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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九尾怪猫最新章节!

    如果玛丽莲的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色狼,母亲是泼妇,玛丽莲是妓女,其余的孩子是街头混混的话,赛莱斯特在索姆斯家扮演她的角色可能会更轻松一些,偏偏索姆斯一家人都非常和善。

    法兰克·佩尔曼·索姆斯骨瘦如柴,一副脱水过多的样子,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却口齿不清。他在第八大道和三十三街交口的邮局工作,是那里的资深员工,他对这份工作态度之认真严谨,好像是总统亲自任命的,除此之外,他倒也喜欢偶尔开开玩笑。下班后他总是会带点儿什么东西回家,一根棒棒糖、一袋咸花生、几条口香糖啦,然后像个公正不阿的大法官一样,平分给三个年纪比较小的孩子。他偶尔也会给玛丽莲带一朵用绿棉纸包的玫瑰花。有一天晚上,他捧了个水果奶油布丁回家,妥当地装在硬纸盒里,说是要给太太的,索姆斯太太被他的这般奢侈吓了一跳,直嚷着说她才不吃,不然就太自私了。可是不晓得她丈夫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了什么,她的脸马上变得通红。后来,赛莱斯特看见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纸盒放在冰箱里。玛丽莲说,每到水果奶油布丁上市的季节,她的父母总是会窃窃私语一阵。隔天早上,赛莱斯特到冰箱拿斯坦利早餐要喝的牛奶时,她那个纸盒已经不见了。

    玛丽莲的母亲属于那种本性坚强的女人,到了中年时,精力渐渐衰竭,留下满身病痛。她一辈子拼命干活,省吃俭用,无暇照顾自己,而且,她正在经历折磨人的更年期。

    “我大不如前了,身体差多了,长了静脉瘤,还有两腿无力,一大堆毛病,”索姆斯太太嘲讽地说着自己,“可是,我倒要看看莎顿街上有哪一个女人烤的薄子派比我的好吃,”然后又加了一句,“我是说我有钱买墓子的时候。”她常常因为身体虚弱必须躺着,不过,白天的时候要让她在床上多躺上几分钟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艾德娜,你知道奥伯森医生是怎么说的,”她的丈夫焦急地说。

    “哦,你就只听你奥伯森医生的话,”她总是会这样顶他,“我得洗这个星期的脏衣服。”她对洗衣服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绝不让玛丽莲碰一下,她总是用责备的口吻说,“你们现在的女孩子以为用肥皂洗衣服就会自然洗干净,”

    可是,有一次她对赛莱斯特说,“她这一辈子会有够多的脏衣服等着她去洗呢。”

    索姆斯太太唯一的嗜好是听收音机,他们全家上下只有一台,是那种小型台式的,通常都放在厨房炉子上方杂物架的中间。后来,索姆斯太太已经恋恋不舍地把它摆在小斯坦利的床头边。不过,赛莱斯特后来规定斯坦利一天听收音机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钟头,而且只能在特定的一些时间听————刚好不会跟他母亲最爱听的节目冲突————索姆斯太太知道了既愧疚又感激。她从没错过“阿尔图尔·戈弗雷脱口秀”,或者是广播剧“大姐大斯特拉·达拉斯”以及益智节目“双赢或全输”。而且,她透露说,“等我们发了财,法兰克说要给我买一台电视机。”只是,她又哀怨地加了一句,“至少,法兰克是这么说的,每期的爱尔兰彩券他都要买,总会有中奖的一天吧!”

    斯坦利是孩子中最小的一个,身子虽瘦小,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脑袋瓜儿里想的净是一些调皮捣蛋的点子。第一天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信任赛莱斯特,一句话也不肯说。后来,她为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做按摩的时候,他忽然问:“你是真正的护士吗?”

    “怎么说好呢?算是吧。”赛莱斯特微笑着说,可是心脏猛跳了一下。

    “护士会把刀插到你的身体里面去哩,”斯坦利面露狰狞地说。

    “谁跟你说的?”

    “怪婆法兰西斯·艾利斯,她是我的老师。”

    “斯坦利,她才不会这么说呢。还有,这么好的一个女老师,你怎么给人家取‘怪婆’这么难听的绰号?”

    “校长这么叫的啊!”斯坦利理直气壮地说。

    “叫她怪婆?”

    “校长私下叫她‘怪婆姥姥’。”

    “斯坦利·索姆斯,我不相信你说的任何……”可是斯坦利一个劲儿地摇晃着他的小脑袋,两双眼睛露出恐怖的表情,“给我乖乖躺好!现在又怎么了?”

    “有件事你知道吗,马丁小姐?”斯坦利小声地问。

    赛莱斯特发现自己也小声地回问:“什么,斯坦利,什么?”

