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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王军正在蒙塔纳营区掀起风暴,但是海明威却似乎没有急急动身前往。相反的,他的行程似乎是与西班牙反方向而行,外表上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失望的表情。

    这次行程,除了海明威和太太宝琳以及两个孩子(邦比和派屈克)以外,还有宝琳的妹妹珍妮和赫利.布恩斯教授,他们乘坐一部福特车远达纽奥良。这时正是飓风季节,开车到路易斯安纳,天气湿而闷热。经过德州与柯罗拉多时狂风暴雨袭击他们的车子。八月十日傍晚,他们越过一座木板桥抵达L-Bar-T牧场,两个孩子动作如小马般灵活,立即跳下车,在草原上玩耍。第二天,海明威写信给费孚太太说,刚到那边的前十二个小时,派屈克除了吃饭的时间以外,一直都在骑马。

    以前在诺奎斯特这儿工作的人员大部分都已经去别的地方谋生,虽然乔伯韦佛还同意来这边担任厨子,但也只是在狩猎季节才来。海明威一家人已搬入河边的一间木屋居住。这间木屋并不小,比其他的房子要大些,包括设有壁炉的起居室和海明威用来写作的小房间。信袋里装满了已经拆阅过的函笺,那些都是阅读过《雪山盟》的读者所写来的赞美信函。派索斯认为这本书是停战以来人类所发出的欢呼声中最响亮的。她说:“除了我自己的感伤事以外,我从不期望西班牙会有什么好消息。”派索斯写信给海明威说,奎塔尼拉已做了西班牙共和政府的军官,他已于七月廿日参加了攻击蒙塔纳营区叛军的行列。有一位叛军伤患已经入狱,后来海明威和派索斯设法把他救出来。

    不管派索斯怎样影响海明威,海明威到西班牙之前总是三心两意。他想到比米尼,甚至想再到非洲去狩猎。然而,战争扰乱了他的心思。这年九月底他告诉派金斯说,他错过了一观西班牙政治风暴的场面,实在是最糟糕的事。他又说,如果战争在他完成那本小说后还没有结束的话,他仍然希望前往。风湿病带给了他死亡的阴影。虽然他很希望做个有白胡子,含著烟斗,充满智慧的老人,他却认为他会很快就死去。他在信里把他这种感伤告诉麦克利雪。他说,他非常热爱生命,如果他需要面临自杀的一刻,他还是最讨厌自杀。

    九月初,汤姆和洛林也到达了他们居住的地方。他们到花岗石湖和别的地方去钓鱼旅行。这年九月十日,罗伦斯诱捕了一只熊。海明威在牧场的这段时期,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开枪的机会,整个季节他都在骑马。当他们在用驴子尸体诱陷熊的时候,海明威叫洛林念他的小说手稿。他知道他的朋友喜欢反面批评,这样对他有好处,而汤姆也同意他的想法。

    海明威把邦比送回芝加哥以后,他们一家人参加了洛林一家人在木材湾的野营活动。一天傍晚,海明威跟洛林步行到诱陷熊的小径上去,汤姆则一个人待在附近的小山顶上守望周围一带地方。他们都爬得很高,接近了伐木区。洛林和海明威听到林中一声沉重的响声。他们躲在一个岩石背后等待。不一会儿,熊从林区边缘出来。那东西看起来巨大而光亮。几只熊都是黑中带银灰色的皮毛。它们已发现了猎人,但并没有绕道,最大的一只还直向海明威与洛林躲藏的地方走过来。海明威叫洛林爬上最近的一株树上去,而后他站起来射击。巨熊用后脚站立起来。海明威瞄准它的左胸,巨熊大吼,另外两只跑回森林。海明威射杀了那只巨熊,它在流血、爬动、咆哮,找寻隐蔽的地方。海明威再在它脖子上补了一枪,把它杀死了。

