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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天而效之,則民亦順君而效之也。二帝、三王之誥命,未嘗不稱天者,所謂「於帝其訓」也,此人之所以化其上也。及至後世,矯誣上天以布命於下,而欲人之弗叛也,不亦難乎?

    「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何也?直而不正者有矣,以正正直,乃所謂正也;曲而不直者有矣,以直正曲,乃所謂直也。正直也者,變通以趣時,而未離剛柔之中者也。剛克也者,剛勝柔者也;柔克也者,柔勝剛者也。

    「平康正直,強弗友剛克,燮友柔克」,何也?燮者,和孰上之所為者也;友者,右助上之所為者也;強者,弗柔從上之所為者也;弗友者,弗右助上之所為者也。君君臣臣,適各當分,所謂正直也。若承之者,所謂柔克也;若威之者,所謂剛克也。蓋先王用此三德,於一顰一笑,未嘗或失,況以大施於慶賞刑威之際哉!故能為之其未有也,治之其未亂也。

    「沉潛剛克,高明柔克」,何也?言人君之用剛克也,沉潛之於內;其用柔克也,發見之於外。其用柔克也,抗之以高明;其用剛克也,養之以卑晦。沉潛之於內,所以制奸慝;發見之於外,所以昭忠善。抗之以高明,則雖柔過而不廢;養之以卑晦,則雖剛過而不折。《易》曰:「道有變動,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雜,故曰文;文不當,故吉凶生焉。」吉凶之生,豈在夫大哉?蓋或一顰一笑之間而已。《洪範》之言三德,與《舜典》、《皋陶謨》所序不同,何也?《舜典》所序以教胄子,而《皋陶謨》所序以知人臣,故皆先柔而後剛;《洪範》所序,則人君也,故獨先剛而後柔。至於正直,則《舜典》、《洪範》皆在剛柔之先,而《皋陶謨》乃獨在剛柔之中者,教人、治人,宜皆以正直為先,至於序德之品,則正直者中德也,固宜在柔剛之中也。

    「惟闢作福、惟闢作威、惟闢玉食。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於而家,凶於而國,人用側頗僻,民用僭忒」,何也?執常以事君者,臣道也;執權以御臣者,君道也。三德者,君道也。作福,柔克之事也;作威,剛克之事也。以其侔於神天也,是故謂之福。作福以懷之,作禍以威之,言作福則知威之為禍,言作威則知福之為懷也。皇極者,君與臣民共由之者也。三德者,君之所獨任而臣民不得僭焉者也。有其權,必有禮以章其別,故惟闢玉食也。禮所以定其位,權所以固其政,下僭禮則上失位,下侵權則上失政,上失位則亦失政矣。上失位失政,人所以亂也。故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於而家,凶於而國,人用側頗僻,民用僭忒也。側頗僻者,臣有作福、作威之效也;僭忒者,臣有玉食之效也。民側頗僻也易,而其僭忒也難。民僭忒,則人可知也;人側頗僻,則民可知也。其曰「庶民有淫朋,人有比德」,亦若此而已矣。於淫朋曰庶民,於僭忒曰民而已,何也?僭忒者,民或有焉,而非眾之所能也。天子、皇、王、闢,皆君也,或曰天子,或曰皇,或曰王,或曰闢,何也?皇極於帝其訓者,所以繼天而順之,故稱天子;建有極者道,故稱皇;好惡者德,故稱王;福威者政,故稱闢。道所以成德,德所以立政,故言政於三德而稱闢也。建有極者道,故稱皇,則其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何也?吾所建者道,而民所知者德而已矣。

    「七稽疑,擇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曰霽,曰蒙,曰驛,曰克,曰貞,曰悔。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何也?言有所擇,有所建,則立卜筮人,卜筮凡七,而其為卜者五,則其為筮者二可知也。先卜而後筮,則筮之為正悔亦可知也。衍者,吉之謂也;忒者,凶之謂也。吉言衍,則凶之為耗可知也;凶言忒,則吉之為當亦可知也。此言之法也,蓋自始造書,則固如此矣。福之所以為福者,於文從藎菰蜓苤謂也;禍所以為禍者,於文從咼,咼則忒之謂也。蓋忒也、當也,言乎其位;衍也、耗也,言乎其數。夫物有吉凶,以其位與數而已。六五得位矣,其為九四所難者,數不足故也;九四得數矣,其為六五所制者,位不當故也。數衍而位當者吉,數耗而位忒者凶,此天地之道、陰陽之義,君子小人之所以相為消長,中國夷狄之所以相為強弱。《易》曰:「人謀鬼謀,百姓與能。」蓋聖人君子以察存亡,以御治亂,必先通乎此,不通乎此而為百姓之所與者,蓋寡矣。

