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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功名十字路最新章节!

    土佐国中,一领具足们的叛乱一直不肯消停。眼见着东部好歹安静下来,可西部又出了事端。

    有天,伊右卫门虎着一张脸,道:“幡多郡中村的北部,好像又有一领具足在闹事!”千代觉得伊右卫门可怜,都不忍看他的脸。自从伊右卫门入主土佐以后,便无一日安宁。

    “中村远吗?”

    “像是在浦户往西三十里左右的地方。此地,是长曾我部以前的土佐国司一条氏所居住过的地方。”伊右卫门入主后,把中村一千四百石,给了祖父江新右卫门。新右卫门与战死沙场的五藤吉兵卫两人,是伊右卫门最初的侍从。

    “新右卫门一定很心焦吧。”千代一脸愁绪。新右卫门已是腿脚不便的老人,这个年纪早就难以驾驭一片新的封地。

    伊右卫门很快便派了援兵前往镇压,十日后终于安宁下来。有消息称,大将奥宫弥兵卫被捕,且被束手带至浦户。为的是在浦户行刑。

    “斩首。”伊右卫门旋即做了裁决。家老们出列道:“斩首太便宜他了。不如押回中村,在四万十川一地的河原上公开行刑,以儆效尤。”伊右卫门一听,觉得意见中肯,于是便下令公开行刑。

    那一日,千代在城郭高殿上欣赏四方的景色,忽见山道上有人被赶着下山,正是奥宫弥兵卫。“那是怎么回事?”千代问侍女。

    “那是在中村犯事的一领具足大将。本来是打算在浦户斩首的,不过听说现在要把人押回故乡中村,在那里公开行刑呢。”

    (造孽啊!)

    千代思忖。那人在皮鞭下昂然阔步,看起来绝非穷凶极恶之徒,反倒显得有勇有义,铁骨铮铮。

    这天夜里,千代问:“中村的奥宫弥兵卫是要公开行刑么?”

    伊右卫门道:“你一介女流,碰上这些事啊,最好闭上眼睛蒙上耳朵。”

    “可是我看见了。”

    “看见奥宫弥兵卫的样子了?”

    “是。”

    “以后就别看了。要是每次你都替人求情,俺还怎么治理领国?”

    “可是那些一领具足,还有长曾我部的浪人,其实也都是可怜人。原本他们种多少得多少,可如今得交年贡了,单这一条就不可能欢迎新国主的呀。”

    “自己主家败落,有什么办法?”

    “可那些人不会这么想,他们首先得考虑温饱。人每天都得吃个两三顿,若是没吃的,穷则生变,难免会闹事。他们不是为了报旧主之恩,而是为了温饱为了更好地活下去。解决了这个问题,领国内自然能安定下来。”

    “不切实际啊,千代。”伊右卫门道。

    “是么?”

    “就算想给长曾我部家旧臣们一些土地,可如今也无地可赠,全封给了俺的家臣。”

    “所以嘛,我早就说过与其在京城招人,不如在土佐招募,一半也好啊。”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伊右卫门突然大声怒道。

    “嗓门真大!”千代缩了缩肩,同时思忖:

    (他后悔了。)

    “过去的已经无法改变,只能考虑将来如何去做。”

    “还有叛乱无法肃清?”

    “是啊。这边剿干净了,那边又会冒出来。”

    “让他们能吃上饭就好。”

    “又说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已经没有土地可以给他们了。”

    “可若是开荒垦地呢?还有很多空地的吧?”

    “对,这个事儿得做。”

    “就让长曾我部浪人开垦如何?这些开垦的土地若是不收年贡,让他们世世代代种多少得多少,想来他们定能受到鼓舞。”

    “妇人之见!让他们种多少得多少,那俺这个国主不就一粒年贡也没有吗?年贡都没有还谈什么奖励?”

    “贪心老爷!”

    “什么?”伊右卫门模样可怖,“千代,俺可是天下的大名!”

    “可千代眼里只是一丰夫君而已。难道不是?”

