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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当睡者醒来时最新章节!

最后一刻。一想到这里,先前那种陶醉的自我膨胀感便渐渐消退了,不再满足于今日的辉煌,未来的壮阔,甚至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地位也显得微不足道。现在他真的做到了高高在上,在一个至高点俯视着整个城市,那里有三千三百万人口,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感受到了面前严酷的现实,也清楚了自己身上将要承担的责任。

    他曾经努力为自己的个人生活做出一番设想。但是他意识到了一件令他惊异的事情,原来普通人的生活并没有发生过大的变化,虽然生活条件已经与从前千差万别。整个世界范围内,暴力因素已经不再能够侵犯人们的生命和财产,各种如酶性传染病之类的细菌疾病也已经完全消失。衣食住行已经不再是生活中需要操心的方面,甚至身处流动车道,也会有一种令人满足的温暖和愉快,再也不必担心晴阴雨雪的天气变化。机械学领域的巨大发展和医药机构的有效工作使这一切终于成为现实。但是他慢慢发现,现在的民众,依然是曾经那些民众,他们依然毫无希望地被那些狡猾的政客和组织者玩弄于股掌之上,他们无法摆脱欲望的驱使,一旦没有组织者,他们便怯懦无助。他们自身的伟大力量只有通过集结才能爆发出来。那些身穿淡蓝色粗帆布衣服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记忆中。

    他看着地面上那数百万的男女老少,心里非常清楚,这些人一生都不曾离开过这个城市,那片狭小的天地便是他们的全世界。他们如此愚昧无知,甚至懒得去分享世俗的欢愉,更别说去插手与自身毫不相关的世界事物。

    一些早已经离他远去的同代人的希望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一刻他又想起了莫里斯(1834——1896,英国作家,工艺美术家和空想社会主义者,散文《乌有乡消息》为其代表作之一),想到了源自于有着奇异趣味的《乌有乡消息》里的伦敦之梦。他顿时感到无尽的惆怅,因为浮现出赫德森在《水晶时代》中描绘的理想国,他不禁联想到自己的希望。

    如今这个年代,生活处处充满激情,这种激情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也曾有过人人自由平等之类的理想。是的,他曾经天真地幻想过,就像自己身处的那个充满幻想的时代一样,他曾经那么幼稚地认为,多数人为少数人献身的行为最终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压成碎片,而且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每一个新出生的孩子都能享受到一种公平且安稳的幸福,他曾经以为这一天不会太远了。可是,如今两百年已经过去,这一切依然只是个虚无的梦幻,整个城市依然到处都是为了实现这一梦想而激情澎湃的人群。是的,两百年过去了,这座城市除了日益宏伟壮丽的外观之外,并没有什么进步,人民的困苦忧伤不但没有减少,更有不断上升的趋势。

    这两百年间发生的一些情况他已经大致有所了解。在众多身份低微的民众之间,超自然宗教已经不再存在,继公众道德衰败和金钱至上之后,社会腐败的现象再次出现。有些人已经失去了对上帝的信仰,他们唯一崇信的便是财产的力量,所以金钱控制了这个世界,这个世俗世界再次由一群凡夫俗子来掌控,而他们犯下的罪孽再也不会被认为是难以饶恕的。

    浅野,也就是他的日本侍从,用一个被寄生虫蛀蚀的种子的比喻形象生动地描述了这两百年来的政治历史。曾经有一粒饱满成熟,生命力非常旺盛的种子,但是一种昆虫从天而降,它钻入了种子的外壳,并且将自己的卵产在里面。接着,短短时间之内,这粒种子便在幼虫的啃啮下变成了一个空壳子。在此之后又有一种昆虫到来了,它们不同于先前的昆虫,它们将自己的卵产在那些昆虫的幼虫当中。请注意!此时那些幼虫也变成了一堆空壳,于是那些新来的虫子便顺理成章地入驻到种皮的空壳之中,享受里面温暖又舒适的空间。大多数人依然将种子称为种子,因为它的外形并没有发生变化,甚至这颗种子还继续天真地认为自己充满了活力,当然我们都很清楚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你们的维多利亚君王,”浅野说道,“就像一位乘坐在一艘已经被蛀虫蛀空的大船上的君主。”在很久之前,从约翰国王开始,贵族、绅士和地主就已经出现,随着时间的流逝,查理国王被砍头,乔治被立为国王,但是仍然不过是一具空空的壳子……只有议会掌握着真正的权利。但是代表着地主阶级(对佃户实行统治的土地拥有者)利益的议会,并没有长久地掌握政权。在十九世纪便已经出现了这种变化。公民权的范围被大大扩展了,最后连愚昧无知的民众也被包含进去。这些人群中平淡无奇的角色们,共同参加选举,政党组织控制那些由蜂拥的选民组成的选区必然会成为无法阻挡的事实。政党领导机构逐渐获取了政权,这一点甚至早在维多利亚时代就已经出现。这些政党的形式颇为多样,有些是秘密组成的,有些沾染了多重政治色彩,还有些基本有腐败的官员所构成。在此之后,那些资助政党的商业巨头掌握了实际的权利。这样一个时代便开始出现了。两大政党委员会公开争夺英国的权利和利益,为他们的影响力助阵的便是报纸和选举机构。这两个小团体均由一些富商和高智商人才组成,并且慢慢从最开始的对抗走向联合。

