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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德:宗教改革;诺克斯:清教

    (1840年5月15日 星期五讲演)

    现在,我们要讲的是作为教士的伟人。我们一再力图说明,各类英雄的素质,实质上是相同的。如果有一个伟人,能揭示人生的神圣意义,那他就会以伟大的、坚韧必胜的信念去宣传它、歌颂它,以至为它战斗和工作,英雄就此产生了————至于其英姿神态不同是由于他所处的时代环境决定的。照我的理解,教士也是先知的一种,在他内心也需要有一种像我们必须称之谓神明的启示。他主持人民的礼拜,是人们与幽冥神明的联系人。他是人民的精神首领,先知则是许多首领的精神之王。他以其智慧的指导,把尘世的人们引向天国。他的理想也是我们称为幽冥天国的代言人,像先知一样能用更为亲切的态度向人民解释和阐明同一道理。幽冥天国,————即“宇宙的公开秘密”,是很难被人发现的!他是闪烁着令人非常崇敬的光辉的先知,焕发出温和而平静的容貌,是人们日常生活的指路人。我认为,这就是教士的理想。无论古今以至将来,任何时代都是如此。众所周知,要把理想变为现实,需要有极大的坚韧的毅力。然而,一个教士如果不能完全做到这一点,或者他不再以此为目的而奋斗,对于这样的人,我们在这里不谈为宜。

    路德 〔1〕 和诺克斯 〔2〕 都明确以教士为天职,而且都忠实地履行了职责。然而,我们在此主要把他们作为历史人物、作为宗教改革家来考察,这比作为教士来考察更加恰当。在较为太平时期,可能会有同样盛名的教士们,忠实地执行礼拜主持人的职责,出于那种信仰上忠诚的英雄品德,将天国之光带入他的信徒们的日常生活;按照上帝的旨意,引导他们走他们应该走的路。但是,每当这条路 上出现崎岖曲折,发生了战乱和危险,作为精神上的带路人,就显得比任何人尤为引人瞩目,特别是对于生活在他指引下受益的人们来说,更为如此。他是勇于战斗的教士,他不是在太平时期领导人民进行宁静宗教信仰活动,而是在暴力纷乱中为信仰进行忠诚的英勇战斗,不论它的激烈程度如何,都是一种更有风险的事业,也是一种更值得纪念的业绩。这两个人物,我们视为最好的教士,因为他们是最优秀的宗教改革家。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问,是不是每一个真正的宗教改革家,就其本性来说,首先是一位教士 ?他求助于上帝无形的正义,反对尘世有形的力量,知道那无形的东西是强大的,而且只有它是最强大的。他是一个深信万物中有神圣真理的信仰者,是一个识破万物现象的预言家 ,又是一个以种种方式对万物中神圣真理的崇拜者,也就是说,他是一个教士。如果他不首先是教士,他就不可能是一位杰出的宗教改革家。

    当我们已经了解到许多伟大人物在不同历史背景中建立各种宗教,树立人类在世上存在的英雄形象,提出了值得为但丁歌颂的人生哲理,以及值得为莎士比亚所歌颂的人生实践,————我们再来考察它的相反过程,这种过程也是必然的,也可以说是英雄精神的体现。令人奇怪的是,这种过程何以是必然的:然而它却是必然的。诗人智慧的温和光辉一定要让位于宗教改革家的强烈闪光;遭遇不幸的宗教改革家也是历史上不可缺少的人物!诗人确实有其温和性,他不就是具有强烈性的宗教改革和预言的产物和最终的结果吗?没有粗野的圣多米尼克教派 〔3〕 和底比斯隐士 〔4〕 的活动,就不会有但丁悦耳的诗篇;没有斯堪的纳维亚人和其他从奥丁到沃尔特·雷利 〔5〕 ,从乌尔费拉到克兰默 〔6〕 等人的艰苦实践,就没有莎士比亚的剧作。我常说,完美的诗人是他的时代本身已经臻于完善和行将告终的象征,不久就会有新的时代,需要有新的改革家出现。

