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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结分两部分。第一部分为从中国哲学史的传统看哲学的性质及其作用,第二部分为从中国哲学的传统看世界哲学的未来。

    先说第一部分。

    中国传统的画月亮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在天空画一个圆圈子,说这就是月亮;另外一种画法是不画圆圈子,只是在月亮可能出现的天空中,涂以一片云彩,在云彩中留一块圆的空白,说那就是月亮。后一种画法称为“烘云托月”。这种表达事物性质的方法,我称为负的方法。用这一种方法表达事物的性质,不是先说事物的性质是什么,而是先说这种事物的性质不是什么。

    哲学不是初级阶段的科学。在人类知识发展的过程中,哲学曾经被认为是人类知识的总名,后来由其中分化出来部分的知识称为科学。由这个意义说,哲学是初级的科学。有许多人提到少数民族的哲学史的时候,就提到它们的原始的宇宙发生论。这些人所了解的哲学,就是这个意义。

    又有一派人认为,哲学是人类知识发展到现在的最高的产物。由这个意义说,哲学是太上科学。毛泽东就是这一派的最突出的代表。他说:“什么是知识?自从有阶级的社会存在以来,世界上的知识只有两门,一门叫做生产斗争知识,一门叫做阶级斗争知识。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就是这两门知识的结晶,哲学则是关于自然知识和社会知识的概括和总结。”(《整顿党的作风》,《毛泽东选集》第三卷,第773~774页)。他用垒宝塔的方法,一层一层地把哲学提高到太上科学的地位。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初期,主持教育的人把全国各大学的哲学系集中到北大,成立一个统一的哲学系,要建立统一的哲学。当时的哲学工作者根据毛泽东的思想,认为要学习哲学,必须以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为基础,规定哲学系的学生在一、二年级必须先学一点自然科学或社会科学。这一点自然科学或社会科学怎样学呢?于是就开了一些课,讲授一些类似某种科学大纲或概论的课程。可是,某种科学大纲或概论并不能代替某种科学,学生也不能从其中得到对于某种自然科学或社会科学的全面的认识,更不能从其中总结出什么哲学。这种制度,从实践上证明是行不通的。

    真正的哲学不是初级的科学,不是太上科学,也不是科学。这是它的性质所决定的。真正哲学的性质,如我在《新理学》中所说的“最哲学的哲学”,是对于实际无所肯定,科学则是对实际有所肯定。科学的性质,是对于实际必定有所肯定。任何一个科学命题,无论其是一个大发明,或是一篇小论文的题目,都必须对于实际有所肯定。如其不然,它就不能称为科学命题了。反过来说,如其对于实际有所肯定,它就不能称为哲学了。

    在本书的《全书绪论》中,我说:“哲学是人类精神的反思。所谓反思就是人类精神反过来以自己为对象而思之。人类的精神生活的主要部分是认识,所以也可以说,哲学是对于认识的认识。对于认识的认识,就是认识反过来以自己为对象而认识之,这就是认识的反思。”(《中国哲学史新编》第一册,第9页)《新知言》也说过这个意思:“假使我们要只用一句话,说出哲学是什么,我们就可以说:哲学是对于人生底,有系统底,反思底思想。每一个人,只要他没有死,他都在人生中,但不是每一个人,都对于人生有系统底,反思底思想。这种思想,所以谓之反思,理由有二点。就第一点说,反思底思想,是以人生为对象底。以人生为对象底思想,仍是在人生中。在人生中思想人生底思想,是反思底思想。就第二点说,思想亦是人生中底一种主要底活动。以人生为对象而思之,不免也要以思想为对象而思之。这就是思想思想。思想思想底思想是反思底思想,思想是人生中底光。反思底思想是人生中底光的回光返照。”(《新知言·绪论》,《三松堂全集》,河南人民出版社,第五卷,第165页)这是一个比较笼统的提法。现在,本书即将结束,本章对于这个论点可以提出比较详细的说明。

