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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晚上,多米尼克去把信投到离家很远的格勒内勒区的邮筒里时大概是十点钟。现在,还不到早上五点钟,她就起床了。她睡了多长时间?差不多三个小时。她不困。也不觉得累。她已经有好几年不怎么睡觉了:这是从照顾父亲开始的,父亲每半个小时就会叫醒她一次。

    有时候,她一个人待在那间仅有的真正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房间里,动着嘴唇,说一些话:“总有一天,我要让一个人明白……”

    不!她是写出来的。不是写在一封信里,她从来没给任何人写过信。她在一个本子上记下了很多想法,等她死后,人们发现这个本子时应该会很吃惊。尤其是这个想法:那些不睡觉的人,那些很少睡觉的人,是一些与众不同的人,比所有人能想象到的更加与众不同,因为每件事情他们都至少要经历两次。

    两次!想到这个数字,她那孤独的微笑又回来了。她已经有十次、五十次甚至可能一百次经历过那件事情了!

    但是,她没有那种狂热了。老奥古斯蒂娜随时都可以从顶楼观察到多米尼克,她能看到多米尼克头发上每天都系着一个手帕,瘦瘦的身形外面紧紧裹着一件褪了色的蓝罩衫。

    不会再晚了。最多再过十分钟,就可以看到奥古斯蒂娜的窗户打开,早上五点之后她虽然无事可做,但也不会睡觉。

    所有的百叶窗都是关着的,街上空空荡荡;从高处望下去,晨曦在百叶窗的反射下显得熠熠发光,碎石沥青路面经过汹涌如潮的人流的摩擦,看上去显得特别光滑。她在交叉路口,奥斯曼大街和弗里德兰大道起始的地方,看到一棵巨树的一部分————不到一半。尽管周围的房子都很高,但这棵树还是很雄伟壮观:生命力旺盛的树枝,绿色树荫中的叶丛。突然,就在太阳即将出现在空中的前几秒钟,一簇簇绿叶迸发出一种意想不到的活力,好像是由成千只鸟儿参与演奏的一场音乐会。

    窗户大大地敞开着。只有在整理完床铺以后,多米尼克才会把窗户打开,因为她耻于把皱巴巴的床单和变形的枕头暴露在公众视线之下,这是一种不雅的表现,即使是被某个在此刻能看到她的人,或者是老奥古斯蒂娜看到也不行。

    狭小的厨房紧挨着卧室,多米尼克把煤气打开,然后机械地用每天早上都一样的动作整理东西,擦拭灰尘。

    此刻她觉得自己的世界似乎延伸了出去。整条街道都加入到她的行动中,包括对面房顶上的一角晴天和奥斯曼大街路口的那棵大树。卧室变得更大了,好像一间像花园那么大的乡下房间。再过半小时,圣菲利普·杜鲁莱最早的钟声就要敲响。有时候如果一辆车经过,然后停在两百米远处,多米尼克就知道它停在了博容医院 12 ,送来一个病人或者一个快死的人,有可能是出车祸了。她还能听到远处巴蒂涅耳附近火车的声音。

    爸爸躺在床上,身穿将军礼服,看着她。这幅肖像画就是现实的再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女儿,游走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这是一种陪伴。这没有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也没有让她感到很伤心。她是不是不爱父亲呢?

    从十五岁开始,她就和爸爸相依为命,跟着他到他所有的驻地去。他生病的这几年间,在圣奥雷诺镇的这套公寓里,她没日没夜地照顾他,就像是护士和好心人士,他们之间从来没有那样亲密过。

    “我是萨莱将军的女儿……”

    她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不情愿地发出“萨莱”这个音,好像这个词很特别,很珍贵,很著名。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但是有将军这个称号就够了,尤其是面对一些店主时。

    人们知道白天的开始和黄昏一样神秘,也包含着一种永恒吗?人们不会在空气清新的晨曦中爆笑,因为那样很粗俗,也不会在开始第一口呼吸时开怀大笑。在宇宙面前,人的那种难以察觉的焦虑感会变得更加严重,因为街道不再是一条普通而可靠的街道,而是宇宙万物的一小部分,星体在上面移动,像尖尖的屋角羽毛一样的装饰品。

