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思维方式最新章节!

    第七讲 无生命的自然界

    哲学是惊异(wonder)的产物。 力图对周围世界的特征作总的描述是人类思维的遐想。作出正确的陈述看起来非常容易、非常明显,但我们总是做不到。我们继承了传统的理论;我们能够发觉过去时代的疏忽、迷信以及轻率的概括。我们非常明白我们所意谓的是什么。但是,一旦涉及对我们的知识的细节的表述,我们却又非常动摇不定。“细节”这个词是整个困难的关键所在。谁都不能笼统地来谈论一般自然界。我们必须着眼于自然界中的细节,讨论它们的本质和它们的相互联系的类型。周围世界是复杂的,是由细节结合而成的。我们必须确定细节的主要类型,我们应当竭力用它们来表达我们对自然界的理解。我们必须分析、抽象并理解我们的种种抽象概念的自然地位。乍一看来,我们能够按照鲜明和确定的类来把我们在自然界中所发现的各种不同的事物和事物的特征加以划分。每一个时代都设法找到似乎是研究专门科学的基本出发点的分类方法。每一后起的时代都发现前人的主要分类并不适用。从而对于把这些分类当作牢靠的出发点的自然规律的一切表述产生了怀疑。哲学乃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探索。

    我们的第一步必须是对这里所用的“自然界”一词下定义。在这几章中,自然界指的是根据清晰明白的感性经验(视觉的、听觉的、触觉的)所解释的世界。这样一种解释对于人类的理解显然是特别重要的。最后这几章所谈及的问题,就是我们究竟由此能走多远?

    例如,我们可以设想自然界是由不变的事物,即一块块在空间中运动着的物质(如果没有它们,空间就是空的)所构成的。这种对自然的想法与常识的观察显然相符合。存在着椅子、桌子、岩石、海洋、动物、植物、行星、太阳。某一座房屋、某一个农场、某一只动物持续的自身同一,是社会交际的一个前提。这在法律理论中得到了肯定。它是一切文献的基础。因此,一块物质就被看作是一个被动的事实、一个单个的实在,它在一瞬、一秒、一时或者一年内都是相同的。这样一种物质的、单个的实在,包容了它的各种各样的质的规定,如形状、运动、颜色、气味等等。自然界的事件就在于这些质的规定的变化,尤其是运动的变化。这样的一块块物质之间的联系纯粹是空间关系。因此,运动的重要性源于它是改变物质事物相互联系的唯一方式。人类由此出发来讨论这些空间关系,发明了几何学。空间的几何学性质被看作是这样一种方式,即自然界以之将决定关系加于作为空间的唯一占据者的所有一块块的物质之上。空间本身被看作是亘古不变的、永远同质的东西。这样我们就对自然界的特征作了一个直接的解释。它与常识一致,并且在我们存在的每一瞬间都可确证。我们在同一把椅子上,在同一座房屋内,用同一个身体坐上几小时。房子的大小是由它的空间关系来确定的。存在着颜色、声音、气味,它们部分不变化,部分变化。变化的重要事实也为动物躯体以及无机物的运动所确定。关于生命和精神的进一步的概念也应当用某种办法将其交织在自然界的这个总的概念之内。

    我力图概略地指出关于宇宙的一般常识概念,这个概念大约在十六世纪初,即公元1500年左右,在欧洲的一些进步思想家中酝酿形成。它一部分是继承希腊思想和中世纪思想,一部分是根据任何瞬间都可在我们周围世界中确证的直接观察材料。它是这样一种预先假定的支持,后者提供了一切进一步的问题都可从中找到答案的词汇。在这些进一步的问题中,最根本和最明显的问题是那些关于运动的规律、生命的意义、精神的意义,以及物质、生命和精神的相互关系的问题。当我们考察十六世纪和十七世纪伟大人物采用的方法的时候,我们发觉他们都预先假定关于宇宙的这个一般常识概念,并力图用它所提供的词汇来回答一切问题。