    如果我们能像古代传说中的奥尔甫斯 〔7〕 驯服野生动物那样,顺从我们诗人的教导,总是沿着和谐的 道路前进,无疑会更美好。或者我们没有这种节奏和谐的道路,但有安静平稳的进程也是好的。我是要说,如果能在爱好和平的 教士指引下进行潜移默化的改革,这就符合人们的愿望!但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即使是后一种情况也未能实现。所以,战斗的改革家也就成为各个时代必要的和不可避免的现象。前进道路上充满着种种障碍:曾经一度起过促进作用的事物,也会变成阻力;需要把它排除,抛在身后————这常常是极为艰难的事。这种情况确实是非常值得注意的。曾被但丁这位世界上最伟大人物之一,以其敏锐和高度推理能力,认为是包罗万象、完美无缺的定理或非凡的作品,————经过一个世纪以后,对普通的知识分子来说已成为是可怀疑的东西;变成可否定的东西了;而到了现在,人人都把它看作像奥丁说教那样令人难以置信的陈腐过时的东西了!对但丁来说,人类的生存以及上帝与人相通的方式,完全体现在他那《神曲》的马纳波其 和净界 之中,但路德就不是如此。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为什么但丁的天主教不能延续下去,而需要有路德的新教相继呢?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是永存的 。

    我并不想偏重于谈论当代对流行的“物种进化”的解释;我想大家对这方面也不会感兴趣。讨论这个主题容易过甚其辞而引起混乱。然而,我可以说,事实本身是非常明确的;而且我们可以从万物的本性中,探索出其不可避免的必然性。我曾在别处说过,每个人既是学习者,又是实干者:他用脑子学习已有的东西;而且还用同一脑子进一步发现、发明和设计他自己的某些东西。完全没有创造性,就不会有人类。任何人都不会或者说都不能精确地接受他的祖先的信念;他总有些新发现来充实他的宇宙观,从而作出他对宇宙的定理。————这个宇宙是无限的 ,任何观点或定理,无论其体系怎样庞大,绝不可能将它包罗穷尽:我想他只是比以往有所增进,有所发现,而他的祖先认为是可信的东西,对他来说却是不可信的、错误的,与他所发现或观察到的某些新东西正好相反。每个人的历史都是如此,而在人类历史中,我们看到它就构成巨大的历史事件,————于是不断产生革命,时代不断更新。当哥伦布 〔8〕 航行到“地球另一面的大洋中”,并没有找到但丁所说的净界山时,于是人们才恍然大悟,世界上并不存在这种东西。既然没有这种东西,人们一定要对它失去信任。世界上的一切信仰,————包括一切信仰体系和由此产生的种种习俗方式,都无不如此。

    如果我们现在把那些消极忧郁的事实归纳起来看,即信仰已经动摇,实际生活变得不稳定,而且种种邪恶、不正义与苦难到处泛滥时,革命就要到来了。在一切转变时刻,一个人要真诚行事 ,就必须要有坚定的信念。如果他遇事都要征得世俗的同意,如果他不能摆脱世俗的影响,没有自己的独立主见,他就是一个看人眼色行事的奴仆,而委派他做的工作就会做坏。这样的人不可避免地日趋堕落。他只看事物的表面现象,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不诚实的。这是一种新的罪过,对人们会带来新的苦难。各种罪恶积累到令人难以容忍的程度时,就会发生强烈的爆发,像炸弹爆炸一样,化为乌有。但丁的崇高的天主教,现今在理论上已不可信;在实践上,由于人们对它失去信仰、产生怀疑和不忠实,进一步丧失威信,必须由路德起来将它推翻。莎士比亚所处的高贵封建主义看来一度曾是多么美妙,却不得不由法国大革命来宣告它的末日。因此,我们说,积聚起来的罪恶,确确实实要引起猛烈爆炸,如在火山爆发中被化为灰烬;然而,需要经过长时间的混乱时期,事态才得以重新安定。

    如果只看事情的这一面,认为人类一切思想和活动,都无非是不确定的、暂时的和受死亡规律支配的,这无疑会令人非常沮丧!实际情况并不如此:在这里,我们还要看到一切死亡,不过是形体,而非本质和灵魂;所有毁灭,不论是通过暴力革命还是其他什么方式,都不过是更大规模的创新。奥丁精神讲勇敢 ,基督教主张谦恭 ,这是一种更崇高的勇敢。凡是人心中真诚地存在的真实思想,无一不是 人们对上帝真理的真诚洞见,它具有 经受任何变迁考验的基本真理,是我们大家永恒的精神财富。另一方面,有一种令人非常沮丧的观点,把除了我们自己以外的所有的人,不论是哪个国家和哪个时代的,都说成是在盲目可悲的谬误中虚度年华,成为迷途的异教徒、古代斯堪的纳维亚人和穆罕默德的信徒,唯有我们自己才有真正的终极知识!世世代代的人们都误入迷途,只有当代一小部分人才能幸免而走上正道。自创世以来,历代的人们都是这样前进的,像俄罗斯士兵一样,跳入施韦德尼茨堡垒 〔9〕 的壕沟,只是用他们的尸体填满壕沟,使人们在上面通过去夺取阵地!这是一种使人难以置信的假设。

