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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海宗

    (一)古书中所见的古代气候与农事

    《吕氏春秋·十二纪》的首篇,是战国晚期的一本农书,专记当时的中国,主要就是今日的华北,一年十二月的气候与农事。《礼记·月令篇》,全部照抄《吕氏》。当然也可能,《吕氏》与《礼记》都是由同一根源的古农书而来。这后一种可能,是很大的,因为此篇农书所记的情形,看来并非战国秦汉间气候与农事的实况,而为春秋以上的情形,编者不过是依古书照抄而已。关于此点,容待下面再讲。我们现在先把书中重要的气候与农事的纪载,逐月录述如下:

    (1)孟春正月。

    (2)仲春二月。

    (3)季春三月————为麦祈实。

    是月也,命有司曰:“时雨将降,下水上腾,循行国邑,周视原野,修利堤防,道达沟渎,开通道路,毋有障塞。”

    (4)孟夏四月————农乃登麦。

    (5)仲夏五月————农乃登黍。

    (6)季夏六月————水潦盛昌……大雨时行。

    (7)孟秋七月————农乃登谷。

    命百官始收敛,完堤防,谨壅塞,以备水潦。

    (8)仲秋八月————乃劝种麦,毋或失时。

    (9)季秋九月————

    霜始降;

    是月也,天子尝稻。

    (10)孟冬十月————水始冰,地始冻。

    此后的两个月,与本文所要谈的问题无关,从略。

    上面所列的月份,当然都是夏历,夏历似乎自古就是民间最通行的历法。但夏历每两三年闰月一次,月份与季节实际永远不能完全配合。所以所谓某月如何如何乃是理想的,而非实际的。实际前后可有少则几天,多则半月二十天的差别。但因历来纪月,大多以夏历为准,本文仍用夏历。文中每提五月,我们可想及阳历六月;每提六月,可想及阳历七月,观念与事实就可大致相符。

    (二)古书资料的解释

    现在我们可按顺序,把上面所引各节,与今日华北的情形做比较研究,并尽可能搜集古代气候农事的实际纪录,看看是否与《十二纪》及《月令篇》吻合。

    正、二两月,无可讨论,我们可从三月份谈起。

    (3)“季春三月,为麦祈实。”这一句话很可注意。一般的谷实,由出穗到收获,时间并不太长,三月既为麦祷告穗实丰满,那是麦即将熟的一个预示。

    三月另外所引一节,似乎讲到古代春雨颇丰,甚至常有春雨“障塞”淹田的危险,所以必须“道达沟渎,开通道路”。所谓沟渎,在古代都是田亩之间由人工挖掘的通水之渠,因此紧联上句的“堤防,”所指并非江河的堤防,而是沟渎的堤防。文中明言“周视原野,修利堤防”,显然是指田野中的堤防而言。关于此点,《考工记》“匠人”条所述甚详:

    匠人为沟洫。

    耜广五寸二耜为耦。一耦之伐,广尺深尺,谓之畎。田首倍之:广二尺,深二尺,谓之遂。

    九夫为井,井间广四尺,深四尺,谓之沟。

    方十里为成,成间广八足,深八尺,谓之洫。

    方百里为同,同间广二寻,深二仞,谓之浍,专达于川,各载其名。凡天下之地势,两山之间必有川焉,大川之上必有涂焉。

    与这一段相辅而行的,有《周礼·地官》“遂人”条的一段:

    夫间有遂,遂上有径。

    十夫有沟,沟上有畛。

    百夫有洫,洫上有涂。

    千夫有浍,浍上有道。

    万夫有川,川上有路。

    这两段文字的意义很清楚,无需多加解释。古代田野中,满是沟渠与堤防,同时堤防也就是人行的道路。村里之外,一望无际,都是纵横交错的堤防与沟洫,一方面为田间的界线与行道,一方面为雨水过剩时的宣泄系统。沟渠系统间,大概有闸,平时水闸关闭,以备灌溉。如雨水过多,就可放闸,使余水由遂而沟,由沟而洫,由洫而浍,最后流入自然的大川。

    这两段记载与所谓井田制度有关,而井田制度是近些年来许多人根本怀疑的。如果说当时天下各国各地的土地都如此方方正正的划分,当然不可能,但周代在理论上与法制上有一套比较整齐规则的土地划分方法,则无可置疑。我们可以不管孟子以来越说越糊涂的圣王之下如何美满的那一套,我们不要把井田看为一个土地制度的同题,而主要地要看为一个土地利用的技术问题,如果牵涉到土地制度,那也仅是偶然的。井田在历史上自有它重要的技术性的地位。我们所要讨论的也是此种技术问题,迄无定论的土地制度问题,从略。我们从各方面的佐证,以及古代传下的成语与口头禅,都可看出井田为实有其事。现在先讲古籍中可靠的或比较可靠的记载。

