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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唐佛学之特点[1]

    今天讲的题目是隋唐佛学之特点。这个题目有两种讲法:一种是把特点作历史的叙述,从隋初到唐末,原原本本地说去,这叫作“纵的叙述”。一种是“横的叙述”,就隋唐佛学全体作分析的研究,指明它和其他时代不同的所在。原则上这两种方法都应该采取,现在因为时间限制,只能略略参用它们,一面讲线索,一面讲性质。即使这样讲,也仍然只能说个大概。但是先决问题,值得考虑的是:隋和唐是中国两个朝代,但若就史的观点去看,能否联合这两个政治上的朝代作为一个文化学术特殊阶段?就是隋唐佛学有无特点,能否和它的前后各朝代加以区别?我们研究的结果,可以说佛学在隋唐时代确有其特点。这一时期的佛学和它的既往以及以后都不相同。

    平常说隋唐是佛学最盛的时候,这话不见得错,但是与其说是最盛,倒不如拿另外的话去形容它。俗话说“盛极必衰”,隋唐佛学有如戏剧的顶点,是高潮的一刻,也正是下落的一刻。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隋唐佛学的鼎盛,乃因在这时期有了很高的合,可是就在合的里面又含有以后分的趋势。总括起来说,隋唐佛学有四种特性:一是统一性;二是国际性;三是自主性或独立性;四是系统性。若欲知道这四种性质及其演变,便也须知道佛学在这一时期之前与以后的趋势。

    先说统一性。隋唐时期,佛教在中国能够在各方面得以统一,扼要说来,佛学本身包含理论和宗教两方面。理论便是所谓哲理,用佛学名词说是智慧。同时佛教本为宗教,有种种仪式信仰的对象,像其他宗教所供奉的神,以及有各种工夫如坐禅等。所以佛教既非纯粹哲学,也非普通宗教。中国佛教对于这两方面,南北各有所偏,又本来未见融合,可是到了隋唐,所有这两方面的成分俱行统一。从历史上看,汉朝的佛教势力很小,到了魏晋南北朝虽然日趋兴盛,但是南北渐趋分化。南方的文化思想以魏晋以来的玄学最占优势;北方则仍多承袭汉朝阴阳、谶纬的学问。玄学本比汉代思想超拔进步,所以南方比较新,北方比较旧。佛学当时在南北两方,因受所在地文化环境的影响,也表现同样的情形。北方佛教重行为,修行,坐禅,造像。北方因为重行为信仰,所以北方佛教的中心势力在平民。北方人不相信佛教者,其态度也不同,多是直接反对,在行为上表现出来。当时北方五胡很盛,可是他们却渐崇中国固有文化,所以虽然不是出于民族意识,也严峻地排斥佛教。南方佛教则不如此,着重它的玄理,表现在清谈上,中心势力在士大夫中,其反对佛学不过是理论上的讨论,不像北方的杀和尚、毁庙会那样激烈。并且南方人的文化意识和民族意识也不如北方那样强,对外来学问取容纳同化态度,认为佛教学理和固有的玄学理论并没有根本不同之处。换言之,南方佛学乃士大夫所能欣赏者,而北方的佛学则深入民间,着重仪式,所以其重心为宗教信仰。

    到了隋唐,政治由分到合,佛教也是如此。本来南方佛教的来源,一为江南固有的,另一为关中洛阳人士因世乱流亡到南方而带去的。北方佛教的来源,一为西北之“凉”的,一为东北之“燕”的。南方为玄学占有之领域,而“凉”与“燕”则为汉代旧学残存之地,佛教和普通文化一样,也受其影响。但是自从北朝占据山东以及淮水流域,有时移其人民,南方佛教也稍向北趋;又加以南方士大夫逃亡入北方的也不少,俱足以把南方佛学传入北方。所以,北朝对佛学深有研究者多为逃亡的南方人。再其后,周武帝毁法,北方和尚因此颇多逃入南方;及毁法之事过去,乃学得南方佛学理论以归。到了隋文帝,不仅其政治统一为南北文化融合之有利条件,并且文帝和炀帝俱信佛教,对佛学的统一都直接有很大的功劳。文帝在关、洛建庙,翻译经典,曾三次诏天下有学问的和尚到京,应诏者南北都有。以后炀帝在洛阳、江都弘扬佛教,置备经典,招集僧人,而洛阳、江都间交通很发达,南北来往密切,已不像隋以前的样子,这也是南北文化统一的主要因素。