    我认为,毫无疑问,这个一般概念表达了关于我们周围世界的广泛的、普遍的真理。唯一的问题是这些真理怎样成为根本性的。换言之,我们必须问,宇宙的哪一些广泛的特征不能够用这些词汇来表达;我们还必须问,我们是否不可能找到一些其他概念,它们会说明这个常识概念的重要性,也会说明与常识概念所忽视的其他特征的关系。

    当我们概观十七世纪以来直到今天的整个时期内科学思想的进程的时候,就会发现两个奇怪的事实。第一,自然科学的发展逐渐排除了原始的常识概念的所有单纯的特征。就这个概念被看作是表达宇宙必须据以来解释的那些基本特征的概念来说,它已一无所有了。明显的常识概念就其作为一切解释的基础的作用来说,它已经完全被破坏了。所有各个论点都一一被废弃了。

    十七世纪以来的思想的第二个特征同样突出。这个常识概念在人类的日常生活中仍然是至高无上的概念。它支配着市场、运动场、法院,实际上支配着有关人类社会问题的交流。它在文学中是至高无上的,它也为一切人文科学所采纳。这样,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的假定是相对立的。当人们试图去作某种调和时,就往往采纳某种神秘主义。不过总的来说并不存在调和。

    的确,甚至当我们专门注意自然科学时,也从来没有看到一门专门科学以调和属于所有不同自然科学的假定为基础。每一门科学都以某一片断的论证为限,并根据这一片断所提出的概念来建立自己的理论。由于人类的能力有限,这样一种做法是必要的。但是,对于它的危险也必须时刻铭记在心。例如,在过去一百年里,大学里的系科愈增愈多。这从行政管理的意义上说虽然是必要的,但却容易使教授们的精神活动烦琐化。由于两种思想方法的这种残余影响,结果就产生了一种补缀的做法。

    从两种观点所得出的假定不时相交织。每一门专门科学都必须接受其他科学的成果。例如生物学假定了物理学。一般说来,这些假定从一个专门领域转借到另一个专门领域的情况实际上是30或40年前的科学所发生的。我少年时代的物理学的假定对今天的生理学家的思想仍有强大的影响。实际上,我们甚至没有必要谈及生理学家。昨天的物理学的假定仍为物理学家所坚守,尽管在细节上所得出的明确的理论否定了这些假定。

    为了理解现代思想中旧和新的这种不时交织的现象,我打算重提一下旧的常识理论的主要原则。这种理论甚至在今天也还是日常生活的共同理论,因为在某种意义上它是对的。在空间中存在着一块块持续保持自身同一的物质。空间没有它们就是空的。每一块物质都占据一块确定的有限部位。每一个这样的物质粒子都有其特有的质的规定,如它的形状、它的运动、它的质量、它的颜色、它的气味。这些规定有的变化,有的不变化。一块块物质间的本质关系是纯粹的空间关系。空间本身是永恒不变的,它总是包含了使一块块物质发生这种关系的能力。几何学是研究这种使物质发生空间关系的能力的科学。物质的运动包含了空间关系的变化。除此以外,它并不包含任何东西。物质所包含的不外是空间性以及对质的规定的被动的支持。它在性质上可以规定,而且必须规定。但是,质的规定是一种即是其本身的空的事实。这就是关于作为自身完善的、毫无意义的事实的复合的自然界的重要理论。这就是关于自然科学的自律的理论,是我在这几讲中所否定的理论。

    现代思想的状况是:这个总的理论中每一单个论点都被否定了,但是由作为一个整体的这个理论所得出的一般结论却顽强地保留下来了。结果就使科学思想、哲学宇宙论以及认识论陷于一片混乱。然而,任何没有隐含地以这种观点作为前提的理论却都被斥之为非理智的理论。