    我们看到,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臆测还受到极力的支持;抱有这种浅薄之见的可怜的个别人以及与他想法相同的一些人,似乎也在踏着所有人的尸体走向必胜:但是当他带着毫无根据的设想和自以为万无一失的信条,也跳进壕沟变成尸体时,他能说什么呢?————而且,人们往往以自己的观点为终极真理,并照此行事,这是人的本性中一个重要事实。我认为,人总是要以某种方式坚持自己的信念的,但是应该争取比这种做法更开阔、更明智的方式。一切真正的人,包括现在活着和曾经活过的,不都是在上帝统率下,服役于同一部队的战友,为了反对黑暗和谬误王国这个共同敌人而斗争吗?为什么只因制服的差异而互相误解,不把枪口对准敌人,反而对准自己人呢?只要是真诚勇敢的战士,不论穿什么制服都是好的。一切形式的装备,不论是阿拉伯人的头巾和犀利的弯刀,还是托尔神用来打巨魔 的强有力铁锤,都是受欢迎的。不论是路德的战斗呐喊,还是但丁悦耳的进行曲,一切真诚的事物都与我们一致,而不是与我们对立的。因为我们全是一个统帅下同一部队的战友。————现在,我们对路德的战斗稍加考察;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战斗,他是怎样置身其中的。路德也是我们尊敬的英雄,是他的国家和时代的先知。

    在这里,我们以评论偶像崇拜作为对整体介绍的开始,也许比较恰当。穆罕默德的一个特点,实际上也是一切先知的特点,就是以一种不可遏制的无限热情反对偶像崇拜。先知们的主要论点是:所谓偶像崇拜,就是把泥塑木雕的偶像当作神来顶礼膜拜,这种现象虽然无法消除,但是必须不断予以谴责,应把它作为不可饶恕的罪过加以摈弃;这是他们在日光下见到的一切罪恶之首 〔10〕 。这种论点是值得重视的。我们在此不想讨论与偶像崇拜有关的神学问题。所谓偶像就是幻想的形象 ,一种象征性的可见物。它不是上帝,却是上帝的象征。也许有人会问,最愚蠢的人是否不仅把他当作一种象征来崇拜。我想,他不会认为自己亲手塑造的粗糙偶像是 上帝;但认为上帝是由它来体现;上帝以某种方式存在于偶像之中。从这种意义上,人们会问,一切崇拜不都是用各种象征、用种种幻想的形象或可见的东西进行的吗?至于是否能见到 ,是表现为肉眼对映像或肖像的直观东西,或者只是用内在观察力、想像力和智力的可见物:这不过是表面的、并非是本质性差别,但它总是一种具有神性意义的可见物,一种偶像。最严格的清教徒也有其信仰的忏悔和神圣事物的智慧象征物,并加以崇拜。只有如此,崇拜才可能进行。一切信条、礼拜仪式、宗教礼节以及充满宗教感情的各种观念,从这种意义上说,都是幻想的形象 ,看得见的东西。凡是崇拜,无论采取何种形式,都要通过种种象征物,通过偶像进行的:————但需要说明的是,一切偶像崇拜都是相对的,最低级的偶像崇拜不过是更加 偶像化而已。

    那么,偶像崇拜有什么害处呢?其中必有致命的害处,否则,真诚的先知们就不会如此全力谴责它。偶像崇拜何以会使先知们如此痛心疾首呢?照我看,令先知们激怒和在内心深处感到愤慨和厌恶的主要东西,在于对那些粗劣木雕的象征物的崇拜,而完全不在于其思想中所想象的、用语言向别人介绍的事情本身。正如我们所见到的那些崇拜老人星和克尔白黑石的最原始的异教徒,总比那些什么也不崇拜的家伙要强得多!不仅如此,在他那种愚昧的行为中,还蕴含着一种持久的价值,类似于诗人至今仍在称颂的东西;即认为在星辰和一切自然物中存在着某种无限神性 的美和含义。先知何必要如此无情地谴责他呢?当那最愚昧的凡夫心中满怀对物神的期望而进行崇拜时,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他看作怜悯的对象,也可以作为蔑视和回避的对象,但决不能作为仇恨的对象。就让他的心对物神真诚地充满激情,使其整个蒙昧狭隘的心灵受到启迪。总之,让他全心全意去相信 他的物神,因此,我们应该说,即使对他没有什么好处,然而也是乐意顺其自然,人们应该听其自愿,不必加以干涉。

