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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日期约

    哈德莉写了一张小字条,签上她的名字,当作协议书。字条上说,如果宝琳和海明威能够分开一百天,到期后仍然相爱,她便同意与海明威离婚。为了要做到这一协议,宝琳坐上红星公司的邮轮泛伦号,于九月二十四日起航前往纽约。第二天,她从英国打电报给海明威说:再见,亲爱的,全心全意爱您。她写这张电报语时,船尚未驶出英吉利海峡,她认为他们的离别不是悲剧;仅仅三个多月的离别就将换回她与海明威的常相厮守。

    她到了亚斯托利亚,感冒了,在那里等候感冒复原。派索斯和牟费夫妇这时都在纽约。吉拉德离开巴黎时,给了海明威四百元美金(一万三千馀法郎),由信托公司直接存入海明威的帐户。他在七月里还曾经一度赞誉海明威与哈德莉的婚姻美满,而今却又觉得海明威夫妇要离婚倒也是势在必行的聪明决定,他唯一担心的是烦恼与自责会影响海明威的写作。

    宝琳到了美国后,她的叔叔为她买了前往亚肯萨斯的火车票。她父亲这位瘦小戴眼镜的弟弟很有钱,他在香精生意上赚了许多钱。在向西行的火车卧铺上,宝琳在想如何向她的父母禀告她与海明威的恋情。她的父亲保罗是匹加特棉料公司的董事长,这家公司是为克莱镇的棉农服务的。他也是一位土地开发先驱,在东西部某些镇上购买数万英亩的土地。他们家那幢白色大厦在樱桃林大道上。宝琳的母亲玛丽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性情温良,颇聪敏,生活朴实,不同流俗,喜欢玩桥牌,下午睡个午觉,礼拜天参加教会活动,平常热中社会福利工作。当宝琳告诉她母亲她与海明威相爱的这个消息时,费孚太太非常震惊。她很同情哈德莉,她含著眼泪对宝琳说:“她(指哈德莉)会怎么样呢?”宝琳解释说自然是离婚一途,又说他们已经有所协议。她的双亲也只好接受这一无可避免的事实。

    宝琳写信给海明威说:“亲爱的,你太帅了,真是具有古典的男子气,帅极了,完美极了。”但是,海明威自己并不觉得自己是那样一个典型。当他向费兹杰罗透露他将与哈德莉离婚的事时,他那个样子倒真像是一个正在忍受著无限痛苦的惨绿青年。他说,他们原期待可以过美满人生的计画已惨遭破坏。当然,哈德莉表现得很伟大,一切的错误都怪他自己。自从在奥国的第二个圣诞节,宝琳来访,要他教她滑雪以来,他的生活秩序就被她搅乱。这段期间有关他的作品发表情形是,约纳桑发行了《我们的时代》的英国版本;史克瑞布纳发行《太阳又依旧上升》的版本正在校对;奥伯伦将〈不败者〉收入《一九二六年最佳小说选集》中,并已译成德文与法文;史克瑞布纳杂志刊登〈杀人者〉,稿酬二百元美金,〈杀人者〉是海明威极成功的作品,就他的作品来说,这是第一次为美国本土的期刊杂志所愿意刊登者。

    宝琳在巴黎与纽约住过之后,发现匹加特既有乡野情趣,又很安静。这个地方才两千多人,生活都不匆忙。她骑著一部男用脚踏车,在镇后的路上蹓跶,喝牛奶以保持体重,但她想念海明威仍然瘦了许多。她读了不少书,也做了不少的衣服。有时陪她的母亲玩桥牌。她把发束松开,让头发披在两肩。她也常常跟她的父母去看画展,有个晚上还去跳了一次方步舞,看了一场双环马戏团的表演。

    她每天都给海明威写信,并对他说:“我只要两分钱就可以用普通邮包把我寄给你。”她有一种性精神的论调,认为把她那具有诱惑力的美丽照片寄给海明威,就可以使他获得性精神的满足。她每天都为海明威祈祷:“亲爱的圣约瑟,祈求祢赐给我一个善心和气的具有天主信仰的丈夫给我。”她每天在计算著百日期约届满的日子到来,她便可以回巴黎去与海明威重聚。

    十月里,她有一种疯狂的想法使她非常沮丧,那就是她认为她对哈德莉太不公平,因为哈德莉给了她百日期约以做为她与海明威的感情考验,她也应该给哈德莉一段时间,让她有挽救她丈夫感情的机会,于是她写了封短笺给哈德莉说,她愿意延长她返回巴黎去的时间,并且在这段延期的时日里绝对不与海明威通信,以做为哈德莉给她百日期约的报偿交易。

    宝琳的这一做法使海明威的不安加重了,他拼命地写作以排遣这种不安,而宝琳自己更是无法忍受,几乎精神崩溃,但是她又不能不信守自己的诺言。即使宝琳已停止写信给他,海明威却仍然给她写信。他写信告诉她说,他不堪烦恼,已在认真考虑自杀这个念头。一九二五年秋天,他很冷静地作了这样的决定:如果这年圣诞节他与宝琳之间的感情问题仍然未能有个解决的方法,他便决心自杀,他认为这样一方面可以挽回与哈德莉离婚的悲剧,另一方面也可以使宝琳摆脱他的生活阴影。后来他又答应他的自杀要拖延到宝琳回到巴黎之后再说。然而,他又说,他不是圣人,目前一切都已失去理智的控制;他在感情纠纷中宁可自杀身死,以了结一切因感情引起的困扰与烦恼。并且他说,死后他将全心全意去挨受地狱的苦刑,永不复生。如果宝琳愿意马上返回巴黎,也许他还有一线生机。他觉得他与宝琳是在联合反抗全世界。他每晚要为她祈祷许久,每天早晨醒来再为她祈祷。他告诉她,他是爱她才违背她与哈德莉之约写信给她,希望她能原谅他。