    入夜时分,诺奎斯特把熊皮剥下。毛皮厚重,在火光照耀下显得湿淋淋的。海明威非常兴奋。两天后洛林又射杀了一只熊,他似乎不觉得那么兴奋了,他只是坚持要好好吃一顿熊肉。那顿美味的熊排大餐使汤姆和年轻的派屈克永远难忘。他们一共射杀了三只熊,虽然海明威非常妒嫉洛林所射杀的比他的要大些,但仍然异常高兴不虚此行,他坚持还是骑马从营地回到牧场,虽然汤姆要比海明威小十五岁,体重也比海明威轻四十五磅,但他们并肩骑行下山直到牧场,海明威只输给汤姆两个马头的距离。后来,海明威说,他过意不去的是他与汤姆一路上弄得满身泥水,使得宝琳和洛林两人为他们洗衣服,足足忙了四个小时。海明威与汤姆赌了五百美金,给汤姆赢去了。他想报复汤姆和洛林,于是与洛林赌美国棋,结果他又输给了洛林九百美金。

    九月下旬,汤姆一家人离开了加利福尼亚,海明威则又回到了他写作的热情上去了。他希望十月能完成他正在写的小说初稿。他写信给派金斯说,这本好小说的架构已经完成,故事里人物众多,有富人,有反动者和革命者。除了故事开头是在哈瓦那之外,所有的动作与情节发生的环境都是在基威士特岛。他说他写得很辛苦,但是也写得很有趣。不论如何,整个故事显然还是他的虚构。

    故事中的主要动作是他的创意,他是直接引用自己的生活细节来支持故事情节。他也善于利用他在古巴与基威士特岛居住的背景做为故事中的全景或场景。他的比拉号游艇于二次大战期间改装为巡逻快艇,在他的故事中成了革命家的工具。在他写作的那几个星期里,他的确像个严肃的小说家那样闭门不外出,但在复活节前不久,他又请来了朋友叙述他前往基威士特钓鱼的趣事。他说鬈发女郎寇儿曾热情的待他。但她却是个力士型的强悍女人,没给人好颜色看。

    海明威在西部山区疗养精神时,史柯特.费兹杰罗却陷在痛苦中。一位名莫克的新闻记者到亚雪维尔来采访他。九月二十五日纽约邮报报导费兹杰罗的《乐园的另一边》。十日后,纽约时报杂志摘录这个小说的故事。费兹杰罗写信给海明威说:“如果你真想帮我的忙,就请你立即阻止那个叫莫克的记者,他利用访问我的机会,在纽约邮报刊载我的小说故事,这件事已直接、间接地影响了我的声誉,希望立即为我阻止他的行为。”海明威回信说,他没有看见那篇采访稿,但他会尽力阻止以后不再发生这种事。后来费兹杰罗在他的记事本里记载道,他经常设法表现自己,以引起海明威注意他。但经过了漫长的十一年,他希望海明威帮助他阻止莫克的激烈想法也就冲淡了。十月的一个星期五,罗林斯到亚雪维尔去探访费兹杰罗,无可避免地她的话题就指向费兹杰罗对海明威的《雪山盟》的批评上去,认为这是造成他们隔阂的原因之一。但费兹杰罗不以为然,他认为这种语言是他一向对待友人的严肃态度。

    他们在拐弯抹角地谈论海明威,海明威却在诺奎斯特牧场的木屋里喝一整晚的威士忌。他的小说家朋友在分析他的小说人物,他却用捕鼠器伤了一个小偷而吵醒了全家人。第二天早晨,宝琳收拾行囊回到基威士特岛,海明威向诺奎斯特借了发剪修饰胡子。他把正在写的小说已经写好的稿页收集起来,他计算了一下,从八月中旬以来,已写了三百五十二页草稿,共约五万字,他后来解释说,他写得太潦草了。向东行的行程,包括在匹加特的短暂停留,一路上还算顺利,没有出事情。回到基威士特岛上,他开始写小说中的场景──有关气候方面的。他后来向派金斯吹嘘说,那本小说是他写有关摩根这个人写得最辛苦的一本。在小说中,赫利.摩根在死亡边缘所说的话,就像海明威当年在战场上受伤时所说的一样,他的坚忍使他居然能在那样的世界活下去。他的生存力量似乎是来自团体行动的希望,也就是西班牙共和政体在慢慢进行抵抗反叛者的团结行动。大约在感恩节前后,瓦托温吉尔的专栏报导说,海明威要到西班牙来一睹战争场面。北美联合新闻社的惠勒说,他希望海明威证实这件事,海明威后来说,他是希望战争持续下去,他一定前往。在古巴的席得尼.富兰克林愿意与海明威同去,但宝琳和派金斯两人都反对海明威。海明威支持西班牙的共和党人而加入勤王师,他为了支持西班牙的共和民主政体,借了一千五百美金,在两个月之内分期寄给“援助西班牙民主运动美国友人联谊会”的医护部,又要求联谊会的会员都这样做。他说这些钱应该用来买救护车。海明威并对这类车辆的装运提供周详的意见。他强调说,这些车辆应从法国开过去,使新引擎经过使用调整,等到达西班牙立刻可以派上用场。