    金岳霖在英国剑桥大学说过:“哲学是概念的游戏。”消息传回北京,哲学界都觉得很诧异,觉得这个提法太轻视哲学了。因为当时未见记录,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时候的背景,也不知道这句话的上下文,所以对这个提法没有加以足够的重视,以为或许是金岳霖随便说的。现在我认识到,这个提法说出了哲学的一种真实性质。试看金岳霖的《论道》,不就是把许多概念摆来摆去吗?岂但《论道》如此,我的哲学体系,当时自称为“新统”者,也是如此。我在《新原道》中,自称我的哲学体系为“新统”,是由四组概念组成的:第一组是理,第二组是气,第三组是道体,第四组是大全。金岳霖在《论道》中所摆出来的概念就很多了,但也不外乎这四组。他所说的“可能”,相当于我所说的“理”;他所说的“能”,相当于我所说的“气”,这是显而易见的。我们两个人的体系,显然都是“概念的游戏”。金岳霖在剑桥的提法,不过是用简单的话说出了一个公开的秘密。我不知道当时剑桥的人对于这个提法有什么反应。中国哲学界所以感到诧异者,认为这个提法太贬低了哲学的价值。金岳霖用“游戏”两个字,也许有解嘲的意思。其所以如此,因为金岳霖没有说明,人们也没有认识到,哲学在实际生活中可能发生的功用。就人的实际生活说,哲学中一组一组的对于实际无所肯定的概念,看着似乎是无用,但可能是有大用。哲学不能增进人们对于实际的知识,但能提高人的精神境界。我在《新原人》中指出,人的精神境界可能有四种: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天地境界最高,但达到这种境界,非经过哲学这条路不可。

    有人问我,科学认为,宇宙是有限的;哲学认为,宇宙是无限的。哲学能用什么方法证明宇宙是无限的?这个问题提得不对,但可借以说明一些问题。科学所谓宇宙,是指一个广大的物质空间。科学能用什么方法证明这个广大物质空间是有限的,我不知道。哲学所谓宇宙,并不是物质的广大空间,而是一个概念。这个概念,照定义就是无限的。《庄子·天下》篇所说的“惠施十事”中,有一条说:“至大无外,谓之大一。”哲学所谓宇宙,就是一个“大一”,也就是我所说的“大全”,包括一切的“有”。如果“大全”之外还有什么“有”,所谓“大全”,就不是大全了,既然“大全”之外不可能有什么“有”,它就必然是无限的了。

    西方有一句话说,哲学家不同于哲学教授。哲学教授是从文字上了解哲学概念,哲学家不同,他对于哲学概念,并不是只作文字上的了解,而是作更深入的理解,并把这样的理解融合于他的生活中。这在中国哲学传统的话中,叫做“身体力行”。例如,对于“大全”这个概念,如果仅作文字上的了解,那是很容易的,查字典,看参考书就可以解决问题。如果要身体力行,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哲学教授所做的,就是中国旧日所谓“口耳之学”。口耳之学固然容易,但并不能对于人的精神境界起什么作用。哲学的概念,如果身体力行,是会对于人的精神境界发生提高的作用。这种提高,中国传统哲学叫做“受用”。受用的意思是享受。哲学的概念,是供人享受的。例如“大全”这个概念,就可以使人得到很大的受用。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说了一个比喻:一个人从小的时候就处在一个洞穴里,一旦被释放出来,他忽然看见天地的广大,日月的光明,必然感到豁然开朗,心中快乐。柏拉图指出,这是人初次见到“善的理念”的时候所有的感觉。人对于“大全”这个概念,如果有真正的了解,他所得的享受也会是如此。

    《新原人》所说的四种境界,其最高的是“自同于大全”。不能“自同于大全”的人,把“我”与天地万物对立起来,这就是自外于“大全”,这就是自己把自己置于一个洞穴之中。“自同于大全”,就是把自己从“我”这个洞穴中解放出来。

    张载(横渠)有句话说:“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正蒙·大心》篇)“自同于大全”,就是“大其心”。张载的《西铭》,从乾坤父母说到“民胞物与”,说的都是“大其心”。“大其心”的最高成就,就是“自同于大全”。

    近人常说有“大我”,有“小我”,这种提法是不对的。和“我”相对的是天地万物。柏拉图说的从洞穴中解放出来的人,就是从“我”中解放出来。如果他从“小我”中解放出来,又被置于“大我”之中,其“我”虽有大小,而其为洞穴则一。