    “也没错……”

    “千代想说的是,若是连一丁点儿开垦土地的年贡都舍不得,偌大的领国是难以治理下来的。”

    “那他们就高兴了吗?开垦开垦,嘴上说着容易,实际上极难。砍树掘根碎土就得两年,道路也得自己去修,所住的地方也要重建。收成两三年都指望不上,这之间难道不吃不喝一直干活儿?说得倒是轻巧。”

    “可毕竟有希望不是?让人们对生活有希望,不正是国主政治中最要紧的事情么?”

    “那你说怎么办?”

    “土地开垦完成后,就封他们做乡士,以后便不再是普通农夫了。一领具足们至今虽是农夫的模样,可都有一份武士的名誉。一丰夫君入主后,剥夺了他们的名誉,他们这才铤而走险拿起刀枪铁炮搞叛乱的吧。”

    “异想天开!”一领具足怎么可能这么点儿小恩小惠就消停了?伊右卫门思忖,如果让他们当上乡士,那他们就可以公然制备武器,而他们要拿武器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异想天开!”伊右卫门又道。可他不知道,这番千代的异想天开,在他过世后,二代藩主忠义采纳野中兼山 【1】 的意见,作为土佐山内家的特殊制度实施下来,直至幕府末期。

    伊右卫门总是被领国内一领具足在各地的叛乱搅得头昏脑涨。浦户城每天都有军队出发前往镇压,可结果就跟驱赶梅雨期的苍蝇一般,终是徒劳。

    不久,在江户任职的家士派使者前来报告:幕府的老中们都在担心:“土佐还没安定下来?”

    (这不行。)

    伊右卫门很是怯愕,胡思乱想了一通。他觉得好不容易到手的土佐一国,或许会因为治理不力被收回。有天,他召来家老们,来了一次秘密商讨。

    “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伊右卫门问在座所有人,可所有人都是在战乱中凭着一杆枪活到现在的莽夫,没有足够的智慧与知识可以治国。

    有人提议:“这个问题,拿去问问夫人如何?”

    “俺问过了。”伊右卫门道,“可是,她说什么要开垦土地等等,都是些要五年、十年才见成效的蠢事。现在一点儿用都派不上。”

    “那就不好办了。”重臣们都只点头附和,却没人有更好的提议。

    “这一两天内,大家好好考虑考虑。如果没有良策,咱们的领国说不定就保不住了。”

    “大人说的是。”重臣们领命各自散了去。正因为伊右卫门意外当上了土佐大名,他们才好不容易有了个体面的身份,若是连领国都被收了回去,一切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反正这个时代的武士都是主从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欠火候啊!)

    千代思忖,她那天正与一位年少的禅僧在一室对坐闲谈。

    所谓年少僧人,便是她曾经捡来的那位拾儿。千代还在长浜时,在府邸门前捡来一名弃儿,并一直当亲生儿子一般疼爱。后来,拾儿在妙心寺的南化国师门下剃度,并修行数年,僧名湘南。千代到土佐以后便难得与湘南见上一面,感觉甚是寂寞,于是遣人去南化国师那里,求他允许湘南到土佐与千代团聚。

    湘南只有十六岁,虽然做一山的住持还显太年轻,可千代仍是干脆地“要给他建一座寺庙”。伊右卫门也觉得并无不妥,而且正巧城东有座禅寺叫吸江庵,因年久失修,并无住持。所以,在筑城的同时,也开始重建寺庙,并新起名为“五台山吸江寺”,受赠一百三十石。

    这位湘南后来成为知名的学僧,其门下出了一位近世的大儒————山崎暗斋。

    “你说是吧?”千代对这位略显稚气的养子是无所不谈。

    “什么?”

    “欠火候啊!”

    “什么欠火候?”

    “咱家主当这么大的一国之主,欠火候吧?”