    “我的血是绿色的。”

    从那以后,对小斯坦利所透露的任何评论、内幕消息以及情报等,赛莱斯特都保持高度的怀疑,她必须得运用判断力才能区别事实与幻想。

    斯坦利对怪猫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一本正经地跟赛莱斯特说他就是怪猫。

    在她的病人和玛丽莲之间还有另外两个孩子:9岁的艾丽诺和13岁的比利。艾丽诺个子高大,性格沉静,从容不迫地对待生活中的一切,一双漂亮坦率的眼睛使她平凡的长相生色不少,赛莱斯特很快和她建立了友谊。比利已经上中学了,对念书这件事他自有一套想法。他的双手非常灵巧,家里总是会出现一些————照索姆斯太太说的————他“无中生有”创造出来的东西。不过,他的父亲对他似乎有些失望。

    “我们不指望比利继续念书,他的心根本不在那上面。

    他整天就盼着放学后到修车厂去看人家怎么修车。他着急想赶快长大,好拿到工作证明去学当机械工,“我们家要出学者都要指望女孩子了。”

    比利正处于发育高峰期,正如索姆斯先生说的,“老是喜欢搞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法兰克·索姆斯自己倒算是一个孜孜不倦的人,常会看到他埋首在他从图书馆借来的书里。他有一个抽奖得到的书柜,里面放满了一些破旧不堪的书,都是他从年轻时代就开始收藏的:司各特、欧文、库柏、艾略特、萨克雷,这些作者都被比利斥为“老古董”。比利几乎只看漫画书,都是用他老爸永远搞不懂的一套复杂的以物易物手段大批弄进来的。赛莱斯特对比利充满好感————他那双大手,还有那羞怯的声音。

    玛丽莲人见人爱,从一见面,赛莱斯特就打心坎里喜欢她。她身材高挑,但不算漂亮,鼻子太宽,颧骨太高,可是她的黑眼睛和秀发非常迷人,举止落落大方。赛莱斯特了解她内心的悲伤:为了协助父亲担起家庭重担,她读完中学后不得不牺牲继续求学的渴望。不过,玛丽莲不是那种怨天尤人的人,她总是表现得非常平静。赛莱斯特推测她有另外一种想象中的独立生活,通过工作,她得以接触到充满创造力与知识的世界,虽然那不过是一种残缺不全的、嘲讽的阴影罢了。

    “我并不是这一行里最好的打字员,”她告诉赛莱斯特,“我不知道已经被骂过多少次了,因为我对打字的内容太感兴趣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与一批好客户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通过以前中学老师的介绍,她认识了一群年轻的剧作家,作品好坏不说,至少他们很多产。她有一个客户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正教授,正埋头写一部学术巨著:《世界史的心理学概论》。她最好的客户是一个很有名的记者兼作家。索姆斯先生骄傲地这样说。他对她赞誉有加。

    “有时候他也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玛丽莲加了一句。

    她的收入并不固定,由于维持一笔稳定的收入是很重要的,因此玛丽莲常常很抑郁。为了顾及她父亲的面子,她常常假装她分担家计的工作只是暂时性的,只是“为了帮大家渡过眼前的难关”。可是,赛莱斯特知道,其实玛丽莲心里清楚得很,如果能解脱的话,那也会是许多年以后了;等弟弟长大、结婚、搬出去,还要供艾丽诺上学等等……玛丽莲坚持艾丽诺必须去上大学。

    “她很有天分,你应该读一读她现在写的诗,才9岁呀。”

    除此之外,索姆斯太太的健康每况愈下,法兰克·索姆斯的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玛丽莲知道自己的命运,而且也有心理准备。就是因为这些,她让好几个追求者打消与她进一步交往的念头。

    “其中至少有一个,”玛丽莲笑着说,“用心尤为可敬。”

    其中最坚定不移的追求者就是那个记者兼作家。

    “他不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每次我去他家拿他刚完成的稿子————他没有用速记————或是送打好的稿子过去时,他老是拿一根他旅游时买的非洲土著打仗用的棍子,追着我在屋子里跑;他是在开玩笑,到目前为止也一直停留在开玩笑的层次。不过,有一天我一定要停下来狠狠回他一下。如果不是我需要这份工作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可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赛莱斯特根本不认为玛丽莲会狠下心打他。她告诉自己,这个经验对玛丽莲是好的,她是一个热情洋溢的女孩,只不过现在得严守家教,对这点赛莱斯特可以肯定。(饱经世故的她忽然想到,类似的情形也发生在一个叫赛莱斯特·菲利普斯的女孩身上,不过此刻菲利普斯小姐已把这件事情整个抛诸脑后。)

    索姆斯一家住在一栋楼中两室加上一间厨房的旧屋里,没有电梯。因为他们需要三个卧室,所以前厅就被改装成第三个卧室,是两个女儿的卧室,同时也是玛丽莲工作的地方。

    “玛丽莲该有自己的房间的,”索姆斯太太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们能怎么办呢?”

