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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父子的“一家辞赋”

    /罗庸/

    东汉末以及三国时代之文风,并不能以曹氏父子为代表,其时隐逸者如管宁,他如吴蜀皆有文士,不必以曹氏父子概括尽之,所以然者,以《文选》之选文上溯建安故,而七子三曹之名特著焉(关于建安时代之文风,可参考《文心雕龙·时序篇》)。

    魏武之为人,后世对之毁誉参半,按三国时足称人杰者凡三人:魏武帝、诸葛亮、司马懿。而裴松之注《三国志》时,曾多方毁谤魏武。其实魏武为人,乃东汉末一般士人之态度,时天下大乱,诸侯拥兵自雄,各以兴复汉室为口号,而成败各有不同。魏武以政治眼光招纳贤士,有三令可供参考:(1)求贤令;(2)敕有司取士勿废偏短令;(3)取贤勿拘品行令。其中“唯才是举”乃其取才之标准。又云:“凡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不仁不孝而负治国用兵之术者……”一反东汉士风之所趋。《魏志·丁谧传》注引《魏略》丁斐事,载斐不敦品,常盗取公物,如官牛、官印等,人告于武帝,帝笑而为之婉解,可见其所招致人才之方法,及其人才称盛之理由。

    曹氏之搜罗人才,虽父子间亦有竞争,即当时各州牧亦好罗致人才,此事可见《魏志》廿一《邯郸淳传》注引《魏略》:淳原为刘表之门客,建安十三年,荆州内附,淳入魏,文帝求为门客,子建亦求之。武帝乃令淳见植,植初不与言,既歌且舞,又谈天地玄黄及其文学诸技,淳出而大赞之。后文帝嗣位,淳不得已而来归门下,作《投壶赋》献之,由是可知曹氏父子之所以讲究文学,在借此以招致文学之士。今读其父子之诗文,斐然可观,盖其用心苦矣。

    武帝遗令之文而外,犹工五言乐府。其时五言乐府为新体诗,武帝竟敢尝试之,且每诗皆可播之管弦。迨乎子建之作,已成文人五言诗矣。魏文亦颇工诗,又思成一家之言,与《论衡》《中论》并驾,因成《典论》之制。有学者癖,犹是东汉风气,唯子建最重文学,为文尚藻饰,雕琢之言十占六七,足与七子比肩。又魏以前以文为游戏者甚少(如王褒《僮约》),至魏而命题作文之风起,如魏文伤阮瑀寡妻,召七子之徒作《寡妻赋》,又有《宫中槐树赋》,有竞赛意味,使文人用心更深,而远违个性,由此至唐弗衰。

    所谓建安七子

    /罗庸/

    七子实不通之名词,源于《典论·论文》,列孔融等七人为一串,而子建《与杨德祖书》亦遍论当时文人而不及孔融,所见甚是。《文心雕龙·时序篇》之论七子,本自《典论》与子建之书。夫七子者,并非同时相友之人,且当时能文者亦不止七子,故谓之不通。由魏文《与吴季重》[1]二书及吴之《报魏太子书》观之,皆以七子为侍从之臣,论七子者不可不知。

    七子中孔融不能入流,盖融长魏武二岁,以行辈论,当为文帝世伯,其文尤为文帝所好。建安十三年六月,融被杀时,王粲尚在荆州,二人并未谋面。后魏文下令求融遗文,强列入七子之中,实有不妥之处。说到孔融之文,可知东汉末及三国文学之转变。桓灵以上,

    文人以经学为主。汉末两大作家,一为蔡邕(伯喈),一为孔融[2],而文学史家每将此同时代之二作者分为两期人物,以蔡归之汉代,诚以其所着重在经学故也,逮至文举而辞赋之气加重,蔡犹有党锢诸贤清流之风,文举则为狷狂纵诞之士。自曹操由兖州牧兴起,朝廷中能评议时政者,唯文举一人而已,深为曹操所畏忌。后曹次第平袁绍、平陶谦,将伐荆州,过许昌,因借故诛杀之。

