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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唐、宋以來之燕樂雜曲,依其節拍而實之以文字,謂之“填詞”。推求各曲調表情之緩急悲歡,與詞體之淵源流變,乃至各作者利病得失之所由,謂之“詞學”。前者在詞之歌法未亡之前,凡習聞其聲者,皆不妨即席填詞,便付絃管藉以娱賓遣興。即在歌詞之法已亡之後,亦可依各家圖譜,因其“句度長短之數,聲韻平上之差”,藉長短不葺之新詩體,以自抒其性靈抱負。文人學士之才情富豔者,皆優爲之。後者則在歌詞盛行、管絃流播之際,恆爲學者所忽略,不聞著有專書。迨世異時移,遺聲 寂,鉤稽考索,乃爲文學史家之所有事。歸納衆製,以尋求其一定之規律,與其盛衰轉變之情,非好學深思,殆不足以舉千年之墜緒,如網在綱,有條不紊,以昭示來學也。

    自唐迄宋、元之際,亘數百年,詞人輩出,惟務創作,罕著成規。詞樂一線之延,至宋季已不絶如縷。張叔夏氏,始著《詞源》一書,於是詞乃成爲專門之學。其上卷專論宫律,屬於樂曲方面之事,有《五音相生》、《陽律陰吕合聲圖》、《律吕隔八相生圖》、《律吕隔八相生》、《律生八十四調》、《古今譜字》、《四宫清聲》、《五音宫調配屬圖》、《十二律吕》、《管色應指字譜》、《宫調應指譜》、《律吕四犯》、《結聲正訛》、《謳曲旨要》等十四目。其下卷兼論作法,屬於填詞方面之事,有《音譜》、《拍眼》、《製曲》、《句法》、《字面》、《虚字》、《清空》、《意趣》、《用事》、《詠物》、《節序》、《賦情》、《離情》、《令曲》、《雜論》、《五要》(楊守齋《作詞五要》)等十六目。雖所論未必盡當,且自歌法失傳,其《謳曲旨要》一篇,已不爲世所通曉。然詞之有學,實始於張氏,而《詞源》一書,乃爲研究詞學者之最要典籍矣。

    其後沈義父著《樂府指迷》,陸輔之著《詞旨》,雖時有精義,未爲宏篇。清代詞學大行,述作益富。自萬樹《詞律》出,鉤稽衆製,排比其平、仄之出入,斟酌其字句之分合,務以名家爲標準。而又嚴上、去之區别,正諸家之缺遺,舉明、清以來,張綖、程明善、賴以邠諸家之説,摧陷而廓清之,而“圖譜之學”,於以建樹。題曰《詞律》,“義取乎刑名法制”(吴興祚《詞律·序》),非“律吕”之“律”,其性質固與張之《詩餘圖譜》、程之《嘯餘譜》、賴之《填詞圖譜》,異名同實者也。清代治詞樂之學者,有凌廷堪之《燕樂考原》,方成培之《香硯居詞麈》。鄭文焯《詞源斠律》最晚出,自謂“於音律有神悟”,而其言不免於誇誕。吾友夏瞿禪(承燾),已屢有駁議。聲音之道,在乎口耳相傳。宋譜既亡,異説紛起,周、張不作,果孰從而正之?此詞樂之亡,治音律之學者,所以望而却步也。吴縣戈載“慨填詞之家,用韻舛雜”(朱綬《詞林正韻·序》),於是“探索於兩宋名公周、柳、姜、張等集,以抉其閫奥,包孕宏富,剖斷精微”(顧千里序),以成《詞林正韻》一書。學者咸遵用之,於是戈氏遂成其爲“詞韻之學”。海鹽張宗橚著《詞林紀事》,採集唐、宋以來諸家筆記之有關於詞者,依計有功《唐詩紀事》之成例,排比作者時代之先後,自唐迄元,有得必書。於是詞人之性行里居,約略可覩,以漸成其爲“詞史之學”。近人王國維著《清真遺事》,吾友夏瞿禪繼起有作,所撰《詞人年譜》,考證宏博,後出轉精。行見“詞史之學”,方興未艾。光緒間,臨桂王鵬運與歸安朱彊邨先生,合校《夢窗詞集》,創立五例(詳四印齋本《夢窗甲乙丙丁稿》),藉爲程期,於是言詞者始有“校勘之學”。其後《彊邨叢書》出,精審加於毛、王諸本之上,爲治詞學者所宗。此三百年來,詞學成績之彰彰可紀者也。

