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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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上,我感觉空虚、沮丧。安娜睡得很不安稳,突然惊醒并吵醒了我,还有几次流利地自言自语。
我和平常一样,在同样的时间起床,准备咖啡,刮胡子,但是我发现不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外面。我看到一群群还没睡醒的难民在看着德国摩托车从旁边经过。
我仿佛在他们眼中看到了屈服和气馁,我想我也一样,这很正常。我们的这种神态持续了几个星期。
我们翻过这一页。所有人都确信一个时代结束了,但没有人知道新的时代是什么样子。
但我们的命运将改变,整个世界也将改变。
我们或多或少都对战争感到恐惧,但亲身经历其中,发现它与我们想的并不完全一样。但这只是开始。
我把水放在地上的固体酒精加热炉里加热时,那些十分年轻的粉红色皮肤的德国人像在阅兵一样呈纵队行进,一点也没留意我们。我远远地看到两个法国士兵背着武器在火车站门口站岗。
从前天起就没有火车进站了。站台、候车厅、餐厅以及站长办公室都空荡荡的。那两个士兵没有接收到命令,不知道该怎么办,将近九点时他们才把武器靠在墙边离开了。
我拿着剃须用的细毛肥皂刷给脸上抹肥皂液时,听到锚地传来柴油发动机发出的声音,渔船出海打渔了。一艘船上有三四个人。敌人侵占城市后,渔民们照常拖网出海。没有人能阻止他们。
安娜和我朝市里走去,咖啡店、酒吧和商店都开门了,有些商人把店铺装饰了一番。我看到一个花店在橱窗前面的桶子里放置了很多石竹。难道今天会有人买花吗?
人行道上行人不少,但所有人都有点担忧和不知所措,德国士兵和法国人混在一起。
一个德国士兵在帕莱街道中间向一个警察打听信息,应该跟他要做的事情有关,但根据警察的手势来看,警察知道得并不比他多。
我在城市酒店周围没看到一个德国人。说实话,我没看到一个步行的德国人。我像往日一样去查看那些名单。然后我到邮局,在留局信件领取处的窗口前排队,安娜出神地靠在窗户旁。
我们从早上起就几乎什么话都没讲。我们都觉得心情沉重。他们给我递来一封写着我名字的电报时,我没有惊讶。我想这是命中注定的,这封电报就应该在今天到来。
我的四肢软弱无力,好像里面的血液被抽空了,走两三步路都变得很困难。
我已经知道了。表格打印在劣质纸张上,空白处写着紫色笔迹。
被寻找人的名字:让娜·玛丽·克莱芒蒂娜·冯·斯特拉滕,费龙的妻子。
原居住地:菲迈(阿登高原)。
职业:无。
当事人:……
交通方式:火车。
陪同人员:女儿,四岁。
撤退地点:……
我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我用目光寻找安娜。我看到她仍然背对着外面站在窗户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撤退地点:布雷叙尔妇产院。
我走近她,安静地把纸递给她。我不太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我走到电话窗口。
“我们还可以打电话到布雷叙尔吗?”
我期待他回答我不可以。我觉得没有道理啊,电话竟然能正常工作。
“您想要哪里的号码?”
“妇产院的。”
“您不知道号码?也不知道街道名?”
“我猜城里只有一个妇产院。”
在我小学时代的记忆里,布雷叙尔坐落在我们很少谈到的尼奥尔和普瓦捷之间的一个大区的某个地方,在西边,靠近旺代。
“等十分钟。”
安娜把电报还给我,我把它塞进口袋里。她已经知道了,我说了句废话:
“我在等电话。”
她点燃一支烟。我给她买了一个便宜的手提包和一个仿皮小手提箱装她的内衣和洗漱用品。邮局办公室的地板上还留着洒扫后留下的水珠。
邮局前小广场的另一边,一些显贵模样的人在露天咖啡馆边喝白酒边讨论什么,穿着衬衫和背心、围着蓝色围裙的咖啡馆老板在他们身边站着,手里拿着毛巾。
“给您接布雷叙尔。在二号电话窗口。”
电话那头是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喂!拉罗谢勒……请讲……”
“是布雷叙尔吗?”
“是的。我给您接您的号码。”
“喂!妇产院吗?”
“是谁?”
“马赛·费龙。我想知道我的妻子是否还在你们那儿。”
“您说的是哪个姓?”
“费龙。”
我应该拼读:Fernand中的F,像Emile中的E……
“是产妇吗?”
“我想是的。她已经怀孕……”
“她是在付费病房还是免费大厅?”
“我不知道。我们是菲迈的难民,我在路上和她以及我们的女儿失散了。”
“不要挂。我去看看。”
我透过电话亭的窗玻璃,看到安娜回到窗户那儿,手撑在窗户上,看着自己的黑色裙子。我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我觉得她的肩膀和髋部似乎很陌生。
“是的,她在这里。她前天晚上分娩了。”
“我能跟她说话吗?”
“大厅没有电话,但是我可以把您说的话转告给她。”
“请您告诉她……”
我考虑该说些什么,突然听到电话里传来杂音。
“喂!喂!小姐,请不要挂……”
“请说话啊!请您快点……”
“告诉她,她丈夫在拉罗谢勒,一切都好,他将尽快赶去布雷叙尔……我不知道怎么去,但是……”
电话那头已经没有人了,我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了我最后说的话。我没想到问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一切是否顺利这些问题。
我去窗口付钱。然后我下意识地说:
“过来。”
我最近常说这句话,但这句话其实完全没必要,因为安娜一直跟着我。
我们到了街上之后,她问道:
“你打算怎么过去?”
“我不知道。”
“可能几天之内还不会恢复通车。”
我没有想这个问题。我甚至可以步行去布雷叙尔。我知道让娜在哪里了,我得去和她会合。这并不是一项义务。这是很自然的事,我没有丝毫犹豫。
我看上去应该很镇定,对自己很肯定,因为安娜用一种惊讶的表情观察着我。我在码头的一家商店买了一个酒精炉。那里也有粗布水手袋卖,我想买一个代替手提箱,那个手提箱没装东西时就有点分量,我不想在路上拖着它走。
德国士兵还是没有和路人混在一起。之前驻扎在城市边缘的一支军队清早走了,那支军队就在旧城墙上,围在一辆随军炊事车周围。
我最后一次走进营地,走进绿色的马戏团帐篷。我把手提箱里的东西塞到水手包里。我看到那个旧的酒精炉,把它递给安娜。
“我把这个留给你。我不再需要了,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地方装了。”
她没有拒绝,而是把它放进她自己的小手提箱。我在担心,不知道该在哪里,该怎样告别。
有几个女人已经睡了,还在照看孩子的女人好奇地观察着我们。
“我来帮你。”
安娜把包放在我的肩上,我弯下腰去拿起手提箱。她跟着我,手里提着她的小手提箱。在两个木板屋之间,我笨拙地说:
“我的整个人生,我……”
她脸上浮现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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