    在基威士特岛那个冬天,他正忙于写作时,有两位访客来探望他。一位是作家杰姆斯斐列尔,一位是罗斯福总统的智囊人物之一塔格威尔。斐列尔短小精悍,头发蓬乱,海明威对他的第一个印象是“此人慷慨慈和”,且立即对他产生信心。在基威士特岛上这段时间,海明威所接触的人还有一位是约纳森.拉第牟。斐列尔当著约纳森和其他朋友面前大谈海明威的文学造诣,约纳森并没有听进去。后来海明威对斐列尔说:“阁下并不知道,那些作家先生只知道珍惜自己的作品,也就是所谓敝帚千金。”塔格威尔后来回忆说:“他(海明威)对罗斯福总统的新措施只是激赏,但并不热衷于实行。他使我觉得困惑──他不是政治人物,他只是喜欢谈论政治事务而已。”当时塔格威尔想诱发海明威采用政治题材写小说,海明威耸耸肩膀表示行不通。“他不想因政治自找麻烦,”塔格威尔说,“他只是想住在基威士特岛那样荒凉的地方……他要过运动家的生活……他一直要写原始的题材……我想他是在让自己江郎才尽。”

    这年十二月,有一天,海明威在周家店小饮一杯,与周罗素闲聊,这时有三个旅行的人经过他们面前。其中有一位是五十四、五岁长得很动人的碧眼女士,她身边有个念大学模样的男孩陪伴,另外一个是高个子的女孩,长长的金发披肩。他们是从圣路易城到这家乡野旅店来度假的。他们说他们不喜欢迈阿密。男孩名叫亚弗列德,女孩名叫玛蒂,他们叫他们的母亲阿咪。女孩本名叫玛莎,穿著男式短裤和T恤。海明威转过椅子来,羞涩地自我介绍说,他年轻时代就熟悉圣路易城。又说,他的两个妻子都是在那边念书的,另外毕尔和凯蒂也是在那边念书的。那位碧眼女士说,她整个盛年时期都是生活在那边的。她是妇科医生吉尔贺恩的妻子,她名叫艾德娜.吉尔贺恩。吉尔贺恩医生已于不久前辞世。她的女儿玛莎是约翰布洛斯学校毕业的,后来就读布伦玛学院。她们母女讲话都带有布伦玛学院的语调。

    玛莎是个好动、充满野心的女孩,想发挥自己的才华,做一位小说家。她的第一本小说是《疯狂的追寻者》,书名取自约翰.济慈的诗句。她的短篇小说集《我所见到的麻烦》于这年九月发行,由H.G.威尔斯写序。不久前她在德国写第三本小说,这时她为纳粹德国的兴起感到非常苦恼。她这次探望过母亲和兄弟后,计画返回欧洲。

    海明威与吉尔贺恩一家人很快就成为好朋友。海明威为他们介绍岛上风光,邀请他们会见他的妻子宝琳。当玛莎的兄弟回到学校里去,她的母亲也返回圣路易城之后,她仍与海明威夫妇在基威士特岛上住了一段时间。海明威花了许多时间陪伴她,有时带她到彭纳玫瑰园去玩,又送她回旅店。她也常到海明威家里,她曾对宝琳说:“我好像成了你们家的一员。”宝琳这时并不是没有察觉到玛莎爱海明威,只是希望不要成为事实。海明威这时正在努力赶小说,小说情节插入了一段讽刺一位有游艇的富人文字,也插入一段一个富人死于紧闭的车房中,乃是因为吸入太多的一氧化碳。他当时所烦恼的是小说内容恐怕要引起朋友的不满,认为他是在有意中伤朋友。金格瑞契警告说,他这本小说显然中伤了派索斯,因为小说中的人物戈登影射了派索斯,而汤咪这个小说人物恐怕也会引起简梅森的误会。金格瑞契认为最好是修改或改写一下某些情节。但是,海明威辩说,简梅森不但没有受到贬责,反而因马孔的影射而抬高了她的身分。戈登这个小说人物则绝不是影射派索斯。海明威认为并不是派索斯会反对这本小说的情节,问题是金格瑞契从中挑拨是非。如果问题真的出在派索斯身上,他倒可以说服派索斯接受他的看法。

