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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落洼物语最新章节!

    且说阿漕拿了少将回信,在那里等待机会,想把它送进去。然而那门完全无法打开,困难极了。另一方面,少将和带刀,只管在筹策抢出小姐来的计划呢。

    阿漕她想起了小姐由于她的原故而遭受此难,对她的怜惜之情越发增多。她希望早点把她抢出来,让这继母碰个钉子,弄得狼狈不堪。她这样想,有时也和亲近的人商谈。

    少将是个复仇之心很强而思虑深远的人。这时候,前几天替小姐做帮手的那个叫少纳言的侍女,送来交野少将的情书,知道小姐这样地被禁闭着,不胜吃惊,想起小姐不知怎么样了,觉得非常伤心。世间怎么会有这样无情的惨状!她和阿漕两人一起偷偷地啜泣。

    直到日暮,阿漕只管在考虑如何可以早些把少将的信送进去。

    夫人想找个人替藏人少将缝个笛子的袋,以为某人是会缝的,然而其人不懂得如何缝法,急得毫无办法。困难之极,终于只得打开了贮藏室的门,走进去对落洼说:“替我把这个立刻缝起来。”

    落洼姑娘说:“我身体非常不好。”只管躺着。夫人骂道:“你如果不缝,我要带你到那边的小贮藏室里,把你关进里面。给你住在这贮藏室里,就是为了要你做这些活儿的缘故呀!”

    落洼恐怕她真会使出这样的手段来,虽然痛苦不堪,只得勉强起来缝制。

    阿漕看见贮藏室的门开了,便把那个三郎君叫来,对他说:“小官人,你每次都听我的话,现在我再托你一件事:请你把这个,趁夫人看不见的时候,悄悄地送给落洼姑娘。一定不可让人知道!”

    “嗯,好。”三郎君接过了那东西,走进贮藏室里,在落洼姑娘旁边弄弄那支笛,偷偷地把信塞在她的衣服底下了。

    落洼姑娘想早点儿看信,然而没有机会。好容易把袋缝好了。夫人进来把它拿了就走。这时候她才能看信,看了觉得非常可恋。想写回信,可是笔砚都没有。就用手头的针来写:

    “我心幽恨难传达,

    直任微躯逐露消。

    我正在这样想呢。”写好藏了起来。

    这时候夫人又转来了,对她说:“那只袋缝得很好。我说把这门开着吧,但是父亲不许。”想立刻把门关上加锁,落洼姑娘向她请愿:“请对阿漕说,叫她把那边房间里的箱子拿来。”

    夫人叫阿漕:“她说要那只梳头箱子。”阿漕慌忙地把箱子送来了。乘此机会,小姐把写好的信塞在阿漕手里,阿漕悄悄地走了。

    阿漕把信送交少将,又在信上添写道:“夫人叫她缝笛子的袋,好容易有机会开了门。”少将看了信,越发可怜她了。

    天色暮了。夫人的那个叔父典药助,专心致志,盼望早一刻也好,坐立不安,便走到阿漕那里,装出讨厌的笑容,对她说道:“阿漕,从今以后,你要好好地照顾我这老爹了!”

    阿漕觉得讨厌之极,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呀!”典药助说:“咦!上头已经把落洼姑娘许给我了。你不是她的随身么?”

    阿漕听了,吃了一惊,吓得几乎流下泪来。但她故意装出平静的样子,说道:“原来如此。落洼姑娘没有人做伴,很寂寞。这样是再好没有的了。但不知是老爷答应你的,还是夫人答应你的。”

    “啊,老爷是照顾我的。夫人更不必说。”典药助满心欢喜。

    阿漕想,这是小姐的一件切身大事。但是,怎么办呢?总得把这件事让少将知道。她心中焦灼,再问典药助:“那么,哪一天恭喜呢?”典药助回答:“就是今天晚上呀。”阿漕说:“不过,今天是姑娘的禁忌日子呢。你怎么知道是今天呢?”典药助说:“不过,既然有了情人,日子迁延是危险的,还是早一点好。”

    阿漕听了这话,异常耽心。正好此时夫人有事到老爷那里去了,她就乘机走到贮藏室门口,敲敲门。小姐在里面问:“是谁?”阿漕低声对她说道:“有这样的一件大事发生了,请你当心……我骗他今天是你的禁忌日子。这件事不得了,怎么办呢!”说过之后,悄悄地走开了。

    小姐听了这话,吓了一跳,不知道怎样才好。这样一看,这件事来得太凶,和以前的忧患不可比拟了。但又没有地方可以逃避。想来想去,只有死路一条。她心如刀割,俯伏着吞声饮泣。

    天已黑了。外面射进灯光来。中纳言有早寝之癖,早已睡着了。

    夫人和典药助有约,起身出来,开了贮藏室的门,一看,落洼俯伏在那里哭泣,说道:“这算什么?为什么这样地哭?”落洼答道:“我胸中闷得很。”夫人说:“啊,可怜,也许是积滞,叫典药助来诊病吧。”落洼觉得夫人很讨厌,答道:“哪里的话,我是伤风,不必请医生的。”夫人说:“胸部的病,是重要的呢。”这时候典药助来了。