    比利草草地帮她弄了一个隔间,在一根长窗帘杆上挂一块布,以区隔出房间的一部分作为玛丽莲的办公室。她的“办公室”里放了一张工作用的桌子、打字机、文具和她专用的电话,虽然简陋,不过多少有点儿隔开的作用。这样的安排也是有必要的,因为玛丽莲常常工作得很晚,而艾丽诺却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电话的位置迫使赛莱斯特不得不别有用心地提出一项建议。她一到这家就发现斯坦利在男孩子的睡房里有一张自己的床。

    “比利已经那么大了,我觉得跟他共用一个房间不是很妥当,可是夜里斯坦利叫我的时候,我必须就在旁边。”基于这样的理由,她让斯坦利搬到前面的卧房去睡艾丽诺的床,而艾丽诺就搬到男孩子的房间。

    “你肯定这样不会吵你吗?”赛莱斯特不安地问玛丽莲,对整件事,她觉得自己卑鄙龌龊透了。可是,玛丽莲说,她早就练就一身能在恶劣环境中工作的本事:“家里有一个像斯坦利这样的男孩子,你要不堵上耳朵,干脆割脖子自杀算了。”虽然玛丽莲是随口说说,不过“脖子”这两个字却让赛莱斯特浑身不舒服。

    一直到第三天,赛莱斯特才发现到自己下意识地始终避免去看玛丽莲身体的那一个部分。她有一个很坚挺的脖子,接下来的几天,那个脖子对赛莱斯特而言,已经变成一个象征,连结着他们所有人的生命和在外面伺机而动的死神。

    她训练自己勇敢地正视它。

    让艾丽诺和斯坦利调换房间想不到也制造了一些问题,这令赛莱斯特更有负罪感。索姆斯太太认为,让艾丽诺和比利这般年纪的兄妹睡在同一个房间“不妥”,所以比利就被叫去他父母的房间睡,而索姆斯太太则搬到男孩子的房间来和艾丽诺睡在一起。

    “我觉得我好像掀起了一场革命,”赛莱斯特无奈地说,“把你们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索姆斯太太回答说:“哦,马丁小姐,快别这么说,你能来照顾我们的小宝贝,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呢。”

    听到她这么说,赛莱斯特真的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恶的双重间谍。唯一可以慰藉的就是她在前厅里睡的那张床,是跟邻居借来的老古董,它硬得就像中世纪苦行僧栖身洞窟的地板;她就是靠这张床来为自己的诡计赎罪,所以当有人提议要用家里任何一张床跟她交换的时候,她几乎是生气地拒绝了。

    “真是太过分了,”第二天晚上他们在第一大道附近见面时,赛莱斯特对奎因父子和吉米抱怨,“他们各方面都好得不得了,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罪人。”

    “我告诉过你们的,她心太软,做不了这种事的。”吉米嘲讽着说,可是却一边在黑暗中摩擎着她的指尖。

    “吉米,他们一家都是善良的人,而且对我感激得不得了,如果他们知道了怎么办?”

    “他们会拿洋葱把你熏死,”吉米说。“这让我想起……”

    埃勒里插话说:“信件的情形怎么样,赛莱斯特?”

    “玛丽莲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楼下去拿信,而索姆斯先生在第一趟信送来之前就离开家了————”

    “这我们知道。”

    “她把刚收到的信件都放在她桌上一个白色的铁网篮子里,我要看并不难,”赛莱斯特说,声音有些颤抖,“昨晚我趁玛丽莲和斯坦利都睡了以后,半夜爬起来看。其实白天也有机会的,有时候玛丽莲因为工作必须出门。”

    “这我们也知道。”警官沉着脸说。

    玛丽莲出门的时间难以预料,有时在晚上,把他们搞得紧张兮兮,都快要得胃溃疡了。

    “即使她不出去,通常她都是在厨房吃午餐。我甚至可以在斯坦利醒着的时候读她的信件,因为布帘很厚。”

    “好极了。”

    “很高兴你这么想!”

    赛莱斯特发现吉米灰蓝色的领带已被她弄湿了。

    不过等她回到索姆斯家时,她的脸颊已恢复血色,她告诉玛丽莲,散步对她有好处。的确是如此。

    他们碰头的时间是由赛莱斯特决定的,在每晚10点到10点15分之间。斯坦利不到9点是不会睡觉的,她说,要到9点半左右才会真正睡着。

    “他一整天都躺在床上,他实际上是不需要那么多的睡眠。我得等他完全熟睡了才能离开,而且之后我还得帮忙洗晚餐的碗盘。”

    “你不要做太多,菲利普斯小姐,”警官说,“他们会起疑心的,看护不……”

    “看护也是人,不是吗?”赛莱斯特嗤之以鼻,“索姆斯太太身体不好,整天像奴隶一样忙个不停,如果洗碗可以分担她一点工作,说什么我都要做。如果我告诉你我也帮忙做家事,间谍这行是不是就会因此开除我?别担心,奎因警官,我不会露出马脚的,我小心得很。”