    阮瑀为嗣宗之父,字元瑜,影响其子甚大。陈留阮氏在东汉时为旧族,瑀在家时颇有文名,魏武起自兖州,招纳贤士,而陈留适在其势力范围,世传瑀初不出,魏武以焚其村舍相挟,故不得已而出焉(此史实尚不能十分可靠)。瑀尝作《首阳山赋》(王粲及嗣宗皆有此作),作于建安十七年(荀彧死年,为反对魏武篡汉而自杀者),此作就其所作之年月观之,实有深意。瑀之死,亦在是年,而文帝所称“书记翩翩,自足乐也”,盖赞其在征刘表前后所作,而咏怀之制,当推《首阳》一赋,有不得已事魏之隐痛在焉。

    刘桢,字公幹,东平人,为七子中最平凡者,亦魏武门下最不得意之人,除文集外,尚有《毛诗义问》,可知其在家时仍以治经为主。因平视甄后为武帝所怒,罚令磨石,终身不复重用,后死于时疫。文帝称其“五言诗之善者,妙绝时人”。七子中最善徐幹,盖同乡故也。

    陈琳,字孔璋,广陵人,七子中生年较久,生年不可考,死时当在六十岁左右,初为何进记室,后为袁绍作讨曹之檄。建安八年为

    操所执,惧甚,然曹氏竟不问前情,故终身顺服,为真正文学侍从之臣,无甚怀抱可言,遗文颇多,亦死于建安二十二年时疫。

    应玚,字德琏,与其弟璩(休琏)为曹氏门下最委屈之人。黄巾乱时,曹嵩位于三公,后迁于琅邪,及操为兖州牧,令应劭为保护之责,后嵩为徐州牧陶谦部下所杀。操怒,乃讨伐徐州,屠城廿五万人,劭惧,乃携二侄投北海袁绍,著《汉官仪》以试操,操不咎既往。劭未及出,于成书之次年卒。二侄居冀州,及绍死,二子争锋,为曹所破,二应俱为所得,故居门下,不敢有所作为,盖身世使之然也。

    徐幹,字伟长,北海人,魏文最称其《中论》,以为“议论典雅,足传于后”。实不应列入七子,而应入于仲长统等子家者流。幹如不为曹操所强征出仕,当如管幼安、庞士元、司马德操之以隐士终。所作《中论》,乃汉末士人对时局对症下药之作,无名氏《中论序》,表彰其建安十三年后,居邺下不食魏禄,茅檐衣结,生活极苦,不与曹氏合作,建安二十三年三月卒。

    王粲,字仲宣,山阳人,祖四世为三公,为七子中最光彩之人物,故陈寿特为立传,实际仍为魏文士传,粲其尤著而已。十二三岁时入长安,见知于蔡邕。建安之乱,南窜荆州(十五岁前)居十二年而赋《登楼》,第十三年劝刘琮降操,最为魏武所重,位列军谋祭酒,每有征伐,必参佐戎署,未尝以困顿终其身。建安十七年、二十年伐吴皆从,卒于建安二十二年。地位在徐、陈、应、刘之前,而书记之作,不若陈、阮之多,可想见其致力多在政治方面,只《首阳山赋》一首为同赋,仍有东汉末之文风,抱兴复汉室之志,非乘时窃位之徒也。

    七子外,值得提及者尚有下列数人。

    杨修,字德祖,为子建唯一畏友,文学之气味也极相投。今存与子建来往之书简若干首,后为武帝所杀。

    丁仪、丁廙,亦子建至友,子建尝自谦以为弗如。

    吴质,字季重,盖善于自处者也。始终不为内官,常外宦以避祸。风格近于七子。

    诸人文学风格,《文心》评之为“慷慨而多气”,虽辞赋气重,而不至于冗弱者,以诸子不徒为文士,盖各有其怀抱故也。

    王充《论衡》尝分人之才为若干类,但未以某人工某体文为评论,至魏文著《典论·论文》及《与吴质书》,皆各于其所长之文体而称道之,如仲宣娴于辞,阮、陈长于书,伟长长于论,德琏著《文质论》,但无甚发挥。刘桢,魏文称其五言,但今所传者,罔见佳构。自此,“文非一体,鲜能备善”一语,成空论矣。

    左思、刘琨、郭璞

    /萧涤非/

    在形式主义诗风盛行的太康时期,能继承和发扬“建安风骨”的传统,写出了有充实内容的作品的作家,是杰出的诗人左思。思字太冲,齐国临淄(今山东临淄附近)人。大约生于魏废帝时代,卒于西晋末年。左思出身寒微,晋武帝时,妹棻以才名被选入宫,全家迁居京师。思官秘书郎,以《三都赋》显名当时。惠帝时,预贾谧二十四友之列,并曾为贾谧讲《汉书》。永康元年,谧被诛,乃退居宜春里。后齐王冏命为记室,辞不就。太安中,张方纵暴京师,遂全家去冀州,数岁而死。