    “这个嘛……”年少僧人踌躇着不知如何作答。

    “最多适合当个挂川六万石之主。”

    年少僧人笑道:“我这个方外人士,于政道是一窍不通啊。”

    “说起咱家主啊————”千代像是发牢骚似的,“此国的一领具足们以武力抗争,他竟也用武力去压制!以暴制暴!可只要是屈从于武力压制的人,就一定会心存憎恨,一定会想方设法报仇雪恨。”

    “是啊。不过看如今的情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湘南年纪虽轻,话却老成。

    千代听了有些不满,道:“湘南禅师难道跟一丰大人意见一致?”

    “不。我跟母亲大人意见一致,只是觉得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湘南禅师,土佐现在每天都有子民在某郡流血呢!我一直都有一个梦,希望一丰大人当上一国一城之主,对领国子民仁爱慈善,受子民爱戴。可谁知道,一踏进土佐,竟是这般模样。国主被子民讨伐,难道是应该发生的么?”

    “这个……”

    “一丰大人我是最清楚不过的,武家还从没有过他那么情深义重的人。长浜时代,他很受子民爱戴,挂川时代也是一样。可自从他受封土佐国主,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心性大变。大概是因为没有相应的国主器量,万事都感觉力不从心,原来的好心性反而被逼到了角落里吧。”

    “这……也难说啊。”湘南模棱两可微笑道。湘南认为,在这种蛮荒之国,起初的武力是必要的。那些暴力反抗者、煽动挑拨者都是罪不可赦,需得杀一儆百。让暴民战栗、臣服后,再循序渐进施以仁政,才可奏效。“最近我读书,读到‘宽猛自在’这个词,说要宽猛相济,才可自由自在。政治上,若是只有母亲大人所说的‘宽’,反倒会有害不是?”

    “湘南禅师,你的话未免狂妄自大了些!”千代显出了怒意,她也真是生了气,脸都红起来。“要‘猛’也应该是解决了一领具足们的生活难题之后的‘猛’。而不是用‘猛’去压制那些瘦骨嶙峋的浪人。这会遗祸百年的!我这么辛苦不是为了造就这样一位一丰大人!”

    “母亲大人真是喜欢做梦的人啊。”

    “一丰大人当上一国之主,是我的梦想,如今也实现了。可若是因此而让子民苦恼困顿,那这个梦想说穿了,只是我们夫妇的一种出人头地的私欲罢了。”千代与其说是在埋怨伊右卫门,不如说是在恼恨自己。

    “当然,出人头地的私欲不可能一点儿都不掺和,”千代开诚布公道,“可我一直都告诉自己,当国主不是为了出人头地,而是为了做一个更优秀的自己。”

    “母亲还是很优秀的呀!”

    “还是?‘还是’这个词需要么?难道在这种场合不应该剔除么?”

    “这个……我少不更事,母亲的话都回答不上来呢。”湘南脸上满是困惑不已的神色。

    伊右卫门听说又在本山地区发生了三百人左右的叛乱时,道:“这次俺去!”他认为是时候让这些暴徒知道一下厉害了,他要将叛乱彻底肃清。

    “不行不行,太危险了!大人千万不可亲自出马啊!”家老们虽异口同声加以阻止,可伊右卫门听不进去。他再也不能忍受把战事交与家臣,而自己却待在浦户城里的日子了。

    “俺受够了!”伊右卫门道,“难道你们是说俺已经老得上不了战场了吗?”

    “不敢!”家老们道。伊右卫门毕竟是从步卒一步步爬上来的大大名,在当代武将之中,是资格最老的老将之一。

    “那就去集结人马,先锋由野中玄蕃担任。”他道。野中玄蕃之子,便是有名的野中兼山。

    伊右卫门是个在战事上特别小心谨慎的人。事先会对地形地理作充分的调查,派密探去详细勘察敌情,再反复斟酌进攻方法,制定策略,最后才会出击。

    这天夜里,千代问道:“夫君是要亲自去本山吧?”

    “不许阻拦,千代。”

    “不会的。不过,这次带去的都是家中的自己人么?”

    “是啊。”

    “不如招募一些长曾我部浪人,借一些阵地给他们,若是作战有功就论功行赏,如何?他们肯定会感恩戴德的。”

    “这是要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千代你也够坏的呀!”