    夫人叫他:“到这里来!”他蹒跚地走到夫人身边。夫人对他说:“这孩子胸部不舒服,你摸摸看,是食滞还是什么,给她吃点茶。”说过之后,就把落洼交给典药助,回去了。

    典药助对落洼说:“我是医生。会很快把你的病医好。从今夜起,请你信任我。”他伸手想去摸落洼的胸脯,落洼大声哭喊。然而没有一个人来管这些事。落洼无法可想,哭哭啼啼地对他说:“你照顾我,我很感谢。但是我现在痛苦得很,什么事也不懂了。”典药助说:“是这样么?为什么这样痛苦?鄙人来代你生病吧。”便拥抱她。

    夫人看见典药助已经进去,便安心了,她锁也没有上,回去睡觉了。

    阿漕料想典药助要进去,焦灼得很,走来一看,果然,那门开着一条缝。她吓了一跳,然而幸喜未上锁,连忙推门进去,看见典药助蹲着。她想,这个人果然来了,便对他说:“我对你说过,她今天是禁忌日子,你怎么来了?你这个人真讨厌!”典药助说:“哪里的话。我倘冒犯她,才是我的不是。但现在只是因为她肚痛,夫人把她交给我,叫我看护的呀!”阿漕看见他还穿着衣服,便放心了。

    小姐苦闷之极,不住地哭泣。阿漕看到这可怜的情状,悲叹小姐怎么会碰到这重重的苦难。她看到这种情况,非常耽心,生怕发生意外的不幸,觉得悲恸不堪。她说:“吃些温石 (1) ,好么?”小姐说:“给我吃吧。”阿漕便对典药助说:“既然如此,除了依赖你之外,别无办法了。请你去办些温石来。现在大家都已睡觉了,我们去讨,是没有用的。所以,请从这一点事情开始,表示出你的真心来吧。”典药助微笑着说:“好,我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只要信托我,我什么都给办到。即使是山,我也要摇动它。一点点温石,简单得很。你看我这老爹,胸中像火一般热烈呢。”他全力担当。阿漕催他:“可以的话,请早点去办吧。”这要求似乎过分了些。但典药助为了要表示爱情,立刻出去找药了。

    阿漕透一口气。对小姐说:“长年以来,遭受了无限的痛苦。但碰到这种情况,这回还是第一遭。唉,打算怎么办呢?前世犯了什么罪孽,以致遭这灾殃呢?夫人做了这种恶事,不知来世是什么报应。”

    小姐说:“我实在什么都不知道。我活到现在,真是受罪。痛苦啊,痛苦啊!那个老头子走到我身边来,我真讨厌。快把门关上,不要让他进来。”

    阿漕说:“不过这样一来,他会生气的。还是要适当地敷衍他一下才好。如果另有可以依赖的人,那么今夜关上了门,明天好告诉这人。但是哪里有呢?现在这些人要接近我们也困难得很。除了求神佛保佑之外,没有办法。”

    小姐的确没有可依赖的人。同一血统的姊妹们,都冷酷无情,不可依赖。可依赖的,只有无穷的眼泪和一个阿漕。除此以外,别无办法可想。

    小姐对阿漕说:“今夜你住在这里。”两人相对悲恸地哭泣。这时候,典药助拿着托他办的一包温石进来了。小姐有些迷惑,但也只好亲自来接受,心中觉得可怕,又觉得可恨。

    那老头子躺下了,想把小姐拉过来。小姐对他说道:“啊,你这样是不好的。我痛得剧烈的时候,让我坐着,抑制一下,可以舒服些。来日方长,今夜你就这样睡觉了吧。”她痛得很,透不过气来。

    阿漕也对他说:“就只是今夜呀。因为是禁忌日。请你就这样睡觉了吧。”典药助觉得这也说得有理,说道:“那么,只要你靠在我身上。”他就躺在小姐面前了。小姐虽然讨厌,也只得靠在他身上,吞声哭泣。阿漕看了这样子,觉得讨厌得很。但是,全靠这老头子帮忙,门可以开了,倒也是可喜的。

    典药助不久就呼呼地睡着了。他躺着的姿态,和少将一比较,愈加显得丑恶可憎了。

    阿漕只管在考虑,怎样可以设法把小姐带出去。

    典药助醒了,小姐越发觉得痛苦了。典药助说:“啊呀,可怜!偏偏在我来到的晚上,这样地痛苦,真要命。”说着,又睡觉了。

    可怕的一夜好容易过去,天亮了。两人都想:“好了好了!”阿漕把睡在眼前的老头子摇醒,对他说道:“天已经大亮了,请你回去吧。暂时请你对谁也保守秘密。你只要想想来日方长,就一切都要依照这里所说的话去办。”典药助答道:“好的。我也是这样想。”他没有睡足,眼睛半开半闭,擦擦那双带眼垢的眼睛,弯着腰回去了。

    阿漕拉上了门,怀着昨夜在这里的可怕的记忆,急急忙忙地回到自己房间里,带刀已有信来了。信中说道:“昨夜我好容易来到这里。门关着,一直没有人来开,无可奈何,只得空自回去。你大概要把我当作薄情的男子了吧。少将这次的伤心模样,教旁人看了实在难过。这是少将写来的信。他今晚想来呢。”

