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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中国方言,英语却仍然保有标准伦敦口音。柯亨把孙中山先生的遗孀宋庆龄女士介绍给海明威认识。柯亨的睿智与对世事的了解,海明威认为可以大书特书。

    对海明威来说,香港的魅力无法使他长久耽下去。他计画到作战区去。柯亭劝他去采访第七战区。

    海明威发现中国这个国家确实非常奇妙且复杂。第七战区的领域几乎等于一个比利时。他们采访时渡河用拖船或舢舨,上了岸则骑小型蒙古马。这种马宛如一条大狗。这地区的气候非常恶劣,所谓天无三日晴,常常弄得一身湿淋淋,无法经常穿干净的衣服。海明威与军官一起喝米酒,研判地图,他发现中国军官都很坦诚、率直、足智多谋。前线的气氛完全不同于香港英国军官的糜烂生活方式。

    海明威与玛莎抵达给日军炸得灰头土脸的重庆时,四月的扬子江两岸正春暖草长。这个中国战时首都重庆有陡峭的街道,有长日不消的浓雾,有围墙,有湿润的石阶。虽然是在艰苦抗日战争中,但那里仍有上等的旅店,美好的食物和热水浴。

    中国的米酒不管有没有泡蛇或鸟,都无法满足海明威的渴求。在重庆时,有一天,他听到一位名叫赖豆儿的年轻海军中尉藏有两箱黑市威士忌,是从黑货拍卖市场买来的。他挥著一把钞票,急急赶往扬子江码头一艘停泊在那儿的炮艇上去见那位中尉。赖豆儿不肯开箱,说是要转运他处,欢送会上需要这些威士忌。海明威说:“这真是短视,你不可以错过吻漂亮女孩,尤其不可不饮威士忌……给我半打威士忌,我愿意给你所需要的任何东西。”赖豆儿脑筋动得很快,说:“好呀,我给你六瓶威士忌,你教我六课如何成为作家。”

    每教一课赖豆儿就庆幸自己让海明威醉饮几杯威士忌,因而知道许多难得一闻的美国作家秘闻,最后一课更是精彩。海明威说:“老赖,在你写人民之前,必须先学会做个文明人。要做个文明人,就必须懂两件事情:要能饮酒,也要爱惜酒。不要讥笑不幸的人。如果你遭到了不幸,不要去对抗,而是要反击。”最后,海明威似乎是经过一番思考后,劝赖豆儿回家,像他那样饮他的威士忌。

    赖豆儿回去后,打开了一瓶威士忌。发现里面装的是茶水般的东西,其他的也都一样,是拍卖人动了手脚。海明威一星期以前就知道了。然而,他既不讥笑这位不幸的人,也不推卸交易的承诺。赖豆儿二十年来谨记住这个故事。从在重庆的那一天起,他常想起海明威是个文明人。

    在这个高城墙,街道满是尘土的古老的重庆市,仍有从西藏来的骆驼商队,这就像许多个世纪以来一样,进展缓慢,冷漠无所表露,几乎使观看的人认为那是千古不变的异俗奇情。

    四月中旬,海明威夫妇飞往昆明。日军的飞机每天轰炸昆明。海明威亲眼看到沿滇缅公路的桥梁给日军炸毁,而不知劳苦为何物的中国人很快又把那些桥梁修复了。海明威从昆明辗转回到了香港,玛莎则飞往雅加达。

    这时普立兹奖正在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讨论得奖人选,本来选定《战地钟声》的作者可以获得这项殊荣,但是颁奖委员会主席尼古拉斯.布特勒博士反对。不久,海明威在马尼拉得知,一九四〇年普立兹小说奖从缺。