    就佛教本身说,隋唐的和尚是修行和理论并重。华严的“一真法界”本为其根本理论,可是其所谓“法界观”,乃为禅法。天台宗也原是坐禅的一派,所尊奉的是《法华经》,它的理论也是坐禅法,所谓“法华三昧”是也。法相唯识,本为理论系统,但也有瑜伽行观。禅宗虽重修行,但也有很精密的理论。凡此俱表明隋唐佛教已统一了南北,其最得力之口号是“破斥南北,禅义均弘”。天台固然如此,华严也可说相同。唐代大僧俱与南北有关。天台智者大师本为北人,后来南下受炀帝之优礼;唐玄奘在未出国前曾到过襄阳和四川,襄阳乃南方佛学的中心。菩提达摩本由南往北。三论宗的吉藏本为南人,后来隋文帝请他到北方,极受推崇。法照乃净土宗大师之一,本为北人,也曾到过南边。表面看,北方佛教重行为信仰,仍像旧日的情形,可是实在是深入了。这时仍同样造佛像,建庙宇,势力仍在平民;却又非常着重理论,一时天台、华严诸宗论说繁密,竞标异彩。南方佛学,反而在表面上显现消沉。可是对后来的影响说,北方的华严、天台对宋元明思想的关系并不很大,而南方的禅宗则对宋元明文化思想的关系很大,特别关于理学,虽然它对理学并非起直接的作用,但自另一面看,确是非常重要。

    再说国际性。隋唐时代,中国佛学的地位虽不及印度,但确只次于印度。并且当时中国乃亚洲中心,从国际上看,中国的佛教或比印度尤为重要。当时所谓佛教有已经中国化的,有仍保持印度原来精神的。但无论如何,主要僧人已经多为中国人,与在南北朝时最大的和尚是西域人或印度人全不相同。南朝末年的法朗是中国人,他的传法弟子明法师是中国人,但是他最重要的弟子吉藏是安息人,为隋朝一代大师。隋唐天台智者大师是中国人,其弟子中有波若,乃是高丽[2]人。唐法相宗大师玄奘是中国人,其弟子分二派:一派首领是窥基,于阗人;另一派首领是圆测,新罗人。华严智俨系出天水赵氏,弟子一为法藏,康居人,乃华严宗的最大大师;一为义湘,新罗人。凡此俱表示当时佛教已变成中国出产,不仅大师是中国人,思想也是中国化。至若外国人求法,往往来华,不一定去印度。如此唐朝西域多处的佛经有从中国翻译过去的。西藏虽接近印度,而其地佛教也受内地佛教[3]影响。朝鲜、新罗完全把中国天台、华严、法相、禅宗搬了去。日本所谓古京六宗,是唐代中国的宗派。而其最早的两个名僧,一是传教法师最澄,一是弘法大师空海。其所传所弘的都是中国佛教。所以到了隋唐,佛教已为中国的,有别开生面的中国理论,求佛法者都到中国来。