    阿漕想把这信送进去,此时正是好机会,连忙跑去,恰巧夫人把贮藏室的门关上了。阿漕很失望,只得走回来。在途中碰到典药助,他把给小姐的情书交给阿漕。阿漕高兴得很,拿了情书走回去,对夫人说:“这是典药助公公的信,我要送进去。”夫人笑容满面地说:“病状已经问清了么?这样很好。要两人和睦相处才是。”便把门开了。阿漕心中觉得好笑,就把典药助的信和少将的信叠在一起,送了进去。

    小姐先看少将的信,但见写道:“不知怎的,相别的日子多起来,恋情也增加起来。

    思君多少愁和恨,

    唯有淋漓两袖知。

    唉!如何是好!”

    小姐看了此信,不胜喜慰。立刻写回信:“你尚且如此,何况于我。

    忧伤热泪如泉涌,

    忍耻偷生殊可悲。”

    那老头子的信,她看也不要看,只在信上添写:“交阿漕适当处理。”就把两封信一起交出,阿漕拿了就走。

    阿漕拆看典药助的信,但见写道:

    “唉呀呀!你昨夜通夜痛苦,实在可怜。我的运气不大好。喂,喂!今天必须有好的颜色给我看。我只要能接近你的身体,便觉寿命延长,返老还童了。喂,喂!

    莫言老树生机绝,

    再度开花可慰君。

    还望多多地怜爱我!”

    阿漕看了,觉得难堪。便写回信:

    “小姐身体非常不好,决不能亲自写回信。我代她写:

    婆姿老树成枯木,

    何日能开悦目花?”

    她略觉为难,不知老头子看了会不会生气。但终于就此送给他。那老头子欣然地接受了。

    阿漕又写回信给带刀:“我也希望你昨夜来,可以把荒唐的事情从头至尾告诉你,聊以慰情。可是做不到。少将的信,好容易送进去了。这里的确发生了困难,详情面告。”

    夫人已把落洼交给典药助,不再像以前那样锁门。阿漕觉得很高兴。然而天色渐暮,今夜怎么办呢?她心中焦灼得很。

    无论如何,要把门从里面闩好,躲在门里面。她考虑种种办法,务使这门开不开。

    那老头子遇见阿漕,问道:“小姐身体怎么样?”阿漕答道:“唉,还是很痛苦呢。”老头子说:“究竟怎么样了?”他说时当作自己的事情那样耽心而且忧虑。阿漕向他白了一眼。

    一方面,夫人对阿漕说:“明天的临时祭,让三小姐去看吧。因为她的夫婿藏人少将是担任舞人的。”便忙忙碌碌地准备一切。阿漕听到这消息,想道:这样,一定有好机会了。胸中的念头像潮水一般涌起来。

    她想:一定要避免今天一夜的困难。她在贮藏室的门后面装一个暗闩。这时候里面正喊着要灯台,她便乘机混进去,在门的顶上装一个闩,教人一时摸不到。

    里面的落洼正在考虑怎么办。幸而这里有一只巨大的杉木衣橱。她就把它推到门口去,这么一推,那么一推,用力过分,浑身发抖。她向神佛求告:菩萨保佑!切不可让这门打开!

    夫人把钥匙交给典药助,对他说:“你可在大家睡静了的时候悄悄地走进去。”说着回去睡觉了。

    大家睡静之后,典药助带了钥匙,来开门了。小姐听见声音,不知道怎么样了,心惊胆战。典药助把锁打开,想推门进去,那门紧得很,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他站起来,蹲下去,手足无措。阿漕从远处窥看,但见典药助拼命地找那个闩,但摸来摸去都摸不到。

    “咦,奇怪了。这门里面锁着呢。这般模样,教我这老年人为难了。不过你是上头允许嫁给我的,逃也逃不脱了。”典药助唠唠叨叨地说,但当然没有人回答他。

    打,敲,推,拉,那门动也不动。因为是内外两方关住的。典药助这样那样地设法,一直站在门外的冷风中。时值冬夜,他不断地打寒噤。这时候他的肚子不大好,衣服又穿得少了。冷气从衣裾底下透上来,他的小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像是太冷了。”他唠叨地说,岂知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了一会,发出哔哩哔哩的怪声音来。他用手一摸,已经漏出来了,连忙捧着屁股飞奔出去。这期间他已把锁开脱,便把钥匙带走了。

    阿漕看见他带走了钥匙,懊恼得很。但这门终于打不开,却是再好没有的了。她便走近门边,对小姐说:“他生了痢疾,逃回去了。不会再来了。你安心睡觉吧。带刀现在在我房间里,给少将的回信我交他带去吧。”说着回去了。

    带刀等得厌烦了。对阿漕说:“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小姐怎么样了?还是关在贮藏室里么?真教人耽心啊。主人悲伤得厉害,想在半夜里把她偷出来,说叫你考虑办法呢。”