    玛莎回到圣路易时已是元月,几乎与海明威赴纽约去办事的时间差不多,他们在迈阿密又碰面了。海明威带她到一家由拳击家亨尼经营的餐馆去吃牛排大餐后,乘坐同一班北上的火车,而后各走各的路。他下了火车不久,她打电报到海明威落脚的地方,说是她听说他病得很重。宝琳回电说,海明威从迈阿密到纽约一路上健康情形非常良好。

    玛莎的感情已经付出,她不会因一封电报就罢休。她又给海明威写信说,圣路易城已是潮湿的冬天,她想乘船去较愉快的地方。又说,她很欣赏迈阿密的牛排大餐和亨尼先生。至于她对海明威的称呼已经改以较亲密的口气,叫他欧耐斯特诺。又说,她已读过他的小说集,非常欣赏。不管宝琳对这种信件的看法如何,却使她想起一九二六年春她从波洛格纳写给哈德莉的信,真是同出一辙。

    玛莎与海明威在这段旅程中邂逅,而后坠入情网,再由于玛莎是是个雄心万丈的女孩,宝琳想挽回破裂的婚姻已是无能为力,她只得听其自然发展下去,终于玛莎嫁给了海明威,成为他的第三任妻子。一次旅行改变了海明威的感情,而海明威的旅行是永无休止的,下一次的旅程又将如何呢?对海明威来说,整个人生就是旅行,不管是在战争中,在狩猎或钓鱼,他一直是在过著旅人生涯的。

    五、西线采访

    一九四四年八月底,海明威又重做巴黎客,在这里有许多老友,也交了国际第四步兵师一些军人朋友,林亨上校经常是他的座上客,玛丽常在他身边。战况非常好,国际军团节节向北推进已达比利时边界,海明威为采访消息而北行。在比利时边界是最危险的,那儿随时都可能遇上德军,于是他们的记者团往南面绕行到西线安全地带。这时海明威在途中所记的日志也不清楚,他只大概地记下行程。他这样写著:出发──保加特炸毁──随第四军团至康匹吉一带──露宿──林间吹送秋风──夜里有小型战斗──九月三日六时抵达第四军团步兵师总部──起程赴艾兹尼──途中一队人遇炸……在距离介斯约十里靠近瓦森尼的地方,海明威与尚安遭到了麻烦。按照海明威的说法,在他们抵达那儿时,引来了十几个本地自愿军。他们说在瓦森尼与勒卡托之间的通路已为德军切断,他们必须改道。八月三十日,他赶上了林亨上校,林亨上校对他说,他能安然通过战区真是幸运。海明威后来匆匆赶回里兹去与玛丽会合,在那里有他们住过的小屋,现在已破旧不堪,玛丽买了一些油画复制品挂在墙壁上,其中有一张是梵谷画的靴子,这使海明威想起了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所穿的那双靴子,也使他想起在战场所经历的一些事情。九月七日以前第四军团就已迅速推进到比利时境内八十五里。在那次随军采访的整个行程中,他对战争与和平产生了奇异的想法。当他们在里本地方扎营时,他很欣赏那儿的森林。那儿早晨的空气非常清新,但他们听到沿巴斯坦格尼一带有枪炮声和坦克辗动的声音。一位巴西人说,那是他们的军队向前推进、令人愉快的声音。海明威称他为巴西孬种。在康巴格尼他们见到四个战犯,两个是希特勒的秘密警察,一个是年仅十八岁不肯说话的孩子,另一个是德国水兵。这时盟军的第二十二步兵师也在这里会合。他们在柏托格尼附近的森林里找到林亨上校,他们再一起继续前往马邦普赫,看见德军在那边激烈进攻。那天下午他们抵达比利时的豪弗利村,从那儿的山顶可以看到山谷,再过去就是德军的前线。林亨上校的部队在远处以长射程的炮射击德军。九月十二日为大进攻的日子,德军与盟军在西线形成拉锯战。林亨的军队这时开往赫姆斯高地,高地前就是德军。海明威这一群记者随行在两部坦克车的后面向前推进,前面是美国炮兵炮击目标,炸起团团烟雾。他们后来沿河到达森林那边。在赫姆斯镇有一些丑陋的女人和怪模怪样的男人,向他们兜售本地酒,开瓶自己喝几口表示没有毒。整个镇上一片残破。林亨的部队向东面高地推进。这时好的气候已过,进入了北风冷雨的季节,海明威常淋得湿淋淋的,染上了感冒。后来他向他的儿子派屈克吹嘘说,他有好几次差一点被俘,幸亏他头脑灵活,躲过敌人的视线。当战斗部队在西线猛烈攻击时,他因重感冒已返回指挥部。指挥部工事坚固,安全无虞。高地一带遭重炮轰击,西线战况非常激烈,而当海明威病愈返回前线去采访时,战况却沉寂了下来。