    应予抛弃的第一点是有关我们在感性知觉中区别开来的那些质的规定,即颜色、声音、气味以及类似的质的规定。光与声的传递理论引入了第二性的质的理论。颜色和声音不再存在于自然界中,它们是知觉者对于身体内部的运动的心理反应。这样,自然界中所剩下的就是为质量、空间关系以及这些关系的变化所规定的一块块的物质。

    第二性的质的这种丧失是对于自然界的极大的限制。因为它对感知者的价值被归结为它作为单纯刺激的动因的作用。引申出来的心理刺激也主要不是与自然界的因素相关。颜色与声音是心理反应所提供的第二性的因素。但是,仍有一个奇怪的事实,即这些第二性的因素是作为与空间相关的东西而被感知的,而空间是自然界的最主要的基质。我想,休谟是第一个根据关于第二性的质的知觉的流行的理论而明白地指出我们的知觉的这种混杂性质的哲学家。诚然,当洛克把颜色看作是自然界的事物的第二性的质的时候,他就已隐约地猜测到了这种混杂的特征。我想,任何忠实于事实的宇宙理论都应当承认感性知觉的这种人为的特征。也就是说,当我们感知红玫瑰的时候,我们把我们从一个来源所得的关于红的享有与从另一个来源所得的空间部位的享有联想在一起。我所得出的结论是:感性知觉在暴露事物的本性上的全部实际作用是非常表面的。这个结论为永远依附于感性知觉之上的欺骗(即虚幻)的性质所支撑。例如,我们关于在一些年以前毁灭了的星星的知觉,我们关于镜子中的影像或由折射作用所获得的影像的知觉,我们的双重视觉,我们在服用毒品作用下的视觉。我与近代认识论的争执在于它因感性知觉提供关于自然界的材料而仅仅强调感性知觉。感性知觉并不提供我们据以对其作解释的材料。

    纯粹的感性知觉不提供解释它本身的材料,这个结论是休谟哲学所体现出来的伟大发现。这个结论说明为什么休谟的《人性论》成了所有以后的哲学思想的不可辩驳的基础。

    常识理论中的另一点是关于空的空间和运动的。第一,光和声的传递表明,明显的空的空间是我们没有直接感知到的那些活动的舞台。这个结论为关于各种类型的精细的物质的假定,即我们不能直接感知到的以太所说明。第二,这个结论以及粗大的普通物质的明显的活动向我们表明,物质的运动在某种方式下为物体彼此间的空间关系所决定。在这点上,牛顿作出了科学在两个世纪以上的时期内以之为基础的伟大综合。牛顿的运动定律提出了一个大体的架构,关于物体的运动的内部联系的更特殊的规律可以嵌入这个架构中。他还在他的以相互距离为转移的万有引力定律中提出了这样一个特殊定律的例子。

    牛顿物理学的方法论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成就。但是,他所引出的各种力仍然没有给自然界以意义和价值。物体的本质(它的质量、运动和形状)不能说明引力定律。甚至即使能够把特殊的力设想为宇宙纪元上的偶然的东西,用牛顿的质量和运动概念也不能说明各种物体为什么会为它们之间的某种压力联系起来。然而,作为物体之间的本质联系的应力概念,是牛顿关于自然界的概念中的基本因素。牛顿所留给经验研究的东西是现存的特殊应力的测定。在这种测定中,他把他的引力定律所指出的各种应力孤立起来,而作出了一个宏伟的开端。但是他并没有暗示究竟为什么在事物的本性中会有某种应力。这样,物体的随意运动就由物体之间的随意应力来解释,而物体与它们的空间、质量以及运动初态相结合。由于他用应力(特别是引力定律)来代替运动的错综复杂的变换,他就大大地加重了自然界的体系方面。但是他使体系的所有因素(特别是质量和应力)处于没有任何共存理由的分离因素的地位。他由此而说明了一个伟大的哲学真理,即僵死的自然界不能有任何理由。一切终极理由都依据价值的目的,而僵死的自然界没有目的。生命的本质就是它为它本身的目的而存在,作为价值的内在结果而存在。