    阿漕说:“啊呀,非常严厉。每天只有送饭时开一次门。而且恶毒得很,夫人有一个叔父,是一个年纪很老的坏东西,她叫他和小姐同居,今夜也准备叫他到贮藏室里去,把钥匙也交给他了。但因我预先把门的内外都堵塞,那老头子无法打开,身体却受了冷,下起痢来,逃回去了。小姐听说有这样的奸计,害怕得很,胸中忧郁,痛苦得很呢。”阿漕向带刀哭诉。

    带刀听了,觉得夫人手段真恶毒,愤怒得很。但想起典药助下痢的话,禁不住好笑。他说:“所以主人说要早点把小姐偷出来,对那夫人报仇呀。”

    阿漕答道:“正好明天全家都出门去看舞蹈,就在这期间来吧。”

    带刀说:“那真是意想不到的好机会了。天快点亮才好。”这时候天已经亮了。

    典药助撒了一裤子屎,狼狈得很,把色情等事丢在一边,忙着洗刷,疲劳之极,就此睡着了。

    天已经亮了,带刀连忙回去伺候少将。少将问他情况,他一五一十地报告了。其中说到那个典药助,少将觉得特别可恶,太不成话。他只是推想小姐心中何等痛苦,焦灼不堪。

    他对带刀说:“这样吧,我暂时离开这里,住到二条的别墅里去。你到那边去把门窗打开,扫除一下。”立刻派带刀去作准备。

    少将胸中充满了欢乐的感情,甚至镇静不下来。阿漕也兴奋得很,瞒着人作一切准备。

    舞会于午刻举行。中纳言家开出两辆车子,三小姐、四小姐和夫人,乘坐着去观赏。

    在混乱之中,夫人来向典药助要钥匙,她说:“我耽心在我出门期间有人来开门。”就带着钥匙上车去了。阿漕看到夫人这种举动,觉得可恶。

    中纳言要看女婿舞蹈,也一同去了。

    阿漕看见一大批人扰扰攘攘地出去了,立刻派人去通知带刀。

    少将的车子在门前暂时停下,带刀从边门进去,问阿漕:“车子来了,停在哪里好?”阿漕说:“一直开进来吧。”车子开进来时,有一个留下管家的男子问道:“还有什么车子?大家都已出去了呢。”带刀说:“没有什么,是侍女们的车子。”不理睬他,只管让车子进来。

    留下的侍女,都在自己房里歇息,周围肃静无声。阿漕说:“好,快点下车吧。”少将就下车了。

    贮藏室的门锁着。少将一看,原来被关在这样的地方,觉得心痛欲裂。他悄悄地走近去,把锁一扭,动也不动,便叫带刀来,把钉在柱上的木条劈掉,门就开了。带刀知趣,立刻退下。

    少将看到了小姐的可怜的模样,忍耐不住,立刻抱了她上车。他说:“阿漕,你也上车。”

    阿漕想起,夫人料想典药助已经把小姐弄到手,觉得可恶之极。她把典药助的两封情书卷起来,放在室中最容易看到的地方,然后提着梳头箱上车了。

    轻车飞一般夺门而出,谁都心中充满欢乐的感情。出门之后,就有许多卫兵拥护着走,不久就到达了二条别墅。

    这别墅里没有人,毫无顾虑。少将和小姐立刻躺下来休息。二人互相诉说别后的情况,有时哭,有时笑。其中说到下痢的事,少将捧腹大笑。他说:“哈哈,这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登徒子啊!将来那夫人知道了,不知何等吃惊。”谈了一会,放心地睡觉了。

    带刀也和阿漕去睡了。大家说,今后不必耽心了。

    傍晚时候,送出晚饭来,带刀殷勤地照料一切。

    中纳言看了舞蹈回来,立刻去看落洼的贮藏室,但见门已倒坏,门框的木头也脱落了。大家吃了一惊。贮藏室里,人影也没有。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上上下下骚动起来。

    中纳言骂道:“这屋子里管家的人一个也没有么?这样地深入内室,打坏门窗,如此横行不法,难道没有人来阻挡?”便查问管家的是谁。夫人更加懊恼,她气得不知所云。

    他们找寻阿漕,不知到哪里去了。打开落洼的房间来看看,原有的帷帘、屏风都不见了。

    夫人埋怨三小姐:“是阿漕这个贼,趁人们不在家的时候把她偷出去的。那时候我原想立刻把她赶出去,就因为你说她什么好、什么好,留住了她,以致遭了她的毒手。这几天,你在无理地使用一个毫无诚意而欺骗主人的女仆!……”

    中纳言把管家的人找来,探问情况。那些人答道:“啊呀,我们一点也不知道。大家出门之后,就有一辆挂下门帘的大车子开进来,一会就开出去了。”

    中纳言说:“一定是这辆车子了。女人不会这样地打坏门窗,一定是男人干的行径。到底是哪里的胆大妄为的人,敢在白昼闯进我家来,闹了一场,走掉了?”他痛恨地骂人,然而无补于事了。

    夫人看了阿漕留着的典药助的情书,知道典药助还没有和落洼发生关系,愈加动怒了,便把典药助叫来,对他说道:“女儿逃走了!我把她托付给你,全无用处,她管自逃走了。而且,你还没有搭上她呢。”说着,把那两封情书给他看,责问他:“你看,怎么写这样的情书?”