    于是,她愉快地回信说,她从来就不会认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发生是一种罪恶。她现在又恢复镇定了,甚至她的母亲现在也较具信心说:“你们结婚了,你的名字就叫宝琳.塞尚.海明威.费孚。”海明威在收到她的信后情绪好起来了,他说他的本性并不是一个喜欢感伤的人,他也不会愚笨得真的去自杀。

    他现在只是希望在她回来之前真的能忘却一切,不去想它。百日期约已使他自我关闭,这种情形几乎就像是缓刑一样糟糕。这一概念使他想写一本戏剧来发泄一下。一种绝望的念头仍然在袭击他,这个念头像河上的雾气,每每在黄昏时分悄然升起。

    海明威虽然没有著手实现这么一本戏剧写作的计画,他却以写短篇小说来排遣时间。史克瑞布纳杂志刊登他的〈给某人的金丝雀〉这篇短篇小说,付给他一百五十元美金的稿酬。十一月二十二日又寄出另一篇短篇小说〈在异乡〉给史克瑞布纳杂志。

    在这段百日期约等候的日子里,哈德莉把邦比交给海明威去照顾,她则独自到恰托斯去为自己的烦恼思考解除的方法。她写信回来给海明威说,不管来日作了什么样的安排,不管是好是坏,她决定信守她的婚约,不会有任何怪异行径,虽然她希望离婚,那只是形式上的离婚,并且她也希望循法律途径作合法的离婚程序安排。为了他们的儿子邦比,离婚的事情她不愿意面议,一切以通讯办理,如果有面议的必要,也是话语越少越好,不可争吵。以后孩子给哈德莉抚养,海明威随时可以来看他。哈德莉不在的这段日子,海明威负起照管的责任。孩子讲的法语,有许多有趣的话。譬如说,叫海明威为“爸爸夫人”。孩子喜欢自认是住在公寓里的一只狼。当他们父子驾车进城,海明威常问邦比:“沙兹,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邦比总是回答说:“爸爸,我们现在在这儿。”他为他的儿子买了一支口琴。在餐馆里,他却把吸管放在口上吹,而把口琴紧紧抓在左手。

    海明威一直到哈德莉从恰托斯回来之前,没有给她回信。他曾经常对她说,她很勇敢,很坚强不自私,又很慷慨。他已写信告诉两家出版社──史克瑞布纳出版社和约纳桑出版社,叫他们把《太阳又依旧上升》每年版税的稿酬都寄给哈德莉。他认为他对她伤害太大了,他目前唯一能补偿她的也只有这么一点。他说,况且在他早期的写作也都是她全力支持而完稿的。如果没有她的自我牺牲和爱的鼓励,以及经济上的支持,他是无法写出什么东西来的。在经济困难的时候,至于他自己这方面去动脑筋借钱的对象是几个“富人”──费兹杰罗、麦克利雪或宝琳的叔叔盖斯。

    盖斯是一个热望帮助宝琳的人。海明威后来慨然向哈德莉承诺,他作了一项新的决定。他要把他所有的版税稿酬收入,不管是过去出版的书或将来出版的书,统统存入一个信托基金会,做为邦比的教育基金。他说,邦比这孩子的幸运不是他的钱,而是他有一个这样好的母亲。海明威说,哈德莉脑筋那么单纯,心地那么善良,还有一双那么美的手。他说她是这个世界上他所认得的人中最善良、最可靠、最美丽的人儿。

    哈德莉回来后的第二天晚上,她直截了当地回答海明威的话说:“离婚的手续现在可以进行了。百日期约我决定撤消。”当然,她也以感激的心情接受海明威的版税稿酬的赠与。在离婚手续未办妥之前,她决定回美国一趟,把邦比带给他在橡树园的祖父母看看。海明威在朋友面前对他离婚的事总在言下深责自己。他与毕尔.伯德在穆拉餐馆饮酒,告诉伯德他与哈德莉离婚的消息,伯德问他为什么,他只说:“因为我是个狗养的东西。”他告诉费兹杰罗说,他现在已度过了自杀的阶段。如果说他还想自杀,那可能是遭到了某种特别的境遇,但希望不会遇到那样的情形。他说,以后在任何情形他也不拟打开煤气毒死自己,或用刀片割断自己手上的血管。他将永远扮演狗养的东西这种角色来活下去。虽然他在吉拉德的书房里写作,每天只吃一餐,却身体健康,头脑清醒,并且写得还算顺利。