    因此,在牛顿派看来,自然界不提供理由,因为它不可能提供理由。把牛顿和休谟结合起来,我们就获得一个质朴的概念,即一个没有任何解释本身的材料的知觉领域,以及一个没有任何理由来说明其因素的一致的解释体系。康德以来的近代哲学以各种不同方式来使之可以理解的,正是这种观点。我自己的看法是:这种论点是一种归谬法(reduction adobsurdum),不应当把它当作哲学的基础。康德是第一个以这种方法把牛顿和休谟结合起来的哲学家。他接受了二者。他的三个《批判》就是为使这种牛顿-休谟的论点可以理解而作的努力。不过,牛顿-休谟概念是所有现代哲学思想的基本假定。任何为窥探它的真理的尝试在哲学讨论中几乎都被痛斥为不可理解。

    我在这几讲中的主要目的是扼要地指出,无论是牛顿的贡献或休谟的贡献,都各有其严重的弱点。他们就他们所涉及的范围说都是正确的。但是他们忽略了经验到的宇宙和我们的经验方式的那些方面,而这些方面共同导致一些更深刻的理解方法。在处于哥伦比亚特区的华盛顿的新近局势下,牛顿-休谟的思想方式只能认出感性观念的复杂过渡和分子的连带运动,而对于整个世界的最深刻的直觉却能够看出美国总统的就职在开始人类历史中的新的一章。在这种情况下,牛顿-休谟的解释忽视了我们的直觉的理解方式。

    现在我进而来谈现代科学在推翻基本常识概念的其余各点的可靠性上的影响。十六世纪科学的发展就是以这种概念为出发点的。不过,在今天的物理学的改造中,牛顿派的概念的片断仍顽强地保留下来了。结果就把现代物理学归结为一种对于一个不可理解的宇宙的神秘的赞美诗。这种赞美诗的价值与盛行于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后来又盛行于欧洲的古老的魔术仪式的价值完全一样。残留下来的文献中最早的一个片断是巴比伦占星术士呈递给国王的关于放牛入原野的吉日的奏章。这些吉日是他观察星象而推算出来的。按照流行的科学哲学,观察、理论和实践的这种神秘关系也正是现代生活中科学的现状。

    空的空间的概念、空间的相互联系的纯粹的媒介,在现代科学中已经抛弃了。整个空间宇宙是一个力场。换言之,是一个不断活动的场。物理学的数学公式表现了这种活动中所实现的数学关系。

    作为物理特性的自身同一的支撑者的一块块物质的消灭是一个意外的结果。起初,在整个十九世纪,物质的概念是广袤的东西,空的空间被设想为充满着以太。这种以太不外是原来的常识概念中的普通物质,具有胶状物的特性以及它的连续性、它的内聚性,它的柔顺性和它的惯性。从而这种常识的普通物质只不过是相当于以太中的某些特别的缠结,也就是以太中的结节。这些缠结在整个空间中相当稀少,它们使整个类似胶状物的以太中具有压力和张力。普通物质的震动也通过以太而传递为压力和张力的震动。通过这种方式,现在结合成为一门关于以太的科学的关于光、热、电和能的各种不同理论,就达到了一种广泛的统一。在整个十九世纪,有一群杰出的法国、德国、荷兰、斯堪的纳维亚各国、英国和意大利的物理学家和数学家,循序渐进地精心研究了这种理论。关于他们的工作的详细情况以及各自有关的贡献不是这里所要谈的。

