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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第一章中我们说,早期儒家的哲学,尚未能“经虚涉旷”。“经虚涉旷”底哲学,必讲到“超乎形象”者。“经虚涉旷”底人,必是神游于“象外”者。必有讲到“超乎形象”底哲学,然后才有人可以神游于“象外”。人必能“经虚涉旷”,然后才是达到最高底境界。哲学必是“经虚涉旷”,然后才合乎“极高明”的标准。

    所谓“象外”之象,就是所谓形象之象。譬如大小方圆,长短黑白,都是一种形象。凡可为某种经验的对象,或某种经验的可能底对象者,都是有形象底,也可以说是,都是在形象之内底。我们也可以说:凡是有形象底,在形象之内底,都是某种经验的对象,或其可能底对象。我们说:可能底对象,因为人的感觉的能力,或其他有感觉底物的感觉的能力,都是有限的,专说经验的对象,尚不足以尽所有底有形象者(此所谓感觉,不仅指身体底、感官底感觉,亦指内心底感觉)。例如物理学中所说原子、电子,都是人所不能直接经验底,或亦不是其他有感觉底物所能直接经验底。但这并不是由于原子、电子在原则上是不可经验底。假使有物有足够灵敏底感觉,他可以经验原子、电子,如我们经验桌子、椅子。如原子、电子等,就是我们所谓经验的可能底对象。凡有形象者,都是我们所谓事物,所以象外也可以说是物外。

    超乎形象,并不是普通所谓超自然。宗教中,至少有些宗教中,所说上帝是超自然底。说它是超自然底,就是说,它在自然之上,或在自然之先,不为自然律所支配。但它是有人格底,有意志底,有智慧底,有能力底。它是可以用许多形容词形容底。它即不是某种经验的对象,亦是某种经验的可能底对象。这就是说,它是有象底,有象底就不是超乎形象底。

    超乎形象,亦不是《新理学》中所谓抽象。《新理学》中所谓抽象,是一个西洋哲学中底名词,与具体是相对底。抽象者一定超乎形象,但超乎形象者,不一定是抽象底。例如“方”之理是抽象底,当然也是超乎形象底。有些人或以为“方”之理必是方底,既然是方的,则即不是超乎形象底。这些人的见解是错误底。方之理不过是方之所以为方者,具体底事物,有合乎方之所以为方者,它即是方底。至于方之所以为方者,并不是事物,所以没有形象,也不能有形象。方之理并不是方底,也可以说无所谓是方底或不是方底。此正如动之理并不是动底,变之理并不是变底,也可以说是,无所谓是动底变底,或不是动底变底。

    超乎形象者,不一定是抽象底。例如《新理学》中所说的气是超乎形象底,但并不是抽象底。气是超乎形象的,因为我们不能用任何形容词形容它,不能说它是什么。这并不是由于我们的知识不足,或言语贫乏,这是由于它本来是不可思议不可言说底。它是超乎形象底。但它并不是理,并不是一类事物之所以为一类事物者,因此它不是抽象底。

    《新理学》中所说的宇宙及道体,是超乎形象底,但并不是抽象底。宇宙是所有底有的全,道体是一切流行的全。但这两个全都是不可思议、不可言说底。若对于这两个全有思议或言说,则此思议或言说,即是一有、一流行。此有、此流行,不包括于其所思议或所言说底全之内。所以其所思议或所言说底全,即不是全,不是宇宙或道体。宇宙及道体是不可思议不可言说底,亦是不可经验底。所以宇宙及道体,都是超乎形象底。但宇宙亦包括具体底世界。道体即是具体底世界,所以都不是抽象底。

    宇宙及气不是抽象底,但也不是具体底。气不是具体底,因为具体底事物必有性,而气无性。宇宙不是具体底,因为宇宙之全中,亦包括有抽象底理。道体是具体底,但也是超乎形象底。

    以上解释我们所谓超乎形象。在中国哲学史中,最先真正讲到超乎形象底哲学,是名家的哲学。

    先秦的名家出于“辩者”。其中主要底大师,是惠施、公孙龙。《庄子·秋水篇》说:公孙龙“合同异,离坚白,然不然,可不可,困百家之知,穷众口之辩”。(《秋水篇》说是公孙龙所说,其实是当时一般人对于辩者底印象。)《天下篇》说:“桓团、公孙龙,辩者之徒,饰人之心,易人之意,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辩者之囿也。”“然惠施之口谈,自以为最贤”,“以反人为实,而欲以胜人为名,是以与众不适也。”司马谈说:“名家苛察缴绕,使人不得反其意,专决于名,而失人情。”(《太史公论六家要旨》)这些话代表古人对于辩者的批评,亦代表一般人对于辩者底印象。