    起码他的第一部长篇《太阳又依旧上升》已顺利完稿。到十二月中旬,印行后的两个月,全数销完,尚差预约七千册。派金斯预定计画中第一版只印了六千册,第二版与第三版各印二千册。由于不敷销售,春季假期加工赶印。批评家对这本书有强烈的批评。好的批评认为这本书文字洗练有力,对话颇为流畅,动作紧凑,主题彰显。坏的批评认为这本小说极不道德,广泛表达了“失落的一代”的象征意识与心态。整个巴黎掀起了阅读这本小说的高潮,甚至有人以书中人物做为模拟的对象。小说中影射的人物引起了争议,一些朋友对海明威开始误解而愤怒。凯蒂.康妮尔气得在床上躺了三天。她的气愤不是单单因为书中某一人物影射了她自己,而是另一人物影射了洛布的不道德行为,使她受不了。当他们有天晚上在丁哥餐馆见面时,凯蒂却不承认她在床上躺了三天,是因他书中的小说人物影射了他们夫妇,而说是因为看了血腥的斗牛表演很不舒服。正如所料,海明威的父母对这本小说中不道德的描述也引起了不愉快。他的父亲海明威医生寄了一册文学评论杂志给海明威,他在那篇文章里用红蓝铅笔把那些反对“性”小说,反对暴露描写的地方画出来,并说明他自己比较喜欢健康的文学,但对他的儿子仍具有信心,他希望海明威将来的小说题材会有较高的境界。海明威的母亲葛瑞丝虽然也认为这本书是不道德的,而她只想知道销路如何。她也很想狠狠地骂骂她这个“不长进的”儿子,但是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字眼才能表达她对这本书的憎恶。生命对她来说是太可爱了,在地上产生美的事物才是她想看到的。她给她的儿子这样写道:“孩子,我爱你。我相信你会创造出有价值的作品。愿你能找到天主,按天主的旨意写出美好的作品。愿上帝保佑你!”海明威很生气地给他的母亲回信说,他的母亲所需要的是尽一点为人妻的责任,因为他很同情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常跟他的父亲吵架。在美国文坛方面,许多批评家给予《太阳又依旧上升》极佳的批评。费兹杰罗很高兴地从华盛顿写信来说许多美国人都接纳《太阳又依旧上升》这本书里所写的观念,他说:“这一年半以来我与你之间的友谊对我来说,意义实在太重大了。这也是我前往欧洲旅行最大的收获。”约翰.比尔.毕夏甫与海明威在圣诞节不久前一起饮酒时,出示一封艾德门.威尔森给他的信给海明威看。威尔森的信上说,《太阳又依旧上升》是海明威这一代青年作家中写得最好的一本小说。麦柯考莱说,他发现巴黎受海明威的影响很大,从史密斯大学来到纽约的女孩子,都模仿那本小说中布列蒂那个小说人物的衣著言行;中西部来的成千上万的小伙子都模拟小说中的人物,梦想成为海明威笔下的那种英雄,出口都是海明威式论调;耶鲁大学的学生更是海明威的崇拜者,他们追求的理想就是海明威式理想。

    宝琳信守了哈德莉的百日期约,并且延长了七天,终于她回巴黎来了,她乘坐的邮轮在桥堡码头靠岸。海明威到那儿去迎接她,他们在巴黎待了一段时间才去找宝琳的姐妹珍妮同往格斯泰德去共度那个冬天的假期。一九二七年元月二十七日,他们在阿尔卑斯山区滑雪,这一天也就是哈德莉与海明威离婚的日子。

    二、没有女人的男人

    一九二七年的头几个月,海明威以虚饰的姿态来掩盖他失去妻儿的痛苦。譬如说,他假装听到一个谣言,说有人要谋杀他,那要谋杀他的人是崇拜《太阳又依旧上升》那本小说而发狂的人,于是他为逃避谋杀而远避瑞士山林中。又谣传洛布携枪在寻找他。那几个月,他的行径都表现了他内心的空虚与怯懦。海明威由于写了一篇〈艾略特夫妇〉非常尖刻,他的《春天的激流》讽刺的风格更见锋芒,确实得罪了不少交友,但是正因为这样也赢得了广大的读者群,以致他的小说从元月中旬销量八千册,到了二月里便跃升到一万二千册,并且还有上升的趋势。再加上杂志的编辑先生热烈鼓动这一股海明威风潮,气势更为庞大。史克瑞布纳将刊登他新近的三篇小说,亚佛列德的《美国移民杂志》采用了他的〈阿尔卑斯的牧歌〉,八月号的《大西洋月刊》以三百五十元美金买他的〈五十张千元大钞〉──这一篇小说是他所获短篇小说稿酬中最多一篇。元月二十五日,派金斯对这一情形描述说:“太阳已经升起……并且它还在稳健地继续上升。”

    这时他还住在格斯泰德地方洛斯里旅店,他每天不是滑雪就是写作。派金斯向他建议,要他将刊登过的短篇小说集起来,秋天里可印行一部短篇小说集。海明威对这件事很热衷,因为这样他便在美国有四本书发行上市了,对巩固他的声誉来说很有帮助。他立即答复派金斯说,他愿意这样做,提示了一个书名,并把他要收入这本短篇小说集的各篇表列篇名。其中〈密西根之北〉是李维赖特把它从《我们的时代》中删出来的;另外有两篇是二月初新近完稿的。〈自行车追赶赛〉写一个有精神缺失的人在堪萨斯城参加一次自行车追赶赛,非常滑稽。〈一次单纯的探索〉描写一位有同性恋倾向的义大利军官对一位年轻的传令兵问话。海明威用了一个引人注目的书名:《没有女人的男人》。他解释说,这个书名表示“摆脱女人的影响,这一概念与书中每一篇都有关,不管小说的内容是写训练、纪律、死亡或其他”,都是以这一概念来发展情节。派金斯很技巧地答复了海明威,表示了他的热忱,并使这本小说集的计画实现。