    佛教到隋唐最盛。佛教的势力所寄托,到此时也有转变。因此接着谈到它的自主性或独立性。主要的是,这时佛学已不是中国文化的附属分子,它已能自立门户,不再仰仗他力。汉代看佛学不过是九十六种道术之一,佛学在当时所以能够流行,正因为它的性质近于道术。到了魏晋,佛学则倚傍着玄学传播流行,虽则它给玄学不少的影响,可是它在当时能够存在是靠着玄学,它只不过是玄学的附庸。汉朝的皇帝因信道术而信佛教,桓帝便是如此。晋及南朝的人则因欣赏玄学才信仰佛教。迨至隋唐,佛教已不必借皇帝和士大夫的提倡,便能继续流行。佛教的组织,自己成为一个体系。佛教的势力集中于寺院里的和尚,和尚此时成为一般人信仰的中心。至于唐朝的皇帝,却有的不信佛教。高祖仅仅因某种关系而中止毁灭佛教。唐太宗也不信佛教,虽非常敬爱玄奘,但曾劝过玄奘还俗。玄奘返国后,着手翻译佛经,要求太宗组织一个翻译团体,太宗便拿官话搪塞玄奘,意思是你梵文很好,何须他人帮忙。据此,足见太宗对佛教的态度如何了。玄宗虽信佛教,可是信的是密宗,密宗似道教,实际上信道教才信佛教。唐朝士大夫信佛教的也不多,即有信者也对于佛学理论极少造诣。士大夫排斥佛教的渐多,且多为有力的分子。加以道教的成立,使阴阳五行的学者另组集团来反对佛教。儒教则因表现在政治上,和佛无有很大关系。因之佛教倒能脱离其他联系,而自己独立起来。另一方面,佛教这种不靠皇帝士大夫,而成独立的文化系统、自主的教会组织,也正为它衰落的原因。即缘佛教的中心仅集中于庙里的和尚,则其影响外界便受限制。和尚们讲的理论,当时士大夫对之不像魏晋玄学之热衷;平民信仰佛教的虽多,然朝廷上下则每奉儒教,不以事佛为主要大事。这些实在都是盛极必衰的因子。本来佛学在中国的表现,一为理论,二为解决生死问题,三为表现在诗文方面的佛教思想。可是到了向下衰落的时候,理论因其精微便行之不远,只能关在庙里;而生死问题的解决也变为迷信。这时只有在文学方面尚可资以作为诗文的材料,韩昌黎虽然排佛不遗余力,倒尝采取佛学材料作些诗文赠给和尚。

    最后谈到系统化。印度佛教理论,本来有派别的不同,而其传到中国的经典,到唐代已甚多。其中理论亦复各异。为着要整理这些复杂不同的理论,唐代的佛学大师乃用判教的方法。这种办法使佛教不同的派别、互异的经典得到系统的组织,各给一个相当地位。因此在隋唐才有大宗派成立。过去在南北朝只有学说上的学派(Sect)。例如六朝时称信《成实论》者名成实师,称信《涅槃》者名涅槃师。而唐朝则成立各宗,如天台、禅宗等,每宗有自己的庙,自己的禁律,对于佛学理论有其自己的看法。此外每一宗派且各有自己的历史,如禅宗尊达摩为祖宗,代代相传,像《灯录》里所记载的。这也表明每派不仅有其理论上的特点,而且还有浓厚的宗派意识,各认自己一派为正宗。此种宗派意识,使唐朝佛教系统化,不仅学术上如此,简直普及到一切方面。华严、天台、法相三宗,是唐朝最重要的派别。另一为禅宗,势力极大。天台、华严不仅各有一套学理,并且各有一个全国性的教会组织,各有自己的谱系。华严、天台、法相三宗发达最早。华严上溯至北朝,天台成于隋。它们原来大体上可说是北统佛教的继承者。禅宗则为南方佛学的表现,和魏晋玄学有密切关系。到中唐以后,才渐渐盛行起来。原来唐朝佛学的种种系统,虽具统一性,但是南北的分别,仍然有其象迹。唐朝前期佛学富北方的风味,后期则富南方风气。北统传下来的华严、天台,是中国佛学的表现;法相宗是印度的理论,其学说繁复,含义精密,为普通人所不易明了。南方的禅宗,则简易直截,明心见性,重在觉悟,普通人都可以欣赏而加以模拟。所以天台、华严那种中国化的佛教行不通,而来自印度的法相宗也行不通,只有禅宗可以流行下去。禅宗不仅合于中国的理论,而且合乎中国的习惯。当初禅宗本须坐禅,到后来连坐禅也免去了。由此也可见凡是印度性质多了,佛教终必衰落,而中国性质多的佛教渐趋兴盛。到了宋朝,便完全变作中国本位理学,并且由于以上的考察,也使我们自然地预感到宋代思想的产生。从古可以证今;犹之说没有南北朝的文化特点,恐怕隋唐佛学也不会有这样情形;没有隋唐佛学的特点及其演化,恐怕宋代的学术也不会那个样子。