    针对这样的情况也曾发生过反抗事件,但都是些软弱的隔靴搔痒,无济于事。浅野说,如今有很多书籍可以证明这一点。

    在格雷厄姆陷入迷睡期间,就已经有一部分书籍出版,将当时的反抗行动记载下来。处于反抗的一方虽然非常勇敢,不畏惧强权暴政,但是只是采取将自己困于书斋的方式,最终只能在笔头上表示自己的不满。事实上为了将政治委员会的权利剥夺,一项重要的工作迫在眉睫。那就是包括英国和美国在内,必须对二十世纪做出的全部努力做一次系统的总结,并以此为基础,提出一个共同的主张。虽然英美两国在发展目标上不存在矛盾,但是在大多数此类问题上,美国均先于英国起步。

    那些与潮流相反的行动最终还是没有成为现实。因为这样的行动不可能在有组织的情况下进行,也不可能令这场斗争保持所谓的纯洁性。关于这场斗争,并没有太多的伤感和对于所谓正义的信仰在群众中流传。很多组织发展壮大之后都能够达到影响投票数的程度,但是接下来的命运总是如出一辙,不是变得人员混杂,就是受到分裂破坏,再者,便是被异常精明的富人所收买。一切的政党,最终都只会变成证券交易所的筹码,不管你是保守主义,纯粹主义,还是大众主义。全部都会为了支付竞选活动而出卖原则。富人们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财产不受到任何损害。也就是说竞争完全逃避了行业规则的约束,就如同封建领主希望竞技和交战完全逃避狩猎和战争规则的约束,二者是同样的道理。他们利用了整个世界,商界出现了崩溃,金融业也发生了地震,货币流通乱成一团,各个国家之间大打关税战。也许跟早期历史上因战争,瘟疫和饥荒所带来的苦难相比,处于二十世纪的民众所遭受的还要痛苦百倍,因为活在阴郁凄凉之中,远比快速的死亡更加凄惨。

    在这个时代,他已经非常清楚地了解到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在文明发展的各个阶段,机械文明无疑起到了重要的促进和先导作用。管理会作为一种全新的具有影响力的组织应运而生,所谓管理会,也就是他的托管财产管理会。最开始的时候,伊思比斯特和沃明加起来数百万财产催生了这个产物,它不过是两个无儿无女的可怜人突发奇想的小小创意,但是这一机构的最初参与者们是一个充满了智慧的群体,他们利用自己的智慧令这笔财产不断增值,最终成为一笔颇具影响力的巨款,此后,又通过一系列包括地契、贷款和股票在内的方式,令其渗入到整个英美国家的社会组织中。

    随着管理会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并且被全世界视为恩主,它的成员们便开始产生了政治领域的觊觎之心。在社会发展过程中,他们开始频繁地利用手中的财富改变大政方针的制定,然后翻过来利用手中的政治资源为自己获取更多的财富。慢慢发展下来,他们已经控制了东西半球的所有政党组织,也成为实施政治控制的真正决策核心。自发联合起来的犹太大家族成为他们最后的对手,但是这些家族的维系纽带是如此薄弱,在金钱的诱惑下,情感的联系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在世袭的传统之下,家族中的大笔遗产随时有可能突然降临到一个未成年人,妇女或者白痴的头上,因此婚姻关系和遗产都变得脆弱无力,每一分钟都有因挑唆而四分五裂的危险。相比之下管理会则兼顾的像一块铁板,没有类似的可以被人利用的嫌隙,所以他们的发展也就更加稳定而长远。