    警官无力地说他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没别的意思。吉米乘机顺口吟了几句诗,说是他自己写的,可是听起来像极了伊丽莎白时代的作品。

    所以每晚他们10点或10点过后不久碰头,碰头地点每次都不同,地点在头天晚上定好。对赛莱斯特而言,那是整出戏里最恐怖的部分。每天有23小时30分钟她工作、吃、睡都跟索姆斯一家人在一起,还兼做间谍,这半小时的离开好像是飞到月球那样不真实。要不是有吉米,她简直熬不过奎因父子严峻的询问,她变得害怕看到他们的脸。

    每当走在黑暗的街道上,前往他们约定的碰头地点时,她都得鼓足勇气,直到听到吉米轻柔的口哨声才放松,然后她就跟他们会合,在某个走廊或是店家的遮雨棚下,或就在一旁的巷口————都是他们事先约好的会面地点————接着她就报告过去24小时内所发生的事,虽然一成不变,却越来越有趣,她也得回答关于索姆斯家的信件和电话的问题。在整个过程中,她都在黑暗中紧抓着吉米的手,而会面结束后,虽然感受到吉米依依不舍的眼光,但她仍疾速飞奔回对她而言已经象征温暖与理智的索姆斯家小小的世界。

    她不想告诉他们,索姆斯太太亲手做面包时那发酵的香味多么让她思念菲利普斯妈妈,还有,玛丽莲是多么神奇地让她想起记忆中西蒙最好的那一面。

    还有,清醒时的每一分每一秒————甚至不止————她是多么害怕,怕得手脚冰冷。

    她不打算告诉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尤其是吉米。

    他们不断地臆测推想,然而除了每晚跟赛莱斯特碰头外,也没什么事好做。

    关于卡扎利斯的报告,他们看了一遍又一遍,简直气炸了,因为他的表现就和一般人所认识的那个艾德华·卡扎利斯医生,那个著名的精神医生一样,根本不像个满腹嗜血欲望、奸巧狡诈的杀人偏执狂。他仍然和专案委员会继续分析偶尔送进来的病例,甚至还参加一次由市长召开的会议,奎因父子恰巧也在场。在这次会议当中,卡扎利斯受到这两位对伪装术研究知之甚详的专业人士严密的观察,然而到最后,那不过是一场“谁是最佳演员”的角力罢了。这个精神医生虽然浇了大家一头冷水,态度却谦和有礼,他又重申了一次,他和专案委员会都在浪费时间,他们又说服了几个态度犹豫不决的医生,可是剩下的都很难搞,不太可能指望他们配合。(这时奎因警官装出一副正经八百的面孔向市长报告说,卡扎利斯和他的同僚送来的那几个可疑的病例根本不可能是怪猫。)

    “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卡扎利斯问警官。警官摇头的时候,这个大块头的家伙竟然微微一笑,“可能是从大都会区以外来的外地人吧!”

    埃勒里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人。

    不过,这一阵子卡扎利斯脸色很难看,这点颇令人起疑心。他瘦了,一脸憔悴,头顶上的银发几乎掉光,厚重的脸上满布皱纹,两只眼睛下的肌肉开始不住地抽搐,那双大手,如果不在什么东西上神经质地敲打的话,一定在他身上四处游移,仿佛想找个落点安定下来似的。卡扎利斯太太也出席了那次的会议,她一脸哀伤地说,她的丈夫为市政府所做的事已把他累垮了,她错了,不应该逼他继续这项调查工作的。医生拍拍他太太的手,说他并不在意,唯一让他不安的是他失败了。年轻人“从失败中崛起”,他说,但是“老年人在失败后沉沦”。

    “艾德华,我要你退出。”

    可是,他只是微微一笑。他说他正考虑要好好休息一阵子,只要他把一些“松掉的线头”整理好……

    他是不是故意在嘲讽他们?

    他用的那个比喻萦绕在他们心头。

    或者,他已经起了疑心,怀疑或害怕被调查的恐惧已经强烈到削弱他继续杀人的行动?