    他与宝琳的婚礼拖到五月,这与她尽早与海明威结为夫妻的心愿相违。海明威不急于再婚。他对伊莎贝尔.戈朵芬解释说,他与哈德莉那份深厚的爱中间又塞进了别人的爱,于是他便溶化在两个女人的爱中,他并不想离开哈德莉,可是哈德莉决定要离婚,并且照做了,我暂时不能再婚。他后来对他的父亲海明威医生说,如果哈德莉愿意的话,即使离了婚,他还是要回到哈德莉的身边去。迈克.史家托写信给他说:“所有的天才都是不道德的。”海明威并不因这句话觉得有所安慰。迈克又说,不管海明威再婚也好,或是重回哈德莉身边也好,或是他独自过一辈子不道德的生活也好,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别人管不著。但是,放任的不道德与海明威是扯不上关系的。他仍旧关心哈德莉的幸福,也关心他的儿子。元月,他把邦比带到格斯泰德住了两星期,于是他向朋友们吹嘘说,他与哈德莉之间已有所谅解。二月初他告诉他的父母,他将于秋天与哈德莉离婚,但是自己坚认与哈德莉永远是最好的朋友,并且信中不提宝琳,只说他正过著禁欲的单身汉生活。

    盖伊和玛丽.希柯克为哈德莉在巴黎保护海明威赠给她的版税稿酬利益。盖伊热衷到法西斯统治下的义大利去旅行,但不携带家眷,两次邀请海明威同行。宝琳反对这一旅行构想,她说她因百日期约在匹加特住著,与海明威分开得太久了。但是,海明威一反他自己的誓言答应回去,因为他曾经发过誓,只要义大利在墨索里尼的统治下,他绝不前往义大利。三月初,他又带著邦比在格斯泰德住了十天。每天当海明威在韦金上方的高地越野滑雪三哩的那个时间,则由宝琳与珍妮轮流照顾孩子的餐饮与午睡。十天过后,他带著邦比回到他母亲身边去,而后在三月中旬一个灰暗的早晨,他与盖伊同行,前往义大利旅行。

    这种单身汉结伴旅行的方式使宝琳非常不悦,她对海明威说,在她与他结婚之前可行,但是他们结婚之后,她是绝对不容许的,所以希望他这次多玩几天,以后她不会让他有这种机会。在他旅行期中,她写信告诉海明威说,她的盖斯叔叔来巴黎时会为她租下一幢新的公寓,并且会先付租金。又说,她已与一位神父谈过她与海明威的婚礼要怎样做才做得最为体面。他们两个人都应有受洗的教会证明文件。

    海明威大约是于一九一八年在义大利某处一所天主教堂受洗为天主教徒的。另外一份证明文件是海明威与哈德莉的结婚证书,由于他们的婚礼不是在教会举行的,因此教会不承认那份证书有效,这样一来,教会方面也就不能承认与哈德莉的离婚为有效。但是,这些日子宝琳急著要与海明威结婚,她要海明威赶紧回到她身边,他总可以来自行决定一下这件事情,她对他的事是一筹莫展。然而,海明威与他的朋友已经旅行得很远,一时也回不来;他正陶醉在他的旅行中,重游义大利明媚的湖光山色,一切风物在他的心里仍是那么新鲜有趣,他以“一九二七年义大利之游”这一标题,记下了许多旅游志异与感怀,并且,他把这些文章寄给艾德门.威尔森的《新共和杂志》刊登。

    哈德莉现在开始她在美国延期旅行的计画。四月十六日海明威带著小邦比在小驳船上为她送行,而后回去开始他的写作计画。《没有女人的男人》这本短篇小说集已逐渐完稿。这本小说集包括了几篇较长的短篇小说,诸如〈五十张千元大钞〉和〈不败者〉,另外八篇是过去几年里不同时间写的,计有:〈今天星期五〉、〈在异乡〉、〈杀人者〉、〈给某人的金丝雀〉、〈自行车追赶赛〉、〈阿尔卑斯的牧歌〉、〈一次单纯的探索〉和〈老生常谈〉。后面这几篇都在一九二六年夏季各月份的《小评论杂志》上刊登过。后来他加上了一篇〈自我排遣〉,这一篇在《尼克亚当故事集》中也有收入。

    由于海明威的文名日渐远播,春季里他交了两位新的交友,一位是唐纳德.弗莱德,他是李维赖特的小伙计,他远渡重洋来请海明威去他们的出版公司一趟。弗莱德给了他一个新的合同,条件很优厚,该出版公司愿先付海明威任何一本长篇小说三千美金的首次版税,任何一本短篇小说集或散文集则预付一千美金首次版税。版税是从首版开始,以后每版付给百分之十五。但是,海明威对这样优厚的条件仍没有兴趣。他告诉弗莱德说,他目前很满意史克瑞布纳出版社与他之间的合作,并暗示说李维赖特想购买他的《春天的激流》与《我们的时代》同时发行,他也决定拒绝李维赖特的请求。