    九月二十三日,星期六,海明威写信给玛丽说,他已拟定行程返回巴黎,西线的战况他已记在脑海里,准备返回巴黎后整理思路写稿。九月十四日与十五日的西线大进击,就他个人的印象来说,简直就是大屠杀,杀死了许多好人。他没有提及当时他因重感冒没有留在战地最前线。他说他很希望离开前线,要与玛丽住在舒适的家里。他们虽在里兹旅店相聚,总不如在自己的家好。他说他希望有个地方可以洗头,有许多换洗衬衫,而不是像现在老是穿那一套穿了很久的衣服。他在前线采访确实遇到许多困难,但林亨上校给了他许多方便与帮忙。九月廿四日早晨雨下得更大,后来雨小了,风却很大。敌军炮击高地非常紧密。回到巴黎,缩在一间小房间里写稿,这是再舒服不过的事了。他写信给林亨,谢谢他的帮忙。九月廿八日至十月九日这段日子,他与玛丽在里兹旅店过著甜美的生活;他写战争诗,也为玛丽写诗。他说,里兹旅店就像他们的家,在那儿有他们的真爱。他为玛丽写的诗中说玛丽有一张中国明代美女的脸,可爱的胸脯和宽阔的前额。他说他厌恶西线的大屠杀,认为那是不公平的战争行为,许多好人给杀死,和平的代价太高。西线采访给了他许多前所未闻的经验,这些经验都成了他后来写小说的部分题材。

    六、芬加别墅

    海明威从战地归来,修建芬加别墅,以这里为写作与农事的归隐之处,在这上面他确实花费了许多时间与金钱,并在门口挂了一块“农夫作家海明威”的牌子,但他仍然很怀念战争。没有玛丽在,他觉得非常空虚。孩子走后,他更觉寂寞。他雇用了一些人来做家事和杂务,包括一位中国厨师,一个管事,一个女佣人,一位车伕和两个跑腿的小男孩。他也雇用了四个整理花园的临时工,检修一九四四年为飓风所损坏的地方,也将游泳池旁的院子加以修整。他自己则清理室内的书桌,把某些不要回复的函札加以清查焚毁。大部分的夜里他都孤寂得难以打发。他为了让自己疲劳以便能入睡,他于四月十日到哈瓦那走遍所有旧时游过的地方。他写信告诉玛丽,他要深研亨利.梭罗的作品,因为他是最懂得打发寂寞的人。他虽然不想一个人寂寞独处,但也不敢寄望玛丽能与他共度晚年,并且对她感到有些不耐烦。他说他只是在自暴自弃。

    终于,四月十三日早晨她打电话来了,告诉他她已从惊涛骇浪的大西洋来到纽约,首先她要到芝加哥去向她的父母解释,为什么她要离开尼尔.曼克斯,而改嫁海明威。他听到她那缓慢而沉闷的语调,说他已无法忍受再两星期见不到她,并告诉她他现在胸痛与头痛都好了,早晨不再喝酒,直到午餐才喝一点。他并不想戒酒,只是要逐渐控制酒瘾。五月二日,玛丽来到芬加别墅,海明威驾驶他的林肯车到机场去接她回来,在她第一次见到芬加别墅之前,一路上可真折腾了她一番。她看他比三月里离开巴黎时要健康多了。他现在胃口很好,如同老饕。他与佣人和小动物都处得很好,并主动去厨房帮忙,也帮忙料理家务,直到她学会了西班牙语能指挥佣人为止。玛丽像一九三九年的玛莎一样,在这个新环境里住得很愉快。她对这热带型的气候喜形于外。海明威发现她喜欢他的几只猫,她爱海洋,她钓鱼与游泳都很不错,也喜欢到他的比拉号游艇上去帮帮忙。海明威立即写信给林亨说,玛丽勇敢、慈和、不自私、能适应环境,她的皮肤晒得红黑发亮,美极了。

