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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横渠的《西铭》,是道学家的一篇重要文章。《西铭》云:“乾称父,坤称母。余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圣其合德,贤其秀也。”“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女于成也。存,吾顺事;殁,吾宁也。”(《正蒙·乾称》)当时及以后底道学家,都很推崇这篇文章。程明道说:“《西铭》某得此意,只是须得他子厚有此笔力。他人无缘做得。孟子后未有人及此。得此文字,省多少言语。”(《二程遗书》卷二上)

    横渠以“气”为万物的根本。气之全体,他称之为太和或道。他说:“太和所谓道。中涵浮沉升降动静相感之性,是生絪缊相荡胜负屈伸之始。”(《正蒙·太和》)气之中,涵有阴阳二性,气之涵有阴性者,是静底,是沉而下降底;气之涵有阳性者,是动底,是浮而上升底。气如是“升降飞扬,未尝止息”,“相荡”“相感”,故有聚散。聚则为物,散复为气。“气之聚散于太虚,犹冰凝释于水。”(同上)

    乾坤是天地的别名。人物俱生于天地间,天地可以说是人物的父母。《西铭》说:“乾称父,坤称母。”人与物同以乾坤为父母。不过人与物有不同者,就是人于人的形体之外,还得有“天地之性”。我与天地万物,都是一气之聚,所以我与天地万物本是一体。所以说“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性”是天地的主宰。我的性就是我所得于“天地之性”者,所以说:“天地之帅吾其性。”就我的七尺之躯说,我在天地之间,是非常渺小底;就我的形体及心性的本源说,我是与天地万物为一体底。了解至此,则知“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横渠说:“性者,万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惟大人为能尽其道,是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爱必兼爱,成不独成。彼自蔽而不知顺吾理者,则亦末如之何矣。”(《正蒙·诚明》)不但性是万物之一源,非有我所得私。气亦是万物之一源,非有我所得私。

    人之性发为知觉。“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正蒙·太和》)人有心所以能觉解,性与气都是万物之一源,圣人有此觉解,所以“立必俱立,知必周知,爱必兼爱,成不独成”。此即是所谓能尽心,能尽性。横渠说:“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世人之心,止于闻见之狭。圣人尽性,不以闻见梏其心。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孟子谓尽心,则知性,知天,以此。天大无外,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正蒙·大心》)

    无外者是至大,是大全。天无外。“大其心”者“合天心”,故亦无外。合天心者,一举一动都是“赞天地之化育”。所以《西铭》说:“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篇中诸“其”字,都指天言。尊高年,慈孤弱,若只是长社会的长,幼社会的幼,则其事是道德底事,做此等事底行为,是道德行为。但社会的长,亦是天的长。社会的幼,亦是天的幼。合天心者本其觉解,以尊高年,慈孤弱,虽其事仍是尊高年,慈孤弱,但其行为的意义则是长天之长,幼天之幼。其行为的意义,是超道德底。科学上所谓研究自然,利用自然,在合天心者的觉解中,都是穷神知化的工作。穷神是穷天的神,知化是知天的化。天有神化,而人穷之知之。人继天的未继之功。合天心者做此等事,亦如子继其父之志,述其父之事。所以亦有事天的意义。合天心者本其觉解,做其在社会中所应该做底事。富贵亦可,贫贱亦可,寿亦可,夭亦可。一日生存,一日继续做其在社会中应做底事;一日死亡,即作永久底休息。此所谓“存,吾顺事;殁,吾宁也”。

    此所说底是一种生活态度,亦是一种修养方法。此种修养方法,亦是所谓“集义”的方法。道学家的“圣功”都是用这一种方法。所以他们以为他们是直接孟子之传。合天心者,所做底事,虽仍是道德底事,但因他所做底事对于他底意义,是超道德底,所以他的境界亦是超道德底。他并不是拘于社会之内,但对于他并没有方内方外之分。高明与中庸的对立,如是统一起来。横渠《西铭》讲明了这个义理。这就是这篇的价值之所在。

    程明道说:“《西铭》某得此意。”此意就是“万物一体”之意。明道的《识仁篇》亦说此意。他说:“学者须先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智信皆仁也。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此道与物无对,大不足以明之。天地之用,皆我之用。孟子言万物皆备于我。须反身而诚,乃为大乐。若反身未诚,则犹是二物有对,以己合彼,终未有之,又安得乐?《订顽》(即《西铭》)意思,乃备言此体。以此意存之,更有何事?”(《遗书》卷二上)此所谓仁,是道学家所谓“万物一体之仁”。明道云:“医书言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若不有诸己,自与己不相干,如手足不仁,气已不贯,皆不属己。故博施济众,乃圣人之功用。”(《遗书》卷二上)于上第四章中,我们说:用道家的去知的方法,所得到底浑然底一,是知识上底浑然底一;用儒家底集义的方法,所得到底浑然底一,是情感上底浑然底一。明道所谓“浑然与物同体”之仁,正是情感上底浑然底一。仁者在情感上与万物浑然一体。此一体是包括一切底。此一体是一个大全。不过此大全不只是一个形式底全。在实际上,大全中的一切,在其生意上,是彼此息息相通底。明道说:“天地之大德曰生。”“万物之生意最可观。斯所谓仁也。仁与天地一物也,而人特自小之,何哉?”(《遗书》卷十一)万物的生意就是天地的仁。在情感上“浑然与万物同体”,就是仁者的仁。仁者的仁,与天地同其广大,所以说:“仁与天地一物也。”