    左思现存诗十四首。《文心雕龙》说他“尽锐于《三都》,拔萃于《咏史》”。《咏史》八首是他的代表作。这些诗并非一时写的,它反映了诗人由积极而消极的过程。

    晋自武帝即位以来,东南吴国和西北羌胡不断犯扰边境,《咏史》第一首说:“铅刀贵一割,梦想骋良图。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表现他要为国立功的雄伟抱负。在第三首中,诗人歌颂段干木、鲁仲连“遭难能解纷,功成耻受赏”,实际也是表现他“功成不受爵,长揖归田庐”的高尚品格。

    左思在《杂诗》中写道:“高志局四海,块然守空堂。壮齿不恒居,岁暮常慨慷。”左思妹棻为贵嫔,他一生仍不得志,这主要由于出身寒微而得不到门阀社会的重视。正是这样,诗人把笔锋转向了对门阀制度的揭露和抨击。如《咏史》第二首: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全诗前半以贴切而形象的比喻揭露了门阀社会的不合理。后半更指出这种现象的根深蒂固,连古人的牢骚都给发了。这就扩大了诗歌包含的内容,加强了诗的思想感染力量。

    诗人不只揭露了门阀制度的腐朽,而且对门阀士族表现了强烈的反抗精神。第五首写道:

    皓天舒白日,灵景耀神州。列宅紫宫里,飞宇若云浮。峨峨高门内,蔼蔼皆王侯。自非攀龙客,何为歘来游?被褐出阊阖,高步追许由;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

    表现了他对这个腐朽的门阀社会的决裂态度。在第六首里,他对那些豪门右族表现了极端的轻蔑:“高眄邈四海,豪右何足陈。贵者虽自贵,视之若埃尘;贱者虽自贱,重之若千钧。”第四首则通过对扬雄的歌颂,为寂寞的寒士张目吐气:“悠悠百世后,英名擅八区。”

    从东汉班固以来的《咏史》诗大抵是“栝本传,不加藻饰”,一诗咏一事,在史事的客观复述中略见作者的意旨。左思的咏史“或先述己意,而以史事证之。或先述史事,而以己意断之。或止述己意,而史事暗合。或止述史事,而己意默寓”(张玉谷《古诗赏析》),又往往错综史实,连类引喻,名为咏史,实是咏怀。这是对咏史诗的创造性的发展,对后代产生了良好的影响。

    左思志高才雄,胸怀旷迈,富有反抗精神,所以他的咏史诗笔力矫健,情调高亢,气势充沛,具有积极浪漫主义的特色。《诗品》称之为“左思风力”,这显然是“建安风骨”的继承与发扬。《诗品》又说他“文典以怨”,很清楚也是指咏史诗而言。这些诗里多引史事,所以“典”;他用史事发泄对现实的不满,所以“怨”。从他的诗里还可以看到建安以来文学技巧的发展。诗中使用对偶,也讲求词藻,但由于剪裁得当,严格地为表现内容服务,使得风力内充,一点没有冗沓平弱的毛病。他的诗不只丰富了五言诗的风格,艺术表现也更为圆熟了。

    此外,他的《娇女诗》以现实主义的描写手法,使用俚语,生动地描绘了两个小女孩的天真情态,后来陶渊明的《责子》诗,杜甫《北征》中的片断,李商隐的《骄儿诗》都显然受了它的影响。他的《三都赋》虽是精心覃思之作,并曾名动一时,但基本上是走汉代大赋的老路,只是更求实一些,文学价值不大。

    刘琨(270——317)[3]是略后于左思的有成就的作家。琨字越石,中山魏昌(今河北东南部)人。他是贵公子,早年生活浮华放荡,西晋末年,在尖锐的民族矛盾中成为爱国志士。他和祖逖闻鸡起舞的故事更经常为后来一些富有事业心的学者、诗人所称道。关于他前后思想的转变,他在《答卢谌书》中自叙得很清楚:“昔在少壮,未尝检括。远慕老庄之齐物,近嘉阮生之放旷。……自顷辀张,困于逆乱,国破家亡,亲友凋残。负杖行吟,则百忧俱至;块然独坐,则哀愤两集。……然后知聃周之为虚诞,嗣宗之为妄作也。”他在外族入侵的情况下,历任刺史、大将军等职,在北方辗转抗敌,后因军事失利,投幽州刺史段匹,竟为段所害。