    虽然她的到来消除了他的孤寂,可是他发现他仍然不忘战争,甚至是无法忘记。这时,他的三个儿子也一起来到了芬加,他们都像当年欢迎玛莎那样欢迎玛丽做他们的新母亲。六月二十日是八个月以来那儿第一次下雨,这天海明威送玛丽到机场,因为她要到芝加哥去。这回他又是驾著他的林肯轿车,在赴机场的艰辛旅途中,又把她折腾了一番。车子颠簸得最厉害时,他失去了控制,车子冲向沟渠而撞到一株树。他的前额左膝都受了伤。玛丽则左脸割破,弄得满脸是血。他们自行包扎,而后就医。在复原期间,玛丽与她前夫的离婚手续延后了一些时日。现在她的父母也很乐于接纳海明威。她父亲送海明威三部宗教经典,做为见面的第一件礼物。为了回报她父亲的礼物,海明威向她父亲解说他的宗教信仰。他说,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由于重伤,非常恐惧死亡,而向圣玛丽及某些圣徒祈祷,到了西班牙内战时期,由于教堂与法西斯主义者,他的宗教信仰有些改变,而以自我为中心,推及自我与宇宙一体的宗教信仰,这期间他很少祈祷,在非常不平静的心境下度过那段岁月,但对个人生活、自由与幸福极具信心。自从遇到玛丽,则以热烈追求,以人文为最高原则的信念,他说他们相互间都有这个共同信念,而且深信不移。他们要人类互相谅解,他们要做些高贵的事情。他要孩子好;他要写永远使人类快乐的书本;他们要改善这个世界,使这个世界永远充满了幸福快乐。

    夏天过后,他的健康复原得很快,虽然有时也会头痛。八月底,玛丽飞往芝加哥办妥与她前夫的离婚手续。他没有陪玛丽去芝加哥,而在她走后写信给巴顿将军。海明威说,在巴顿将军的指挥下,第四步兵师是美国陆军历史上最伟大的一支部队。巴顿将军回信说,他对海明威的赞誉与提示非常感佩,并且接纳。在他收到巴顿将军的回信时,玛丽还在芝加哥。林亨将军夫妇接受海明威的邀请到古巴来度假。九月二十二日上午,林亨将军夫妇抵达芬加,准备停留两星期。林亨将军最近刚从欧洲返美,担任作战部教育中心主任,海明威见到林亨将军夫人倒是第一次,他发现她很有魅力、和善、坦诚、勇敢、聪明,而且她的名字也叫玛丽,且与他的玛丽身材差不多,只是头发略呈灰色。他们一起去看拳击,吃中国馆子,射鸽子,乘比拉号去钓鱼。林亨很喜欢这些活动。海明威与林亨外表上虽有宾主之分,但由于林亨赞扬海明威在战场上的表现,使得他非常感激林亨。他与林亨夫人常讨论人类的前途,海明威认为法西斯的独裁思想必然消灭,原子弹既可摧毁强权,也可摧毁自己,甚至整个人类,重要的是让人类受教育,使人人都知道尊重个人权利与国家制度的重要性。当他坚定信守这些观念后,他觉得战后的写作颇能合乎自己的原则,并且十分成功。他卖了两篇短篇小说的电影版权,即〈杀人者〉与〈佛兰西斯马孔短暂的幸福生活〉,版税比《战地钟声》还要多。〈杀人者〉卖了三万七千美元;〈佛兰西斯马孔短暂的幸福生活〉卖了七万五千美元。而就时间与心力来说,这两个短篇比起花了十七个月才写成的《战地钟声》是要少得多了,这真是一大讽刺。