    西行求法之运动

    隋炀帝锐意凿通西域,及至唐初,威力震远,甚且发兵入中印度克名都,擒伪王,中外交通因之大辟。而玄奘西征,大开王路,僧人慕高名而西去求法者遂众多。义净三藏作《大唐求法高僧传》,仅就一己闻见,时限太宗、高宗、天后三朝,所记已有六十人。义净自谓“西去者盈半百,留者仅有几人”,则其湮没未彰不知凡几,而求法之盛概可知矣。

    当时因西域各国兴灭异乎前朝,故西行路线亦遂变更,计有如下几路:

    (一)凉州——玉门关——高昌(今吐鲁番)、阿耆尼(今焉耆)——屈支(龟兹,今之库车)——逾越天山——大清池(今特穆尔图泊)——飒秣建(中亚细亚之 Samarkand)——铁门(在今 Derbent 之西八英里)——大雪山(今之 Hirdu Kush)东南行至健驮罗(Gandhara 为印度境)。

    此为天山北路,玄奘去时之所经历也。路纡回远经中亚细亚,大异于法显所经。盖尔时突厥强大,中印间诸国多臣服之,西行者必诣突厥王庭,请求通过。故齐僧宝暹东归,阇那崛多西去,均过突厥(见《开元录》卷七)。而玄奘则必西行至大清池左近素叶城见突厥可汗,请得致诸国书而后西行也。

    (二)自玉门关西行经天山南路,由于阗及羯盘陀(今塔什库尔干)再度葱岭,达印度境。

    此路为天山南路,玄奘归时所经也。

    (三)经高昌——焉耆——疏勒——于阗再度葱岭,以达印度境。

    此则开元中沙门慧超归途所经之路也。其路当略同法显之所经历者。又据《求法高僧传》之《玄照传》,有所谓迦毕试途者,查上三路均经迦毕试,该途不知何指。《传》又言迦毕试途为大食人所阻,亦足注意。

    (四)《求法高僧传》所谓之吐蕃道,则系由西藏出尼泊尔,达北印度。

    义净又有出沙碛到泥波罗,则其时自唐朝至西藏历经新疆、青海,此路前此所未通,及唐初吐蕃强盛,其王弄赞尚文成公主,信佛教,遣使至天竺求法,应是中华印度间新辟通道。如玄照法师,即经文成公主送往北天竺者也。然吐蕃常与唐朝绝,而尼泊尔常有毒杀,亦非坦途也(均据《求法高僧传》)。

    (五)广州——室利佛逝国(Sumatra 之东南端)——或至诃陵洲(爪哇)——经麻六峡至耽摩立底国(Tamralipti,在恒河口),或至狮子国(锡兰)再转印度。

    此为海路,则义净所经,其先止于诃陵国者则为会宁,先至狮子国再往耽摩立底者则为大乘灯。唐初南海诸小国先后朝贡称藩,如占城(交趾)、真蜡(柬埔寨)、扶南(暹罗)、婆利(婆罗州)、阇婆(爪哇)、室利佛逝诸国均于其时来廷,而广州始置市舶司,足征中外贸易之发达,故《求法高僧传》所载经海道往西方者颇不乏人也。

    寻求法诸人西去动机,一在希礼圣迹,一在学问求经。迹其所得所求,亦可觇当时佛徒之注意所在。求得律藏,义净、道琳是矣;求得瑜伽,玄奘是矣;会宁之于《涅槃》,义辉之于《摄论》《俱舍》;无行、玄照均常究心中观。凡此诸端,似为印土所流行,而中土人士所欲究心者也。

