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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书经衷论 [标点本]最新章节!

    大学士张英撰

    周书

    无逸凡六条

    无逸一篇,凡七段文字,皆以「周公曰:呜呼」起之。首一段,言君子以无逸为本,而其所以无逸者,在知稼穑之艰难也。第二段,言商之贤君,皆以无逸而致寿,其后嗣王,以不知无逸而不克永年也。第三段,言我周文王,亦以无逸而致寿也。第四段,言今王当以文王为法,而以商纣为戒也。第五段,言诪张为幻之害。第六段,言当勿听诪张之言,而以商三宗、文王为法也。第七段,欲嗣王鉴于斯篇之意而不忘也。无逸是一篇之旨,而知小民稼穑之艰难,又无逸之要。末独举诪张为言者,盖人君以一人之身,给万民之求,天地之大,人犹有憾,暑雨祁寒,民犹怨咨,则小人之怨汝詈汝,当亦??所不能无。而加以小人诪张为幻,欲激怒人主,何所不有?人主而以褊心遇之,未有不严刑峻罚,以滥及无辜者。故此一事,尤为继体冲龄之君所当深戒。弭之之道奈何?曰:宽绰厥心而已矣,皇自敬德而已矣。诚能宽绰厥心,则闻小民无知之言,止如赤子之呼其父母;闻小人无根之说,但如阳和之溃夫春冰,何嫌何疑、何芥何蒂之有?所以消怨气而召和气,莫善于此。此周公所以特举以系于无逸之末欤?

    天位至尊,四海至广,人君处此,苟意所欲为,何不可者?惟知艰难之人处之,则此心收敛而不敢肆。故曰:「先知稼穑之难,难乃逸」,商高宗之爰暨小人,作其即位;祖甲之旧为小人,作其即位是也。「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商后王之生则逸是也。后世继体之君,生于深宫之中,长于保傅之手,席丰履厚,其知艰难者少矣。惟当日以先正之格言,农夫之疾苦,四海之艰难,反复诰诫,庶其履天位而知惧,不致有生则逸之弊欤!

    人君一身崇高,富贵已极,所不可知者,寿耳。故无逸一篇,独举享国延促以为言,所谓动之以其至欲也。秦皇、汉武服药求长生,究不可得,特未讲于斯耳。

    人皆知逸乐可以致寿,忧劳所以戕生,不知人情不能无欲,惟心有所谋,身有所事,孜孜硈硈于此,则贪嗜纵欲之事,自然而无。尝见田野之人,终岁蒙霜犯露,沾体涂足,食粗衣敝,而身体康强,多有大年者。富贵之子,席丰履厚,锦衣玉食,晏起蚤眠,四体安逸,而肌肤柔脆,精力虚耗,多有不??享年者。一则身体劳,嗜欲不减而自减;一则身体逸,嗜欲不恣而自恣,故延促若斯之异也。无逸一篇,以无逸致寿,穷理格物,非周公大圣人不能为此言,不独人君当书之座右,以为养生之药石,即富贵子弟亦宜家写一通,日读一过,以为保身之良诀也。无逸言致寿之本,大抵不外一敬字。主静则悠远博厚,自强则坚实精明,操存则血气循轨而不乱,收敛则精神内固而不浮,凡此皆敬以致寿之实也。崇俭素,纳忠言,劳百姓,省厥过,宽厥心,使天下之怨不丛于一身,则自君身以及天下,皆浑然在太和??缊之中,而无有邪厉之气以戕其生者,所谓化国之日舒以长也。其言最为周密精微,意若不相属,而脉络贯通,章法尤古雅有体。末节以「呜呼,嗣王其鉴于兹」收之,言有尽而意无穷,老臣之声容忾息,千载如将见之。

    「民无或胥诪张为幻」,此民字兼臣民而言。紊乱是非,变易贤否,以有为无,以无为有,蔽塞聪明,摇惑心志,使人主之视听茫然无所主宰者,皆诪张为幻之说也。下文曰「小人怨汝詈汝」,正人臣诪张为幻之大者,可不谨以察之乎?君奭凡四条