    三月十四日,玛丽与海明威在哈瓦那举行婚礼。当天晚上由于海明威酒后失言,激怒了玛丽,她提起手提袋准备出走,但因太过疲劳,加上喝多了香槟酒,走不动,才解除了这场争吵危机,然而海明威却一直觉得这件事有失他的面子。

    一九四六年前几个月,海明威又专心写他的小说,写了一本颇为新奇的小说,名为《伊甸园》内容是以他前两任妻子为素材,加上他现在与玛丽的生活情景,使得故事情节发展得非常混乱也很不合理,显得有些怪异。他自己也认为这本书写得不成功,他说,伊甸园的幸福注定要失落。一九四七年初,他负责侦防的古巴海湾与芬加别墅附近海岸非常平静,玛丽小产后身体也复原了,海明威这时心情很好,又提起笔来整理他的小说初稿,把《伊甸园》改写成几个短篇,因不满意,那几个短篇也就一直搁置下来,没有发稿。到了一九四八年,他才又把那个短篇找出来拼凑在一起,删删改改成为一本小册子,名为《渡河入林》。这本小说问世后,批评家大肆抨击,认为海明威已是江郎才尽,没有希望了。海明威受到猛烈抨击后极为忿怒。也许这次的抨击,才使他重新发挥了生命力,才有后来不朽名作的传世。

    七、老人与海

    一九五一年从五月到十二月大部分的时间,海明威都在修改他的《老人与海》。五月初,海瓦德和赖斯电告海明威,《生活》杂志同意刊出他的《老人与海》,并以专集方式发行,时间最早可预定在九月的第一个礼拜。这是一次难得的光荣发行,因为《生活》杂志以前从来没有答应过谁的作品可以这样安排发行。并且,稿酬优厚。事情太顺意了,反而使得海明威担心起来;他认为也许其中有诈。为了给予海明威信心,赖斯寄来了《生活》杂志的预支稿酬,这才使得海明威放下心来。在发行前,史克瑞布纳出版社的画面设计不能令海明威满意,于是他叫华丽维设计一下。她以航邮寄来纽约一套图片,那是从小山上鸟瞰,有蓝天、白云、棕色的海滩,和一望无际的海,以及五间小木屋和三条小鱼船。海明威看了,非常高兴。而作者的近影则由赛尔提供三十五张照片中选出一张,他同意了。他说,他对自己的样子所重视的是,只要看起来不像是牛鬼蛇神就好了。这本书他本来想献给玛丽的,因五月三十日是他几位故友的忌辰纪念,于是征得玛丽同意把这本小说献给史克瑞布纳和派金斯二位亡友。到此时,这本书的一切顾虑都有了妥善的安排,所剩下的就是尽快校稿,以利发行。至于故事中那个小孩马诺林和山第耶戈所关连的真人,海明威告诉出版社的人说,那不要提及比较好些。六月里,海明威与另一位批评家闹别扭。那位批评家即是耶鲁的查尔士.冯顿。冯顿正在研究海明威在堪城星报做实习记者时期的生活与学习情形。谣传冯顿正在探索海明威的私生活,于是使得海明威大为愤怒说,冯顿简直就是中央情报局人员或盖世太保的行径。冯顿知道之后非常生气,海明威见冯顿生气,反而寻求和解。海明威说,他写小说或任何形式的文章,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只想做个好作家,并且写了一封很长的信给冯顿,希望他谅解。六月中旬,气温高达华氏九十二度,亚弗列德.爱森斯塔德来为海明威画像,那是要用作《生活》杂志的封面图片,以及《老人与海》单行本的插图。为了让亚弗列德画像,海明威在太阳下坐了几小时,晒得头痛起来。亚弗列德还雇了一位八十岁的老渔夫安色模往小山丘行走的样子,画了个立姿,用以说明小说中的山第耶戈。因为老人站在烈日下太热,海明威看不顺眼,于是叫亚弗列德停止画老人。纽约时报书评作家布列特想请福克纳评论《老人与海》,这时福克纳刚从欧洲回到纽约。福克纳说他不知道如何来写这样一篇文章,于是离开纽约到密西西比去了。但他写了一段文字夸奖海明威说:“海明威曾呼吁作家们要像医生、律师或狼那样群集在一起,不要孤立,我想海明威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并且甚过事实上的需要,因为作家要像狼那样群集在一起共生死,那当然是不同于豢养的家犬。”“豢养家犬”这句话是含义很深的,福克纳是在赞誉:海明威不是一个被什么基金会豢养的低劣作家而是一个完美的流浪作家,他是最不需要群集行为的保护。