    最后的结果是:以太的活动与常识的分析认为是普通物质所具有的任何方式的活动都大不相同。如果关于以太的理论是正确的,那我们关于物质的通常概念就是来自遮蔽了以太活动的真实本性的一定平均结果的观察。在今天的物理学中达到顶点的新近的革命仅仅是把十九世纪科学的这种倾向推进了一步。它的教训是:人类根据感性知觉而获得的广泛的概括是极其肤浅的。由于我们坚持不懈地去理解世界,我们就抛弃了所有这些明显的观念。物质已与能同一起来,而能是一种纯粹的活动。就任一基本的记述而论,由自身同一的一块块物质的持续所构成的被动的基质已被抛弃了。这种概念显然表现了一个重要的派生的事实。但是它已不再是理论的预定基础。现代观点是用能、活动以及时空的波动微分法的名词来表达的。任何局部的震动都会动摇整个宇宙。距离的作用虽小,但却存在。物质的概念预先假定着简单的位置。每一块物质都是自身包含的,都处于一个具有一种被动的、静止的空间关系之网的部位中,都缠绕于一个无限和永恒的统一的关系体系之中。但是,根据现代概念,我们称之为物质的缠绕群已融入其环境中。分离的、自身包含的局部的存在是不可能有的。环境关系到每一事物的本性。在有一整套震动的自然界中,当这些震动通过变化的环境而受到推动时,某些因素可能保持稳定。但是这种稳定性不过是一种一般的、平均的状况。这种平均事实说明我们为什么发现持续于若干时代,或者几个世纪,或者几千百万年的同样的椅子、同样的岩石以及同样的植物。因此在这种平均事实中,时间因素是持续方面,而变化则是一个细节。按照今天的物理学,基本的事实是:环境及其特性渗于我们称之为物质的震动群中,而震动群又把它们的性质扩及于环境。其实,关于自身包含的物质粒子,即在其局部的场所中自身完善的物质粒子概念是一种抽象。既然抽象不外是对于部分真理的省略,因此如果由抽象得出的结论没有为省略的真理所推翻,那么这种抽象就是有根据的。

    由现代物理学出发所作的一般演绎,推翻了许多由将物理学运用于其他科学(如生理学,甚至物理学本身)所得出的结论。例如,当发生论者把基因设想为遗传的决定因素时,情况就是这样。旧的物质概念的相似往往使他们忽视了特殊的身体的影响,而基因是在特殊的身体中发生作用的。他们假定,某一种物质小球在一切方面保持自身同一,而不管其环境有什么变化。就现代物理学而论,任何特征都可能或者不可能影响基因的变化。这些变化在一些方面是重要的,虽然在另一些方面不重要。因此,就特征的遗传来说,仅仅从基因学说不可能得出先天的结论。事实上,生理学家们最近已经发现基因在某些方面为它们的环境所改变。即使当旧的常识的观点本身已作为一种基本记述而被抛弃的时候,这种观点的假定仍然存在。

    比较古老的学说的一些片断之幸存也为时空这个名词的现代运用所确证。空间及空间几何的概念与物体及空间中的单纯位置的概念是完全一致的。这样一块物质就被设想为自身完善的东西,占有它所占据的部位的单纯位置。它所在的地方就是它在那个部位中所在的地方。在描述它时,毋需提及任何其他空间部位的活动。空的空间是物体间的被动的几何关系的基质。这些关系是一些单纯的、静止的事实,不会引起本质上是必然的后果。例如牛顿的引力定律表达了运动的变化,而运动是与物体彼此间的空间关系相联的。但是这条引力定律并不是出于牛顿派的质量概念加空间占据概念,再加欧几里得几何。这些概念不管是单独地还是结合着,都不能给引力定律提供丝毫的保证。无论是阿基米德或伽利略,都未能因痴迷于这些概念而提出关于引力定律的任何猜测。根据这个理论,空间乃是自然界大量无所不在的被动关系的基质。它制约着一切能动的关系,但它并不需要这些关系。