    君奭篇中文义多不可晓。孔氏主「召公不悦,周公慰之」为解;蔡传主「召公告老,周公留之」为解。细玩篇中「慰之」、「留之」,皆未见确据。大约是当日共相勉励,辅翼成王之言,其以「慰之」为解者,不过因在让后人于丕时一语。篇中如举商之六臣,周之五臣、四臣,以见同心辅治,功烈之盛如此。首言「天命之维艰」,中言「肆念天威」,末言「用闵于天越民」,其互相诫勉之意,可谓至矣,亦究未有召公欲去而周公留之之言,似专主此意为解,犹未见允当也。

    篇中如「弗永远念天威越我民罔尤违」,朱子作一句读,「越」只是「及」,「罔尤违」是总说上天与民之意,犹云「不敢不永远念天与民之罔尤违」而已。末以「用闵于天越民」一句证之,尤易见。蔡注作「于我民罔怨尤背违之时」,语气似不如朱子所注之浑成,意味亦觉未深远也。总之,八诰篇中多长句,不可句读。若读断,反伤文气,并义理亦不明矣。

    以徧覆言之谓之天,以主宰言之谓之帝,究之一天也。「格于皇天」,「格于上帝」,不过古人之变文耳。今蔡注乃谓有轻重浅深之不同,为诸臣之优劣。细味篇中本无此意。即「巫咸乂王家」一句,亦是叙次磊落处,乃云「精微之蕴,有愧二臣」,谓巫咸甘盘又次于巫咸,皆属增设之解,总非篇中意也。

    多士多方大诰,皆周公治外之书也。洛诰君奭,周公治内之书也。篇中天命民心,谆谆诰诫,正如皋陶谟益稷诸篇,何等意味深长!若云召公欲去,而周公发此以留之,反觉意味稍浅矣。蔡仲之命凡四条。

    周公于三叔之叛,有大不忍于中者,特以社稷安危所系,不得不以义断恩,而深幸蔡叔之有子,可以展其亲亲之谊,故于蔡仲之封,亟亟于叔卒之后也。仁至义尽,非大圣人其孰能之?

    「无作聪明乱旧章」,「无以侧言改厥度」,皆君国子民守成奉法之要道,故周公特举而告之。

    为善不同,同归于治;为恶不同,同归于乱。此乃千古之格言,足以知天下无不可为之善,无一可为之恶。善不以小而不为,恶不以小而为之,正从此篇勘出耳。篇中首二篇告以率德改行之要,「皇天无亲」二节告以治乱初终之理,「懋乃攸绩」二节告以谨度守法之事,末复致其叮咛之意。古人文字极有体裁处,已开后人制诰之体矣。多方凡五条。

    夏、商文字简略,其治民之具,皆不可得而见矣。每读周之八诰,如多方中所言,委曲详尽,反复开导,大约示以天命之不可妄干,援夏、商以譬喻之,必使之心志开明,诚意悦服而后止。所谓至于再,至于三,盖不啻其流涕痛哭而言之矣。终不忍驱之以威,胁之以??,惧之以刑。甚矣!周道之忠厚,于八诰见之矣,安能复望此于秦汉以后哉!乃谓作诰而民始叛,作誓而民始疑,殆非圣人之言也。

    多方与多士之所言大略相同,皆始告以天命废兴之故,末引以生养安全之乐。多士之结语有又曰时予乃或言尔攸居。多方之结语亦有又曰时惟尔初,不克敬于和,则无我怨。古人于言之将终,必反复叮咛,致其属望之意,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此等笔法,皆与无逸篇末周公曰「呜呼!嗣王其监于兹」同一格局也。康诰、蔡仲之命皆用此体,益可无疑于梓材之末节矣。

