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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常

    儒有講五常之道者﹐分之爲五事﹐屬之爲五行﹐散之爲五色﹐化之爲五聲﹐俯之爲五嶽﹐仰之爲五星﹐物之爲五金﹐族之爲五靈﹐配之爲五味﹐感之爲五情。所以聽之者﹐若醯雞之遊太虛﹐如井蛙之浮滄溟﹐莫見其鴻濛之涯﹐莫測其浩渺之程﹐日暮途遠﹐無不倒行殊。不知五常之道一也。忘其名則得其理﹐忘其理則得其情。然後牧之以淸靜﹐棲之以杳冥﹐使混我神气﹐符我心靈﹐若水投水﹐不分其淸。若火投火﹐不間其明。是謂奪五行之英﹐盜五常之精﹐聚之則一芥可包﹐散之則萬機齊亨。其用事也﹐如酌醴以投器。其應物也﹐如懸鏡以鑑形。於是乎變之爲萬象﹐化之爲萬生﹐通之爲陰陽﹐虛之爲神明。所以運帝王之籌?﹐代天地之權衡﹐則仲尼其人也。

    儒者談仁義禮智信﹐五常之道。分而言之﹐則爲五事。如父子主仁﹐君臣主義﹐夫婦主禮﹐兄弟主智﹐朋友主信。屬之則仁屬木﹐義屬金﹐禮屬火﹐智屬水﹐信屬土之。五行散之則爲靑白黃紅黑之五色﹐化之則爲宮商角徵羽之五音。俯之則爲東西南北中之五嶽﹐仰之則爲歲熒惑太白辰鎭之五星。物之則爲金銀銅鐵錫之五金﹐族之則爲精神魂魄意之五神﹐配之則爲辛甘酸苦鹹之五味﹐感之則爲喜怒愛惡欲之五情。語者曰道之至矣﹐而聽之者信然不疑。嗟夫﹐若以此爲至道﹐是知其末而不知其本。至道豈止此哉﹐其所見者小也。若然者正如醯雞之遊太虛﹐井蛙之浮滄溟。太虛鴻濛而無涯﹐豈醯雞所能到。滄溟渺漠而無際﹐豈井蛙所能測。此言下士以見聞爲道﹐故爲識者之所誚也。但見其愈分愈繁﹐愈求愈有﹐得此而遺彼﹐嗟時光之易邁﹐懼大道之難明﹐中途退惰﹐故曰日暮途遠﹐無不倒行。蓋其不知道之本也。殊不知五常之道﹐分而言之﹐則有五者之殊。原其本則一也。忘異名而求其本﹐則合道而理得矣。得其理則知五常之道。自然之情﹐道之迹也。吁﹐學旣得理﹐而復知其情﹐踐其迹﹐則釋然無疑﹐而至道明矣。夫至道不繁﹐以淸靜自牧﹐以杳冥棲眞﹐使神會气﹐使气合眞。神合眞以契我心之靈﹐如萬水合爲一水﹐不分其淸。萬火合爲一火﹐不間其明。以類相求﹐則鴻濛之涯可至﹐浩渺之程可登。故可以奪五行之英華﹐竊五常之至精。斂之則一芥包須彌﹐散之則萬機而放乎太淸。其施於事也﹐如瓶?酒。其應物也﹐如鑑照形。極言容易事耳。於是乎變而用之﹐則爲萬象。化而成之則爲萬生。運而行之﹐則爲陰陽。虛而靈之﹐則爲神明。如孔子作《春秋》﹐代人君運籌?﹐以當南面之治。使天下後世亂臣賊子懼﹐而其大經大法﹐天下後世莫能更﹐誠爲萬代人文之凖則﹐天地庶物之權。衡極言孔子人道之正﹐古今一人而已。

    飛蛾

    天下賢愚營營然﹐若飛蛾之投夜燭﹐蒼蠅之觸曉窗﹐知往而不知返﹐知進而不知退﹐而但知避害以就利﹐不知聚利而就害。夫賢於人﹐而不賢於身﹐何賢之謂也。博於物﹐而不博於巳﹐何博之謂也。是以大人利害雙亡﹐何往不臧。