    海明威如今已从距家一万八千里之遥,缩短到一万二千里了。他在九龙的最后一个星期感到非常疲乏,他写信告诉麦克斯.派金斯说,他已不常提笔写作小说,只写些新闻稿。飞往马尼拉的飞机非常拥挤,而从马尼拉到关岛,到威克岛,到中途岛,到夏威夷岛,全都是那么拥挤。他在菲律宾停留时,菲律宾作家协会举行的酒会使他懊恼,他以酒醉来应付他们。在关岛他结识巴尔钦,巴尔钦是美国派往中国轰炸日军的飞行员。海明威很欣赏他,因为他曾在挪威和芬兰作过战,飞越过南极和北极地,横渡过大西洋。由于风太大,他们在关岛耽搁下来,他们一起去钓鱼,除了给热带的太阳晒了头以外,他们一条鱼也没有钓到。在威克岛,海明威的鼻子晒脱了皮,脚踝也肿了起来。飞往中途岛时,行程长而乏味。在火奴鲁鲁,海明威步出飞机,舒展一下横渡太平洋的漫长旅程所忍受的闷气。后来,他记起抵达旧金山时,天气非常晴朗。已是五月底,海湾区一片春天的气息,花朵到处吐艳。他很高兴见到雾中的金门大桥。到此他这次漫长的东方之行可谓已近终站,重回到他自认充满希望与光荣的家园。

    五、即兴行径

    对海明威来说,元月是命运多舛的新年份的开始,不管是他个人或国家,都必须缓慢地爬过随时要注意各种不幸事件的漫长旅程。首先,他遭遇到纳税的困扰。一九四一年他的总收入是十三万七千三百五十七美元。虽然他有八万五千美元是以特别税率计算,但他的税款仍然很大,于是他向史克瑞布纳出版社借了一万五千美元来应付缴税。他发现纳税这件事很不轻松。他说,一个人辛苦了一辈子,结果发现所赚得的财富是要由政府拿去给那些懒散白痴的人把国家卷入战争。

    在一九四二年,虽然他偶尔也谈及他的短篇小说写作计画,但文学作品的产量实际上很少。三月初,纽约的皇冠出版社纳特瓦提尔斯来找他,计画出版一套战时作品文集,包括他的《战地春梦》和《战地钟声》在内,想说服海明威编这套书,并且写个序。麦克斯.派金斯很热衷这件事,海明威当时也答应了,但他说要借重约翰汤生和查理瑞尼等人的经验。

    另一件事就是《战地钟声》聿尼柯斯编导,将在这年春天开拍。弗利德以请到尼柯斯编导为傲。然而海明威看过剧本后颇有微词。他说,他的小说所以有百万读者,乃是因为故事有动作的连续性,有令人信服的爱情场面,有男女可以誓盟共死的情缘。虽然尼柯斯的编剧在交代动作方面做得不错,但对整个游击队的政治意识却没有弄清楚,并且约丹要为西班牙共和政体奋战到底的原因也说得不清楚。尼柯斯的爱情场面使海明威觉得愚不可忍,同时他所表现的西班牙也是平庸的卡门或墨索里尼那类模式,使海明威非常愤怒。在服装方面尼柯斯设计的红制服,为表现勤王师的尊严,必须换成灰色的与黑色的。海明威不愿自任编剧,但他公开表示,除非前面所提各项错误均能改正,否则他不赞同尼柯斯编导。而他引以为乐的是英格丽褒曼已首肯担任女主角玛利亚这个角色。他自认这本小说的影片拍摄与他的战时小说选集,对美国当时的战事应该有所裨益,所以他也积极推动这两件事。其他的作家也运用本身的声名与才华来鼓吹美国参战,例如史坦贝克就为美国的空军写了《炸毁》这样一本宣传小说。海明威说,他宁可砍掉三个手指也不会写这样一本书。海明威宁愿亲自参战,或是等他的儿子长大,把他送去参战,或把自己所能筹到的钱捐给国家,他绝对不愿写任何官方的宣传文字,除非那具有真实内容──在战时谈真实是不可能的。他曾向约翰.惠勒请求由北美新闻社派他前往前线写战况报导,但为惠勒委婉拒绝。惠勒说在战争最低潮时,前线三军根本不需要战地记者去采访。于是,海明威开始计画返家的行程。

    在墨西哥市度假后返回哈瓦那不久,一方面为美国大使馆计画一项支持古巴政府的秘密组织,一方面为皇冠出版社编辑战时小说集。五月,他接到美国大使馆另一项任务,也就是把他的比拉号游艇改装为炮艇,船上要配备受过训练的专业军人,装上大炮与机枪,由海明威指挥,在巴哈马运河及海湾巡逻,假装他们是为美国自然博物馆搜集海产标本,要尽量避免与纳粹潜艇碰头,如情况不得已,当然要灵机应变,勇于奋战。这个任务满足了海明威的拜伦式美梦,他像拜伦当年自购兵舰参加希腊战争一样,所不同的是战后海明威犹健在。比拉号的主要任务是监视敌情。根据比拉号航海日志上所记的几则记事,可以看出在那段时间他们出勤活动的一般概况。

    ???