    新的观点完全不同。基本概念是活动和过程。自然界是可以分割的,从而是有广袤的。但是,由于任何分割都包含了某些活动而排除了另一些活动,因此它也把越出一切界限之外的过程的模式分割开了。数学公式表明这样的模式有逻辑上的完整性,而这种完整性为界限所破坏。例如,一段波的一半只能说出情节的一半。自身完善的隔绝概念在现代物理学中没有得到确定。在有限的部位内没有真正自身包含的活动。被动地占有部位的基质之间的这些被动的几何关系已经消失。自然界是各种活动的相互关系的舞台。一切事物、活动以及活动之间的相互关系都是变化的。对于这些新概念来说,空间及被动的、系统的、几何学的相互关系是完全不适用的。新的物理学已把一切物理学的定律简约为几何学的命题这个流行的看法是极其荒谬的。恰恰相反,新的物理学取消了亚里士多德的形式行列概念,代之以过程形式概念。因此它消灭了空间和物质,而代之以复杂活动状态中的内部关系的研究。在一般意义上,这种复杂的状态是一个统一体,在此物理活动的整个宇宙伸及遥远的星团。在另一种意义上,这种复杂的状态可以分割为部分。我们可以追索一群选定的活动范围之内的相互关系,而撇开其他活动。如果运用这种抽象,我们就不能解释那些受到撇开了的外部体系变化的影响的内部活动。此外,在任何根本性的意义上,我们也不能理解存留活动,因为这些活动以相对不变的有秩序的环境为转移。

    在关于自然界的一切讨论中,我们必须记住尺度的区别,特别是时间间隔的区别。我们往往把人体的可观察的活动方式当作绝对的尺度。把由观察所得的结论引申到限制着观察的量值尺度以外,这是极其轻率的。例如,指出一秒钟内没有明显的变化一点也没有说明一千年内的变化。同样,一千年内没有明显的变化一点也没有说明亿万年的变化。我们可以无限地扩大这个级数。量值的绝对标准是不存在的。在这一级数中,任何一级较之其前面的一级为大,较之其后面的一级为小。

    其次,一切专门科学都预先假定了事物的一定基本模式。我在这里是就“事物”一词的最一般的意义来使用这个词的。它可以包括活动、颜色和其他感性材料以及价值。在这种意义上,“事物”就是我们所能谈及的任何东西。一门科学所研究的是事物的多种多样的类型中的某一类有限的事物。因此,第一,类型是多种多样的,第二,在某一指定的条件下呈现何种类型是确定的。例如,“这是绿的”是一个单称命题,“所有的事物都是绿的”是一个较一般的命题。这种研究方法是传统的亚里士多德逻辑所注重的方法。在任何科学的开创阶段,这种研究无疑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任何一门科学都力图越出这个阶段。遗憾的是,两千多年来的哲学思想都受到以亚里士多德逻辑为基础的方法的支配。由于这种方法,大家都企图把各类专门科学结合成为一门对宇宙作出某种解释的宇宙论。由于不自觉地重新把亚里士多德的形式当作是唯一的表达方式,所有这些企图都落空了。哲学的弊病在于指望以“某些S是P”或“所有S都是P”的形式来表达。

    回头来谈专门科学。第三步是力求获得量的规定。这个阶段的典型问题是:“有多少P包含于S”和“有多少S是P”?换言之,引入了数、量和度。如果天真地来对待这些概念,那可能会像过分相信亚里士多德的命题形式那样使人误入歧途。

    科学发展的第四阶段是模式(pattern)概念的引入。如果不注意这个模式概念,那我们对自然界的理解就会是极其肤浅的。例如,假定有一团碳原子和氧原子,并且假定已知的氧原子的数目和碳原子的数目,只要模式问题还没有解决,那混合物的性质仍属未知。在此有多少游离的氧呢?有多少游离的碳呢?有多少一氧化碳呢?有多少二氧化碳呢?对于这些问题中的某些问题的回答以及所假定的氧和碳的总量,将决定其余问题的回答。但是,即使考虑到这种相互规定,由某种适量的碳和氧合成的混合物仍有大量其他模式。即使纯粹的化学模式设定了,包容部位内的化学物质的分配仍然有无限的部位模式。因此,除了有关量的一切问题外,还存在模式问题,这些问题是了解自然界所必不可少的。如果没有一个预先假定的模式,量什么也不会规定。其实量本身不外是类似的模式之内的函数的类比。