    经但言「慎厥丽乃劝」,丽注作依,谓君德之所依。注又增「仁」字,谓君德之所依在仁。「仁」字增来亦觉好,所谓元者善之长也,体仁足以长人之意。愚窃谓前言「不克开于民之丽」,谓民之所依,衣食农桑是也。此处丽字亦解作民依于慎字意既稔合前言夏桀不克开于民之丽,后言成汤能慎厥丽,不尤为相关合有根据乎?君之所丽在民,民之所丽在衣食,观此益知稼穑艰难之当慎矣。多士一篇,初观之,词语重复,头绪繁多,细味之,极有层次。首一段,「王若曰」是指夏商所以兴废,以「洪惟图天之命」一节为主。盖天命所在,以人图之,则私矣。「天惟时求民主,天惟求尔多方」,二求字正与「图」字相对,言有德则天方且求之,克以尔多方简,言有德则多方且简而从之,何用图天之命为哉?第二段,「王若曰」,申言天之所以废夏商者,非出于有心,以「非天庸」释有夏二句为主。「天惟求尔多方」二节,言天之养周,亦非出于有心也。「今我曷敢多诰」以后,申言我惟大降尔命之意,而言其反复叛乱之罪也。第三段「王曰」,是言其臣服我者已久,而劝之以修身齐家,以受爵服之荣也。第四段「王曰」,是恐其不劝忱我命,而警之以威也。末一段「王曰又曰」,是所诰已毕,更无佗语,惟反复叮咛,以致其无已之意也。「初」字是二节眼目,所谓与之更始也。由其文字纯古,意思深长,非往复于中,未易得其畦径耳。

    大诰、

    多士、多方大约皆周公之言,然周公不敢居也,不过奉王命出之耳,故皆用「王若曰」冠之。史恐后世之失实,而竟不知其为周公之言,故于多方一篇,特冠之以「周公曰王若曰」,明其言则周公之言,而命则成王之命也。此与周公位冢宰、正百官参看,则周公安得有摄行天子之事?而所谓「复子明辟」之解,亦不待辨而自明矣。此皆古人记事之微文,所当深心体察者也。立政凡十条。

    立政终篇无一语及于政事,所反复倦倦者,惟以三事大臣为言。盖大臣不得其人,则无以为衡鉴百执事之本。大臣、百执事皆不得其人,虽治具毕张,纪纲粲设,而积弊丛奸,终至于蔑裂溃败而不可收拾,政何由而立乎?善乎先儒之言曰:「人君以辨君子小人为职,故周公所告诫,皆深达治体之言。

    文王于庶言、庶狱、庶慎,罔攸兼,且罔攸知,何其逸也!」然则无逸所称「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晷,不遑暇食」,果何所为乎?文王之劳,劳于知人;文王之逸,逸于知人。然则当日所孜孜硈硈以劳天下者,无非为此三宅、三俊之知恤耳。故先儒曰:「无逸、立政相为表里,无逸为体,立政为用,体用相需之道也。」

    周公以慎选左右??御为辅幼君之本,即伊尹所谓「予不使狎于不顺」之义也。当日欲败度,纵败礼,几坠成汤之绪。成王冲龄嗣位,周公安得不兢兢哉?故立政言三事之外,特致谨于「缀衣、虎贲」以下,至于庶司百职,则所以养成君德者微矣。