    一九四二年六月十二日,赴皮塔葡加托里奥巡逻……五点半返航。

    六月十三日,监视任务从清晨两点到七点,黎明前出海巡逻十二浬外,直到天黑。晚八时回航。协助温格斯特赴巴希亚亨达。

    六月十四日,监视任务从清晨四点起。天亮后七点半出航巡逻至下午一点;下午四点停泊内港增添补给品。

    ???

    比拉号的例行任务是不遗馀力日夜监视敌情,且能掌握整个海域情况。海明威也偶尔训练他的人员,要求他们把枪炮擦拭干净。他随时都准备牺牲心爱的比拉号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幸运的是在前几个月比拉号一直没有引起纳粹潜艇的注意。

    当海明威的两个儿子(与宝琳所生的)在五月中旬来与他共度假期时,玛莎不乐意地说,他们来得不巧。她说她害了恐惧症,正准备藉著为《柯利杂志》作六个星期的巡回采访写稿机会,出去散散心,巡回采访地区为加勒比海一带。虽然她喜欢孩子,也和孩子处得很好,但她与海明威的关系却越来越别扭了。他那些琐碎的任务与一饮几个小时的朋友,使她越来越厌恶。再加上海明威把指挥巡逻艇的作风带到家里来,更是使玛莎受不了。她心想采访回来以后一定要还以颜色。

    玛莎终于带著三个黑人仆佣乘坐一艘大帆船走了,留下海明威一个人照管两个儿子。这是自西班牙内战以来,海明威第一次单独与两个儿子相处一段较长的时间,他希望在战争结束前尽量跟孩子住在一起。他训练两个儿子上巡逻艇担任反纳粹潜艇的工作。他相信他的经验能使两个儿子像别人一样担任巡逻的工作。对孩子来说,这是一大乐事。由于日夜监视敌情,他非常不满玛莎不在他身边,且说出忿怒与讽谑的言语。自从他离开宝琳娶了玛莎之后,他常怀念他的第一任妻子哈德莉,以填补心灵的空虚。四十三岁生日的晚上他失眠了,回忆与哈德莉在西班牙潘普洛纳庆典上的情景,以及在谢瓦兹瓦德的夏日假期和柯汀纳安匹索地区,在非钓鱼季节去那儿垂钓的事情,禁不住感慨万千。

    六、伦敦之行

    由于玛莎一去不返,一九四四年开始的前几个月,海明威在哈瓦那的酒吧里宣布说,他要立即乘上骏马去追寻玛莎。因为他已娶她为妻,他几乎决心要跟她横渡大西洋,好好教训她,告诉她,她应该待在家里,也应该接受军事训练。他抱怨说,自从一九四一年以来,他拼命工作,文学作品根本没有写,而自从一九四三年九月以来,他连妻子也没有了,政客的政治意识使他愤怒,他要气炸了。他这样咆哮之后,时常说他要去纽约安排横渡大西洋的行程。然而,实际上他并没有积极进行。元月底他写信给妻子说,他现在对欧洲并没有特别兴趣。他只想找匹诚信可靠的老马骑一骑。

    玛莎在三月里回家,要为海明威赴欧洲的事采取积极行动。她认为海明威可以以战争为理由乘坐军机离开古巴。于是,她跟英国驻华盛顿的空军武官达尔商谈。达尔说,海明威不可能坐军用机前往欧洲,因为军用机不会派给非正式的军事人员。但如果海明威以记者身分报导英国皇家空军的功绩,就可以了。海明威接受了这建议,《柯利杂志》社立即安排采访合同,于是海明威夫妇起程赴纽约等候飞机。