    这个包含了纯粹化学混合物、化学化合以及容器的不同次部位中不同物质的隔离的例子也告诉我们,模式概念包含了不同的结合方式概念。这显然是一个一旦我们从各种不同类型的基本事物的概念出发时便应当立刻想到的基本概念。所有这些基本概念的危险,在于我们往往不自觉地采用它们。每当我们自问某个问题时,我们经常发觉我们就是假定一定类型的被包含的实有,我们就是假定这些实有的一定的结合方式,我们甚至也假定一定的广泛流行的模式通则。我们所注意的是模式的细则以及尺度的比例量。因此,自然规律仅仅是普遍的行为模式(all-pervading pattern of behaviour)。至于行为的改变或中断则不在我们的注意范围之内。其次,任何一门科学的论题都是从自然界的丰富的具体事件中得出的一种抽象。但是,任何抽象都忽略了省略的因素并存于存留的因素之中。因此,对于单一的模式,如果是以某一门专门科学的抽象为限的角度来识别,那当我们考虑它与忽略的宇宙发生关系的可能性时,它就会把自己变成无限多的模式中的次要因素。即使在专门科学的范围内,我们也可发觉不是根据专门科学的名词来解释的多种多样的作用。但是,如果我们考虑到所谈到的模式的更广泛的关系的多样性,那这些多种多样的作用就可以得到解释。

    自然科学的许多头面人物今天的态度就是激烈地否定这里所提出的一些看法。在我看来,他们的态度乃是无根据的信仰的一个可悲的例子。如果我们想到他们关于自然科学独立的主张是以一个现已废弃的关于自然界的概念为根基,那这种判断就会更加有力。

    最后,我们还剩下一个尚未讨论的基本问题。什么是应当据以来理解宇宙过程的那些事物的主要类型?假定我们同意科学探索所发现的自然界仅仅是活动和过程,这意味着什么?这些活动彼此冲淡,它们产生了,接着又消失。正发生作用的是什么?受影响的是什么?不可能说这些仅仅是九九表的公式(用一个大哲学家的话来说),仅仅是一种关于范畴的没有生气的跳跃。自然界充满着生命力。实在事实在不断产生。应当把科学所研究的自然界看作是实在宇宙的实在事实之间的更稳定的相互关系的一种复合。

    本讲以处于一种抽象之下的自然界为限,在这种抽象中,撇开了一切有关生命的东西。由于这种抽象,就使动力学、物理学和化学成了这样的科学,它们指导我们从十六世纪的纯粹常识概念逐步过渡到当代理论物理学所提出的自然界概念。

    统治了四个世纪的观点的这种变化可以表述为从当作基本概念的空间和物质到过程的转化。而过程则被当作活动及其各种不同因素之间的内部关系的复合。这种较旧的观点使我们能够撇开变化,并且撇开任何时间的绵延而设想某一瞬间的自然界的全部复杂性,至于自然界的内部关系的特点则纯粹按物质在空间中的同时分布来表达。按照牛顿派的观点,由此略去的是在比邻的瞬间的分布的变化。但是按照这种观点,这些变化显然与物质宇宙所考虑的瞬间的实在性无关。运动以及相关分布的变化是偶然的,而不是本质的。

    持续也同样是偶然的。按照这种观点,自然界在某一瞬间总是实在的,不管自然界在任何另一瞬间是否存在,甚至也不管是否存在另一瞬间。与伽利略和牛顿共同建立牛顿派最后观点的笛卡尔就接受了这种结论,因为他把持续解释为每一瞬间的不断重新创造。于是在他看来,应当在瞬间中而不应当在持续中来考察事实。在他看来,持续不过是一种瞬间事实的连续。笛卡尔的宇宙论有另外一些方面,它们可能使他非常注重运动。他关于广袤和旋涡的理论就是一例。但是,他事实上通过预测得出了与牛顿派概念相适应的结论。