    天下之人﹐其賢與愚﹐惟知有名利而巳。惑於名利者不得﹐必孜孜盡心力以求之﹐營營竭智慮以謀之。殊不知名利有分﹐非能彊求。迷惑之者﹐若飛蛾見夜光而趨之﹐以速其死。若蒼蠅見曉窗以赴之﹐而迷其出。嗟夫﹐蒼蠅知往而不知返。飛蛾知進而不知退﹐譬人迷惑貪名利﹐以喪其身者之鑑戒也。嗟夫﹐世之人皆知避害就利﹐以名利爲富貴。而不知其聚利藏害﹐乃殺身之斧斤。噫﹐名利外物至小也。身者﹐天之所賦﹐至大也。以至大而徇其至小﹐豈不爲世之愚夫乎。嗟夫﹐世之人以富貴才藝賢於人﹐而不貴其身﹐何賢之謂也。博外物而不重性命﹐何博之謂也。是以有道之士﹐見天理之眞﹐識名利有分﹐無營謀倖進之心。得之不忻﹐失之無戚﹐貧富不貳﹐利害雙忘﹐何所往而不善也。

    異心

    虎踞於林﹐蛇遊於澤﹐非鴟鳶之讐鴟鳶﹐從而號之﹐以其蓄異心之故也。牛牧於田﹐豕眠於圃。非烏鵲之馭烏鵲﹐從而乘之﹐以其無異心之故也。是故麟有利角﹐眾獸不伏。鳳有利嘴﹐眾鳥不賓。君有奇智﹐天下不臣。善馳者終於蹶﹐善鬥者終於敗﹐有數則終﹐有智則窮﹐巧者爲不巧者所使﹐詐者爲不詐者所理。

    虎獨處於林﹐蛇閒遊於澤﹐鴟鳶見之必號﹐其豈鴟鳶之讐哉﹐蓋其蓄心害物之故也。牛羣牧於田﹐豕聚眠於圃﹐烏鵲乘之不懼﹐豈烏鵲之馭哉﹐蓋其無異心不害物之故也。麟者時之祥也﹐出則眾獸伏而隨之。鳳者時之瑞也﹐出則眾鳥賓而衞之。若麟有利角而牴﹐眾獸亦不隨之矣。鳳有利嘴而攫﹐眾鳥亦不賓之矣。奇智者任智數﹐辧事理。權謀﹐狙詐之術也。君者人倫之首﹐其若逞聰察﹑衒奇智﹐常懷勝人之心﹐而天下之人亦懷其智﹑懼其謀﹐各以奇智拒之而不親﹐謂之天下不臣也。譬如善馳者常失於顚蹶﹐善戰者常失於敗亡。譬如數也﹐??千萬億﹐終期於盡。用智術也﹐??千萬變﹐終期於窮。極言不可任智數﹑尙徵伐﹐以致敗也。巧者工其事﹐而拙者弗能也。有事則巧者不能辭其勞﹐豈不爲拙者之所使也。詐者多情僞﹐正者無僞也。事敗則詐者不能掩其惡﹐豈不爲正者之所理也。

    弓矢

    天子作弓矢以威天下﹐天下盜弓矢以侮天子。君子作禮樂以防小人﹐小人盜禮樂以僭君子。有國者好聚斂﹐蓄粟帛﹐具甲兵。以禦盜賊。盜賊擅甲兵﹐據粟帛﹐以奪其國。或曰安危德也﹐又曰興亡數也。苟德可以恃﹐何必廣粟帛乎。苟數可以憑﹐何必廣甲兵乎。

    《易》曰﹕「弦木爲弧﹐剡木爲矢﹐以威天下﹐蓋取諸暌。」是以天子制弓矢﹐威天下以衞民。小人悖亂﹐亦嘗竊用弓矢﹐而犯天子也。禮樂者﹐序事之和。君子制禮樂﹐以治小人之相犯。小人狡猾﹐亦嘗竊用禮樂﹐而僭君子也。有國者惟以聚斂﹐多蓄粟帛﹐廣治甲兵﹐以禦賊盜。殊不知盜賊本無﹐然由上之貪求﹐賦繁役重﹐以致生業荒蕪﹐饑寒所逼﹐則不顧其性命﹐而爲賊盜矣。賊盜因其君之不道﹐則擅其甲兵﹐踞其粟帛﹐以奪其國也。或有之曰﹐國之安危﹐在德不在險。或有之曰﹐國之興亡﹐在數不在人。如其德可恃也﹐何必廣甲兵乎。如其數可定也﹐何必廣粟帛乎。此言有國者﹐不可以有爲治天下之意。蓋以有爲則有敗﹐有得則有失﹐有心治國而國愈亂﹐有意安民而民彌貧﹐是以聖人無心於成﹐則無敗事。經云「以無事取天下」是也。

    聰明

    無所不能者﹐有大不能。無所不知者﹐有大不知。夫忘弓矢然後知射之道﹐忘?轡然後知馭之道。忘弦匏然後知樂之道﹐忘智慮然後知大人之道。是以天下之主﹐道德出於人。理國之主﹐仁義出於人。亡國之主﹐聰明出於人。