    他们在隔壁睡着了。她走近那扇棕色的门,钥匙在门的另一边,她可以听到他们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他们很贪睡,就像白天充分活过了一样;尽管窗户开着,街道上的噪声还是没能把他们吵醒;巴士和出租车的嘈杂声自然而然地融入他们的睡梦中,使他们意识到了生活的舒适,增加了他们的快感。等到晚一些,可能十点的时候,他们就会发出一些轻微的声响,一只手臂动一下的声音,发条的咯吱声,一声叹息,还有他们的生命力每天都要爆发的声音。

    她竟然需要他们,这很搞笑!尤其是这件事情过后,她写了那封信之后。

    多米尼克出门去找那个很远的邮局时是六点钟,那个时候,店铺露台上坐满了人,独脚小圆桌上放着草帽和啤酒杯————有些人只穿着衬衣,领口敞开着,像在乡下一样。

    她是走路去的,因为她需要通过走路来维持那份狂热;她走得很快,一蹦一跳,好几次撞在路人身上。

    现在,她问自己是什么令她坚持到底的。或许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死亡?

    对面的窗户已经三天没有开了,三天来她一直和这张戴着面具的脸生活在一起。

    但她知道对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因为她去看了。她没有坚持住。况且所有人都有进出那里的权利。她等到了最后一刻,确切地说是昨天下午四点钟,等到博尼奥尔家里来的那些钉棺的男人都走了以后。

    多米尼克穿上那套黑色礼服。那个门房冷漠地从门房的小房间里瞥了多米尼克一眼,应该认出来多米尼克是这个街区里的人了。三楼的房门开着,进口处有一块发光的板子,一位她没见过的先生在对这块银色板子上收集到的名片进行排序。

    她慢慢变老之后会变成埃利斯阿姨那样吗?

    闻到这种气味,她有点高兴,是一种感官上的快感,但这是死亡的气味。蜡烛的气味,那么多花在密闭空间里的气味,好像还有一种正在消散的泪水的气味。

    她没有看到安托瓦妮特。有人在大客厅左侧的门后面小声嘀咕着。房间的门开着。她没认出来是之前的哪个房间变成了现在这间点蜡烛的停尸房。五六个人悄悄地围着棕榈木棺材,同坐在边上的鲁埃的妈妈握手。

    那些穿着黑色呢子大衣和白色衬衣的先生可能是从外省赶来的亲戚,至少可以肯定是鲁埃家那边的,跟那个刚刚从寄宿学校毕业、照顾鲁埃妈妈的年轻女孩一样。

    多米尼克可能搞错了。不。她确信自己没弄错,鲁埃妈妈的态度和身体里面有一种坚硬的有威胁性的东西。她再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别人再也不可能去嘲笑她和她那两条重重的腿了,还有那把头上包着橡胶的手杖以及她那指挥一切的神情。

    她没有被伤痛压垮。恰恰相反。她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像一座雕塑,内心的痛苦增加了她的仇恨,也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力量。

    或许是对全世界的仇恨,对除了她儿子以外的所有人的仇恨,包括那些站在那里、就像是婚礼上的伴郎的侄子们。在她的眼里,他们活着就是一种错误。总而言之,她恨所有自己看不见的东西,恨门后某个地方的人或事,恨所有那些和她家没有共同之处的人或事。

    多米尼克看到了鲁埃妈妈眼神中的力量,有点心慌,好像这个女人可以猜透她。鲁埃妈妈冷静地、无情地看待所有人,好像在说:“这个女的是从哪来的?那个男的想干什么?”