    海明威喜欢纽约的气氛。达尔有一个晚上在格拉德石东饭店与海明威夫妇及拳击教练乔治布朗一起相聚。他们一起饮香槟。艾里斯.布利格斯也来小聚了一会儿,他见海明威的行李很简便,只带了一把牙刷和一柄梳子,没有带更换的衣服,但却带了两瓶艾酒,这是因为海明威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他的英国朋友由于纳粹潜艇的骚扰,已经很难得到艾酒可饮了。一九三八年跟他在艾布洛河冒险的文生尚安,现在也在纽约,他是向陆军空运部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来纽约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陪伴海明威。海明威告诉文生尚安说,史坦贝克很欣赏他一九三九年写的《蝴蝶与坦克》那本小说集。文生尚安夫妇在天母卡斯特洛餐馆宴请海明威夫妇时,史坦贝克太太也在席间,稍晚还有约翰.修西来参加这个晚宴。在餐馆的前厅酒吧间看见了约翰.奥赫拉。约翰.奥赫拉那根拐杖是史坦贝克送给他的礼物,材料是黑木,已经非常老旧,但光亮照人。海明威见了这拐杖,就与奥赫拉打赌,赌五十美元将这根拐杖压在自己的头上折断。奥赫拉接受了打赌,于是海明威握住拐杖的两端,中间部分压在自己头上,果然把拐杖折断了,而后他不屑地把折断的两截拐杖抛在一旁。奥赫拉损失了五十美元和拐杖。史坦贝克知道后非常不齿这件事。

    玛莎于五月十三日搭上一艘装满炸药的船启程了,她是这艘船上唯一的旅客。海明威继续留在纽约等飞机。五月十四日,星期日,是母亲节,他打电话给小说家鲍威尔,请求要在她东九街的公寓里一起用早餐。他带去一瓶苏格兰酒和一罐芥菜做为礼物,在基威士特岛交往的朋友艾索也同去。艾索在将近正午时离开,海明威则躺在沙发上动也不动。他与她细嚼火腿三明治和乳酪,不时饮几口酒,直到下午六点。鲍威尔女士的猫躲在布幔后窥视这个满脸胡须的大块头男士。鲍威尔女士笑著说,她的猫看起来活像侦探。海明威责备她说:“别讥笑猫。”特别晃著头以加强他的意思。他又说:“狗喜欢做侦察的工作,因为它们想做你的朋友。猫并不想做朋友,它们要做国王或皇后。”他说这话是有感而发的,因为玛莎离开芬加别墅时,对于特别喜爱的猫毫无留恋之情。下午,鲍威尔想起今天是母亲节,就赶紧打了个电报给她的婆婆。海明威站起来说:“今天是母亲节吗?那么,我也要打个电报给我那头老母狗才对呀!”

    五月十七日飞机才接获命令。海明威的行李很简单,他只带了一个手提袋,一个风笛袋和两个长颈瓶子。与他同机的朋友包括女明星朱楚萝伦丝,她带了一打新鲜鸡蛋给她的英国朋友,另外一些人士是海军部门的人。起飞前大家在二十一俱乐部用餐。在飞机上那位女明星的鸡蛋统统打碎了,弄得她整条裙子脏兮兮的,也引起大家的抱怨。

    抵达伦敦时海明威一副还乡的神情,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他认为是“可爱的故乡”,他父母都有英国血统,所以他才这样称呼伦敦。据说盟军随时都可能在欧陆反击德军,他们在等候这一天的到来,海明威的房间成了新旧友人聚会之所。玛莎可能还在大西洋上,因为她是乘船来的,费时旷日。伦敦到处都是女人,有的还穿著军装。海明威唯一抱怨的是他的大胡子把她们都吓跑了。二十六年前与海明威在义大利同驾救护车的弗列德.史匹吉尔也在伦敦。多伦多星报的格雷哥里.克拉克也来探望海明威。北美新闻社的通讯记者吴尔孚特常与海明威在一起。还有海明威的弟弟莱契斯托以及其他许多朋友,大家都到了伦敦,常常见面,使海明威觉得十分欢畅。