    可能他已经注意到有人在跟踪他。警探说他们确信他一点都没注意到。

    不管怎样,可能性依然存在。

    还是他们搜索他的房子时留下了蛛丝马迹?但他们的行动非常有系统,在碰触或移动一个物体之前,他们都会清楚地记下它原来的位置状态,然后把所有的东西都复归原位。

    不过,他也可能注意到有些什么不对劲。他有可能布下陷阱吗?也许在贮藏室、在抽屉里,他为自己设置了一个小信号,一个微不足道、不会引人注意的小东西。某一类型的心理变态者是有可能采取这种预防措施的,而且会做的非常巧妙。他们现在对付的这个人,其聪明机智盖过他的病症,可能他已有先见之明了。

    这是可能的。

    卡扎利斯的行为举止和一个在光天化日下走过空旷田野的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诊所里平常有一两个病人,主要是女人,偶尔他会和其他的同行交换意见;有时候整晚足不出户。有一次他和卡扎利斯太太出门去理查森家,有一次到卡内基音乐厅听演奏会,听到法兰克的交响曲时,两眼大睁如铜铃,紧握双拳;然后,当巴赫和莫扎特的音乐响起时,他吸起嘴唇,平静且怡然自得。另外有一次,是个社交性质的晚宴,参加的人都是同行的老朋友和他们的妻子。

    他从来没有尝试要走近第一大道和二十九街。

    这是有可能的。

    那是伤口所在。

    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唐纳德·凯兹勒杀案发生后的第十天,也是“苏·马丁”开始看护工作后的第六天,每一个人都开始焦躁不安。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待在警察局里的特别办公室相视无语。当沉默变得难以忍受的时候,他们就互相发发牢骚,舒解一下。

    想到卡扎利斯可能在静候他们的动静,就让奎因警官的脸越拉越长。大家都知道狂人或疯子有惊人的耐性,卡扎利斯可能会这么想:他们迟早会断定他已经走出死胡同,洗手不干了……如果他熬得住,熬得久,那么,所有便衣、眼线就会撤除,那只是迟早的事。

    卡扎利斯是在等这个吗?

    当然,如果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监视的话。

    或者,如果他预料监视者永远不会撤退,他也许会沉着地等待,考验他们的耐心,等待那一刻的大意,然后……机会来临,他就可以趁虚而入,口袋里面装着一条柞蚕丝绳。

    奎因警官不断地督促他的手下,大家都恨透了他。

    埃勒里在脑中回绕的念头更是磨人。他假定卡扎利斯在贮藏室布置了一个陷阱,假定他的确知道有人看过他的旧档案,知道这些档案泄漏了他的秘密,也假定他知道了他们已经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些受害者下手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卡扎利斯猜到他们的计划,并不是在恭维他。他只要做埃勒里现在正在做的,也就是把自己放在敌人的位置去设身处地地想,就可以猜到了。

    那么卡扎利斯可能也会知道,他们已经从唐纳德·凯兹一路查到玛丽莲·索姆斯身上,而且也知道他们已经在玛丽莲·索姆斯那里布下陷阱等他。

    如果我是卡扎利斯,埃勒里说,我会怎么做呢?我会完全放弃加害于玛丽莲·索姆斯的念头,一刻也不迟疑,我会去翻旧的妇产科档案,我会从玛丽莲·索姆斯的卡片之后找出下一个条件符合的受害者;甚至,为了安全起见,我会跳过这一个,再往下一个找,以防敌人也想到这一步。我们的部署就全打乱了……

    埃勒里非常苦恼,他不能原谅自己,他不断地说“不可原谅,不可原谅”,竟然没有想到要在卡扎利斯的档案卡片里找出玛丽莲·索姆斯之后的下一个受害者,以及再下一个,再下一个。每一个下一个都应加以保护,即使查遍所有的档案卡片,即使全市有100个年轻人需要保护,那也不能放弃……

    如果这些假设是合理的,卡扎利斯此刻可能就是在消磨跟踪他的警探。等待他们松懈警惕后,怪猫将再次出动,轻轻松松地勒死第十号不知名的受害者,一边还嘲笑着那些在保护玛丽莲·索姆斯的警探。

    埃勒里对此自责不已。

    “现在最好情况是,”他怨恨地说,“卡扎利斯按照计划对玛丽莲采取行动。最糟的呢,就是他已经着手算计其他人了。如果是后者,我们得等到出事了才会知道,除非我们能当场将他抓住。爸,我们得盯紧他!可不可以再多派几个人呢……”

    可是,警官摇摇头:“人越多,露馅儿的可能就越大,而且,没有理由肯定卡扎利斯已经嗅到任何风吹草动。问题其实是出在他们太紧张了。”

    “谁紧张了?”

    “就是你啊!当然我也是。我是受你那个鬼头脑体操的影响!”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可能是那样,爸?”

    “就算是,那我们再去翻他的档案不就得了吗?”

    “算了吧,”埃勒里慑嚼着说,“冒进还不如守成,就好好继续眼前的行动吧。警惕地等待着,时间会证明一切。”

    “废话连篇,”吉米·麦凯尔忿忿地说,“你们的士气简直高昂得不得了————可是,你们有谁在乎我女人的死活啊!”