    周敦颐(濂溪)教二程“寻孔颜乐处,所乐何事”。有“自同于大全”这种最高精神境界的人,可以有一种最大的快乐。这种快乐,就是所谓“孔颜乐处”。“所乐何事”呢?孟子有一段话说:“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孟子·尽心上》)“万物皆备于我”是“自同于大全”的人的精神境界,这种精神境界也是“大其心”的成就。“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是说,如果一个人真能达到这种境界,他会得到最大的快乐。“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是说,这种精神境界叫做“仁”;行“仁”的下手处,就是“忠恕之道”。

    “仁”是儒家所说的最高精神境界的名称。“仁”这个词在《论语》中最多见,其意义也最多分歧。它可以是指仁、义、礼、智四德之一,也可以是指最高精神境界。《论语》记载孔子说:“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雍也》)这就是说,颜回可以达到最高的精神境界,而且持续三个月之久;其余的学生不过是偶然达到而已。孔子特别加上“其心”二字,以明他所说的是颜回的精神境界。所谓“寻孔颜乐处,所乐何事”,其乐处就在于这种精神境界,其所乐也就是这种精神境界。周敦颐是北宋五子之一,有人怀疑他并没有大的哲学体系,似乎不能与其他四人并驾齐驱。其实,他对于二程的这条教导,就足以奠定他在道学中的地位了。

    近来常有人提倡“以苦为乐”,这话欠通。“苦”就是苦,怎么能以为“乐”呢?人们所以能以苦为乐者,是因为他在人们所引以为苦的事中,得到更大的快乐。但他又不是一个快乐主义者,因为他所寻求并得到的快乐,是精神境界中的快乐,不是肉体的快乐。

    佛学所讲的“涅槃”与“般若”也是人的精神境界。“涅槃”是“自同于大全”,达到这种境界的人,谓之“成佛”。“般若”是“涅槃”的自觉,达到最高境界的人必须是自觉的。如其不然,那就如《庄子·天下》篇所说的“块不失道”了。“涅槃”和“般若”是佛学中的两个主要概念。僧肇的《肇论》中有《涅槃无名论》和《般若无知论》,特别提出“无名”和“无知”,作为它们的特点。大全无名,所以“自同于大全”的精神境界也无名。“自同于大全”必须是自觉的;但是,这个自觉并不是一种知识,所以特别提出“无知”二字。“般若”是无知之知,僧肇称之为“照”。太阳光普照大地,但它自己并不用心,这就是“寂而恒照,照而恒寂”。“涅槃”和“般若”是佛家所谓成佛的人的精神境界的两个方面。

    《论语》中记载:“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子罕》)道学家们认为这是孔子“见道体之言”。哲学家对于哲学中的主要概念,不仅要有理智的理解,而且要有直觉的感受。所谓“道”是道学所谓“大用流行”。道是在动态中的大全,大全是在静态中的道。对于“动的大全”这个概念,有深刻理解的哲学家,必然也直接地感受到有一个无头无尾、无始无终的洪流在那里流动着,这就是“道体”。孔子在川上的那种感受,正是这种直觉,所以道学家们称之为“见道体之言”。程颢的《识仁篇》说:“学者须先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知、信皆仁也。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不须防检,不须穷索。”(见《程氏遗书》卷二上)“浑然与物同体”,是“仁者”的直觉。“识得此理”的这个“理”字,说明“浑然与物同体”就不是一个直觉,而是一个概念了。必须把直觉变成一个概念,其意义才能明确,才能言说。概念与直觉,不可偏重,也不可偏废。理学和心学的分歧,其根源就在于此。理学偏重分析概念,心学偏重运用直觉。鹅湖之会,两派互相批评。心学认为理学支离,理学认为心学空疏。理学偏重分析概念,由此而流之于解释文字,考订篇章,离开精神境界的修养越来越远。朱熹自己也承认为支离。他在回答吕子约的信中说:“熹亦近日方实见得向日支离之病,虽与彼中证候不同,然忘己逐物,贪外虚内之失,则一而已。”(《王文成公全书·朱子晚年定论》)王守仁将此信选入《朱子晚年定论》中,自有其目的;但这些话,是出于朱熹之口,这也是不能否认的。

    金岳霖指出“哲学是概念的游戏”,而没有把这个论断同人类精神境界结合起来,以至于分析概念似乎是一种游戏。如果认识到真正的哲学是理智与直觉的结合,心学与理学的争论亦可以息矣。

    戊戌变法的一个大理论家谭嗣同,作了一部书,名为《仁学》。这个名称,很可以作为我所说的哲学的名称。在中国文字中,“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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