    仁与天地同其广大,所以说:“此道与物无对,大不足以名之。”就实际上说,任何事物,皆在天地的一团生意中,皆在天地的仁中,但不是任何事物皆觉解其是如此。大部分底人亦不觉解其是如此。此所谓“物自小之”。圣人在天地一团生意中,而又觉解其真是如此。此所谓“反身而诚”。反者如所谓“回光返照”,是人的觉解的自反。自反而真觉解“万物皆备于我”,是所谓反身而诚。若反身未诚,则仍有人我之分。我是我,天地是天地,“以己合彼”,终未能与之相合,此所谓“终未有之”。“识得此理”,即《新原人》所谓知天。又以实心实意,时时注意此理,即所谓“以诚敬存之”。如此久之,则可得到“浑然与物同体”的经验,是即《新原人》所谓同天。孟子养浩然之气的方法是集义。集义是孟子所谓“必有事焉”。时时集义,不可间断。此所谓无忘。集义既久,浩然之气,自然而生。不可求速效,助之长。此所谓无助。“必有事焉,勿忘无助”,是集义的方法。明道于此说:“以诚敬存之而已,更有何事?”“以诚敬存之”,是“必有事焉”是“勿忘”。“更有何事”,是“勿助”。

    真正底仁者,就是圣人。圣人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所以天地万物,对于他不是外,他亦不是内。他与天地万物,不是“二物有对”,所以中间没有内外之分。他于应物处世,亦无所谓内外之分。明道答张横渠书云:“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苟以外物为外,牵己而从之,是以己性为有内外也。且以性为随物于外,则当其在外时,何者为在内?是有意于绝外诱,而不知性之无内外也。既以内外为二本,则又乌可遽语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故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适道。大率患在于自私而用智。自私则不能以有为为应迹;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与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两忘也。两忘则澄然无事矣。无事则定,定则明,明则尚何应物之为累哉?”(《明道文集》卷三)明道的这一封信,后人称为《定性书》,此书中所说底意思,有许多与禅宗相同。将禅宗的意思,推至其逻辑底结论,即有明道《定性书》的意思。

    道学家所谓动静的对立,就是我们于上数章中所说入世出世,“游于方之内”及“游于方之外”的对立。出世底人,“游于方之外”,离俗玄远,是主于静。入世底人,“游于方之内”,应付世事,是主于动。老庄及原来底佛家,都是主于静。早期的道学家,亦注重静。周濂溪说:“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极焉。”(《太极图说》)后来道学家,说境界,则不说静,而说定;说方法,则不说静而说敬。这是一个很大底改变。静是与动对立底。定与敬不是动的对立,而是静与动的统一。就境界说,“动亦定,静亦定”。就方法说,动亦敬,静亦敬。

    圣人动亦定,静亦定,对于他无所谓内外之分。因为他已“浑然与物同体”。“万物皆备于我”,“天地之用,皆我之用”,故对于他无所谓“外物”。主静者以世间底事为“外物”,视之为一种引诱,可以扰乱他的静者。但对于圣人,既无所谓外物,故亦不“有意于绝外诱”。他的心与天地同其广大,亦与天地同其无私。其心是如“鉴空衡平”。有事来则顺心的明觉的自然反应以应之。此所谓“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

    圣人不自私亦不用智。这就是玄学家及禅宗所谓无心。玄学家及禅宗都说圣人无心。道学家说:天地无心,圣人有心。明道说:“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伊川说:“天地无心而成化。圣人有心而无为。”不过玄学家及禅宗所谓圣人无心,亦是说圣人有心而无所沾滞系著。其意亦是如明道所说,“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如伊川所说,“圣人有心而无为”。《定性书》说:“自私则不能以有为为应迹。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圣人廓然大公,物来顺应,应物以无心,这就是“以有为为应迹”,“以明觉为自然”。应物顺于明觉之自然,就是于念而无念;“以有为为应迹”,就是于相而无相。如此则有为即是无为。

    说至此,可见明道《定性书》的意思,有许多与禅宗的意思相同。不过禅宗仍要出家出世,这就是他有“恶外物之心”,而“求照无物之地”。他们还不能“内外两忘”。他们有了一个意思,但还没有把那个意思,推到它的逻辑底结论。他们还不十分彻底。若真正内外两忘底人,则世间底事,与出世间事,对于他并无分别。不仅担水砍柴是妙道,即事父事君亦是妙道。就他的境界说,他是廓然大公,如天地“心普万物而无心”。就他的行为说,他是物来顺应,对于物无所选择,无可无不可。高明与中庸的对立,如此即统一起来。