    凡往天竺,先学梵语。或在国内就学于译场,如沙门玄照以贞观年中在大兴善寺玄证师处初学梵文,后乃杖锡西迈是也。而多数于出国后学之,其地点知名者有四:(1)室利佛逝,则为义净学梵语之国;(2)为耽摩立底,则道琳学梵语之地;(3)为阇阑陀国,则玄照习梵文之处;(4)为大觉寺(佛陀成道之地),则为智弘习梵文之所也。有唐盛时,中印交通虽云大辟,然道途窎远,险阻艰难,求法之所备尝,仍不减于法显,故义净叹美求法高僧曰:

    观夫自古神州之地,轻生殉法之宾,显法师则创辟荒途,奘法师乃中开王路。其间或西越紫塞而孤征,或南渡沧溟以单逝。莫不咸思圣迹,罄五体而归礼;俱怀旋踵,报四恩以流望。然而胜途多难,宝处弥长,苗秀盈十而盖多,结实罕一而全少。实由茫茫象碛,长川吐赫日之光;浩浩鲸波,巨壑起滔天之浪。独步铁门之外,亘万岭而投身。孤漂铜柱之前,跨千江而遗命。或亡餐几日,辍饮数晨。可谓思虑销精神,忧劳排正色。致使去者数盈半百,留者仅有几人。设令得到西国者,以大唐无寺,飘寄栖然;为客遑遑,停托无所。遂使流离蓬转,罕居一处,身既不安,道宁隆矣。

    准此以观,艰苦可想。无论玄奘之独涉流沙(在到高昌以前),义净之孤征南海,中西人士早已共引为美谈。而其余轻身殉法,客死外国,不遂所怀,如玄照、无行之徒者亦夥。盖中印交通不但有天然之险碍,而中途且有当地民族之梗阻。有时泥波罗道,以吐蕃(西藏人)拥塞不通;迦毕试途,以多氏(亚刺伯人)捉而难渡。故求法者无论其智慧、其学识若何,其志气之卓绝盖可惊矣。

    当时求法者留学之处,虽不得其详,然据见之记载,其最有名者如下列:

    (一)那烂陀寺,在恒河右岸,古王舍城之北(Bargaon 村),其名不见法显记载,而宋云行传有之。至唐而蔚为印度最大寺院,重大乘学。玄奘留学时,戒贤、智光同时于此各弘性相二宗(详《十二门论宗致义记》卷上)。义净谓其中有僧众三千五百人,印土第一。

    (二)大觉寺,距王舍城不远,释迦成道之处,有释迦之真容,为求法所必瞻礼之地。现在犹存有名之Mahābodhi temple。

    (三)信者寺,在庵摩罗跋国(西印度),为学小乘之处所。

    (四)新寺,在印度之北(今之 Balk 地),为大雪山以北之大寺,部属小乘。玄奘、义净均道及之。

    (五)大寺,在狮子国之都城。据记载寺极为壮丽,兼大小乘,而上座部甚有势力。距此不远有寺,中藏佛牙极有名。

    (六)般涅槃寺,在俱尸城,释迦涅槃之地。道希法师于此专攻律藏。

    (七)羝罗荼寺,离那烂陀寺不远,无行于彼学因明。

    自玄宗以后,吐蕃强大,阻碍交通。又中国内乱,民力凋敝,因是求法西行,渐成绝响。沙门悟空,本名车奉朝。天宝九年(公元750年)敕宦官张韬光率吏四十余人西迈,车奉朝还至犍陀罗,因疾未归,发愿出家,历游印土,前后四十年,至德宗贞元五年(公元789年)返国。此或唐代最后之西游知名者。

    唐太宗与佛教

    中国佛教之全盛甚难确定在何时。但自冠达舍道之年,爰及武媚授记之日,我国人士取精用弘,宗派繁兴。隋代唐初,尤称极盛。唯佛教势力之增长,抑亦有赖于帝王之外护。唐初佛教依人君之态度言之,则既有武德末年之摧折,复因贞观文治受漠视。比之六朝帝王弘法之热烈,相去甚悬远也。