    第二位新交是瓦多皮亚斯,他们的感情持续较久。皮亚斯是个高个子、不修边幅、满脸胡髭的画家,他是从缅因州的邦戈镇来的。他读过《太阳又依旧上升》后,对海明威十分爱慕,很想与这位作者交往。皮亚斯那时四十二岁,大约二十年前毕业于哈佛大学。毕业不久即从事绘画事业。在一次世界大战后期他也开过救护车。他很和气,喜欢与人交谈,也喜欢写作,常以三国语言写下他所读过的风月诗词。他算得上是一个海明威迷。当他得知海明威的孩子叫邦比,便立即画了许多有趣的卡通漫画给孩子玩,他这样和气,确实很快就使得海明威无可抗拒地接纳他,而成为挚友。

    海明威跟宝琳的婚期已经确定。四月下旬宝琳向她的家人发出了通知。喜帖寄出后,家族亲友来的贺礼有好几张是千元美金汇票。宝琳的母亲更为女儿多方设想,寄来一份厚重的赠金,足可使女儿过一辈子幸福的小康生活。五月十日,他们在巴黎的派斯天主教堂举行婚礼,珍妮代表女方出席婚礼。麦克利雪没有来参加婚礼,而是在海明威结婚后,为他们设宴庆祝。

    由于海明威是在天主教堂举行婚礼,而他在一九一七年到一九二七年期间,从未进过教堂参加任何活动,所以婚后对他自己是否为一真正的天主教徒,曾向一位多明尼加籍的神父说明过,他说,那段时间他虽然没有参加教会的活动,却经常做祈祷。他又说,他对天主的信仰甚过对知识与智慧的信心──总之,他说他是一个不尚言表的天主教徒;他对天主的信仰是不要去印证有无天主,只知去信仰就是了。他又说,他但愿教会能领导他过幸福快乐的生活。然而,他从来不公开承认他是个天主教徒,因为他不想别人认为他是个天主教作家。他过天主教徒生活方式的基本原则是简朴二字:从简朴获得幸福快乐的生活;从简朴而体会出如何写得真、写得好。他说前者较后者容易做到。

    蜜月只度了大约三个星期,他们在格杜卢瓦一家小公寓寄住,这地方是迪尔他艾加斯摩底斯下方五里处一个小渔港。这里水域广,天气温暖,具有原始渔港的风味,可以游泳的海滩很长。他们每天早上都在海滩上嬉游。海明威说,这个渔港是法国仅留的筑有城墙,而墙垣维护最完整的小镇。这里邻近是十三世纪十字军登陆的小运河,这是圣路易筑造的。

    在这里,宝琳让海明威尽情享受自然界景色,他在这儿完成了他的短篇小说〈十个印第安人〉和〈像白象的小山〉。这两篇稿完成后,他于五月二十七日从该处发稿,寄给派金斯。他们夫妇于六月返回巴黎时,海明威由于胃发胀,体温增高,发烧而在床上躺了十天。

    夏季西班牙之行,这次所不同的是海明威带了个新婚妻子。到潘普洛纳之后,对这个城镇他以前已颇有好感,在瓦伦西亚大庆典之前,他们在桑西巴斯汀游泳和休息。海明威抱怨他这时无法写作,这是因为他完成一本小说的校对稿之后惯常有的情形。在瓦伦西亚,三十一日他们住进英吉利旅社,在马德里他们住在亚格拉旅店,八月中他们到了圣地亚戈康波斯底拉,海明威说这是西班牙最美的城市。他在大教堂看见一只老鹰在教堂中央阴影处猎食,一个农妇急急向他走过来说:“它到那里去吃掉耶稣的肢体?”海明威很高兴地答说:“女士,它就在那边吃掉了。”九月一日,他们在瓦伦西亚玩,驱车前往亨岱镇,在前往亨岱镇的旅途中,海明威有些莫名的恐惧感,而尽量在路里西亚待著。

    他们在亨岱镇住了十四天,在这期间,海明威写了一封长信给他的父亲,表达他与哈德莉离婚引起了他父母的不悦而使自己也非常难过。信中言语半真半假。过了一年后,海明威说,他同一个时期爱上了两个女人,并在这段期间对哈德莉的爱仍然是真情不移的。哈德莉决定要离婚时,另外一个在美国,海明威几乎有两个月之久与宝琳断绝音讯──显然是撒谎,因为宝琳几乎每天都给他写信。诚然,他是无法不爱哈德莉与邦比的,同时他也爱宝琳,现在他终于跟她结婚了。他作了个结论说,他仍然生他母亲的气,说他母亲不该指责他给予读者低级趣味的作品。

    读者对海明威的小说并未有排斥的现象,当然他的作品也并非低级趣味。十月十四日,发行他的《没有女人的男人》短篇小说集时,《太阳又依旧上升》已销到二万三千本,并且收到许多读者的来信,赞誉与责难都有。海明威仔细地阅读批评家的评论以及那些读者的来信。批评家维吉亚吴尔芙说他是勇敢、坦诚、文字技巧高,但认为他是个过于自信的壮年勇士,他的才气自限于某一方面,而没有完全发挥出来。海明威说,那些布鲁姆斯堡派的批评家都自认是读者的救世主,惯常以欺世之心阻碍年轻作家的前进。吴尔芙的批评激怒了海明威,但他不予理会,他还是自负地走他自己的写作路线。