    刘琨现存诗歌虽只有三首,但都是后期保卫中原的战斗生活的产物,有丰富的现实内容和深厚的爱国感情。永嘉元年九月,诗人赴并州刺史任,这时北方“胡寇塞路”,他“以少击众,冒险而进,顿伏艰危,辛苦备尝”,写下了有名的《扶风歌》:

    朝发广莫门,暮宿丹水山。左手弯繁弱,右手挥龙渊。顾瞻望宫阙,俯仰御飞轩。据鞍长太息,泪下如流泉。系马长松下,发鞍高岳头。烈烈悲风起,泠泠涧水流。挥手长相谢,哽咽不能言。浮云为我结,归鸟为我旋。去家日已远,安知存与亡。慷慨穷林中,抱膝独摧藏。麋鹿游我前,猿猴戏我侧。资粮既乏尽,薇蕨安可食?揽辔命徒侣,吟啸绝岩中。君子道微矣,夫子固有穷。惟昔李骞期,寄在匈奴庭。忠信反获罪,

    汉武不见明。我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长。弃置勿重陈,重陈令心伤。

    诗的前半表现了对故国的深沉眷恋。接着描写赴任途中的困苦情况,从不畏艰难的前进中披露了诗人爱国的至诚。篇末用李陵的典故揭露了抗敌斗争中来自统治阶级内部的困难,透露了晋政权的腐朽。刘琨于并州失利,投奔段匹,与段相约共辅王室,不料因儿子刘群得罪段匹,遂陷缧绁。这时又写了《重赠卢谌》一诗。诗的前半列举史事,一方面表现自己扶助晋室的怀抱,表示如果段能为王室出力,可以不计较私怨,“苟能隆二伯,安问党与仇?”是大义感人的诗句;另一方面激励卢谌为国立功,并援救自己。诗的后半则表现了“英雄失路,万绪悲凉”的感慨:“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刘琨的诗清刚悲壮。《诗品》说它“善为凄戾之词,自有清拔之气”,《文心雕龙》说它“雅壮而多风”,都很能说明刘诗的特色。

    刘琨的爱国行为和爱国诗歌给后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宋代爱国诗人陆游在《夜归偶怀故人独孤景略》中说:“刘琨死后无奇士,独听荒鸡泪满衣。”可以看到诗人对他的赞扬。元好问《论诗绝句》说:“曹刘坐啸虎生风,四海无人角两雄。可惜并州刘越石,不教横槊建安中。”把刘琨与曹操相比,感叹他未能实现雄心壮志。

    魏正始时玄学兴起,阮籍、嵇康的作品已有浓厚的老庄思想。西晋时期,玄学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至西晋末年遂兴起了玄言诗。《诗品》说:“永嘉时,贵黄老,稍尚虚谈,于时篇什,理过其辞,淡乎寡味。”在这种文学风气里,能够“变创其体”,而获得一定成就的,是诗人郭璞。

    郭璞(276——324),字景纯,河东闻喜(今山西绛县附近)人。他好经术,博学有高才,通古文奇字,又善五行天文卜筮之术,因反对王敦谋反而被害。

    郭璞的《答贾九州愁诗》说:“顾瞻中宇,一朝分崩。天纲既紊,浮鲵横腾。”对西晋灭亡,中原沦于外族表示了深沉的感慨。又说:“运首北眷,邈哉华恒。虽欲凌翥,矫翮靡登。……庶晞(希)河清,混焉未澄”,表现出恢复中原和澄清时局的愿望。这些说明了他有自己的理想和爱国的感情。但他处于政治黑暗的乱世,也有惧祸避世的消极思想,所以诗末说:“无贵香明,终自渴。未若遗荣,情丘壑。逍遥永年,抽簪收发。”

