聘,未见绝证,冀得用也。死兆见舍,卜还毉绝(15),揽笔定书(16)。以应聘周流言之,圣人不能先知,十一也。

    【注释】

    顿:止,住宿。

    洎:据递修本当作“泊”。泊:通“薄”。轻薄。

    亲:指父母。彻,通“撤”。撤掉。馔(huàn赚):酒食。

    周流:周游列国,四处奔走。

    削迹之辱:参见5·6注。

    说(shuì税):游说。非主:不好的君主,这里指不采纳孔子主张的君主。绝粮之厄:参见1·3注。

    闵:同“悯”。这里是忧虑、关心的意思。

    涂:泥污。涂炭之中:水深火热之中。

    正:订正。乐正:指孔子按自己的观点对当时的音乐加以订正。他认为通过订正,音乐就纳入了“正道”。

    (11)各得其所:指使《雅》、《颂》恢复了各自应有的地位。引文见《论语·子罕》。

    (12)最贤之国:指周礼最完备的国家。

    (13)鲁人获麟,自知绝也:参见《指瑞篇》51·4和《公羊传·哀公十四年》。

    (14)望:怨恨。沮:沮丧。

    (15)毉(yī):同“医”。

    (16)定书:指删定《诗》、《书》。

    【译文】

    主人请宾客饮酒吃饭,或者想请客人住在他的家里。客人如果听说他家有轻薄子孙,轻薄子孙必定会叫他的父母端走酒菜,使客人吃不上、喝不上;还会关上房门,使客人不能留宿。那么客人会拿定主意,肯定不会再去了。为什么呢?因为客人知道被请去了也不会有高兴的事,只是白跑一趟受一番劳累和侮辱罢了。如果去了没有什么可高兴的事,又白劳累一场受顿侮辱回来,那是因为客人不了解主人的家庭,不了解他家的具体情况。人和具体情况都很难预知,吉凶也很难预料。如果孔子先知,就应该知道诸侯已经被谗臣所迷惑,是一定不会任用自己的,只能空跑一趟还使自己受到侮辱,聘书和召令到了,也应该搁置起来不去应聘。君子不去做那种毫无益处的事情,不走使自己受到侮辱的路。不必要周游列国去答应诸侯的聘请,而自取“削迹”的侮辱;不应该白费力气去游说那些不会采用自己主张的君主,而自找“绝粮”的灾祸。由此说来,孔子似乎并不能先知。为孔子辩护的人说:“孔子自己知道是不会被任用的,圣人忧虑的是‘道’行不通,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多半是想要辅佐诸侯,推行他的道而拯救老百姓,所以才答应诸侯的聘请周游列国,不躲避灾祸和耻辱。由于他为的是行道而不是为自己,所以遇到灾祸也下怨恨;为的是老百姓而不是为了出名,所以遭受诽谤也不顾忌。”我说:这些都不是真实的。孔子说过:“我从卫国到鲁国后,才把《诗》的乐曲进行了整理,使《雅》乐和《颂》乐各得其适当的位置。”这就是说孔子了解当时的形势。根据什么说他自己知道呢?鲁国和卫国,是天下执行周礼最完备的国家,鲁国和卫国不能任用自己,那么天下就没有什么国家会任用自己了,所以他才回到鲁国作《春秋》,删改编定《诗》、《书》。以孔子从卫国回到鲁国这件事来说,可以知道孔子将要应聘时,还不知道自己前途如何。为什么呢?没有兆象而无从察考,圣人是没有根据来作出判断的。等到鲁、卫两国不任用自己,这才知道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等到鲁国人捉到了麒麟,他才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希望了。道行不通,命也完了,征兆明明白白地显现出来,内心怀着怨恨、沮丧,只好回去冥思苦想。孔子不停地周游列国,如同生了病又不到死的地步,所以祈祷占卜希望病好,因为死的征兆还没有出现,希望能活下去。这样说来,孔子应聘是因为没有看到彻底绝望的证据,还希望自己能被任用。等到家中出现了要死人的征兆,占卜的人回头就走,医生也拒绝治疗,这才拿起笔来删定《诗》、《书》。以孔子应聘周游这件事来说,圣人不能先知,这是第十一条证据。

    【原文】

    79·13孔子曰:“游者可为纶,走者可为矰。至于龙,吾不知,其乘云风上升。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圣人知物知事,老子与龙,人、物也;所从上下,事也,何故不知?如老子神,龙亦神,圣人亦神,神者同道,精气交连,何故不知?以孔子不知龙与老子言之,圣人不能先知,十二也。