    其他的批评家对海明威有较明智的批评。他们批评说海明威的世界自成一个体系,在这个世界里充满了一些冷酷无情的事情;斗牛士、拳师、枪手、职业军人、妓女、酒鬼,以及亡命之徒,都是灾难的制造者,并且对这些人的生活方式,海明威在他的小说里也没有提供一线希望或自救的方法,所以他笔下的人物就显得那般冷酷尖刻了。然而,海明威的写作态度是真诚的。不管别人怎样批评他,海明威又开始他的第二本长篇小说了。那年秋天,宝琳怀孕了。十月中旬在亨岱镇他的那个长篇已写了三万字。海明威说,他要在那个冬天完成那本小说的第一部分。在感恩节后的一个礼拜,他已完成二十个章节。他告诉派金斯说,这本小说已完成三分之一,并叙述说这是一本现代的《汤姆琼斯》。他的叙事观点用的是第三人称叙述者的手法,他已放弃粗糙的第一人称叙述者手法;他的《太阳又依旧上升》以及一些短篇小说,都是用第一人称叙述者手法完成的。他说那个冬天开始想完成的那部小说,现在显然是不能实现计画。况且,他计画要在格斯泰德邻近的山区去滑雪两个月。

    这之后,海明威说,他要在一九二八年的秋天回到美国。原因之一是宝琳像哈德莉一样希望孩子在美国的领土上出生,再就是海明威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想回家去看看。一九二六年的秋天,由于哈德莉的关系,破坏了他返美省亲的计画。他现在又在梦想,在远离纽约市十二到十五小时的火车行程能让他找到一个安静写作的地方。当十月底哈德莉和邦比回到了巴黎,他的思乡病就更为厉害了。哈德莉经过漫长的旅途后,虽然显得疲乏不堪,而在海明威的眼里总是那么美丽。这次回到巴黎,她不再流泪了;她以平静心情来接受离婚这个事实。她向海明威暗示她已爱上别人。她的外貌与宝琳的成强烈对比──宝琳在三十二岁第一次怀孕使得她非常不舒服。

    海明威在巴黎与哈德莉尚维持夫妻关系的时候,就已得知辛克莱.刘易士(美国第一个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小说家)也在巴黎。这回海明威到柏林去看六日自行车赛,遇见了刘易士。刘易士不知道海明威已经离婚且又结婚,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非常震惊。刘易士邀请海明威与宝琳晚宴,他发现海明威的新夫人是个害羞的、脸色苍白的、沉默寡言的小个子女人。晚餐是在一个小餐馆里吃的,这家餐馆的外观看起来像一部普尔曼牌子的汽车。在座的其他的客人有一个是气势压人的德国女人,名叫亚加莎;刘易士有一位新友拉曼古斯利,他在达特茅斯大学教法文,最近完成一本小说。那个德国女人在席上独霸说话的机会,大谈从塞尚以来非德国画都是空洞的作品。古斯利终于插嘴说,只有伊尔格雷戈是她不攻击的画家。当她又张开嘴想要独霸说话机会时,海明威举起他的拳头,一拳打在桌子上。他大声叫著说:“伊尔格雷戈是个斗鸡眼的好画家。”这下可把亚加莎吓坏了,于是晚餐就此结束。古斯利后来说,他很遗憾的是,由于那位德国婆子的自我独霸说话机会,因而使他没有听到这两位美国大作家的谈话。

    这一年在一连串的不幸小事件中过去了。珍妮从格斯泰德写信来说,初雪已经化了。海明威这时喉头痛,非常严重,可能恶化成肺炎,他已躺在床上休息。十二月十二日他们出发前往蒙特路,他的胸部已发生疼痛现象,他们在蒙特路过夜时又发生了不幸的事。半夜海明威去抱邦比,扶正他睡的位置,不料邦比在睡梦中伸出手来,把一个手指插在海明威的右眼上,指甲碰到了瞳孔。幸亏伤处只有小鱼鳞那么大,但那是海明威那只好眼睛,这回好了之后使他视力受了损害。以后的六天,他仍然躺在床上,喉痛、眼痛,又加上了牙痛,他唯一的补偿是长了一脸胡子,他说那几乎就像是犹太法师的胡须。

    使他增加烦恼的是他收到一份《橡树园报》上面有关于他母亲的一篇特写。标题是“理家外的新事业”,叙述他的母亲葛瑞丝在年过五十一,最近竟然在风景画方面画得颇为成功。一位叫芬布格的记者报导说:“有人怀疑,海明威的母亲是《太阳又依旧上升》的真正作者。这样的作品是出自那粗糙的写实主义者。”只有这位母亲才会笑著允许他的孩子有这种所谓年轻一代的疯狂信念。海明威读报后痛苦地说,无疑的,他的母亲葛瑞丝但愿他的儿子欧奈斯特是非常受人尊重的威斯科特,或带有英国口音的漂亮王子,而且有他们祖母的嗜好。这是反讽那些视英国古典风范为教条的人,应该知道他的写实主义并非粗糙的东西。