    郭璞的代表作是《游仙诗》十四首。游仙诗的来源很早,秦博士有《仙真人诗》,汉乐府中也有这类作品,建安、正始时期更不断有人继作。游仙诗中明显地有两种倾向,一种是所谓正格的游仙诗,它们“滓秽尘网,锱铢缨绂,餐霞倒景,饵玉玄都”(《文选》李善注);一种是借游仙以表示对现实的不满与反抗,如曹植、阮籍的某些作品。郭璞显然是继承了后一种传统。他的游仙诗借游仙以咏怀,有一定的现实内容。如第一首说:“京华游侠窟,山林隐遁栖。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表示了对朱门的轻蔑与否定。第五首说:“清源无增澜,安得运吞舟。珪璋虽特达,明月难暗投”,表现了才志之士生不逢时的感慨。第四首则表现了求仙的渺茫和伤时叹逝的感情。郭璞游仙诗的另一特色是富于形象性,和一般游仙诗往往写得过于抽象不同。如第三首说:“翡翠戏兰苕,容色更相鲜,绿萝结高林,蒙笼盖一山。……赤松临上游,驾鸿乘紫烟,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写想象中的神仙居处的生活情态,形象鲜明而生动。《诗品》说他的诗“彪炳可玩”,正是指出了这种特色。不过《游仙诗》的主旨毕竟在歌咏高蹈遗世,不是积极的人生态度。

    陶渊明及其作品(节选)

    /萧涤非/

    东晋时期,士族清谈玄理的风气更盛,对文学的影响也更大,出现了孙绰、许询等一系列作家,他们“诗必柱下之旨归,赋乃漆园之义疏”,玄言文学占了文坛的统治地位。这种文学在内容上是“世极迍邅而辞意夷泰”,严重地脱离现实。在艺术上则“理过其辞,淡乎寡味”,失去了艺术的形象性和生动性。直到东晋末的陶渊明,才给文坛带来了富于现实内容、具有独特风格的创作。

    陶渊明的时代与生平

    陶渊明(365——427)[4],一名潜,字元亮,浔阳柴桑(今江西九江西南)人。曾祖陶侃曾官至大司马,祖父和父亲也做过太守、县令一类

    的官,不过到了他,家境已经没落。

    陶渊明少年时代由于家庭和儒经的影响,对统治阶级抱着幻想,有“大济苍生”的壮志。但他的家世出身和所处的时代却是对他十分不利的。这时,腐朽的门阀制度发展到了顶点,门阀士族垄断了高官要职,出身于庶族寒门的人则遭到无理的压抑。陶渊明的曾祖陶侃虽以军功取得晋朝的高官,但本身并非门阀士族,在当时就已被讥骂为“小人”和“溪狗”,到了陶渊明时代,连这样的家世也没落了,他自然得不到社会的重视。这时东晋政治又极端腐败,统治阶级内部矛盾十分尖锐。以陶渊明生活的主要时期来说,便经历了司马道子、元显的专权,王国宝的乱政,王恭、殷仲堪的起兵,桓玄的夺位,以及后来终于夺取了晋政权的刘裕势力的兴起。左右政局的士族和军阀所热衷的是争权夺利,他们既不想整顿政治,也无意收复失地。在这样的政治局面下,想实现进步的政治理想是不可能的。这种客观现实对陶渊明的生活道路以及思想变化有着深刻的影响。

    陶渊明直到二十九岁才出仕,以后十多年里,他几次做官,都不过是祭酒、参军等职,不仅济世的抱负无由施展,而且必须降志辱身和一些官场人物周旋。这一切只使他感到“志意多所耻”和“违己交病”。在老庄思想和隐逸风气盛行的影响下,陶渊明早年便有爱慕自然、企羡隐逸的思想,所谓“闲居三十载,遂与尘事冥。诗书敦夙好,园林无世情”。当他仕途不得志时,就更怀恋这种生活,“静念园林好,人间良可辞”。所以,这十多年里他一直“一心处两端”,行动上也是仕隐无常。三十九岁时,他的思想有了更大的变化,他说:“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瞻望邈难逮,转欲志长勤。”就是说本应该是忧道的,可是道不可行,那就只好躬耕自给了。就在这一年他亲自参加了劳动。此后,他又做过镇军、建威参军,因为“耕植不足以自给”,又一度为彭泽令,在官八十余日,逢郡督邮来县,属吏告诉他应束带接见,他叹道:“我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即日解职而归。从此,他结束了仕隐不定的生活,坚决走上了归田的道路。