    《诗经·周颂·噫嘻篇》:“率时农夫,播厥百谷,骏发尔私,终三十里,亦服尔耕,十千维耦。”

    《周颂·载芟篇》:“千耦其耘,徂隰徂畛。”

    这都是西周的诗。第一篇描写一万人(十千)在三十里的范围之内,分为五千对(耦)而耕田。第二篇描写二千人合同锄草,一下锄到田间(隰),一下又锄到田边的人行小道(畛)。古代确有如此大规模的农作场面,在规模如此之大的计划性的农事操作下,像上面《考工记》与《周礼》所讲的整齐土地划分,是可实行而无困难的,甚至可以说是很自然的事。

    特别提到沟洫的,古籍中也有几条。

    《尚书·益稷篇》:“禹曰……予决九川,距四海;浚畎浍,距川。”

    《论语·泰伯篇》:“子曰……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

    《孟子·离娄下篇》:“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

    《左传》“襄公十年冬”:“子驷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皆丧田焉。”

    上面《论语》中孔子称赞禹的话与《尚书》中禹所自讲的话,是同一个故事,都是到春秋晚期大概早已流行的关于禹勤苦治水的故事。《尚书》中特别讲明禹把畎浍的水引入川中,把川中的水最后又导之入海。这虽只是一个故事,但故事中的这种说法是必有事实根据的,事实根据就是古代实际的沟洫制度。孟子的话,证明古代确有沟浍,专为容纳夏季多余的雨水。(孟子所用的月份是周历,所谓七八月就是夏历的五六月。周历、夏历的问题,下面当再说明。)至于《左传》中的记载,根本是一件具体的史实。子驷依势扩大自己的田洫,把另外四家的田都圈在自己的沟洫系统之内,这证明沟洫是古代田地系统不可分的一部分。

    现在再谈古代关于堤防或路涂的资料。

    《礼记·郊特牲篇》,记载古代农事结束时的一种隆重祭祀与庆祝,称为大蜡或八蜡,就是感谢八种与农事有关的神明,其中第六种为坊,就是田间的堤防,第七种为水庸,就是田间的沟渠。

    此外,与堤防或道涂有关的,有几种自古传下的成语或名词,颇堪玩味。按《周礼》“遂人”条所讲,道涂分为五级:径,畛,涂,道,路。这并非虚构,而为古代实际的名称与概念。自古至今,只有“道”与“路”可以“大”字形容,其他三种不能言大,因为在古代井田沟洫盛行时,行道系统中的大道为“道”与“路”二种。“大路”一词,自古流通,《诗经·郑风》有“遵大路”一篇。“大道”一词不似“大路”通行,《诗经》中有“周道”(见《小雅·小弁篇》《大东篇》),其意为大道。但抽象化之后,“大道”成为习用的名词,《礼记·礼运篇》中的名句为“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今日俗语中“大路”与“大道”意义相同,可以互用。至于“径”字,若加形容词,只能说“小”,古今皆然。因为径小,给人的印象不佳,孔子的门徒甚至认“行不由径”为美德(见《论语·雍也篇》)。“畛”与“涂”,处在中间,不大不小,所以向来不用“大小”两字作为形容词。(径,畛,涂,道,路五词都是专名,五者合称的类名,普通用五者正中的“涂”字,称为五涂。上引《考工记》“大川之上,必有涂焉”的“涂”字就是类名代专名的用法:若用专名,当说“必有路焉”。)

    又有很古的一句成语:“道听而涂说”,就传到今天的古代文献而言,此语是孔子最早说的(见《论语·阳货篇》)。今日一般都解释为“在路上听了,又在路上传说出去”,甚为平淡。注疏中已采此种解释:“若听之于道路,则于道路传而说之”,乏味之至,因为这是丧失了古语原来精神的解释。古代实际的意义是“在大路听了,转弯到小路就给说出去了”,描画得活现生动而有力!

    因为古代有如上所论一套复杂的沟洫系统,所以除非是江河决口,农田是有旱无潦的。无雨或缺雨,可致旱灾。但雨多,并不致发生水潦之灾,因为雨水有所宣泄。也正因如此,古代农民的宗教中有早神而无潦神。旱神称魃,是古代农民所最怕的一位女神,《诗经·大雅·云汉篇》,全篇都是因“旱魃为虐”而引起的呼吁。雨神称“雨师”(见《周礼·春官》“大宗伯”条),专司下雨,农民一般是希望他下雨,并不怕他下雨太多。雨师是雨神,而非潦神,在整个神谱中也不见有潦神。这证明古代如有水灾,普通都是河决所致,那要由河神负责;雨水本身极难成灾,所以少而又少的雨水之灾没有专神司理。雨潦没有专神,却有专名,今日华北农村中对于雨水引起的淹没情形,称为“立潦”。雨水由天而下,与地合成立体形,因有此名。这种复杂观念的专名,正证明立潦一向为非常特别的事;因为极其少见,所以若一遇到,就给人印象甚深,因而给它起了一个专名。《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中,记载因旱祈雨的二十一次,而大水仅有九次,其中可能有的为河决,而非立潦。