    最初组成托管财产管理会的是十二个才智超群的人。他们的合作亲密无间,整个团体充满了创造力。他们胆大而精明,用一切手段为自身谋取财富和政治影响,而这两个方面又可以彼此之间相互促进。他们有着异于常人的远见卓识,为了研究飞行技术不惜花费大量金钱,但是这一切都是在保密的状态下进行,直到人们预见到这一技术的诞生。为了对付那些拒绝合作的研究人员,他们采用了各种手段,包括专利法和各种半合法手段。他们珍视每一个拥有真才实学的人,并且愿意为他们的才华支付高额的报酬。一直以来他们都秉承着“宁缺毋滥”的宗旨。但是随着管理会的财富骤然增加,这些突然之间变得富可敌国的人又订立了一些规矩,而且明显与自己当初的意愿相违背。实际上这些规约都是些杂乱无章的利己条款。又过了一百几十年时间,格雷厄姆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为了非洲、南美、法国、伦敦、英格兰等地毫无争议的主宰。事实上,管理会的影响力已经在北美形成一股势力,并且在整个美洲处于主导地位。随之广泛渗透到亚洲各地。欧洲各大帝国的金融都受到它的破坏,它挑起了与它们之间的战争,通过击垮它们达到削弱它们影响力的目的。

    它通过各种名目在世界范围内横征暴敛,并且制定出普罗透斯(海神,善预言,能随心所欲改变自己面貌)计划,指的是以数以百计的银行、公司和财团的名义进行的一系列行动,因此当它的计划得到完满实施之际,民众才开始怀疑暴政即将来临。它从不曾有退缩迟疑的时候,它的目标遍及各行各业,从交通工具、土地、建筑,到政府机构、市政当局,再到热带的地区性公司,每一家私营企业都成为其攫取暴利的目标。它的手下掌控着各种力量,它又自己的军队、铁路和公路治安部队、卫队、专管排水和搓绳的部队,还有大群的农夫。它用尽各种花招来对抗那些与自己利益相悖的社团组织,它从不发动正面对抗,而是通过破坏、诱骗和收买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最后,整个世界都被他购买了。最终,设计飞机成为它最后也是最具有决定性的一项举措。

    管理会也曾干过某些公然违法的事情,原因是与它的一些大型垄断集团内的工人们发生了严重冲突。那种违法行为与先前那些看似礼貌的行贿性质的勾当完全不同。它从中获得了令人震惊的可观收益。这一点令古老的大英帝国相当惊愕,对此他们决定采取武力进行干预。但是英国已经不再拥有军队和战舰,因为现在是和平时期。隶属于航海联合企业的大型蒸汽轮是目前唯一可以被当做战舰来使用的船只,但是也是处于管理会的掌控之下。管理会控制了警察部队,还掌握铁路、轮船的治安部队和在他们的地产上维持治安的人员,以及记时员、城市秩序维持者,其数量是已经被这个帝国忽略的少量军队的十倍,而且他们还制造了飞机。

    一场最后的大型辩论在伦敦议会下院与管理会之间展开,可能如今依然健在的一些人们仍然记得。在对抗之中,议会下院虽然处于合法的地位,但是势单力薄的他们不得不进行殊死抵抗,当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成群的议员们涌到屋顶的平台上,眼看着那些巨大的双翼幻影盘旋在头顶之上。至此,管理会的影响力达到了所向披靡的程度。一直以来被包装成允许拥有个人财产,并且不受限制,也不承担责任的民主,终于被撕下了最后的伪装。

    一百五十年间,格雷厄姆始终处于迷睡状态,他的托管财产管理会便以他的名义对全世界进行赤裸裸的违法统治。选举程序被废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众人呼唤万岁的朝拜仪式。按照某个苍白无趣的古老传统,每过七年就要举行一次劳民伤财的活动。议会早已经失去了它原本存在的意义,成为一种不定期举行的社交集会,与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国教集会没什么两样。一位有着纯粹皇室血统的国王被剥夺了所有权利,成为一个终日买醉,疯疯癫癫的傀儡,整日在一座平庸的音乐厅里演出荒诞的戏剧。那些属于十九世纪的灿烂梦想,属于普通个人的自由与幸福,以及那些崇高的事业,都被一些肮脏的观念彻底打败了,整个社会公开认可一些无耻的法则和惯例,人们疯狂迷信财产的绝对所有权,宗教之间的恩怨也扰乱着社会的治安。事实上平等的受教育权不再被普通的公民所享有,道义上的约束力遭到无情践踏,整个社会已经失去了作为公民行为规范的准则。就算这是一个前无古人的梦想,也曾经激发了无数民众开拓进取的精神,但是最终仍然宣告失败,毁在财阀之间的争权夺利和最高统治集团实施的严苛暴政之上。