    典药助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前夜她胸中疼痛的时候,非常苦恼,身边也近不得。阿漕也帮着她说,说是禁忌日子,今夜就这样过去吧。啊呀!这是特别困难的事,叫我毫无办法。我只得悄悄地躺着睡觉了。第二天晚上,我鼓起勇气,想去劝导。岂知那门里面闩着,我想推开,总不成功。我站在檐下这样那样地推敲,直到更深,身体受了风寒,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起来。起初一两次我还忍耐,无论如何总要打开这门。哪晓得这肚子竟肆无忌惮起来。我弄得昏头昏脑,连忙逃出来洗裤子,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完全不是我不会办事的缘故!”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辩解。夫人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对他毫无办法。听见他说这番话的侍女们,肚子都笑痛了。

    夫人说:“算了算了!你到那边去吧。一点事情也托你不得,真是糟糕。我当初托别的人就好了。”

    典药助也生气了,咕哝地说:“你的话没有道理。我心中想怎样办,着急得很,无奈上了年纪,容易露出丑相来,不料变成了下痢,叫我怎么办呢!我这么大的年纪,还极力耐忍,拼命想打开那扇门呢。”又是引起一阵笑声。

    那个三郎君对夫人说:“她妈的办法不好。为什么把姐姐关进贮藏室里,而且要把她嫁给这个笨头笨脑的老头子呢?姐姐心里多么难过啊!这里有许多女孩子,我们未来的日子正长,自然要同落洼姐姐互相往来,常常见面的。你这办法太过分了。”这完全是大人模样的口气。

    夫人答道:“说哪里的话!这种人,无论逃到什么地方,会做出好事情来么?今后即使碰到了她,会叫孩子们去睬她么?”

    这夫人有三个儿子,长子在当越前守,次子已入僧籍,这童子是第三个儿子。

    这样地骚扰了一会,毫无办法,大家去睡觉了。

    且说二条的别墅里,点起灯来,少将对阿漕说:“你把近日来的生活更详细地说给我听听吧。小姐一点也不肯说呢。”阿漕把夫人的性格照实地告诉他,少将觉得这真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他又对阿漕说:“这里人手太少,很不方便。阿漕,你去找几个好一点的女仆来吧。我本想叫本邸里的侍女到这里来,但那些都是看惯了的,不大有趣。所以,你要出点力才好。因为你年纪轻,人又靠得住。”说着躺下休息了。

    少将常常有这样好意的吩咐。谁也安心乐意,睡到日上三竿。

    上午,少将要到本邸去的时候,对带刀说:“你暂时住在这里,我马上就回来的。”说着出去了。

    阿漕写信给那个姨母:“因有要事,两三日不通问了。今天有事相烦:请你在一两日之内,物色几个漂亮一点的童子和壮丁。你身边倘有好看的仆役,请暂借一二人。详情面谈。劳驾劳驾。”她这样地拜托了她。

    少将未到本邸,知道有人正在谈中纳言家四小姐的婚事:“有事奉告:以前所谈的一件事,前日对方又复提及,说年内务必完婚,故请早日送求婚书去。催促甚急。”

    少将的母亲在旁,说道:“女方催促求婚书,颠倒过来了。不过,以前既已说起过,还是答应了的好。如果谢绝,使对方太难堪了。到了像你的年龄,还是独身,也是不成样子的。”

    少将说:“母亲既然如此盼望,就快些给我娶了吧。如果要情书,现在立刻可以写出来。不过,免除了这种情书往还的麻烦,就去招亲,倒是新式的呢。”他一笑就走开了。来到自己的房间里,叫人把日常使用的器具及橱子等物,统统搬运到二条别墅去。

    他写一封信给小姐:“你此刻正在做什么?我竟如此关怀你呢。我入宫回来,立刻到你那里。

    卿家欢乐多如许,

    广袖包来亦绽开。

    今日反而小心谨慎了。”

    小姐回信说:“在我是:

    艰难苦恨多如许,

    广袖虽宽不可包。”

    带刀尽忠竭力地照管一切。

    姨母给阿漕的回信是:“我因久不见你,昨天派使者去看你。岂知那家里的人说,你做了坏事,逃走了。那人态度异常凶狠,几乎要打我那使者,好容易逃脱了。我很耽心,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知道你平安无事,我很放心。你托我找用人,让我立刻去物色吧。我身边的侍女,没有能干的。只有我丈夫和泉守的堂妹,现在住在这里,我想此人正好。”

    天色已暮,少将回来了。对小姐说:“那边四小姐的婚事,今天又有人来说了。他们要我,我想另找一个人去招亲呢。”

    落洼说:“这样做是不可以的。你如果不要,就该婉言地回报他们。对方多么失望,多么懊恨啊。”

    少将说:“我是想对那夫人报仇呀。”小姐说:“这种事,请你忘记了吧。那四小姐不是毫无可恨之处的么?”少将说:“你真是个柔弱的人。怨恨在你身上不会生根的。这样,我也就舒畅了。”说过就睡觉了。