    (4)“孟夏四月,农乃登麦。”这在今天似乎是不能想象的事。今日麦熟,一定要到五月,普通是五月中旬,最晚的可到五月下旬。但在古代则麦熟确在四月。殷商西周,无可稽考。《左传》中有两次提到麦熟,都为四月。一为隐公三年(公元前720年),《左传》文曰:“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这显然是在麦将熟时去抢先割取。另一次为成公十年(公元前581年),记载晋景公在四月要尝新麦,把新麦制熟之后,未及食而死。(关于晋景公事,《左传》原文为“六月丙午,晋侯欲麦”。按《春秋》一书全用周历,周历六月为夏历四月。《左传》记月份时,绝大部分也用周历,隐公三年那一次用夏历,在《左传》为变格,大概是著者采用史料时未加改变,以致体例不能划一。)

    由这两个具体的例证,我们可说至迟到公元前720至前580年间,华北一带,麦熟仍在四月。再过一两个世纪,进入战国时代后,麦熟的时间如何,史无明文。但这的确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容待下面再讲。

    (5)“仲夏五月,农及登黍。”这一条较上面四月麦熟的一条尤为惊人。因为麦熟,古今相差不过一个月。至于登黍,今日一般都在八月,最早也不能早过七月底。可惜关于此点,《左传》或其他古籍中,没有一个实例,可作讨论的根据。

    (6)“季夏六月,水潦盛昌,大雨时行。”似乎古代在六月时,雨水甚大,不似后代华北成语中的所谓“十年九旱”或“三年两早”的情形。这一点也待下面讨论。

    (7)“孟秋七月,农乃登谷。”似乎黍最早熟,其他的秋禾,七月开始成熟。这比今天要早一个月,今天华北秋收的开始是在八月而不在七月。

    七月又提到“完堤防,以备水潦”。似乎古代一直到七月时,雨水仍然很多。这也与后日的华北不同,后日的华北,以六月为雨量集中之月,到七月雨已有限,少有水潦的危险。河决又当别论。

    (8)“仲秋八月,乃劝种麦,毋或失时。”古代到八月时,大部的谷物已经登场,农民已开始有闲,可以及早种麦。今天道理仍然相同,但农民往往因收获的工作尚未忙完,到八月底才得暇种麦,甚至有迟至九月初麦才下种的。为使麦生长足时,最好是在八月中旬下种,古代似乎可以作到此点。后世秋熟较晚,所以宿麦下种也随之延期。也因为如此,所以转年麦熟也延后了一个月,由古代的四月变成今天的五月。宿麦的生成与获量,主要的不在第二年,而在第一年,第一年秋季生长的时间长,对麦实特别有利,第二年何时成熟,在田间生长的时间略长略短,关系反倒不大。所以专就此点而论,古代宿麦的收获量恐怕要高于后世的。

    (9)“季秋九月,霜始降。”今日仍然如此。二十四节气中的霜降,今日为“九月中”,就是九月下半月的节气。至今每年下霜,仍在此时,由古至今似乎并无变化。

    又,“九月尝新稻,稻初熟。”这也与今日同。把后来由外传入的谷物如玉米之类(晚熟的变种)除外,稻在华北至今仍是最晚熟的谷。[1]九月霜降,此后任何谷物就都不能再生长了。由霜降与稻熟两事看来,生长季节的最后关口,古今完全相同,以大天时而论,古今基本的气候未变。但在大的未变之内,似乎有小的伸缩,而这种小的伸缩对于生产与人生却可发生莫大的影响。这就都属于“事在人为”的范围了,下面当再讨论。

    历史学家雷海宗

    (10)“孟冬十月,水始冰,地始冻。”这也与九月所纪两事一样,古今相同。今日的华北,“水始冰,地始冻”,一般是在十月上旬中旬之间。

    (三)较为温湿的古代华北

    由上面所论,材料虽嫌不多,但已可看出,古代的农事季节比较后世略早,气候似乎微有不同。三千年前,殷商时代,殷的王畿就是今日的平原省。当时这一带林木较多,由甲骨文中可以看到,王公时常出去猎象。根据《吕氏春秋·古乐篇》的记载,殷人并且训练象队去作战,后来周公东征,才把象驱逐到江南:

    成王立,殷民反,王命周公践伐之。商人服象,为虐于东夷,周公遂以师逐之,至于江南。

    以上一段,与《孟子·滕文公下篇》所记载的是同一件事:

    周公相武王,诛纣伐奄……灭国者五十,驱虎豹犀象而远之,天下大悦。

    今日的中国,不只北方无象,连江南以至于西南也不见象。三千年来自然变化之大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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