    立政一篇,不出知之明,用之当、任之专三者。所谓「迪知忱恂于九德之行」,「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我其克灼知厥若」,皆知之明也。所谓「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准」,「严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丕乃俾乱」,相我受民,及「乃克宅之」,皆用之当也。「罔攸兼」及「罔攸知」,「时则勿有间之」,克由绎之,皆任之专也。三者有一不尽,皆终不足以得人才之用。人才之用不得,而能与于立政者,未之前闻也。「知恤」二字,乃一篇之纲,惟其知恤,所以不得不慎也。以三事为主,中虽言侍御之臣及都畿侯国王官,而前后归重于三事,盖三事得人,则其余可连茹而进矣。次言大禹之知恤,而夏桀不能也。又言成汤之知恤,而商纣不能也。于是始详言文、武立政用人之善,而又推原文王之所以能用人者,由于「罔攸兼罔攸知」也。「呜呼!孺子王矣」以下,始申诫成王,而注意于「时则罔有间」之一语。罔有立政,用??人,正恐其间之也。前兼言「庶狱庶慎」,后专言「庶狱」者,狱者,人生死之所攸关,更不可不谨也。「诘尔戎兵」,兵者与狱相表里,又从狱而推广言之也。「呜呼!继乃今后王」,又戒成王之后王也。「常人」「吉士」,正与「??人」相对,全章之意已尽矣。末则因「慎狱」而记周公命太史之言以终之也。篇中凡五,以「呜呼」引起,与无逸篇相类。古人文字,意溢于言外,不若后人之文一望而尽也。按「三事」之官,「常伯」为治民之长,故后曰「宅乃牧」,即当时之所谓「方伯」、「连帅」,后世之所谓「藩臬」也。「常任」为任事之长,故后曰「宅乃事」,即后世之所谓「六卿」也。「准人」为执法之官,即后世之所谓「御史」「大夫」也。国家立政之官,无逾此三事者。古人既重其选,以为致治之基,所谓「三宅」也。又储其才,以为异日之用,所谓「三俊」也。「兹惟后矣」,言非此则辟不辟也。「虎贲」、「缀衣」,当是近臣之长,不止职司一事者,故篇首特揭此五等之官而叹美之。慎简之于始,其难其慎之义也;专任之于后,惟和惟一之义也。古今治体,虽数圣人言之各有异词,而义本一贯耳。

    庶言、庶狱、庶慎,文王罔攸兼,且罔攸知。以文王之明哲,兼之知之,岂遽至于过误,而犹且不敢者,盖虽圣人之聪明,兼治万事,不如其专治一事之为精。专治一事者,有司之牧夫是也。人君亦有专治之一事,知人善任而已。外此,则皆其出位之谋也。古人之言曰:「君明于音,臣恐其聋于官。」盖聪明有所用,则有所蔽。文王且不敢,况不及文王者乎?「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周公不敢自有其言,而曰「人之徽言」,又恐嗣王听之不审,而曰「咸告孺子王」矣。言明王致治之道,断不外此。王勿以为常言而忽之,又勿以为别有绪论而疑贰于其间也。忠爱至性,后世如将见之。

    常人吉士,当思其气象何如,汉诏所谓「安静之吏,悃愊无华,日计不足,月计有余」者是也。??人亦当思其举止何如,汉诏所谓「听其言论则悦耳,揆之阴阳则伤化」者是也。善乎宋儒之言曰:「常人之于国也,盖食之谷粟,衣之布帛,虽无异味异采,而有生者常用,不可一日易也。然每多重迟木讷,不能与小慧新进者争胜于颊舌之间,故世主惑于取舍,而治乱分焉。」此言深得周公立言之旨。

    周公于立政一篇,终之以敬狱,又曰「兹式有慎」。盖敬慎一念,乃治狱之本。常存此念,安得有恣睢鍜炼、深文失入之事?周公之言「敬慎」,即「钦哉」之心法也。周官凡六条。周官一篇,首一节叙作书之由,「王曰」一节乃冒语。「唐虞稽古」,述古建官也。「今」,予小子自述也。次言公孤,次言六卿,复以数语总结之。内治既举,外政聿修。此一段言制度之大略也。「王曰」以下,训诫百官之辞。首一节言居官出令之当谨。二节、三节言学古立志之要,戒以蓄疑,勖以果断也。四节、五节言居宠利之道。六节又勉之以荐贤为国之忠。末复总结之。此一段言官守之要道也。通篇两大段文字,典重齐整,明白正大,乃后世制诰之权舆也。

    立政与周官二篇相较,立政自是纯古之文,周官则言从字顺,明白易晓。细思三代时,如诗如易,文皆古奥如此,言从字顺者亦少。立政诸篇,虽佶屈聱牙,蹊径难寻,而意味深长,耐人绎玩。故愚每味尚书中,今文远胜古文。今文真三代之宝典,古文多杂秦汉以后之音,三代人语气似不如此。大全引新安陈氏注周官篇云:「脱佶屈聱牙而得此,犹刍豢之悦口。」是先辈犹以立政诸篇为佶屈聱牙,而未能深得其旨趣也。