    玛莎在到达伦敦海明威所住的地方之前,她的船停在利物浦,记者告诉她,她丈夫在一次舞会上出了点意外,现住在伦敦市立疗养院,已无大碍,即将复原。得悉这个消息后,玛莎非常忿怒。她立即赶到医院去看海明威。他躺在大床上,双手抱著受伤的头,胡子几乎盖住了整个脸颊,绷带如同阿拉伯的头巾,包住了前额。玛莎大笑说,如果他希望从她那儿得到一点安慰的话,那他就要大失所望了。海明威非常伤心,几个月来,他所见到的都是他妻子不尽人情的愚行愚言。在医院时,有许多朋友去探望他,其中以老友卡特斯最能使他精神畅爽,几乎使他忘却病痛之苦。五月二十九日,他离开医院。由于脑部受过震荡禁止饮酒,出院后他又开始饮酒。在伦敦那些日子,他讽谑的诙谐并不逗人喜爱,他的朋友只认为他具有演戏的天才,有时他表现得颇具孩子气,这是他一直保有赤子之心的原因。他的粗犷使玛莎最难忍受,他则责备玛莎在他受伤后所表现的冷酷无情。北美新闻社的通讯记者吴尔孚特说,有一次海明威打电话叫楼上的玛莎下来吃晚餐,当她到了楼下时,海明威故意光著身子从浴室出来吓她,果然把她吓得愤怒地哭起来。吴尔孚特叫海明威向她道歉,经过一番劝说后,玛莎才答应再下楼来吃饭。他们一起都到楼上去接玛莎,但他们是在走廊上接到她的。当时他后来的第四任太太玛丽也在,海明威立即要玛丽陪他,而叫吴尔孚特陪玛莎去吃饭。这样海明威与玛莎的关系就越来越恶化了,终于到了不能谅解而离婚。这次伦敦之行,可说是海明威第四度婚姻的启程,从此玛丽在海明威心目中取代了玛莎。

    七、战地钟声

    一九四一年元月中旬,玛莎从芬兰回来,发现“大猪”──玛莎习惯这样称呼海明威──写作得很有成绩。她才回来几天,他就完成了《战地钟声》第二十三章。为了证明这本小说优异的品质,他先寄两页给派金斯看──也就是第一章的前几段和法西斯党人屠杀场面的描写。由于气候寒冷,使他恢复在被窝里写作的习惯,以保持温暖。虽然他说,在这情况下写作就像一九三七年六月里热得发抖握不稳笔一样,但他还是完成了第二十四章。

    他劝派金斯不要把描写屠杀的这一章给容易感染意识形态的孩子看,包括亚尔伐.贝西在内,因为他很快就会取笑修女的宗教信仰,而不是厌弃左派分子的激进行为。二月里天气好转时,他每天早晨工作,在两点钟午餐前喝一点酒,停笔休息时看一会儿书报杂志。下午他常与玛莎打网球,也和那些在西班牙内战时曾支持勤王师的人打。打完球后,他们就喝酒唱歌。他们在哈瓦那组有俱乐部。海明威从朋友那里购得几只公鸡,也参加斗鸡俱乐部。他另外的休闲活动,包括射猎鸟,也每个星期至少有一个晚上在哈瓦那的福乐酒店狂饮。他解释说,狂饮是必要的,这可以振奋他的写作情绪。这种生活方式使玛莎非常不满。二月中的一个星期天,他觉得应该带她出去,不要老给孩子缠住,于是带她去看电影。他开始爱上了苦艾酒,晚餐则是一瓶红酒,夜里休息时要喝一杯伏特加或威士忌酒。虽然喝酒后工作并不顺利,但他却觉得这样很舒坦。他似乎迷信激烈的网球运动有助于疏散血液里的酒精。星期天的晚上,他睡得很好,吃些安眠药以便早点入眠,第二天很早就起来写作。