    海明威对福克纳那段文字起初有所误解,经过布列特的解释之后,海明威反而高兴起来。福克纳后来还是为一本小杂志写了一篇评论《老人与海》的文章,那本杂志叫《西南道》。他批评《老人与海》是海明威最好的一本小说,他说:“经过时间的考验,那将是我们中最好的一件作品。我的意思是说,包括他的作品和我们同时代作家的作品在内。这回他发现了造物主;到目前为止,以前他笔下的人物,男男女女,都是自我塑造;一切的胜利与失败都是他们自己造成。但是这回就不同了,他写出了同情心与悲悯之情;某些事情,某些地方,也有他们无能为力的情形;老人捕到了鱼,却又失去了它;捕到的鱼终于失去是因为鲨鱼劫掠了老人的鱼。海明威写下了他们,深爱他们每一个,也同情他们每一个,不管是人或鱼。这就对了,称赞造物主的创造力、爱和悲悯之情。造物主这种创造力、爱和悲悯之情是海明威和我无可企及的。”海明威对这段评论没有反应,但福克纳信中那句“那真是个绝顶的怪故事”,却使他感动。《老人与海》这本小说也确实感人。一位义大利翻译家读后哭了一个下午。故事告诉你海洋是个美丽的陷阱,但人就喜欢投入那个陷阱。海明威不高兴别人称他这本小说为自然主义的作品。他说,如果是一位自然主义者来处理这个题材,必然是长达一千页以上,因为他会写些山第耶戈村里的历史背景或社会背景,写那个村庄的人民或种族,以及不合理的社会现象或革命,或是详述渔民的粗俗生活与每日的活动情形。在另一方面,则将山第耶戈的生活经验直接而绝对地强行读者接受,以各种可能方式给予读者暗示,使读者惊讶。

    《生活》杂志发行《老人与海》的销售量,在四十八小时之内销售了五、三一八、六五〇册。另外,美国版本预售五万册,以后每星期平均三千册。伦敦预售二万册,以后每星期平均两千册。海明威收到读者的来信每天平均约有九十封。这种情形真使本性天真的海明威喜极而泣。

    伯纳德.布伦森给海明威写了封十分赞誉的信。海明威和玛丽致函感激这位老人。询及这本小说的秘密,海明威解释说,其中并无任何象征主义的意识。海就是海;老人就是老人;孩子就是孩子;马林鱼就是马林鱼;那些鲨鱼与别的鲨鱼并无好坏之分。他称布伦森为聪明的老人,希望他为史克瑞布纳出版社写点宣传文字,他说只有像他这样的老人说出批评的话才是受尊重的。如果他真喜欢这本书的话,他应该会高兴为这本书说几句话的,并且他说的话多少可以影响那些比较不受尊敬的批评家们。布伦森很快就寄来了他的评论。他这样写道:“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是一首田园诗那样美的作品,他写的海就海;他像荷马一样具有独创的风格,并非拜伦式的,也非墨尔维尔式的风格。海明威是真正的艺术家──非象征主义或寓言的艺术家,真正的艺术作品是不以象征或寓言为限,而自然蕴含著某些象征或寓言。海明威这篇短而不长的杰作就是这样的作品。”海明威告诉华莱斯.梅耶说,布伦森这样的批评对象征主义作了明确的辨识。在纽约,海明威受到多方的赞誉与祝贺,他已倦于应酬。他又回到了古巴,他要与马林鱼战斗到底。到这年九月底他已捕得了二十九条马林鱼,他寄望捕得三十条。他告诉布伦森说:“这种大鱼在浪里浮上浮下不知多少次,但在我的眼里总是与第一次所看到的一样美丽,使我非常感动。”有位古巴本地的老渔翁,以西班牙文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他说:“什么是象征主义?有人说鲨鱼是批评家。”海明威把这句话视作反象征主义的最佳语言。海明威像别的伟大作家一样,一直反对批评家画蛇添足的批评文字。他认为他喜欢钓鱼只是人生许多战斗形式之一;他喜欢战斗的人生,喜欢各种的战斗形式,这就是他的人生,无须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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