    这才提醒他们,又到了每晚和赛莱斯特会面的时间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

    10月19日星期三的夜晚冷冽无情。三个男人蜷缩在离第二大道不远、东二十九街南边两栋建筑物中间的巷口,寒风袭人,他们一边等着,一边冷得直跺脚。

    10点15分。

    这是赛莱斯特第一次迟到。

    他们不停地抱怨,咒骂刺骨的冷风。吉米不时探头出去,低声喊道:“快出现吧,赛莱斯特!”好像她是一匹马似的。

    贝勒优医院照在第二大道上的灯光也温暖不了他们。

    这一天关于卡扎利斯的跟踪报告也很令人气馁。他一整天都没有出门,下午有两个病人,都是女的。黛拉和扎卡里·理查森6点半到,走来的,显然是来吃晚饭的,一直到9点奎因父子要离开警察局时的最新报告是,他们还没有离开。

    “没事,吉米,”埃勒里不断地说,“今晚卡扎利斯不会轻举妄动的。别胡思乱想,她只是还抽不开身而已……”

    “那不是赛莱斯特吗?”

    她原本没打算跑,可是没有成功。她先是走,越走越快,然后变成小跑,接着突然慢下来,然后又开始跑起来。

    她黑色的大衣在身体两侧迎风双扬,像鸟儿一样。

    ————10点35分。

    “一定有什么事。”

    “会是什么?”

    “她迟到了,想必正往这儿赶。”吉米不停地吹口哨,但总是没有回音。

    “赛莱斯特……”

    “吉米。”她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埃勒里紧抓着她的双臂。

    “他打电话了。”

    这时风已经停了,她的尖尖的声音穿透整个巷子。吉米挤开埃勒里,双手环抱着她。她全身颤抖不已。

    “没什么好怕的,稳住。”

    她开始哭起来。

    他们只能在一旁等着,吉米不断地抚摸她的头发。

    终于,她止住哭泣。

    奎因警官马上问:“什么时候?”

    “刚过10点没多久。我正准备要离开————已经走到门厅了,正准备开门————就听到电话铃声。玛丽莲在餐厅跟比利、艾丽诺还有他们的父母在一起,我最靠近前厅,所以我跑过去,第一个接起电话。就是他……我知道就是他。他在记者会中讲话的那一天,我在收音机里听过他的声音。声音低低的,很悦耳,但同时又有点儿尖锐。”

    “卡扎利斯?”警官说,“你是指艾德华·卡扎利斯医生的声音吗,菲利普斯小姐?”他口气中充满怀疑,仿佛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证实他的怀疑。

    “我说了,就是他!”

    “好吧,”警官说,“凭你在收音机里听过他的声音就能肯定?”可是,他仍靠近赛莱斯特。

    “他说了什么?”这次是埃勒里开口,“一字一字从头说一遍!”

    “我说‘喂”他也说’喂“然后他说了索姆斯家的电话号码,问我是不是这个电话,我说是。他说:”请问你是不是打字员玛丽莲·索姆斯?‘我听出来是他的声音。我说我不是。然后他说:“索姆斯小姐在吗?是索姆斯小姐没错吧,不是太太?就我所知,她是艾德娜和法兰克·索姆斯的女儿。’我说是的,然后他说:”麻烦你请她听电话。‘那时候,玛丽莲已经在房间了,所以我把电话交给她,然后我假装在整理仪容,继续待在房里。“

    “初步调查目标物,”警官喃喃自语,“以确定无误。”

    “说下去,赛莱斯特!”

    “你让她喘口气好不好!”吉米大吼。

    “我听到玛丽莲说‘好”一次或两次,然后她说:“是这样的,我现在手边的稿件限期很紧的,不过,如果是像你说的那样,我可以尽量在星期一之前赶给你,先生……您贵姓,能不能再说一次?’他跟她说了,玛丽莲又说:”对不起,能不能请您拼出来?‘然后她照着他说的又拼了一次。“

    “什么名字?”

    “保罗·诺斯川。”

    “诺斯川。”埃勒里大笑。(诺斯川:又有“骗人的药方”之意)

    “然后玛丽莲说好,她明天可以去拿稿子,然后她问他要去哪里拿。他说了一些话,然后玛丽莲说:”我高高黑黑的,鼻子有点儿扁,我会穿一件黑白格子花纹的布外套,你一眼就会认出来,我还会戴一顶小扁帽。那你呢?‘他回答了之后,她说:“好,那也许就要靠你来找我了,诺斯川先生,我会准时到的,晚安。’然后她就挂断电话。”

    埃勒里摇摇她说:“你没有听到地点和时间吗?”

    吉米推了埃勒里一把:“我说了,让她喘口气!”

    “等等。”奎因警官把他们两个都推开,“你有没有其他消息,菲利普斯小姐?”