    他已计画写一本比正在写的这一本短些的长篇小说。当这本书的第二十八章完成时,由于数月来太过辛劳而产生排斥作用,不想再往下写了。他告诉派金斯说,如果他要像辛克莱.刘易士写得那样懒散的话,长年下来他可以每天都写五千字。他的做法与辛克莱正好相反,他每天都在修改或重写已写好的部分。正如他向查尔士.史克瑞布纳所解释的,他的写作乃是疾病、邪恶或是著魔。为了快乐他必须写,快乐使写作变成了疾病。他很喜欢这种病。甚至快乐使这种疾病变成了邪恶。由于他希望比别人写得好,因而这种邪恶很快又变成了著魔。又为了保证他的作品在一定水准之上,他一直是把小说的部分手稿先给朋友去品评。他唯一引以为憾的是这时宝琳已不再乐于先读他的小说了,他说宝琳的品评能力最高。《战地钟声》距离完稿尚早,四月底他写完了第三十二章,前十二章早在太阳谷回来后就已写完。三十二章是讽谑的一章,虽然他同情勤王师,但是他对西班牙内战感到愤怒。他在这本小说里写入了许多朋友,有的是用真实姓名,有的则是化名。后来他还与勤王师的指挥官格斯塔伏.杜兰通过信,杜兰已于一九三九年逃往伦敦。四月初,他的《战地钟声》停笔了一段时间,为的是要给格斯塔佛.瑞格勒的《大十字军》写序,这是瑞格勒一本自传体的小说,内容是有关国际军团在西班牙作战的情形。为了避开访客以完成预定的工作,海明威常到距离哈瓦那三里路远的一处蔗田农舍去写作。瑞格勒的《大十字军》多少有些影响海明威的《战地钟声》里某些西班牙内战期的人物描写,海明威也承认这一点。他为瑞格勒的小说写完序后病了五天。到了四月二十日,他把序寄出,完成了第三十五章。五月里,他的两个儿子邦比与派屈克来哈瓦那小住,把起居室弄得一塌糊涂,玛莎一向看惯了整洁的房间,这使她非常懊恼。尤其是那些政治新闻与纳税又增加了之类的消息特别使她情绪暴躁。她已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她决心前往欧洲,离开哈瓦那的芬加寓所。海明威为自己的工作所系,无暇理睬玛莎的情绪,于是玛莎收拾东西,前往纽约住了一个月。

    六月下旬,她带她的母亲从纽约回来,海明威向她保证说这本小说即将完稿。他发誓,在这本小说未完稿之前不理发,不修边幅。七月一日,他电告派金斯:炸桥事件结束了这本小说,也是我去找理发师的时候了。完稿的这天,他走在哈瓦那这座古老城市的人行道上,遇见了周诺斯和一名叫道格拉斯.贾柯布斯的人,他说他很想让周诺斯读读他的新小说。他们在福乐利迪达餐馆午餐。虽然海明威与周诺斯的政治观点不同,但午餐还是吃得很愉快,一直吃到四点。突然间,餐馆的门“砰”的一声响起,玛莎冲了进来。贾柯布斯说:“她显然大怒,没有隐藏愤怒的神色。”原因是海明威答应两点钟与她和她母亲相聚。海明威喃喃自语,像是向玛莎抱歉,但玛莎耸耸肩膀,叫道:“你可以不理我,但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母亲。”海明威付了帐单,连声道歉,乖乖地跟在玛莎身后走了出去。

    虽然纪念完稿的理发仪式是做了,然而四十三章与最后一章仍有一些问题。在他四十一岁的生日前一个星期,他修改了最后二个章节,而后交付打字,等著把打字稿送往纽约。七月底,热浪袭人,赴纽约的火车里热得像个烤炉。到了纽约,他住在一家小旅店里,距离史克瑞布纳出版社很近。时报书评的鲍伯凡吉岱,在旅店里看见他穿了一件没有扣钮扣的睡衣,室内还有一位精力旺盛的人,原来那就是勤王师的指挥官杜兰。杜兰最近娶了一位美国太太邦蒂,迁到了美国。杜兰很有礼貌地听海明威与鲍伯凡吉岱谈话,海明威有时也翻译几句给杜兰听。当杜兰出去打电话时,海明威对鲍伯凡吉岱说,他写作这本小说时,常从杜兰那儿取得资料。杜兰说海明威这本小说写得非常完美。按理海明威是没有资格来写一本关于西班牙人的小说的,但有一位西班牙内战的领袖之一来协助,倒也还说得过去。他请杜兰校对,要看看西班牙人对他所写有关西班牙的小说有什么看法。杜兰说他愿意校对,部分是由于好奇。他对海明威的西班牙文没有什么印象,但对这本小说却很保守地说,写得很感人。

    这年八月二十六日,海明威从哈瓦那邮寄出一百二十三页校样,这些页数是出版社方面建议要修改的,海明威把爱情的部分场景加以修改,以应出版社的要求。但是他修改得不多,并且反驳他们的观点。他修改了他的收场白。他解释说,他原来的动机就像一个好水手,把船上的东西整理得有条不紊。而今他在这本小说的结尾是约丹躺在森林中的松叶地上,就像他在第一章的首句所写的一样,在那儿躺了六十八个小时,这本小说是以回龙式的布局而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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