    宝琳在海明威身旁大声诵读亨利詹姆斯的《青春期》。海明威听了不安起来。海明威说,亨利詹姆斯笔下的人物,除了那少数粗野怪异之徒,都是如仙女般在谈话。那是不是别人冒他之名写的呢?他似乎只懂客厅和简易的风月文字,其他的东西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年很引人注目的是这个粗人写的《没有女人的男人》,发行后仅仅三个月内就销售了一万五千本。

    三、西 行

    海明威的不幸延至新年,并且直至一九二八年春天仍未见好转。目前他大部分的不幸只是些小的刺激。等他受伤的眼睛恢复视力时,他仍有瞎眼的恐惧感。他该怎么办呢?他如何来从事他的写作?他对那眼睛已经半瞎的杰姆斯.乔哀斯写了一封极为尊敬的信,信中说,他眼痛十天以来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乔哀斯相同的能耐,甚至医生所用的局部麻醉剂也没有减轻他的痛苦。

    正月,麦克利雪来加入他们旅行的行列,他们一起到极负盛名的桑纳斯洛克山区去玩。六月底,宝琳和邦比到巴黎去了,留下他单独前往林克和亚迪波登去旅游。由于气候不佳,破坏了游兴。隔年二月初,海明威回到了巴黎,发现暖气管破裂了,他又感冒了,公寓里十分寒冷,他害的是流行性感冒,使他不得不躺在床上,直到三月,这段时间里他无法写作;他已开始写的那个长篇停在二十二章,大约已完成四万五千字。他说他为疾病打击得几乎丧失了创作的智慧和灵感。如果说这本小说无法写下去,他将抛弃它而另起炉灶,再重新开一本新的小说。

    另外的一本新小说已经拟好架构,三月初时开始动笔,起初他只想写成像〈在异乡〉那样的短篇小说。他早就想把自己参与一九一八年战争的经验写成小说。他所计画的是一部有关战争与爱情的故事。背景是义大利,女主角是安格妮。他要将它写成一个悲剧故事,但并不安排女主角死亡。真实的事情已过了十年,往日许多光辉灿烂的事迹,多次重访义大利仍记忆犹新。他要《太阳又依旧上升》之后的第一本小说有一流的水准。也许这篇能达到这个要求。费兹杰罗非常欣赏〈在异乡〉那篇小说的起首句构。那个句子是:“秋天里战争经常在那边进行,但是我们不再参加战斗。”现在海明威在斐洛路六号他的书房里书桌上有一页手稿,也是描述在异乡的另一个秋天的情形:“那年夏末,我们住在乡下的一间房屋里,对面是一条河和延伸到山峦的平原。在那边河床上有鹅卵石和漂石,在太阳下显得干枯而发白;河水很清,湛蓝,湍急地流著……”

    海明威想回美国的愿望,却终于以基威士特之行而取代了那份愿望。派索斯曾搭便车经过那个地方,他像梦游似地经过那个地方,他赞叹说:“基威士特真是个美丽的岛屿。”从美国本土到该岛要经过几次转车和渡船。宝琳的叔叔盖斯答应,当他们到达时,他会派一辆新的黄色福特车来接他们。当他与宝琳经过了十八天的航程到达了哈瓦那时,海明威前额上那个紫色的疤仍然未完全痊愈。他们从哈瓦那转往古巴和奥里塔,最后到西钥岛还有百里之遥,他们到达基威士特的时间是四月初。岛上很热,每天早上有带盐分的湿气弥漫著,而且非常浓重。下午与晚上由于大西洋吹来的贸易风,气温转凉。他们找到一处地势低洼的村庄,这里是休憩的好去处,有阔叶棕榈树,有古旧的白色小屋,街道狭窄,路面铺得不整齐,街道的骑楼下有舒适的茶座可以休息。半楼的阳台也是舒适的休憩处。派索斯说,这地方在外貌上与新英格兰州略同,只是新英格兰人口在战后从二六、〇〇〇减至一〇、〇〇〇,而这里的人口有增加的趋势。

    他们充其量只能在那边待六星期,他们就必须赶往匹加特去拜见宝琳的父母。他们在西曼顿街莫里斯公寓投宿。住下来后,海明威立即出去游看这个岛屿。这里南海岸沿岸有黄色的海草,海滩上有葡萄牙水兵,还有未启用的海军码头,以及西班牙式小餐馆。杜瓦街的酒吧每晚播放伦巴乐曲,十分喧嚣吵闹,还有商船上的水手比划拳脚功夫。海明威在那里欣赏那来来往往的船只:有商船、邮轮、帆船以及机帆船,在平静的海上来来往往。他想著这一带的码头曾有亨利摩根那班海盗在这里横行。海明威到这里后很快就安排了一个钓鱼的计画。他除了偶尔有个晚上到市区去逛以外,平常夜里都因闹胃热病而很少外出。他起得早也睡得早。他喜欢早晨早点起来写作,其他的白昼时间他就喜欢待在户外。他在户外活动则喜欢观察别人的外貌,探询别人的背景或职业;他可以说是一个资料调查员,事无分钜细,人不分大小,都是他观察的对象。