    世颇有误以为唐太宗弘赞释教者。欧阳永叔亦惜其牵于多爱,复立浮屠(见《新唐书·本纪》)。但唐代诸帝中,太宗实不以信佛著称。睿宗时,辛替否上疏有曰:

    太宗……拨乱反正,开阶立极。得至理之体,设简要之方。省其官,清其吏。奉天下职司,无一虚受。用天下财帛,无一枉费。……不多造寺观,而福德自至。不多度僧尼,而殃咎自灭。……自有帝皇以来,未有若斯之神圣者也。故得享国长久,多历年所。陛下何不取而则之。

    及至武宗毁法,其诏书有曰:

    况我高祖、太宗以武定祸乱,以文理华夏。执此二柄,足以经邦。岂可以区区西方之教,与我抗衡哉!

    唐太宗不但未以信佛著称,而其行事且间有不利于释子者。武德末,傅奕致力诋佛,颇倾动一时观听。《法琳别传》作者之彦琮,亦认为当时“秃丁”之诮,闾里甚传,“胡鬼”之谣,昌言酒席(“秃丁”“胡鬼”均傅奕语)。高祖遂下诏沙汰僧尼,并及道士。凡“有精勤练行,守戒律者,并令大寺观居住,给衣食,勿令乏短。其不能精进戒行者,有阙不堪供养者,并令罢遣,各还桑梓。所司明为条式,务依法教。违制之事,悉宜停断。京城留寺三所,观二所。其余天下诸州各留一所。余悉罢之”。时武德九年(公元626年)五月也(此据《旧唐书》,《新唐书》作四月)。六月而高祖退位,太宗摄政,大赦天下,事竟不行。

    太宗虽未行武德毁法之诏,但贞观初年,叠有检校。《续高僧传·明导传》谓贞观初导行达陈州,逢敕简僧,唯留三十。导以德声久被,遂应斯举。又《智实传》曰,贞观元年(公元627年)敕遣治书侍御史杜正伦检校佛法,清肃非滥。又《法冲传》曰,贞观初年下敕,有私度者,处以极刑。(下文又曰,时峄阳山多有逃僧避难,资给告穷云。)又《法向传》曰,贞观三年(公元629年)天下大括义宁(二字原文如此)私度,不出者斩,闻此咸畏。得头巾者,并依还俗。其不得者,现今出家。观此则太宗即位之初,禁令仍严峻也。

    自武德九年后,清虚观道士李仲卿、刘进喜猜忌佛法,恒加讪谤。卿作《十异九迷论》,喜著《显正论》。贞观中,释法琳乃作《辩正论》八卷以驳之。有太子中舍辛谞著《齐物论》,破难释宗。慧净、法琳又复作答。当时唐帝自谓为老子之后,故道士之气甚张。而常因定佛道之先后,致生二教争执。贞观十四年(公元640年)道士秦世英指斥《辩正论》,谓实谤皇室。帝下诏汰沙门,并下琳于狱按问。辩答往复,语极质直。其言有曰:

    窃以拓跋元魏,北代神君;达阇达系,阴山贵种。经云,以金易输石,以绢易褛褐,如舍宝女与婢交通,陛下即其人也。弃北代而认陇西,陛下即其事也。

    后太宗降敕,谓汝所著论,言念观音者,临刃不伤。朕赦汝七日,尔其念哉。七日旦,复敕问。琳答曰,七日以来,未念观音,唯念陛下。又答曰:

    但琳所著《辩正》,爰与书史符同。一句参差,甘从斧钺。陛下若顺忠顺正,琳则不损一毛。陛下若刑滥无辜,琳有伏尸之痛。

    后太宗卒免其死,放之蜀郡。于道中卒,年六十九(上见《法琳别传》)。

    又太宗尝临朝谓傅奕曰:“佛道玄妙,圣迹可师。且报应显然,屡有征验。卿独不悟其理,何也?”(奕在贞观朝仍极力反佛。《广弘明集》八曰,贞观六年傅奕上疏,令僧吹螺,不合击钟。)奕曰:“佛是胡中桀黠,欺诳夷狄。初止西域,渐流中国。遵尚其教,皆是邪僻小人,模写老庄玄言,文饰妖幻之教耳。于百姓无补,于国家有害。”太宗颇然其言(上见《旧唐书·傅奕传》)。