    “反正,政治就不是好人能做的事儿!”千代噘起了嘴。被当面说成坏人,实在没有面子。她苦心想出的这个方法,不仅可以救济浪人,而且可以集结那些未参与叛乱的人加入自己阵营,对新国主抱有亲近之感,实是一石二鸟之策。

    “那就试试看吧。”伊右卫门依千代所言,颁令招募志愿兵。没想到民众竟异常热情,不多久便超过了两千人。

    这些志愿兵在浦户城的临时小屋、寺庙、民居等地宿营,等待出阵。伊右卫门惊诧人数之多,不由得担忧道:“千代,要是这些人发动叛乱,该如何是好?”

    “呵呵,那就只有束手就擒了。千代也好一丰夫君也好,唯有一死以谢之。但是,有必要做这些无谓的担忧么?畏首畏尾可是什么事儿都办不成的。”

    “那倒也是。”伊右卫门最终把这两千人分作好几组,分别安放在各位家老手下。他们大都在后来成了土佐乡士。

    伊右卫门终于出发了。

    本山地区是个山岳地带,叛乱者在各个山峦要害处筑好堡垒,用铁炮袭击所有靠近的人。他们的铁炮用得很是巧妙。只见他们把铁炮背在身上,如猿猴一般在山中穿行,只要有人靠近,是见一个毙一个。

    镇压这次本山叛乱,伊右卫门花了半个月时间。敌军最后被逼到一座叫泷山的山峰之上,再在东面高地架好一千挺铁炮,不分昼夜地扫射。待到仅剩了十多个时,才令手下们拿刀枪上阵,“上啊,夺取功名的时候到了!”伊右卫门也冲入敌阵。所有还有气儿的都被斩杀殆尽。

    叛乱被镇压后,领国内终于平静下来。伊右卫门从本山凯旋归来之时,对千代道:“这下安静了。”

    刚开始数日,的确很平静,无风无浪。可数日后,安插在高冈郡、安艺郡的密探回来,报告说又有不稳的迹象。

    (恼人啊!)

    伊右卫门一筹莫展。

    有天,他召集家老们前来,问道:“以前俺曾让大家好好想个妙策,可想好了?”一人出列道:“在下有一策。”

    “说!”

    “不过,此策必须严守秘密。将来无论是要采取此策,抑或不采取,都决不可将此策内容泄露一字半句,否则必有后患。”

    “哦?”伊右卫门欠了欠身,“讲来听听。”

    “大人,请恕在下无礼,在下需要在座的各位保证,对自己亲兄弟也绝口不提一字半句。”

    “各位听清了吗?今日的军议内容,绝不可外泄。”

    “大人也是,不可对夫人提及。”

    “千代也不能告诉?”

    “是的。因为此策夫人听了必然反对。”

    “千代会反对?”伊右卫门终于意识到此事非同寻常,“说来听听。”

    “迄今为止,每次叛乱必定有煽动者。”

    (这是自然的。)

    伊右卫门思忖。

    “而这些煽动者,大都是各乡各村的武勇佼佼者。”

    “的确。”

    “每一拨叛乱的背后之人,都是一副相同的面孔。只要把这些人解决了,叛乱就不会再有了。”

    “说得有理。”

    “那就把这些乡村里有煽动倾向的人都抓来杀掉,不就可以一劳永逸了吗?”

    “说得倒是容易。”伊右卫门不由得笑起来。还没有发起叛乱,就是良民,怎能因为有煽动倾向就抓来杀掉?做这种暴虐之事,不就跟古代中国的夏桀商纣一样了么?定会留下一世恶名的。“太暴虐了点儿吧?”