    “有,警官。玛丽莲挂掉电话的时候,我尽可能装是漫不经心地说:”新客户吗,玛丽莲?‘她说是,她很奇怪他是怎么知道她的,猜想可能是她曾经为之工作过的某个作家向他推荐的。’诺斯川‘说他是从芝加哥来的作家,带了一本新小说来跟出版社谈稿,最后几章作了一些修改,需要赶紧重新打字。他还没找到一家合适的旅馆,暂时住在朋友那里,所以他跟她约定明天5点半在亚士都旅馆的大厅,当面把稿子交给她。“

    “亚士都旅馆的大厅!”埃勒里简直不敢相信,“在那个时间,全纽约市找不出一个比那里更忙碌的地点。”

    “你肯定是亚士都,菲利普斯小姐?”

    “玛丽莲是这么说的。”

    大家都默不作声。终于,埃勒里耸耸肩。

    “没必要在此绞尽脑汁……”

    “的确,没这个必要,等着瞧就是了,”吉米说,“现在,我们的女主角该怎么办?要赛莱斯特继续待在那个老鼠窝吗?还是要她穿上格子外套,顺便插上一根欧芹,明天出现在亚士都旅馆呢?”

    “别傻了。”赛莱斯特把头倚在他的臂膀上。

    “赛莱斯特按兵不动。这只是开场的动作而已,我们再看看。”

    警官点点头。

    “你说他几点打来的?”他问赛莱斯特。

    “差不多是10点过5分,奎因警官。”

    “好了,你回索姆斯家吧!”

    埃勒里捏捏她的手:“紧盯着电话,赛莱斯特。如果明天这个‘保罗·诺斯川’或是其他人打电话来,说要跟玛丽莲改时间或地点————这就是我曾说过的‘紧急状况’————立刻打电话到警察局。”

    “好。”

    “就说要接二X分机,”警官说,“那是代码,电话马上就会接通给我们。”警官怪别扭地拍拍她的臂膀,“你是个好女孩。”

    “很好,”吉米喃喃说道,“给我一个吻。”

    他们动也不动地看着她往冷风嗖嗖的街上走去,直等到她在四八六号的大门里消失为止。

    然后,他们往第三大道跑去,警车就停在那儿。

    根据维利警佐的说法,戈德堡警探在10点传进来的报告说,9点26分的时候,理查森夫妇在卡扎利斯夫妇的陪同下离开了卡扎利斯的公寓。这两对夫妇沿着公园大道慢慢地走。据戈德堡的搭档杨说,卡扎利斯心情很好,沿途不时地开怀大笑。他们四个人在八十四街转弯向西走,穿过麦迪逊大道,然后在派克李斯特大楼停下来,两对夫妻就在这里分手。卡扎利斯夫妇回头走到麦迪逊大道,往北走,在八十六街转角的一家杂货店停下来,坐在柜台边,点了热巧克力。这时候是10点差2分。10点,戈德堡从对面的一家咖啡馆打电话进来,做每小时的例行报告。

    埃勒里瞄了一眼墙上的钟。

    “11点10分。11点钟的报告呢,警佐?”

    “等等,”维利警佐说,“戈德堡10点20分的时候又打了一次电话,有特殊情况。”警佐戏剧性地停下来,似乎在期待他们发出惊呼和出现兴奋的情绪。

    可是,坐在桌子两端的埃勒里和吉米各自在纸上涂鸦,只有警官应了一句“哦?”

    “戈德堡说,10点钟他在咖啡馆刚挂上电话,杨就从对街对他做暗号,戈德堡走过去,看见卡扎利斯太太坐在柜台边,就只有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戈德堡心想,有情况了,怎么没看到卡扎利斯?他跟杨说:”人呢,我们的人跑哪去了?‘杨指指杂货店后面,戈德堡看到卡扎利斯在后面的亭子里打电话。杨跟戈德堡说,他才离开,卡扎利斯就看看表,好像忽然记起了什么事似的。杨说他那个样子有点儿夸张,一看就知道是装的,想瞒过他太太。他说了一些话,可能是他要离开之类的,然后从凳子上下来,走到后面去。他先在架上一本电话簿里翻了一下,然后就走进亭子里,打了个电话。进亭子的时间是:10点零4分。“

    “10点零4分。”埃勒里说,“10点零4分……”

    “没错,”警佐说,“卡扎利斯大概打了10分钟的电话,然后回到他太太身边,喝掉剩下的巧克力,之后两人就离开了。”

    “他们叫了一辆计程车,卡扎利斯跟司机说了他家的地址。杨坐另一部计程车跟踪他们,戈德堡则走进那家杂货店。他注意到杨说卡扎利斯翻过的那本电话簿还打开着,放在架子上,他想去看一下,因为卡扎利斯之后还没有人用过。结果那是曼哈顿区的电话簿,打开的那一页是……”维利故弄玄虚地停了一下,“前两个字母是s-o的姓。”

    “前两个字母是s-o的姓,”奎因警官说,“你听到了,埃勒里?前两个字母是s-o的姓。”他兴奋得牙齿都露出来了。

    “你认为,”吉米说,一边在纸上画出一排尖锐的牙齿,“那样和蔼可亲的老头子有可能其实是一只凶猛的雷龙吗?”