    这些批评,对于一般底辩者说,大概是不错底。一般底辩者,大概都是为辩而辩。一般人以为然者,他们偏不以为然。一般人以为不然者,他们偏以为然。此所谓“以反人为实”。既为辩而辩,其辩期于必胜。此所谓“以胜人为名”。这种为辩而辩底辩,往往能使与之辩者一时无话可说。它能使与之辩者往往自己陷于混乱,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的确切意思之所在,自己也不知自己前后是否矛盾。此所谓“饰人之心,易人之意”。此所谓“苛察缴绕”,“使人不得反其意”。但这种辩论,往往只是“一时”使人无话可说,未必能使人心悦诚服。此所谓“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此是“辩者之囿”。

    辩者的立论,大概都是破坏底。别人说东,他偏说西;别人说南,他偏说北。他的立论是“与众不适”。但他所希望得到底,也就是“与众不适”。他是有意立异。他虽未必自己有一套对于事物底见解,但他可以为辩而辩,特意破坏一般人对于事物底见解。其辩亦或能使人一时无话可说。他的立论,未必能使人心服,亦未必是真理,不过他的辩论,可使与之辩者对于其自己的见解,作一种反省。这对于与之辩者未尝不是一种很大底好处。

    一般人所知,大概都限于形象之内,辩者对于一般人的见解大概都是不以为然底。他向来“然不然,可不可”。他总是批评一般人的对于事物底见解。《庄子·天下篇》所载辩者二十一事,都是辩者对于一般人的对于事物底见解底批评。照一般的见解,火是热底,飞鸟之影是动底,白狗是白底,犬是犬,羊是羊。辩者偏说:“火不热。”“飞鸟之影未尝动也。”“白狗黑。”“犬可以为羊。”

    这种批评,也可以说是对于形象世界底批评。假使有人拉着辩者的手,放在火上,叫他试试火是不是热底,他虽也感觉火是热底,但他还可以立论,说:“火不热。”假使有人拉辩者去看白狗是不是黑底,他虽然也感觉到白狗是白底,但他还可以立论说:“白狗黑。”他对于一般人的对于事物底见解底批评,可以发展为对于形象世界底批评。他不但可以对于一般人的见解,有意立异,他简直可以对于形象世界有意立异。《天下篇》所载辩者二十一事,亦可以作如是底解释。火是热底,飞鸟之影是动底,白狗是白底,犬是犬,羊是羊。辩者偏说:“火不热。”“飞鸟之影未尝动也。”“白狗黑。”“犬可以为羊。”

    与形象世界立异,对于形象世界作批评,如不是为辩而辩底批评,则批评者,需有对于超乎形象者底知识,以为批评的标准;须知有超乎形象者,以为批评的观点。他如有此种知识,则他的立论,即不止是破坏底。一般的辩者的,对于一般人的对于事物底知识底批评,以及对于形象世界的批评,大概都是为辩而辩底批评,他们的批评大都是破坏底。但名家的大师,惠施、公孙龙,则已进步到有对于超乎形象者底知识。他们的立论不只是破坏底。道家是反对他们的。但他们实则是为道家哲学,立下了不可少底基础。

    《庄子·天下篇》记惠施的学说十点,所谓惠施十事。第一事云:“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这是惠施所发现底一个标准,也可以说是一个观点。用这个标准,从这个观点,他可以批评形象世界,或一般人对于事物底见解。这两个命题,都是我们所谓形式命题,对于实际,都无所肯定。这两个命题并没有说,实际上什么东西是最大底,什么东西是最小底。这两个命题所肯定底,是超乎形象底。欲充分了解这两个命题的意义,我们可以参看《庄子·秋水篇》。

    《庄子·秋水篇》说,河伯问海若曰:“然则吾大天地而小毫末可乎?”海若说:“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又何以知毫未之足以定至细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此所谓天地,大概是说,物质底天与地,不是宇宙或大一。说天与地是至大,毫末是至小,都是对于实际有所肯定。这两个命题都是我们所谓积极底命题,都可以是不真底。因为专靠经验,我们无法可以完全决定,天与地是最大底东西,毫末是最小底东西。形象世界中事物的大小,都是相对底。“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庄子·秋水篇》)凡物都比比它小的物大,也都比比它大的物小。因此我们不能完全决定“毫末足以定至细之倪,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

    我们不能专靠经验断定在形象世界中,什么东西是最大底,什么东西是最小底。但我们可以离开经验说:怎样是最大,怎样是最小。“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这两个命题就是这一种底形式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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