    前言「蓄疑败谋」,后言「惟克果断,乃罔后艰」,古人每以果断训人,得无疑其有径情直遂而致违戾乎?又曰:「学古入官,不学面墙。」盖学于古而行之以断,两者盖相成而不可废也。

    「莅事惟烦」,「烦」字极有意味。古人云:天下之事当前,学者是应之一定之理,不学者是应之以一己之才。理则万变而不尽,才则有时而或穷。故当事务纷至,但觉其烦扰而无措者,此欲应之以才而不能应之以理也。心逸日休,心劳日拙,自是不刊之语。作伪者经营布置于前,遮盖掩饰于中,补苴救败于后,何其劳也!究之情见??穷,全体皆见,岂非愈巧则愈拙乎?此语于当官者尤为药石之言。

    或疑周官所言官制与周礼不同,公、孤之官不见于周礼。愚谓周官载六官而不及公、孤者,书明言「官不必备,惟其人」,则知公、孤不定设也。周公为师,召公为保,未闻更设太傅。周公既没,独召公为保。有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周之六卿也,皆未闻兼师、傅。盖六卿乃常设之官,而公、孤为特设之名,且以论道为职,而无所事事。故周礼不载者,尊之于六官之上也。若以师氏、保氏为公、孤,更失之远矣。君陈凡三条:

    「尔惟风,下民惟草,违上所命,从厥攸好。」此皆治道之精语。风、草之喻,最得上下感应之理,可谓罕譬。违命从好,极中民情隐微,故论语及大学皆引用之,可悟古人读书之法。

    「尔有嘉谋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德。」葛氏以为成王之失言,然哉!善之所在,何分人己?大舜之所以大,在善与人同,舍己从人而已,何必以让善责之于臣,而后为美哉?如尧典舜典所载嘉谋嘉猷,非必尽出之尧舜,大抵皆禹、皋之言耳。而千古之诵大知至神者,必推尧、舜。然则臣之善即君之善,此中稍分畛域,即非与人同善之大公矣。

    克已者,君德之所难;自是者,人情之所匿。成王独能虑上意之未当,求立法之惟中。「予曰辟,尔惟勿辟;予曰宥,尔惟勿宥,惟厥中。」如此,则庶无以可济可,以否济否之患。盖人君之建立臣工,非以从欲苟同而已,将以绳愆紏缪,拾遗补过也。后世人臣不明斯义,以从欲为恭;人君亦不明斯义,以犯颜为讳,其不逮成王,岂不远哉!顾命凡三条,生死之际大矣。成王涵养有素,当弥留之际,出言有章。自乱威仪,修身之要也。冒贡非几,谨几之学也。内外交修,本末俱举,简而有则,非旷然于死生之故,而能若是乎?

    顾命一篇,首一节叙发命之由,第二节、三节叙发顾命时事也。「王曰呜呼」四节,称述文武之受命,而自言嗣受之艰难,欲垂示后嗣也。「柔远」二节,前言保万民、驭诸侯之道,后言修身慎几之道也。「兹既受命还」二节,言成王崩,康王嗣位也。「丁卯」以下十节,言丧间之制度、陈设、仪卫也。「王麻冕黼裳」四节,言召公传顾命,康王受顾命之仪也。「乃受同瑁」,是已受顾命而为君行告祭之礼也。观「诸侯出庙门俟」以下,接「王出在应门之内」,从今文作一章为是,不必别作康王之诰。观末节「王释冕反丧服」,正与上「王麻冕黼裳」相应,结搆最为完密。分为二篇,反觉首尾不相顾矣。

    成王崩之后,周之君臣既成服矣,乃一旦释丧服,用吉服,受顾命,朝诸侯。苏氏以为礼之失曰:「三年之丧既成服,释之而即吉,无时而可者。」初意以为苏氏之论极当,细绎思之,成王崩于乙丑之日,至癸酉伯相命士须材之后,去乙丑九日,丧事已经理将毕,于是特设成王生前之几与其宝器于两阶,而受成王之顾命,所谓以生道事之也。宾阶,阼阶之上。毕门,应门之中。不可以丧服处。且见诸侯以正始,不可不临朝发命,而临朝又不可以丧服行也。盖天子以天下国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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