    在牛顿派的宇宙论中有一个致命的矛盾。它只承认一种占据空间的方式,即一块物质在这一不绵延的瞬间占有这一部位。空间的这种占据是最后的实在事实。它无关于任何别的瞬间,或者任何别的物质,或者别的空间部位。我们现在采取牛顿派的理论,同时问,在某一瞬间速度的结果怎样?我们再问,在某一瞬间动量的结果怎样?这些概念是牛顿物理学的根本概念,但是它们对它却没有任何意义。速度和动量需要这样的概念:事物在别的时间和别的地点的状态关系到在任何选定的瞬间内物质的空间占据的根本特征。但是牛顿派的概念不容许对占据关系作这样的变更。因此,宇宙论的架构就必然是不彻底的。玩弄微分的数学手段无助于克服这种困难。我们当然可以用数学名词来表示存在争论之处。牛顿派的占据概念相应于某一选择点的某一函数值。但是牛顿物理学所要求的纯粹是那一点的函数的极限。牛顿派的宇宙论也并没有暗示出为什么作为价值的纯粹事实应当被作为极限的其他时间和地点的参照者所代替。

    从现代观点看,过程、活动以及变化都是事实。在一瞬间是什么都没有的。每一瞬间都仅仅是一种组成事实的途径,这样,既然没有被设想为简单的基本实有的瞬间,所以就没有某一瞬间的自然界。这样,事实的所有相互关系按其本质说都一定包含了转化,所有实现都包含了创进(creative advance)中的蕴涵。

    这一讲所讨论的只能算是回答下面根本性问题的尝试的序言,这个问题是:我们对纯粹活动概念补充了什么内容?是为了什么、产生什么的活动?是涉及什么的活动?

    下一讲将引入生命概念,因此将会使我们得以更具体地、而不是抽象地来认识自然界。

    第八讲 有生命的自然界

    生命在上面一讲中所界定的自然界中的地位既是现代哲学的问题,也是科学的问题。它的确是一切体系化的思想倾向(人道主义的、自然主义的、哲学的)汇合的中心点。生命的真正意义是有疑问的。我们要理解生命也应理解它在世界中的地位。然而它的本质和它的地位都一样使人困惑。

    这个结论与我们关于撇开了生命概念来考虑的自然界的结论归根到底并非大不相同。我们剩下的是关于其中什么也没有引起的活动概念。如此考察的这种活动也没有显示它们本身的连贯的基础。存在的仅仅是一个连续公式。但是并不存在为这种连续公式提供理由的可理解的因果关系。使自己完全满足于一种终极的非理性的状态当然总是可能的。流行的实证主义哲学就采取了这种态度。

    这种实证主义的弱点在于我们大家都欢迎的那种孤立片面的解释方法,这是我们现阶段文明所达到的。假定十万年以前我们的祖先是聪明的实证主义者,他们不会去探究理由,他们所观察到的是纯粹的事实。这种事实的发展没有必然性。他们不会探究作为直接观察到的事实的基础的理由。文明从未得到发展。我们对世界作详细观察的各种不同能力仍然处于潜在状态。因为一种理由的特性在于它的结论的理智的发挥暗示着超出已经观察过的论题的结论。观察的扩大期待着对合乎理性的联系具有某种程度的朦胧的领悟。例如,对于花卉上的昆虫的观察朦胧地暗示着昆虫的本性和花的本性之间的某种一致,从而导致一种整个科学部门由之而发展的充分的观察。但是,一个坚定的实证主义者势必满足于观察到的事实,即采花的昆虫。这是一种使人着迷的简单性的事实。按照实证主义者的理论,没有什么需要进一步追问了。现在科学的世界受到了头脑糊涂的实证主义的激烈攻击。它任意运用科学的理论,又任意规避这种理论。关于自然界中的生命的整个理论都受到了这种实证主义的毒害。有人告诉我们说,存在着用物...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