    在陶渊明归田以后的二十多年中,以镇压孙恩起义和桓玄叛乱而起家的刘裕独揽了东晋的军政大权,又在北伐南燕后秦中壮大了声势,终于代晋称帝。但是门阀世族的势力依然存在,黑暗腐败的社会并未改变。看惯了战乱、篡夺、阴谋、危机的陶渊明,为了避祸,就决心不再出仕。晋末征他为著作佐郎,辞不就。宋元嘉时,他“偃卧瘠馁有日”,江州刺史檀道济劝他出仕,他也拒绝了。道济赠给他粱肉,他“麾而去之”,表现了他与统治阶级决裂的坚定态度。

    “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陶渊明的归田,是在对污浊的现实完全绝望之后,采取的一条洁身守志的道路。这时儒家的“独善其身”的思想占了主导的地位。从他放弃了实现济苍生的理想来说,具有一定的消极性,但从他坚持高尚的志趣,决不和统治阶级同流合污来说,仍有一定的进步意义。正因为他把壮志埋藏在心里,所以一直没有忘却现实,常常流露对腐朽的现实的不满和壮志不得施展的焦灼和悲愤。同时,道家思想对他也有很大的影响。他吸收了道家思想中的朴素唯物论成分,认为万物都是按照自然规律而生灭变化,否定道教的长生永视之说和佛教的神不灭的思想,这是他进步的方面。但他由此出发而采取的“委运乘化”的人生态度,却是具有消极作用的。“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说明他处在极端不合理的现实中,想用这种态度消除思想矛盾,完全超脱于现实之外。

    陶渊明的后期最值得重视的是他亲自参加了劳动。这就当时文人说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封建社会和儒家思想本是鄙视劳动的,两晋南北朝士族尤甚。颜之推《颜氏家训》说:“多见士大夫耻涉农务。”《南史·到溉传》载:到溉先祖曾担粪自给,别人骂他“尚有余臭”。陶渊明却冲破了这种剥削阶级的意识,坚决地走上了躬耕自给的道路。这样他的思想就引起了一系列的变化。他改变了剥削阶级鄙视劳动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认识了劳动的价值;也在与农民共同劳动、平等交往的生活中,对农民产生了亲切的感情,培植了倾向于平等的思想。他本来认为劳动可以自养,所谓“力耕不吾欺”的,但是他的生活,却和一般农民一样,不断地走着下坡路,经常受到饥寒的威胁,有时甚至不得不出去乞食,这也促使他不能不从别的方面去寻求贫困的原因了。上述这些思想的发展,推动诗人提出了没有剥削和压迫的桃花源的社会理想,对不合理的封建社会表示了抗议。

    陶渊明作品的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

    陶渊明的作品,现存诗一百二十多首,散文六篇,辞赋三篇,还有《读史述九章》和《扇上画赞》两篇接近四言诗的韵文。

    诗歌是诗人成就最突出的方面,一百多首诗,具有丰富的内容。

    诗人生活在极端黑暗的社会里,却坚持高远的理想和志趣,一部分作品表现出守志不阿的耿介品格。《和郭主簿》诗说:“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饮酒》第八首说:“青松在东园,众草没其姿;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霜威下盛开的菊花和不凋的青松,正是诗人挺立不屈的性格的象征。诗人在《咏贫士七首》和《扇上画赞》中还歌颂了不少固穷守志的人物。

    正是由于有着这样的品格,诗人一方面对腐朽的统治阶级表现了一种孤高的态度。《咏贫士》第一首说:“万族各有托,孤云独无依;暧暧空中灭,何时见余辉?”这朵晴空飘浮的孤云,象征诗人的处境和命运,它孤独无依,会无声无息地消灭,但也表现了诗人的态度,它要远去尘埃,永远保持自由和高洁。另一方面,也对污浊的现实表现了强烈的不满。在《饮酒》二十首里,他借着“醉人”的语言,或是指责社会上是非颠倒,毁誉雷同(第六首),或是揭露政治的陷阱危机(第十七首),或是鄙弃世俗的虚伪和欺诈(第十二、十九首),在最末一首里,他说:“如何绝世下,六籍无一亲!终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虽然是美化了孔子,但他更主要的是对驰逐名利的颓败士风感到无比的愤激和沉痛。

    陶渊明的志趣与性格,终于使他同统治阶级上层社会完全决裂,回到田园中来。他写下了大量的田园诗。他的田园诗充满对污浊的社会的憎恶和对纯洁的田园的热爱。如《归园田居》第一首: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诗人把统治阶级的上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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