    可是,警官心情颇好地说:“说下去,维利,说下去。”

    “再来就没什么了,”维利警佐一板一眼地说,“戈德堡说他认为这是特殊情况,所以就在赶去公园大道和杨会合之前,先打电话进来。”

    “戈德堡做得很好,”誓官说。“那11点的报告呢?”

    “卡扎利斯夫妇直接回家,10点50分的时候熄灯,除非医生打算晚上溜出来,等他老婆进入梦乡之后……”

    “不是今天晚上,警佐,不是今天晚上,”埃勒里说,脸上挂着微笑,“明天5点30分,在亚士都旅馆。”

    他们看见他从四十四街的门进入亚士都旅馆的大厅。那时是5点5分,他们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个小时了。赫塞警官紧跟在他后面。

    卡扎利斯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装,外罩一件很旧的深颜色外套,头上戴了一顶灰色的帽子。他跟其他几个人一起进来,看起来好像跟他们是一伙的,不过,走到大厅后面走廊的地方,他就自己走开,在卖雪茄的柜台买了一份《纽约邮报》,站在那里瞪着头版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在大厅里慢慢地逛来逛去,一次走几步,停了好久才会继续再走。

    “那是在确定她到了没有。”警官说。

    他们待在夹层的阳台上,一个很隐蔽的地方。

    卡扎利斯不断地绕圈子走。大厅里人很多,很难避免他离开他们的视线。不过,赫塞始终占据着中央的位置,他不太需要移动,他们知道他不会跟丢的。

    大厅里还布置着其他六个从局里派来的人。

    卡扎利斯在大厅逛完一圈后,慢慢挨近一个男男女女共有五人的团体,他们站在靠近百老汇的出口聊天说笑。

    他手上拿了一根没点火的香烟。

    在外面的台阶上,他们偶尔可以瞄到齐吉特警探宽阔的背影和突出的腰线。他是黑人,而且是警局里最杰出的警察之一,奎因警官特别指名要他这一天和赫塞搭档。齐吉特平常衣着朴素,为了这项任务特别穿了一身扎眼的服装,看起来活像一个百老汇的大人物正在等待重量级的约会对象出现。

    5点25分,玛丽莲·索姆斯到了。

    她急急忙忙走进大厅,上气不接下气。她在花店前停下来,张望了一下。她穿了一件大格子的布外套,头戴一顶小软帽,手上提了一个人造革公文包。

    这时,约翰逊警探上场,经过她旁边,然后混在人群当中,不过他始终保持在距离她15码的地方。然后,皮戈特警探从百老汇走进花店,花了点儿时间买了一朵康乃馨,透过花店的玻璃墙,他可以很清楚地同时看到玛丽莲和卡扎利斯。过了一会儿,卡扎利斯大摇大摆地晃进大厅,就在那女孩的胳膊肘边停下来,然后好像在寻找熟面孔似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她迟疑地瞪着他看,好像准备开口跟他说话,不过,他的眼神飘过她看往别处,她咬了咬嘴唇,也往别处看。

    卡扎利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他开始假装在看报纸,背靠在墙上,夹在手指间的香烟还是没有点燃。

    从奎因父子站着的地方,他们可以看到他的视线从报纸顶端紧盯着她的脸不放。

    玛丽莲这时开始环顾卡扎利斯对面的这半边区域。她的眼光慢慢地搜寻,就在快要看完这半边,正要看到他的时候,卡扎利斯突然放下他的报纸,跟他身边那群人中的一个人说了几句话,接着那个人拿出火柴盒,点了根火柴,把火焰凑近卡扎利斯的香烟头。那一刻,卡扎利斯看起来就像是跟他们一起的。

    玛丽莲的眼光掠过他,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他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那群人当中,注意地审视着她。

    玛丽莲留在原地,一直到5点40分。接着,她离开那里,绕着大厅走,继续在坐着的那些男人当中寻找。有几个人对她微笑,其中有一个人不晓得对她说了句什么,可是,她皱着眉头,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卡扎利斯都尾随其后。

    他没有要接近她的意图。

    有时他甚至站着不动。仅用眼神攫取他的猎物,仿佛要牢牢地把她走路的样子、身体的摇摆、平凡而坚毅的侧影嵌进他的记忆里……

    此刻他满脸通红,呼吸急促,似乎异常兴奋。

    6点差10分,她已经绕大厅走完了一圈,回到原来靠近花店的老位置。卡扎利斯走过她的身旁,这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甚至可能碰到她,不过约翰逊和皮戈特也几乎能碰得到他。她事实上还端详了他一会儿,不过,这一次他的眼神往别的方向看,而且脚步很快,好像要去什么地方似的。显然,他并没有对她正确地描述自己,或者,他根本没跟她说他长什么样子。

    他在最近的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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