    詞爲聲學,而大晟遺譜,早已蕩爲雲烟。即《白石道人歌曲》旁綴音譜,經近代學者之鉤稽考索,亦不能規復宋人歌詞之舊,重被管絃。則吾人今日研究唐、宋歌詞,仍不得不以諸大家之製作爲標準。詞雖脱離音樂,而要不能不承認其爲最富於音樂性之文學。即其句度之參差長短,與語調之疾徐輕重,叶韻之疎密清濁,比類而推求之,其曲中所表之聲情,必猶可覩。吾人不妨於諸家“圖譜之學”外,别爲“聲調之學”。至於考證詞人史蹟,校勘詞集字句,則近代諸賢已引其端緒,又著有成效。學者觸類而長,光大發揮,庶於唐、宋以來,歌詞之發展因緣,與諸家之得失利病,皆昭然若揭。兹所望於海内之治詞學者,尚有下列三事,請更分别言之:

    一 聲調之學

    詞本倚聲而作,則詞中所表之情,必與曲中所表之情相應。故唐、五代乃至北宋柳永、秦觀、周邦彦諸家之作,類多本意,不復於調外標題。蓋聲詞本不相離,倚聲製詞,必相吻合故也。自曲譜散亡,歌聲絶於後人之耳,馴至各曲調所表之情緒,爲喜爲悲,爲宛轉纏綿,抑爲激昂慷慨,若但依其句度長短,殊未足以盡曲中之情。即依譜填詞者,亦復無所準則。即在宋賢遺制中,如秦觀之《千秋歲》:

    柳邊沙外 。城郭春寒退 。花影亂 ,鶯聲碎 。飄零疎酒盞 ,離别寬衣帶 。人不見 ,碧雲暮合空相對 。  憶昔西池會 。鵷鷺同傾蓋 。攜手處 ,今誰在 。日邊清夢斷 ,鏡裏朱顔改 。春去也 ,落紅萬點愁如海 。

    其聲情之悲抑,讀者稍加領會,即可得其“絃外之音”。其黄庭堅、李之儀、孔平仲諸家和詞(見《歷代詩餘》),亦皆哀怨。則《千秋歲》曲之爲悲調,可以推知。其前乎秦氏之作者,有張先與東坡各一首,雖用入聲韻,而所表之情,與秦詞猶不相遠。至周紫芝以此調賀葉審言生日,黄公度亦以此調作壽詞,倚悲聲而當“介眉”之獻,其不合必矣。細案此調之聲情悲抑在於叶韻甚密,而所叶之韻又爲“厲而舉”之上聲,與“清而遠”之去聲。其聲韻既促,又於不叶韻之句,亦不用一平聲字於句尾以調劑之,既失其雍和之聲,乃宜於悲抑之作。此曲之爲悲調,而不合用作壽詞,其在聲韻上之可考見者如此。又如《浪淘沙》,在唐人作者,皆七言絶句。劉禹錫、皇甫松之遺制,大抵所寫爲感懷盛衰、遷流悵惘之情。其後因舊曲造新聲,變而爲長短句,如李後主之作:

    簾外雨潺潺 。春意闌珊 。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裏不知身是客 ,一晌貪歡 。  獨自莫憑闌 。無限江山 。别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間 。

    其悽清哀咽,固猶是舊曲之遺聲。至謝逸作:

    料峭小桃風 。凝淡春容 。寶燈山列半天中 。麗服靚妝攜手處 ,笑語匆匆 。  酒滴小槽紅 。一飲千鍾 。銅壺擎燭絳紗籠 。歸去笙歌喧院落 ,月照簾櫳 。

    以寫嬉游之盛。取與後主之作相較,知亦不合曲情。宋代諸賢對於擇腔之不慎已如此!此文人不通音律,而率意填詞之大病也。

    宋賢之作,如上述周紫芝、謝逸諸家,已多不合曲情者。然則吾人欲確定某一曲調之爲喜爲悲,爲宛轉纏綿,抑爲激昂慷慨,果將以何爲標準乎?曰:是當取號稱知音識曲之作家,將一曲調之最初作品,凡句度之參差長短、語調之疾徐輕重、叶韻之疎密清濁,一一加以精密研究,推求其複雜關係,從文字上領會其聲情;然後羅列同一曲調之詞,加以排比歸納,則其間或合或否,不難一目瞭然。例如《六州歌頭》,世共傳爲激壯之曲。《演繁露》云:

    《六州歌頭》,本鼓吹曲也。近世好事者,倚其聲爲弔古詞……音調悲壯。又以古興亡事實文之。聞其歌,使人悵慨,良不與豔詞同科。

    今日此曲流傳之最初作品,爲賀鑄作:

    少年俠氣 ,交結五都雄 。肝膽洞 。毛髮聳 。立談中 。死生同 。一諾千金重 。推翹勇 。矜豪縱 。輕蓋擁 。聯飛鞚 。斗城東 。轟飲酒壚 ,春色浮寒甕 。吸海垂虹 。閒呼鷹嗾犬 ,白羽摘雕弓 。狡穴俄空 。樂匆匆 。  似黄粱夢 。辭丹鳳 。明月共 。漾孤篷 。官冗從 。懷倥傯 。落塵籠 。簿書叢 。鶡弁如雲衆 。供粗用 。忽奇功 。笳鼓動 。《漁陽弄 》。《思悲翁 》。不請長纓 ,繫取天驕種 。劍吼西風 。恨登山臨水 ,手寄七絃桐 。目送歸鴻 。

    篇中既多用三字短句,復以“東”、“董”、“凍”同叶,又皆爲洪亮之音。陡覺繁音促節,奔迸齒頰,而一種亢爽激昂之氣概,躍然於字裏行間。其悲壯之聲情,亦於歌詞上充分表出(參看《音樂雜誌》創刊號拙著《從舊體歌詞組織推測新體樂歌應取之途徑》),此從句度、語調、叶韻種種複雜關係,可以窺見曲中所表之情者也。至韓元吉作:

    東風著意 。先上小桃枝 。紅粉膩 。嬌如醉 。倚朱扉 。記年時 。隱映新妝面 。臨水岸 。春將半 。雲日暖 。斜橋轉 。夾城西 。草軟莎平 ,跋馬垂楊渡 ,玉勒争嘶 。認蛾眉 。凝笑臉 。薄拂燕脂 。繡户曾窺 。恨依依 。  共攜手處 。香如霧 。紅隨步 。怨春遲 。消瘦損 。憑誰問 。只花知 。淚空垂 。舊日堂前燕 ,和烟雨 ,又雙飛 。人自老 。春長好 。夢佳期 。前度劉郎 ,幾許風流地 ,花也應悲 。但茫茫暮靄 ,目斷武陵溪 。往事難追 。

    所用爲“支”、“微”韻,平韻不轉韻而仄韻轉韻,與賀作之全闋同韻,平仄互叶者迥殊。又“支”、“微”韻本爲萎弱不振之音,乃變而爲低抑淒涼之調,而與本曲之響高音壯者,竟不相侔矣。

    復次,宋王灼嘗稱:“賀(鑄)《六州歌頭》、《望湘人》、《吴音子》諸曲,周(邦彦)《大酺》、《蘭陵王》諸曲最奇崛。或謂深勁乏韻。”(《碧鷄漫志》二)據上述《六州歌頭》一闋,知此皆從聲調上言之。予嘗疑周、賀皆善以健筆寫柔情,頗受樂曲影響。據毛幵《樵隱筆録》:

    紹興初,都下盛行周清真詠柳《蘭陵王慢》,西樓南瓦皆歌之,謂之《渭城三疊》。以周詞凡三换頭,至末段聲尤激越,惟教坊老笛師能倚之以節歌者。

    王灼云:“《北齊史》及《隋唐嘉話》稱:齊文襄之子長恭,封蘭陵王。與周師戰,嘗著假面對敵,擊周師金墉城下,勇冠三軍。武士共歌謡之,曰《蘭陵王入陣曲》。今越調《蘭陵王》,凡三段二十四拍,或曰遺聲也。”(《碧雞漫志》四)考《清真集》中之《蘭陵王》,正注“越調”,證以毛幵之説,殆可信其爲《蘭陵王入陣曲》之遺聲。録周詞如下:

    柳陰直 。烟裏絲絲弄碧 。隋堤上 、曾見幾番 ,拂水飄綿送行色 。登臨望故國 。誰識 。京華倦客 。長亭路 、年去歲來 ,應折柔條過千尺 。  閒尋舊蹤跡 。又酒趁哀絃 ,燈照離席 。梨花榆火催寒食 。愁一箭風快 ,半篙波暖 ,回頭迢遞便數驛 。望人在天北 。  悽惻 。恨堆積 。漸别浦縈迴 ,津堠岑寂 。斜陽冉冉春無極 。念月榭攜手 ,露橋聞笛 。沈思前事 ,似夢裏 ,淚暗滴 。

    全闋皆用入聲韻,後段韻尤促,而又多用短句,所謂“後段聲尤激越”者,知必於此有關。凡入聲字皆短促之音。歌詞中激越慷慨之情,或清峭深勁之作,多用入聲韻。《滿江紅》之宜寫壯烈懷抱,此稍習倚聲者,類皆知之。岳飛一詞:

    怒髮衝冠 ,憑闌處 、瀟瀟雨歇 。擡望眼 、仰天長嘯 ,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 ,八千里路雲和月 。莫等閒 、白了少年頭 ,空悲切 。  靖康恥 ,猶未雪 。臣子憾 ,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 ,賀蘭山缺 。壯志飢餐胡虜肉 ,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 、收拾舊山河 ,朝天闕 。

    其尤膾炙人口者也。而一推求其所以能充分表現壯烈抱負之故,則以所用仄韻,故爲短促之音,而上下闋兩七字句,其句尾之字,又不用平聲字以資調協,故宜寫激越慷慨之情耳。白石自度曲,如《淡黄柳》、《暗香》、《疎影》、《惜紅衣》、《淒涼犯》之屬,自屬清峭深勁,而用韻皆爲入聲。此歌詞表情與叶韻關係之彰彰可考者也。又如周之《大酺》:

    對宿烟收 ,春禽静 ,飛雨時鳴高屋 。牆頭青玉旆 ,洗鉛霜都盡 ,嫩梢相觸 。潤逼琴絲 ,寒侵枕障 ,蟲網吹黏簾竹 。郵亭無人處 ,聽簷聲不斷 ,困眠初熟 。奈愁極頻驚 ,夢輕難記 ,自憐幽獨 。  行人歸意速 。最先念 、流潦妨車轂 。怎奈向 、蘭成憔悴 ,衛玠清羸 ,等閒時 、易傷心目 。未怪平陽客 ,雙淚落 、笛中哀曲 。況蕭索 ,青蕪國 。紅糝鋪地 ,門外荆桃如菽 。夜游共誰秉燭 。

    其用入聲韻,與《蘭陵王》同,而三字短句,又略近於《滿江紅》之下半闋,其所以爲“奇崛”者如此。其曲調所表之聲情,亦不難於此推見。至賀之《吴音子》、《望湘人》,則用上、去韻,而亦足稱“奇崛”者,則句度之組織,爲有絶大關係。録《吴音子》如下:

    别酒初銷 ,憮然弭櫂蒹葭浦 。回首不見高城 ,青樓更何許 。大艑軻峨 ,越商巴賈 。萬恨龍鍾 ,篷下對語 。  指征路 。山缺處 。孤煙起 、歷歷聞津鼓 。江豚吹浪 ,晚來風轉夜深雨 。擁鼻微吟 ,斷腸新句 。粉碧羅牋 ,封淚寄與 。

    細案詞中前後闋,並疊用四言四句,與尋常曲調之句度參差,奇偶相變者不同。此又句度方面,有關於曲調之表情者也。

    由歌詞以推測各曲調所表之情,既略如上述。吾人更由此廣列衆製,以探索各曲調之異宜,雖未必能舉而重被管絃,而已足窺見各曲調之性質,用爲研究詞學之助。兹更取令詞之叶韻變化,有關於表情之緩急者,舉例説明之。

    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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