    不久,他遇到了一位钓鱼向导,名叫布拉.桑多士。另外还结识了一位格伦街周氏酒吧的老板鲁塞尔。鲁塞尔身体精瘦,脸孔如青石板,小个子。他拥有一间白屋的地下楼。那地方里边一片漆黑,有个弧形的吧台。海明威很喜欢这家酒吧里一个有色人种的酒保,他名叫史金纳。海明威说,他是那么机智,如果他是生在非洲,一定是一位酋长。另外他所喜欢的人是一位爱尔兰的机械师,名叫苏利文,两年前他在这地方开了一家机械商行。苏利文那时四十几岁,秃头,个子矮胖,是从纽约布鲁克林区来的。苏利文很早就喜欢上了海明威。他认为海明威是个沉默寡言而有深度的人,说起话来慢而有力,他说出的话都有极大的可靠性,令人信服。苏利文说,除了他那精明的头脑,他是个乡绅之类的人。海明威非常折服苏利文的机智,也喜欢他的和气与好奇心,他说在不是文人的人中很少有像苏利文这样的人。

    海明威在这里最好的朋友还是查尔斯.汤森。汤森是个宽肩膀,棕发的年轻人,与海明威的年龄不相上下。汤森的嗜好与海明威相似,也喜欢狩猎和钓鱼。宝琳也很快就喜欢了汤森的妻子罗琳。汤森家经营一家鱼店,一家烟盒工厂,一间船具杂货店,一间冰店和一家五金店。每晚汤森工作后与海明威去钓鱼,钓到的鱼由汤森的鱼店收买下来,所卖得的钱又足够海明威买钓饵和汽油。这样的经济效用海明威非常满意。虽然《没有女人的男人》在四月中旬就已销售了一万九千本,他写作的收入仍然很少,除了真正有必要,他已不好意思向宝琳的叔叔盖斯再伸手借钱。

    海明威并不知道他的父母前往佛罗里达去了。他也不知道他们在圣彼得斯堡直待到四月十日,从巴黎转来的信在基威士特收到了。他立即去电邀请他们前来基威士特。他的父母抵达时,他正在码头外钓鱼。他那远视眼的父亲在很远的地方就认出海明威来了,而后,就吹了一声他小时候在家他们父子常用的暗号口哨声。海明威立即过来迎接他的父母,而后去看宝琳。他的母亲葛瑞丝穿著齐地的裙子,看起来非常文静,还戴了一顶很引人注目的白色帽子。但是,海明威医生从外表上看来好像生病了。他的头发与胡子都已灰白,他瘦了,因糖尿病而节食使他紧张不安。他不知道他在佛罗里达投资的房地产是否赚钱,并告诉海明威说他最近有心脏病的征候,而心脏病是因糖尿病而引起的。甚至他的脖子也瘦多了。葛瑞丝在他身旁愁眉不展,却是一副健壮的样子。海明威立即对他父亲担心起来。

    当他新写的小说慢慢接近一百页时,他又满足于他既有的进度,而停下来去作各种户外活动。他请桑多斯为他驾船出海钓鱼。桑多斯在与他钓鱼作业中讲了许多海上奇遇的故事给他听,那些冒险犯难的精神,在后来海明威的对话都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被海明威套用了。在西钥岛过了一段快乐时光后,他与宝琳到了匹加特。在匹加特他们的生活就似乎过得很沉闷了。他们是在五月下旬抵达匹加特。海明威很快就喜欢了宝琳的母亲,但是他对那个家却不完全有好感。他向派金斯说出他心里有所抱怨的话。他说,匹加特是一个被天主遗忘的地方。他又对他的父亲说,他很想念北密西根和他童年时代去过的地方。海明威医生的回答令他失望。他的父母很想来匹加特看他们,因为北密西根那个时候还很冷,而且非常落后。又说,宝琳最好在圣路易城生下他们的孩子,那比在匹托斯基要好得多,因为匹托斯基的医疗设备不佳。

    于是,海明威在仲夏天叫宝琳前往圣路易去。他们和麦尔柯夫妇住在印第安巷的一幢大房子里。宝琳在等待临盆的日子到来。海明威早晨写作,白天其他的时间则在运动。到了六月中旬,他的新小说已写完三百十一页草稿。他说他要往西行去完成他的第一部分草稿,并去作鳕鱼垂钓旅游。堪萨斯城有位运动员向他提起,在爱达华有渔钓天堂之地。那是在沙曼河的中福克一带。入这个地区约有五十里无路可觅寻,那才真是世界上最好的渔钓区。海明威要在宝琳生下孩子之后即起程前往那边去钓鱼。也许他可能到威奥明某地去,因为威奥明从堪城驱车三日之内就可抵达。

    六月二十七日,终于宝琳的产前腹痛开始了,她住进了探索医院,而由卡洛斯.加斐医生负责接生。宝琳产前腹痛了十八个小时,最后于二十八日只好采行“帝王手术”(即剖腹取子手术)。婴儿取出后,过磅得知有九磅半之重,是个男孩,他们为他取名叫派崔克。宝琳有好几天在床上翻滚,那是因为手术后的气痛毛病。她不能吃东西,只能慢慢送点牛奶下肚。加斐医生告诉海明威说,伤口要十天才能痊愈。而后,她要在医院里再休养一星期或十天。起码三年之内不可再怀孕。这时堪城的气温高达华氏九十二度,甚至九十六度。等到宝琳和孩子可以旅行了的时候,海明威的新小说已写完了四百七十八页的草稿。他现在对做父亲这件事已经有些倦态。他们从堪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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