    【注释】

    游者:指鱼类。纶:指鱼线,这里是钓的意思。

    走者:指兽类。矰(ēng增):一种用丝绳系住的短箭,这里是射的意思。走:《史记》作“飞”,《龙虚篇》22·12亦作“飞”。

    其犹龙邪:相传孔子曾向老子问礼,老子作了解答,而孔子认为老子的解答很玄妙,所以把老子比做龙。引文参见《史记·老庄申韩列传》,文字稍有不同。

    所从上下:指龙的活动。《龙虚篇》22·12说:“龙乘云而上,云消而下。”这里也兼指老子对孔子所作的玄妙的解释,像龙那样,忽上忽下,不可捉摸。

    精气交连:王充认为万物都是“气”构成的。同一类物是同一种“气”所构成的,可以互相沟通。

    【译文】

    孔子说:“鱼类可以钓到,兽类可以射获。至于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它能乘着云风上天。今天见到老子,他大概就像龙一样吧!”圣人知道物也知道事,老子和龙,一个是人,一个是物,龙的活动从上到下,从下到上,都是事,孔子为什么不能知道呢?如果老子是神,龙也是神,圣人也是神,那么神的活动应该有共同的规律,他们的精气可以互相沟通,为什么会不知道呢?以孔子不知道龙和老子这件事来说,圣人不能先知,这是第十二条证据。

    【原文】

    79·14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虞舜大圣,隐藏骨肉之过,宜愈子骞。瞽叟与象使舜治廪浚井,意欲杀舜。当见杀己之情,早谏豫止,既无如何,宜避不行,若病不为。何故使父与弟得成杀己之恶,使人闻非父弟,万世不灭?以虞舜不豫见,圣人不能先知,十三也。

    【注释】

    闵子骞:参见28·2注。

    间:离间,非议。昆弟:兄弟。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意思是,由于闵子骞能掩盖父母兄弟的过失,因而人们对他的父母兄弟没有可非议的话。引文参见《论语·先进》。瞽叟:参见9·4注。象:参见5·6注。治廪(lǐn凛):修理谷仓。浚(jùn俊)井:淘井。

    豫:通“预”。预先。

    据上文例,“见”字后当有“言之”二字。

    【译文】

    孔子说:“闵子骞真是孝顺啊!别人在他和他父母兄弟之间说不了挑拨离间的话。”虞舜是个大圣人,他在掩盖亲属的错误方面,应该超过闵子骞。舜的父亲瞽叟和异母弟象让他修理谷仓和淘井,打算借机杀害他。舜应当看出他们有要杀害自己的意思,应该早早地规劝他们预先防止事情的发生,既然无可奈何了,也应该躲开或装病不干。为什么要使他父亲和弟弟构成谋杀自己的罪名,使人们知道这件事而指责他的父亲和弟弟,以至万世之后还有人在谈论呢?以虞舜不能预见这件事来说,圣人不能先知,这是第十三条证据。

    【原文】

    79·15武王不豫,周公请命。坛。。既设,。。祝已毕,不知天之许己与不,乃卜三龟。三龟皆吉。如圣人先知,周公当知天已许之,无为顿复卜三龟。知圣人不以独见立法,则更请命,秘藏不见。天意难知,故卜而合兆,兆决心定,乃以从事。圣人不能先知,十四也。

    【注释】

    事见《尚书·金縢》。

    坛:祭祀用的土台。。。(shàn善):经过除草、平整供祭祀用的地面。。。:同“策”。参见63·7注。。。祝:祭祀时应用的祝文,这里是读祝文之意。后一个“不”:通“否”。

    卜三龟:参见63·8注。

    圣人:指周公。立法:建立法制。这里指决定事情。

    【译文】

    周武王生病,周公乞求上天延续武王的寿命。设置了祭坛,读完了祝文以后,还不知道上天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没有,于是就用龟甲占卜了三次,结果兆象都很吉利。如果圣人是先知的,周公就应当知道上天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不必紧接着又用龟甲占卜三次。知道圣人不以个人的意见来决定事情,所以周公还要乞求天命,并且把祝文秘藏起来不让人看见。由于天意很难知道,所以三次进行占卜,把得到的兆象合起来加以对照。兆象定了心也就定了,于是就根据兆象的指示去办事。圣人不能先知,这是第十四条证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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