    盖太宗衷心对于释教并无笃信。其讨王世充,尝用少林寺僧人。及破洛阳,乃废隋朝寺院,大汰僧人。(事载《通鉴》武德四年。《续高僧传·慧乘传》谓此事出于高祖敕旨。)武德中法琳著《破邪论》,上书太子建成,有曰:“殿下往借三归,久资十善。”而上秦王书中,则仅颂其文德,未言信佛。是盖太宗初不信佛之明证。及即皇帝位,所修功德,多别有用心。贞观三年(公元629年)之设斋,忧五谷之不登也。为太武皇帝造龙田寺,为穆太后造弘福寺,申孺慕之怀也。为战亡人设斋行道,于战场置伽蓝十有余寺(见《法苑珠林》一百)。今所知者,破薛举于豳州,立昭仁寺。破宋老生于吕州,立普济寺。破宋金刚于晋州,立慈云寺。破刘武周于汾州,立弘济寺。破王世充于邙山,立昭觉寺。破窦建德于郑州,立等慈寺。破刘黑闼于洺州,立招福寺。(参看《广弘明集》二八。又据《续高僧传·明瞻传》,谓瞻对太宗广列自古以来明君昏主制御之术,兼陈释门大极以慈救为宗。帝大悦,遂敕断屠。行阵之所,置昭仁等七寺。)征高丽[4]后,于幽州立悯忠寺。均为阵亡将士造福也。至若曾下诏度僧,想因祈雨而酬德也。(诏见《广弘明集》二十八,计度三千人,参看《续高僧传·明净传》。)贞观初年延波颇译经,或仅为圣朝点缀,但似亦有政治关系。综计太宗一生,并未诚心奖挹佛法。此或在僧人之败德,道士如秦世英之进谗(见《法琳别传》。据宋敏求《长安志》曰:“龙兴观本名西华观。贞观五年太子承乾有疾,敕道士秦英祈祷获愈,遂立此观。”秦英想即秦世英,避太宗讳,除世字。《集古今佛道论衡》卷三,谓西华观秦世英者,挟方术以自媚,因程器于储贰云云。太宗想原颇信此道士)。但太宗所以抑佛者,亦有其理由:

    (一)帝崇文治,认为佛法无益于平天下。故贞观五年(公元631年)诏僧道致拜父母(见《续文献通考》),则仍以礼教为先,贞观二年(公元628年)语侍臣曰,梁帝好释老,足为鉴戒,“朕今所好者,惟有尧舜之道、周孔之教。以为如鸟有翼,如鱼依水,失之必死,不可暂无耳”(见《贞观政要》卷六)。贞观二十年(公元646年)手诏斥萧瑀(见《旧唐书》六三)曰:

    朕以无明于元首,期托德于股肱。思欲去伪归真,除浇反朴。至于佛教,非意所遵。虽有国之常经,固弊俗之虚术。何则?求其道者,未验福于将来。修其教者,翻受辜于既往。至若梁武穷心于释氏,简文锐意于法门,倾帑藏以给僧祇,殚人力以供塔庙。及乎三淮沸浪,五岭腾烟,假余息于熊蹯,引残魂于雀。子孙覆亡而不暇,社稷俄顿而为墟。报施之征,何其缪也!而太子太保宋国公瑀践覆车之余轨,袭亡国之遗风(瑀是梁武后人)。弃公就私,未明隐显之际。身俗口道,莫辩邪正之心。修累叶之殃源,祈一躬之福本。上以违忤君主,下则扇习浮华。

    (二)帝虽亦自谓不好老庄玄谈、神仙方术(亦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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