    “可是,除此以外别无他法。这一年中,若是土佐安定下来倒还好说,若是安定不下来,京城大公仪的脸色怕是不会好看。”

    “俺也十分苦恼啊。”

    “大人,现在得有所准备了,此事先考虑考虑无妨。”

    提议之人把整个计策作了一下说明。

    前提条件是“此国的一领具足们特别喜欢角力”。土佐人的确是特别喜欢角力,两个年轻人聚在一起,不是喝酒便是角力。总之,武技是最重要的。而且,这个风俗一直持续到幕府末年,角力比剑术更让土佐人看重。战国初期开始流行的斗剑术,可以说几乎没有传入这片穷乡僻壤。一领具足们在战场上把长枪长剑舞得虎虎生风,可几乎都是毫无章法的乱舞。他们平素所倚重的锻炼就是角力。乡村里男人的强弱顺序就是角力胜败的顺序。这些角力的强者,若是参与一领具足发动叛乱,大都处于大将或者干部之位。

    “怎么做?”

    “只要以国主之名颁令,说在浦户城下的海滨进行角力大赛,并按胜负在土佐一国之中排名,那些蠢蠢欲动者必然会上钩,参与角逐的。”

    “哦?”

    “待那些人都集中起来,便令埋伏在四周的铁炮足轻兵,冲其一顿扫射,不留活口,由此便可以一了百了。”

    伊右卫门咽了一口唾沫,沉默片刻,吼道:“你疯了吗?太残忍了!”

    “是,的确很残忍,可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如果再不早作打算,叛乱定会此起彼伏,敌我双方的人都会越死越多,那样反倒更残忍。”

    “借口!”伊右卫门实在难以点头应允。他从年轻时便进出战场,虽然半生都浸泡在血水之中,可他从未在战场之外杀过人。作为领主他也是宅心仁厚,从未苛待过自己的子民。“俺做不到。”

    “无须大人下令,由我等下令便可。”另一位家老这样一说,其余的也都异口同声附和。很显然,重臣们已经商议过此事,只等伊右卫门点头了。

    “可这种骗孩子的圈套,一领具足难道会上当?”伊右卫门还是无法决断,一脸犹豫的模样。他唠叨了几句,说这种圈套,怕是连山间奔跑的动物都骗不来吧?人的智慧可是比野猪野鹿等高一大截。

    “不见得!”深尾汤右卫门斩钉截铁道,“人的智慧有时候并不比野猪野鹿高,说不定正好相反。野猪野鹿从来胆小,确保自身安全的那些智慧是人所不及的。人也一样,越是胆小的人则智谋越高。可是人有一点与野兽根本不同。”

    “什么不同?”

    “人有勇气。”原来如此。勇气是与本能相对的,为了锻炼自身或虚荣,要拼命遏制胆小,才能培养出勇气来。“所以有个词叫做‘有勇无谋’。一领具足的所谓勇者,大抵此种程度的圈套便足矣。”

    “让俺想想。”伊右卫门阴沉着脸,令众臣退出。

    这天傍晚,他无甚食欲,只叫人备了酒,与几个小杂役喝起来。可是晕晕乎乎中,他觉得跟小杂役喝也怪没意思的,于是回到后院,又叫人备酒备菜,跟侍女们喝起来。可还是觉得没意思。

    “把酒菜都端到千代的房间去!”他醉醺醺站起来,让侍女们扶着肩。“俺醉了。你们……把俺抬到千代的房间去。”侍女们一听来了兴致,七手八脚便把他抬了起来。女人的力气合起来也够吓人的。

    伊右卫门就这样四平八仰地任由侍女们抬着,嘴里还不忘了说:“出发!前进!”侍女们则一二一喊着号子开始前进。走廊并不很长,此番喧闹很快传进千代的房间,把千代吓了一跳。她连忙起身,一路小跑来到走廊上,只见伊右卫门像尊神舆似的被抬起,是从未有过的醉态。

    (到底怎么了?)

    千代在走廊上跑起来,倒不是因为担心,只因她觉得侍女们这样抬着伊右卫门喧喧闹闹实在好玩。她甚至也想这样被侍女们抬着走一回。

    千代一时兴起,钻进侍女堆里,也跟着一二、一二喊起了号子。不久来到千代房间前,千代问侍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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