    聖人能不在事﹐以能爲不能﹐故無所不能也。聖人知不在心﹐以知爲不知﹐故無所不知也。眾人彊其所不能﹐彊其所不知﹐以爲能爲知者﹐故有大不能大不知也。譬如善射者中不在弓矢﹐善馭者行不在?轡﹐善樂者和不在弦匏。夫何故﹐蓋其得之於心﹐自然應之於手。心之所之﹐物亦隨之﹐則無不中﹑無不行﹑無不和﹐然後始知大人之道也。大人之道純一中正﹐無事無爲﹐無憂無懼﹐何思何謀﹐絕智力﹐尙惇朴﹐美風俗﹐厚人倫﹐以道治天下﹐以德化兆民。故不言而民信﹐不刑而民畏﹐端拱無爲而天下治﹐是謂道德出於人﹐故爲天下主也。以仁治其國﹐以義使其民﹐以忠信爲保障﹐以刑政爲藩籬﹐制禮作樂而天下化﹐是謂仁義出於人﹐故爲理國之主也。敗國之人則反是﹐蓋其不務道德﹐不行仁義﹐逞聰察任﹐智術厚聚﹐斂酷刑法﹐民不聊生﹐以致昬亂﹐必於滅亡﹐是謂聰明出於人﹐故亡爲國之主也。

    有國

    有國之禮﹐享郊廟﹐敬鬼神也。亹龜?﹐占吉凶也。敬鬼神﹐信禍福之職也。占吉凶﹐信興亡之數也。柰何有大不信﹐窮民之力以爲城廓﹐奪民之食以儲爲蓄﹐是福可以力取﹐是禍可以力敵﹐是疑貳於鬼神﹐是欺惑於龜?﹐是不信於天下之人。斯道也﹐賞不足勸﹐罰不足懼﹐國不足守。

    國有郊廟之禮﹐郊焉祭天﹐廟焉祠地﹐所以敬鬼神也。亹龜兆﹐美蓍?﹐所以占吉凶也。有道之君﹐敬鬼神而信禍福﹐占吉凶而信興亡﹐畏天命以順人心﹐進忠良以安宗社。柰何不畏天命之君﹐肆情縱欲﹐而窮奢極侈﹐不信禍福﹐不懼滅亡﹐苦民之力而爲城廓﹐奪民之食而爲儲蓄﹐以爲子孫不拔之基﹐享無疆之祚。是福可以力取﹐其亡可以力敵也。孰不知民力苦則生怨﹐民困窮則生禍﹐民財罄則生亂﹐勢必然也。夫何故而其然乎﹐蓋其不信禍福﹐是疑貳於鬼神。不畏滅亡﹐是欺惑其龜?。以不信待天下﹐天下亦以不信叛之。如其不亡﹐蓋亦幸矣。吁﹐無信於民﹐??賞之不勸﹐罰之不懼﹐滅亡可待。??有其國﹐其能守乎。

    黃雀

    黃雀之爲物也﹐日遊於庭﹐日親於人﹐而常畏人﹐而人常撓之。玄鳥之爲物也﹐時遊於戶﹐時親於人﹐而不畏人﹐而人不撓之。彼行促促﹐此行佯佯。彼鳴啾啾﹐此鳴鏘鏘。彼視矍矍﹐此視汪汪。彼心慼慼﹐此心堂堂。是故疑人者爲人所疑﹐防人者爲人所防。君子之道﹐仁與義﹐中與正﹐何憂何害。

    黃雀玄鳥﹐皆附屋而窠﹐或遊於庭﹐或行於戶﹐日親於人也。黃雀常畏人﹐而玄鳥不畏人。畏人者而人反撓之﹐不畏人者而人不撓之。何也﹐蓋其有所自耳。黃雀之可憎﹐人故撓之。玄鳥可愛﹐人故不撓也。竊嘗思之人心之愛憎﹐有大公者存﹐然非出於私意﹐在乎物之當憎當愛也。彼可憎者﹐其行促促﹐其聲噩噩﹐其視也急﹐其心也憂﹐懼人見其詐而多疑﹐故憎而撓之也。彼可愛者﹐其行緩緩﹐其聲喃喃﹐其視也靜﹐其心也安詳﹐人見其信而無疑﹐故愛之而不撓也。是故詐者而爲人所憎﹐信者而爲人所愛﹐疑者而爲人所疑﹐防者而爲人所防﹐是皆自然之情也。噫﹐以物之詐﹐尙爲人之所憎﹑人之所疑﹐何況於人乎。寧不戒哉。是故君子之道﹐仁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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