    然而,她庞大的身躯就嵌在椅子里,既没有数其他人放在她手里的念珠,也没有开口说话。

    多米尼克近乎羞愧地离开了停尸房,她在前厅撞上一家大时装店的缝纫女工头拿在手里一个纸盒子。有人在门后小声议论,这是给死者试穿的寿衣。

    多米尼克没能见到安托瓦妮特。关于此人这几天的情况她一无所知,除了她在公公婆婆的公寓里度过了两个晚上。还有就是安托瓦妮特去关窗户时,多米尼克隐约看到了她裙子的下摆。

    她在与房间其他地方一样糊有黑色墙纸的壁炉烟囱旁边,瞥见了那两盆叶子又细又长的绿色植物。

    要不是这持续了四分之一秒的一瞥,谁知道她会不会没有写那封信呢?她回到家以后,还没来得及脱衣服就开始到处找一本年代久远的关于植物学的论著了,那本书是铜版印刷的。她曾经在将军的书架上见到过。

    卡耶夫妇出去了。有一次她见到他们在街道尽头一家很便宜的餐馆里吃饭,离拉玛德莱娜镇不远,他们在人群中和待在孤寂的房间里时一样高兴。

    肯蒂亚棕树 13 ……凤尾棕

    这本书字体很小,因为年代久远纸张已经泛黄。她终于找到了要找的图片,她肯定那两盆植物就是江边刺葵。

    然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上这四个字,写了一遍、五遍、十遍。然后她在另外一张纸上,用罗马体重新写上:

    江边刺葵。

    没有其他的了。这还不够恐怖吗?真恐怖,她再次感觉到手臂下面直冒汗,然后汗液消散在帆布衬衫里。

    她在信封上写下地址,但是这几个罗马字体的字让她觉得很惭愧。太难看了,丑陋极了。这看上去像是一封匿名信,她看了看,觉得就算是倒过来看,那些字看上去也没有区别。

    安托瓦妮特·鲁埃夫人收

    巴黎(第八大区)圣奥雷诺镇街一八七号乙

    现在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把信寄出去的。她早就有时间思考了,但还是想不通。她跑了很远,穿过塞纳河,穿越整个军事学校区。街上有一种节日的氛围。很多出租车都在往蒙帕尔纳斯车站运送沙滩玩具和渔具。她看到一辆车驶过,车顶放着一艘独木舟。那些待在巴黎的人可能会想:“既然所有人都走了,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橙黄色的灯光让她有一种平静和激动交织在一起的奇怪感觉。多米尼克仿佛暂时忘记了严重的担忧和日常事务,一直走着,沿着不认识的人行道走,也沿着省道走,看到有些家庭坐在门口,孩子们半裸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玩耍。最后,她毫不犹豫地在一个邮局门口猛地停下,把信寄了出去。她在那里待了一会儿,为她所做的事情颤抖了片刻,但仿佛松了一口气。

    她有理由相信,那天晚上卡耶夫妇是计划好行事的。爸爸去世七年来,她一直独自生活在这套公寓里,她从来没有害怕过,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害怕孤独;她拒绝了耶尔群岛 14 一个丈夫去世的表姐的请求————她的丈夫是海军军官————她提出要来和她一起住。

    她在报纸上刊登一则招租启事……读起来有点丢人,启事写道:

    房间出租,配备家具,只要一人,位于圣奥雷诺镇一栋漂亮的公寓里。价格低廉。

    好像自那以后她的失势就公开化了,就无可挽回了。然而,她必须这样做。她完全没有办法了,萨莱将军没有留下什么遗产。家里唯一的财产就是这栋房子里的一部分————三分之一————他是退休以后才搬进来的。

    多米尼克恨他吗?基本上不恨。她看着他的肖像画,既不愤怒,也不怜惜。在她生命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爸爸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个毛发旺盛的男人,经常穿着皮靴,吹着号角,对着酒瓶喝酒,还有就是穿过客厅时大声说话。

    退伍之后他就不再是那个脾气很坏、阴险奸诈的老头了,那个老头会指责路人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与将军擦肩而过。

    他开始玩股票,把所有一切都输光了以后,就自私地躺在床上。他已经决定生病,把烂摊子留给多米尼克收拾。

    属于他们的那部分房子已经被卖掉了。多米尼克现在还可以住在这里,是因为父亲的一个表哥,他是这栋大楼现今的唯一持有人,他把使用权留给了她。她给此人写了一封信,语气很生硬,读这封信的人应该会很不舒服:

    ……我知道我已经欠您很多,但是,鉴于我现在的处境,不得不恳求您允许我找一个租客……

    卡耶来了,他不是很富有。以多米尼克报的价钱,他只能在一家配备家具的宾馆里租到一个又小又不舒服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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