    现在管理会已经开始大胆地通过宪法机构批准属于它的一系列法规。但是格雷厄姆,这个沉睡了上百年的迷睡人依然不肯苏醒,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泛黄的皮肤,干瘦的骨骼,就这样一直躺着,说什么也不肯睁开眼睛。他怎么会想到,自己已经被确认甚至立刻就会被拥戴为整个世界的君主。最后,他终于醒来了,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现实,自己竟是那笔巨额遗产的主人!他静静地伫立在空旷孤寂的蓝天之下,俯视着眼下这片属于自己的无边疆土。

    他究竟为何会醒来呢?难道是这个充满了民众绝望声音的城市在呼唤他?还是为了自己那早已经被历史掩埋的希望做最后的抗争?还是说因为心中不曾熄灭的那股自由之火?在他以往的生活中,那股火苗曾经那么热烈地燃烧过,之后渐渐归于暗淡。是不是那火种依然没有熄灭?那首曾经在他胸中溅起激荡和冲动的歌曲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这真的是一首鼓励灵魂的歌曲吗?还是说只是民众的领袖为了一己私利而杜撰的弥天谎言?那依然在心中骚动的希望是什么呢?只是被历史抛弃的陈腐观念留下来的痕迹吗?或者上帝赋予了他一直更加宽泛的意义,一种与人类命运休戚与共的意义?他究竟为何会醒来呢?是不是真的有重要的任务等待他去完成?看看那些等在下面的人们,就像一颗颗繁星标注在天体图上。他眼前出现了一副画面,数不清的人们争前恐后地从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黑暗中走出,随即又进入到真正死亡的黑暗之中。他究竟为何会醒来呢?一定有客观原因存在,但是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思考能力范围,他无法找到答案。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如此渺小不堪,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领悟人类的真实能力与内心的美好渴望之间存在着多么悬殊的差距。就在那一刹那,他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偶然存在,并且内心渴望的伟大也随之暴露出来。猛然之间,他变得无法容忍自己的渺小,甚至无法容忍自己的渴望,一股无法抵抗的冲动冒了出来,他想要祈祷。于是他开始祈祷,嘴里念着模模糊糊、零零碎碎的祷文,甚至意思都是自相矛盾的。因为跨越了巨大的时空距离,他的灵魂变得扭曲不安,生命在混乱的空间中狂奔,似乎是在向着某种目标在前进,但是那是什么呢?是一种可以对他做出的一切忍耐和努力表示理解的东西吗?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目光望向了南边,向下面俯视过去,正好看到一男一女站在远处的屋顶平台上,早晨清新的空气给他们带来美好的享受。那个男人掏出了一架望远镜,准备窥视远处的管理会大厦,随后又转过身教会身边的女人如何使用望远镜。片刻之后,他们小小的好奇心便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其实从他们所在的位置看过去,任何有关杀戮的痕迹都不可能看到。那个女人端着望远镜环视了一番辽阔的天空之后,很快转到了桅楼守望台。她透过望远镜看到了两个小小的黑影,看上去如此渺小,甚至小到她无法在第一时间将它们与人的概念联系在一起。最后她终于能够确定那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在默默注视,而另一个在伸出双手对着广阔的天空不停比划着。

    她随后将望远镜递给那个男人。男人先是粗略地看了一眼,而后又仔细地观察起来。

    “我肯定那是我们的君主。是的,没错,那就是我们的君主!”他将望远镜放下,望着那个女人。他开始挥动自己的双手,仿佛在祈祷一般。“我真想知道他在那里干什么。难道是对太阳表示敬意吗?在他生活的时代这个国家还没有拜火教?”他又通过望远镜看了一眼,“现在他停下来了,真是难得,他摆出了祈祷的姿势。”接着他把望眼镜放下来,陷入了思考之中。“他不可能有什么事情做的,应该只是为自己寻找些乐子罢了。无可否认,这一事业将由奥斯特罗格将军来领导。想都不用想,这是理所应当的,所有这些愚昧的劳动者们都是在他的领导下才迅速集结起来的。是的,那些愚昧的劳动者,以及他们的歌曲。而他,仅仅凭借着昏睡百年就得到了这一切。老天,仅仅凭借昏睡百年!这可真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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