    且说那媒人到中纳言府上去说,婚事已经同意了。全家大喜,忙忙碌碌地准备一切。夫人想:那个落洼姑娘如果在这里,所有的缝纫工作都可以交给她,多方便呢。“唉,佛菩萨,她如果活着,请引导她回来吧。”她一厢情愿地希望。她的三女婿藏人少将,常嫌衣装缝得不好,样子难看。此时夫人就意气消沉,到处寻找裁缝。

    中纳言很着急,说道:“说过同意了,应该立刻成婚。日子久了,恐要变卦呢。”

    终于决定了十二月初五日。十一月底忙于作准备。

    三小姐的夫婿问道:“新女婿是谁?”三小姐说:“听说是左大将的儿子左近卫少将呢。”“这个人真是出色的了。我也常常和他会面。他在这里出入,非常适当。”他表示很赞成。夫人觉得很有面子,十分高兴。

    少将是因为那夫人实在可恶,总要设法叫她碰个钉子。他仔细考虑,胸有成竹,就故意答应了这件婚事。

    二条别墅里,已经住了十多天了。新任的侍女和仆役,来了十几人,真是繁荣幸福。

    和泉守的堂妹,得知了情况,就来服务。大家称呼她为兵库。

    阿漕升作侍女领导,改名为卫门。这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可爱的青年侍女。她愉快地来往照料。少将夫妇无限地宠爱这个卫门,是理之当然。

    少将的母亲问道:“据说有一个人住在二条别墅里,是真的么?如果这样,怎么又答应到中纳言家去招婿呢?”

    少将答道:“关于这件事,本想预先奉告,并且把这人带来拜见。但因二条别墅里无人照管,所以暂时不来,真是失礼了。至于所谈中纳言家的婚事,人们都说:一个男子不限定要一个妻子。听说那个中纳言,特别是个多妻主义者。女人有同辈谈谈话,也是好的吧。”他笑着说。

    母亲说:“唉,这样地娶许多夫人,会发生风波。而且自己也太辛苦。这种事情还是不做的好。住在二条别墅里的人如果合意,就这样好了。我日内想看看呢。”此后母亲常常送东西来,互相通问。

    有一次母亲对少将说:“二条那个人似乎很好呢。文章、书法,都很擅长。到底是谁家的女儿呀?你就拿这个人作为终身伴侣吧。我也是有女儿的,所以懂得做父母的心情。女儿被人遗弃是很可怜的。”她这样劝谏。

    少将说:“二条那个人,我决不遗弃。我是此外还要一个。”他笑着回答。

    母亲也笑了,说道:“啊呀!你说的什么话!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的。”

    少将的母亲心地善良,相貌也很端正。

    匆匆地过了一个月。

    女方来通知:“招亲的日子是后天,想必是知道的。为慎重起见,再来奉告。”少将回答说:“知道了,一定来。”但他心中想,这真好玩了。

    少将的母亲的一个兄弟,本来做治部卿的,但世人都把他看作脾气古怪而不明事理的人,和他交往的人一个也没有。这人的长子名叫兵部少辅,是一个白痴。

    少将去访问,问道:“少辅在家吗?”

    他的父亲说:“在房间里吧。他走出去人家要笑他,所以他不出门。希望你们引导他,把世故人情教教他。我这个人,年轻时也是这样的。被人家笑,只要能够忍受,也可以去当差的。”

    少将笑着安慰他:“别说这话。我决不会抛弃他的。”他走进房间里,看见少辅还睡着。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便喊他起来:“喂喂!起来吧!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呢。”

    少辅伸一伸手脚,打一个大呵欠,然后起身去洗手。

    少将对他说:“你为什么一向不到我那里去?”

    少辅答道:“我去,人都嗤嗤地笑我,我觉得难为情。”

    少将说:“在陌生人家,是难为情的。在我家有什么关系呢。”

    接着又说:“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娶亲?独身人睡觉,不开心的。”

    少辅说:“谁也不来照顾我。独个人睡觉,也无所谓。”

    少将说:“那么,你准备永远不娶妻么?”

    少辅说:“现在我在等待,看有谁来照顾我。”

    少将说:“那么,我来做个媒人吧。有一个好姑娘呢。”

    少辅果然欢喜了,脸上显出笑容来。他的面色异样地白,简直同雪一样。脖子非常长。面孔正是一只马面。鼻子喘气的样子,竟同马一样。哼他一声,把缰绳一拉,立刻就会飞奔出去似的。同这个人面对面,实在不能不笑出来。

    他问道:“这便好极了。是谁家的女儿?”