    「立時人作卜筮,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何也?卜筮者,質諸鬼神,其從與違為難知,故其占也,從眾而已也。

    「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民,謀及卜筮」,何也?言人君有大疑,則當謀之於己,己不足以決,然後謀之於卿士,又不足以決,然後謀之於庶民,又不足以決,然後謀之於鬼神。鬼神,尤人君之所欽也,然而謀之反在乎卿士、庶民之後者,吾之所疑而謀者,人事也,必先盡之人,然後及鬼神焉,固其理也。聖人以鬼神為難知,而卜筮如此其可信者,《易》曰:「成天下之峻菊擼莫大乎蓍龜。」唯其誠之不至而已矣,用其至誠,則鬼神其有不應而龜筮其有不告乎?

    「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身其康強,子孫其逢吉」,何也?將有作也,心從之,而人神之所弗異,則有餘慶矣,故謂之大同,而子孫其逢吉也。

    「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庶民逆,吉。庶民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卿士逆,吉」,何也?吾之所謀者疑也,可以作,可以無作,然後謂之疑。疑而從者眾,則作而吉也。「汝則從,龜從,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內吉,作外凶」,何也?尊者從,卑者逆,故逆者雖眾,以作內,猶吉也。

    「龜筮共違於人,用靜吉,用作凶」,何也?所以謀之心謀之人者盡矣,然猶不免於疑,則謀及於龜筮,故龜筮之所共違,不可以有作也。

    「庶徵,曰雨,曰暘,曰燠,曰寒,曰風,曰時」者,何也?曰雨,曰暘,曰燠,曰寒,曰風者,自「肅時雨若」以下是也;曰時者,自「王省惟歲」以下是也。「五者來備,各以其敘,庶草蕃廡」,何也?陰陽和,則萬物盡其性、極其材。言庶草者,以為物之尤微而莫養,又不知自養也,而猶蕃廡,則萬物得其性,皆可知也。「一極備凶,一極無凶」,何也?雨極備則為常雨,暘極備則為常暘,風極備則為常風,燠極無則為常寒,寒極無則為常燠,此饑饉疾癘之所由作也,故曰凶。「曰休徵:曰肅時雨若,曰乂時暘若,曰哲時燠若,曰謀時寒若,曰聖時風若。曰咎徵: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暘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風若」,何也?言人君之有五事,猶天之有五物也。天之有五物,一極備凶,一極無亦凶,其施之小大緩急無常,其所以成物者,要之適而已。人之有五事,一極備凶,一極無亦凶,施之小大緩急亦無常,其所以成民者,亦要之適而已。故雨、暘、燠、風者,五事之證也。降而萬物悅者,肅也,故若時雨然;升而萬物理者,乂也,故若時暘然;哲者,陽也,故若時燠然;謀者,陰也,故若時寒然;睿其思,心無所不通,以濟四事之善者,聖也,故若時風然。狂則蕩,故常雨若;僭則亢,故常暘若;豫則解緩,故常燠若;急則縮慄,故常寒若;冥其思,心無所不入,以濟四事之惡者,蒙,故常風若也。

    孔子曰:「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自省也。」君子之於人也,固常思齊其賢,而以其不肖為戒,況天者固人君之所當法象也,則質諸彼以驗此,固其宜也。然則世之言災異者,非乎?曰:人君固輔相天地以理萬物者也,天地萬物不得其常,則恐懼修省,固亦其宜也。今或以為天有是變,必由我有是罪以致之;或以為災異自天事耳,何豫於我,我知修人事而已。蓋由前之說,則蔽而葸;由後之說,則固而怠。不蔽不葸,不固不怠者,亦以天變為已懼,不曰天之有某變,必以我為某事而至也,亦以天下之正理考吾之失而已矣,此亦「念用庶證」之意也。