    伊川与明道,旧日称为二程,旧日并以为二程的思想,是相同底。其实明道近于道家与禅宗,是道学中底心学一派的鼻祖。伊川是注重于《易传》所说的“道”,他重新发现了理世界,为道学中底理学一派的领袖。

    伊川云:“天下物皆可以理照,有物必有则。一物须有一理。”(《遗书》卷十八)严格地说,他应该说,有一类物,须有一理。他的意思也是如此。在中国语言中,言物之多,则称为万物或百物;言理之多,亦曰万理或百理。伊川说:“若论道则万理具备。”(《遗书》卷十五)又说:“天理云者,万理俱备,元无少欠。”(《遗书》卷十八)万理都是本来有底,它们不会先无后有,亦不会先有后无。伊川云:“天理云者,这一个道理,更有甚穷已?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上头更怎生说得存亡加减?是它元无少欠,百理具备。”(《遗书》卷二上)又说:“此个亦不少,亦不剩,只是人看它不见。”(《遗书》卷二上)“人看它不见”,言其是超乎形象底。

    理是不变底。伊川说:“理在天下,只有一个理,放诸四海而准。须是质诸天地,考诸三王,不易之理。”(《遗书》卷二上)理亦是不动底。伊川又说:“天理具备,元无少欠。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父子君臣,常理不易,何曾动得?”(《遗书》卷二上)

    实际底事物,是理的实例。理是本来如此底,人知之与否,对于其有,不发生影响。一理在实际上有实例与否,对于其有,亦不发生影响。伊川说:“百理俱在平铺放著。几时道尧尽君道,添得些君道多,舜尽子道,添得些子道多?元来依旧。”(《遗书》卷二上)尧尽君道,为君道之理,立一实例。舜尽子道,为子道之理,立一实例。但君道之理,并不因有实例而有所增,亦不因无实例而有所减,它是“元来依旧”。此所谓:“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理世界中,“万理具备”。虽“看它不见”,但它是不增不减,“元来依旧”。理世界是所谓“冲漠无朕,万象森然”。“冲漠无朕”,言其是超乎形象。“万象森然”,言“百理俱在平铺放著”。

    《易·系辞》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照伊川的解释,理是形而上者,事物是形而下者。形而上者是本来如此底,不会先无后有,亦不会先有后无。这就是说,它是无生灭底,或可以说,它是无所谓生灭底。形而下者则是有生有灭底。其生由于气之聚,其灭由于气之散。形而下底事物之存在,以理为其形式,以气为其原质。用亚力士多德的话说,理是事物存在的式因;气是事物存在的质因。

    理学的系统,至朱子始完全建立。形上形下,朱子分别更清。朱子说:“形而上者,无形无影,是此理。形而下者,有情有状,是此器。”(《语类》卷九十五)在形上方面,必先有某理,然后在形下方面,始能有某种事物。朱子说:“做出那事,便是这里有那理。凡天地生出那物,便是那里有那理。”(《语类》卷一百一)又说:“阶砖便有阶砖之理。竹椅便有竹椅之理。”(《语类》卷四)有某理然后可有某种事物。有某种事物必有某理。但有某理,不必即有某种事物。朱子说:“若在理上看,则虽未有物而已有物之理。然亦但有其理而已,未尝实有是物也。”(《答刘叔文》,《文集》卷四十六)

    一类事物的理,是一类事物的最完全底形式,亦是一类事物的最高底标准。标准亦称为极。《语录》云:“事物皆有个极,是道理极至。蒋元进曰:‘如君之仁,臣之敬,便是极。’先生曰:‘此是一事一物之极。总天地万物之理,便是太极。’”(《语类》卷九十四)太极是万理的总和,亦就是天地万物的最高标准。

    太极是本来如此底。朱子云:“要之理之一字,不可以有无论。未有天地之时,便已如此了也。”(《答杨志仁》,《文集》卷五十八)我们亦不能问:太极在什么地方。朱子说:“太极无方所,无形体,无地位可顿放。”(《语类》九十四)太极亦无动静。“太极理也,理如何动静?有形则有动静。太极无形,不可以动静言。”(郑子上问语,朱子以为然。见《文集》卷五十六)太极亦不能造作。朱子云:“若理则只是个洁静空阔底世界,无形迹,它却不会造作。”(《语类》卷一)

    这是一个超乎形象底世界,“人看它不见”,但它却不是空底。朱子常称理为“实理”,言其确是有底,其有是无妄底。朱子说:“太极是五行阴阳之理皆有,不是空底物事。若是空时,如释氏说性相似。”又曰:“释氏只见得皮壳,里面许多道理,他却不见,他皆以君臣父子为幻妄。”(《语类》卷九十四)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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