    少将说:“是源中纳言家的四小姐。本来说是要嫁给我的。但我因为有一个不能断绝的人,所以想把此人让给你。招婿的日期是后天,请你准备。”

    少辅说:“我去代你,对方看出不对,又要笑了。”

    少将心中想:这个人真是个笨蛋。但他生怕人笑,这心情是很可怜的,又是很可笑的。他故意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他说道:“有什么可笑呢。你只要去对他们说:‘今年秋天我曾经和四小姐私通过。此次听说她要招左近卫少将为婿,此人是我的亲戚,我同他直接谈过了。他说他不能去。免得他们另外找别人做女婿,还不如由你代我去招亲吧,’你只要这样说,他们就不会说是道非。谁会笑你呢?以后你只要天天去,对方就会重视你了。”

    少辅说:“那么这样也好。”

    少将说:“你懂了么?是后天。夜深后前往。”他叮嘱过后就回去了。

    少将想想四小姐的心情,也觉得可怜。但是想起她母亲的行径,觉得几十倍的可恶。

    少将回到二条别墅,看见落洼姑娘正在观赏雪景。她靠在火炉上,随手拨弄炉中的灰,凝神若有所思。这姿态实在非常美丽。少将便在她面前坐下,但见她在灰上写道:

    当时若果徒然死,

    少将便接着写下一句:

    不得通情梦想劳。

    少将又吟一诗:

    炉中埋火长温暖,

    汝入我怀爱永深。

    说着,就抱着她睡觉了。小姐笑道:“呀!你真了不起,会抱炉火。”

    且说中纳言家中,到了结婚的那一天,一切准备尽善尽美。到了当天,少将又到少辅那里,对他说道:“事情就在今天了。戌时你必须到那边去。”少辅答道:“我也准备这样。”少辅的父亲也如此这般地说了些话。这个顽固的治部卿,绝想不到别人会讨厌他的儿子,说道:“你的头脑不灵敏,不会受人称赞的。还是早点去吧。”便替他准备装束,少辅打扮好了就出门。

    中纳言家许多人盛装华服,在那里等待。新女婿一进门,立刻被引导到内室里。

    第一天,不和众人见面,此人的缺点不被发现。在幽暗的灯光中,反觉得神态高尚优美。侍女们早闻少将英俊,便互相走告道:“啊!身长腰细的,神气真好呢!”夫人脸上装出怪相,说道:“我好容易招进了这样出色的女婿!我是幸福者。每个女儿都有如意称心的女婿。喂,现在这新女婿,不久就会升作大臣的呢。”她的气焰冲天,听者也都认为的确如此。四小姐不知道他是那么一个呆子,和他一同睡觉了。

    天一亮,少辅就回去了。

    少将想像昨夜的情形,觉得好笑,对小姐说:“中纳言家里昨夜招女婿呢。”小姐问:“是谁?”少将说:“是我的舅父治部卿的儿子,名叫兵部少辅的,是个好男子,特别是鼻子生得漂亮而被选作女婿的。”小姐笑道:“不大有人称赞鼻子漂亮的呢。”少将说:“哪里!我称赞这是最漂亮的一点,将来你可以看到。”

    他就走到外室里,写信给少辅:“怎么样?结婚第二天的情书已经送去了么?如果没有,可以这样写:

    一夜夫妻恩爱笃,

    原来毕竟是空言。”

    正好少辅在那里考虑情书如何写法,少将教他,正用得着,就照样写了送去。

    少辅给少将一封信,说道:“昨夜十分顺利。谁也不笑我,我很高兴。详情见面时奉告。情书还没有送去,蒙你教我,好极,已照样写好送去了。”

    少将看了信,觉得好笑得不得了。他想起那女子倒霉,也觉得可怜。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复仇,现在如愿以偿,只觉得痛快。落洼也耽心这件事,觉得很可怜,但她对少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自己心中觉得好笑,悄悄地对带刀说道:“这件事做得真好。”带刀心满意足。

    中纳言邸内正在等候情书,使者送来了,连忙接了给四小姐看。四小姐一看,是这样的两句,觉得羞耻难堪,不及放下手中的信,便把它团皱了。

    夫人在旁,问道:“手迹怎么样?”拿起信来一看,面孔立刻变色,气得要死。她这时候的心情,比较起以前小姐被少将听到了落洼这个名字而感到羞耻时的心情来,痛苦得多吧。

    夫人镇静下来,仔细看看,觉得此信和以前每次招婿时所收到的情书完全不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弄得莫名其妙。

    中纳言排开众人走来,拿信来看。看是看了。但因眼睛不好,读不出来。他说:“好色有名的人,总是用淡墨来写,你们读给我听吧。”夫人把信夺过来,她暗记着从前藏人少将写来的信,便照那样读给他听。中纳言莞尔一笑,说道:“啊,这是个风流男子,说得委婉动听,赶快好好地写回信给他吧。”说过之后就回去了。

    四小姐见人怕羞,懊恼得很,只是躺着。

    夫人愁眉苦脸地对三小姐说:“他怎么会说这种话呢?”三小姐答道:“无论怎样不称心,总不该说得这么厉害。大概是因为现今一般的恋爱已经陈腐,所以想变一种方式也未可知。真是想不通,不可思议。”夫人自作聪明地说:“的确如此。好色的人喜欢做一般人所不做的事。”又说:“那么,快点写回信。”

    四小姐看见母亲和姊妹们替她焦灼叹气的样子,没有起身的勇气,只管躺着。

    夫人说:“那么,我来代笔吧。”便写道:

    若非老耄无情者,

    不解今朝抚慰心。

    送了使者贺仪,叫他回去。

    四小姐只管躺着,整天不起身。

    天色一暮,新女婿立刻来了。夫人说:“你看,如果他是不称心的,不会来得这么早。那封信的确是变一种格式。”她兴高采烈地迎接。四小姐虽然怕羞,但是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起来迎接。

    新女婿的言谈举止,都不太清楚,有些恍恍惚惚的样子。四小姐回想姐夫藏人少将所说的传闻,百思不得其解,竟想断绝这门亲事。

    第三夜的祝宴非常盛大,大厨房里办了各种酒肴,等待贺客来临。

    同辈的伴侣姐夫藏人少将,早已来到,在那里等待。还有当代受到特殊恩宠的贵公子们也都来了,所以中纳言亲自出来招待。不久新女婿来到了。

    大家起身迎接,新女婿飘飘然地走进来,占据了上座。在辉煌的灯光中,仔细看看,脖子以上十分细小,面孔像敷粉一般雪白,鼻孔朝天张开,这姿态教人看了吃惊。大家知道这就是那个兵部少辅,扑嗤扑嗤地笑出来。就中藏人少将是个爱笑的人,竟捧腹大笑起来。说道:“啊,我道是谁,原来是一匹白面的名驹!”他滑稽地敲敲扇子,站起身来走了。

    近日宫中也在嘲笑少辅。他们说:“那匹白面的名驹摆脱了缰绳,飞奔出来了!”大家都笑了。所以藏人少将走到内室,说道:“怎么会闹出这样的笑话来!”没有说完就又笑了。

    中纳言气极了,话也说不出来。他想:是谁在策划的?不觉怒气冲天。但在许多人面前,只得忍耐着,说道:“怎么会这样突然地进来的?真想不通。”他责问少辅,少辅照旧茫茫然。中纳言认为这家伙没有办法了,也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走了。

    侍候的仆役不知道有这样的细情,把多余的酒肴吃个干净。厅堂里一个人也没有了。少辅觉得无聊,便从一间进出的门里走进四小姐的房间里去。

    夫人得知了这情况,气得发昏。中纳言垂头丧气地说:“活到了这年纪,还要碰到这种可耻的事情。”便闭居在房间里了。

    四小姐躺在帷帘里面。少辅就钻进去,她无法逃出。众侍女都唉声叹气。做媒人的,非仇非敌,正是四小姐最亲近的乳母,所以毫无办法。看到这状态,谁都悲叹。只有少辅一个人若无其事,准备第四天开始来此长住。他天天睡得很熟。

    藏人少将说:“有的是人,唉,为什么去拖进一只白面的马来?简直是不成话。和这个白痴做同辈的女婿而在这屋子里出入,实在吃不消。被称为殿上的白驹而不敢在人前出头露面的傻子,怎么会走进这里来?大概是你们巧妙设计办成的吧。”他肆口嘲笑。

    三小姐一向不管闲事,此时只是同情妹妹的不幸而叹息。她私下推想:因为是这样的傻子,所以写出那么怪异的情书来。夫人心中的痛苦自不必说了。

    到了近午,谁也不替少辅送盥洗水来,早粥也不拿出来,大家置之不顾。四小姐原有许多侍女,但是没有一个人肯来服侍这傻子,呼唤她们也不出来。

    少辅没有办法,只管茫然地躺着。四小姐仔细看看他,但见面貌很丑陋,鼻孔几乎可以让人出入。他睡着时大声地呼吸,鼻翼子扇动着。她看了这种怪相,意气消沉,便装作有事的样子,悄悄地溜了出去。夫人已经等得心焦。四小姐向她尽情地诉苦。

    夫人责备她:“如果你最初就老老实实地把和少辅通奸的事说出来,那么要保守秘密也是可以的。直等到发表婚期,大办喜事,受到说不尽的耻辱,这是什么道理呢?你是由于谁的拉拢而开始和这男子相识的呢?”

    四小姐听到这完全意外的话,不堪委屈,哭倒在地。她连世界上有这么一个男子都不知道,现在无中生有地冤枉她,使她无法辩解。她不知道姐夫藏人少将作何感想。世间像女人这样苦恼的人是没有的了。哭也无益。

    少辅一直睡着。中纳言说:“怪可怜的。送盥洗水给他,送食物给他吃。四小姐如果被这样的人遗弃了,说出去更加没有面子。凡事都是前定的。现在哭骂,无法挽回了。”

    夫人怒气冲冲地说:“可惜!我的女儿为什么要嫁给这种傻子呢?”

    “你不要说这种不通道理的话。外人听见我的女儿竟会被这傻子遗弃,多么丢脸啊!”

    “如果这个人不来了,那么外人也许会这样想。现在我真想叫他不要来呢。”

    到了午后未时左右,谁也不来睬他,少辅忍耐不住,独自走了。

    这天晚上,少辅又贸贸然地来了。四小姐一直在哭,不肯出去。她父亲动怒了,骂道:“既然这样嫌恶,为什么和他私通呢?现在已经公开,你准备让你的爹娘和同胞人受到两重的耻辱么?”他的面孔变色。四小姐虽然嫌恶不堪,只得哭哭啼啼地走到少辅那里去了。

    少辅看见四小姐哭,觉得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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