    「王省惟歲,卿士惟月,師尹惟日」,何也?言自王至於師尹,猶歲、月、日三者相繫屬也。歲、月、日有常而不可變,所總大者亦不可以侵小,所治少者亦不可以僭多。自王至於師尹,三者亦相繫屬,有常而不可變,所總大者亦不可以侵小,所治少者亦不可以僭多。故歲、月、日者,王及卿士、師尹之證也。「歲、月、日時無易,百穀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歲時既易,百穀用不成,乂用昬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寧」,何也?既以歲、月、日三者之時為王及卿士、師尹之證也,而王及卿士、師尹之職,亦皆協之歲、月、日時之紀焉,故歲有會,月有要,日有成。大者省其大而略,小者治其小而詳,其小大、詳略得其序,則功用興,而分職治矣,故百穀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小大、詳略失其序,則功用無所程,分職無所考,故百穀用不成,乂用昬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寧也。「庶民惟星,星有好風,星有好雨」,何也?言星之好不一,猶庶民之欲不同。星之好不一,待月而後得其所好,而月不能違也,庶民之欲不同,待卿士而後得其所欲,而卿士亦不能違也,故星者,庶民之證也。「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何也?言歲之所以為歲,以日月之有行,而歲無為也,猶王之所以為王,亦以卿士、師尹之有行,而王無為也。春秋者,陰陽之中;冬夏者,陰陽之正。陰陽各致其正,而後歲成。有冬、有夏者,言歲之成也。「月之從星,則以風雨」,何也?言月之好惡不自用而從星,則風雨作而歲功成,猶卿士之好惡不自用而從民,則治教政令行而王事立矣。《書》曰:「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夫民也,天之所不能違也,而況於王乎,況於卿士乎?

    「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何也?人之始生也,莫不有壽之道焉,得其常性則壽矣,故一曰壽。少長而有為也,莫不有富之道焉,得其常產則富矣,故二曰富。得其常性,又得其常產,而繼之以毋擾,則康寧矣,故三曰康寧也。夫人君使人得其常性,又得其常產,而繼之以毋擾,則人好德矣,故四曰攸好德。好德則能以令終,故五曰考終命。「六極,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六曰弱」,何也?不考終命謂之凶,早死謂之短,中絕謂之折。禍莫大於凶、短、折,疾次之,憂次之,貧又次之,故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凶者,考終命之反也;短折者,壽之反也;疾憂者,康寧之反也;貧者,富之反也。此四極者,使人畏而欲其亡,故先言人之所尤畏者,而以猶愈者次之。夫君人者,使人失其常性,又失其常產,而繼之以擾,則人不好德矣,故五曰惡,六曰弱。惡者,小人之剛也;弱者,小人之柔也。九疇曰初,曰次,而五行、五事、八政、五紀、三德、五福、六極,特以一二數之,何也?九疇以五行為初,而水之於五行,貌之於五事,食之於八政,歲之於五紀,正直之於三德,壽、凶短折之於五福、六極,不可以為初故也。或曰:「箕子之所次,自五行至於庶証,而今獨曰自五事至於庶証,各得其序,則五福之所集,自五事至於庶証,各爽其序,則六極之所集,何也?」曰:人君之於五行也,以五事修其性,以八政用其材,以五紀協其數,以皇極建其常,以三德治其變,以稽疑考其難知,以庶證證其失得,自五事至於庶證,各得其序,則五行固已得其序矣。或曰:「世之不好德而能以令終,與好德而不得其死者眾矣。今曰好德則能以令終,何也?」曰:孔子以為「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君子之於吉凶、禍福,道其常而已,幸而免與不幸而及焉,蓋不道也。或曰:「孔子以為富與貴人之所欲,貧與賤人之所惡,而福極不言貴賤,何也?」曰:五福者,自天子至於庶人,皆可使慕而欲其至;六極者,自天子至於庶人,皆可使畏而欲其亡;若夫貴賤,則有常分矣。使自公侯至於庶人,皆慕貴,欲其至,而不欲賤之在己,則陵犯篡奪之行日起,而上下莫安其命矣。《詩》曰:「肅肅宵征,抱衾與?實命不猶。」蓋王者之世,使賤者安其賤如此。夫豈使知貴之為可慕而欲其至,賤之為可畏而欲其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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