    现在我们要讨论偶像崇拜的致命情况。在先知们的时代,人们对偶像或象征物已经不再满怀真诚的期望了。早在先知们把它看透,了解它不过是没有生命的木头以前,肯定已有许多人朦胧地怀疑它是毫无意义的。不真诚 的偶像崇拜是应当受到谴责的。怀疑已完全侵蚀了偶像崇拜的实质,人们可以看到,一个人类的灵魂间歇性地依附于约柜,却又模糊地把它当作一种幻影。这是一种最有害的景象之一。人们已经不再对物神充满信念,但却要装作在信仰,并感到以此为快。正如柯勒律治所说:“你们不再信仰了,你们只是认为自己有信仰。”这是形形色色崇拜和神灵象征的最后情景,是它临近消亡的确实征兆。偶像崇拜相当于我们当今所说的公式主义和公式崇拜。一个有人性的人不会做出比这更不道德的行为,因为它是一切不道德行为的起点,或者说,从此无论什么道德行为均变得不可能:人们内心深处的道德灵魂变得麻木不仁,陷入致命的昏睡状态!人们就不再是真诚的 人了。无怪乎真诚的人要谴责这种行为,鞭笞它的罪恶,深恶痛绝地加以揭发。真诚的人、一切善良的人同偶像崇拜进行长期殊死的斗争。该受谴责的偶像崇拜是假冒为善 ,有人甚至称它为诚心的伪善。这种诚心的伪善的说法,倒是值得深思的!任何种类的崇拜,均会以此告终。

    我认为路德作为一个偶像摧毁者,并不亚于别的任何先知。像穆罕默德痛恨古莱氏人 〔11〕 用木材和蜂蜡塑造的呆板神像一样,路德痛恨台彻尔用羊皮和墨水制作的赦罪券 〔12〕 。英雄的本色在于,不论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都能恢复事物的实在面目,立足于事物本身,而不是事物的表面现象。他所喜好与崇敬的东西,不论是清晰表达出来的,或在内心深处的,都是那事物令人敬畏的现实。至于事物的虚假现象,不论如何正规端庄,为古莱氏人或红衣主教们认可,但他对此却不能容忍,表示憎恶新教是先知的功绩,即16世纪先知所建立的。它是对堕落为虚伪和偶像崇拜的旧事物第一次真正毁灭性的打击,为真正而可靠的神圣新事物的开拓作早期的准备!————

    粗略看来,新教似乎彻底摧毁了我们称谓的英雄崇拜,为人类带来宗教的和社会的一切美好事物的基础。人们往往听说,新教开创了一个与以往任何世界截然不同的新纪元:他们称之为“自我判断”的纪元。由于造了教皇的反,人人都成了自己的教皇,尤其是懂得绝不能信赖任何教皇或精神上的英雄首领!由此说来,人间精神上的统一,一切等级制度和隶属关系不是再不可能了吗?我们都听到过这种说法。————无须否认,新教是对精神上的统治权、教皇等等的一种反抗。不仅如此,我还承认英国清教对世俗君权的反抗是第二次行动,而法国大革命则是第三次行动。因此,一切世俗的和精神上的统治权似乎都要废除或者肯定要被废除。新教成了以后整个欧洲历史发展的主要根源。因为精神的东西,总要体现在人世的历史中,精神的东西是世间事物的开始。现在,确实处处有自由、平等、独立等等的呼声,投票箱和选举权替代了君王 。这似乎说明,任何英雄统治,或者说众人对一个人的忠诚服从,无论在世俗的或精神上的事情中,已经永远从世界上消失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对这个世界完全没有希望了。我坚信,事情并非如此。如果没有世俗的和精神上的统治者,即没有真正的统治者,那么,除了出现最可憎的无政府状态以外,再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可能了。我认为,新教不管带来了什么样的无政府的民主,它却是新的真正的统治权和秩序的开始,它是对虚伪的 统治者的反抗;为了在人间建立真正的 统治者,虽然这是痛苦的,但却是不可缺少的初步准备。这个问题是有必要稍作说明的。

    所以,我们首先要对“自我判断”进行评论。实际上,在这个世界上这种“自我判断”,并不是一种新事物,只是在那个时代被认为是新的。一般说来,宗教改革也没有什么新颖特殊的东西;它像世上现存的或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经过改良的东西和真正的教义一样,反对虚假和伪装,以恢复真理和现实。如果我们思考一下,自我判断的自由,是人世间任何时代都必须存在的。但丁并未闭目塞听或作茧自缚;他不受当时天主教的束缚,有他独立观察的精神,————尽管许多卑劣分子如霍格斯特拉顿 〔13〕 、台彻尔和埃克博士 〔14〕 当时已成为天主教的奴仆。什么是判断自由呢?不是凭铁链或任何外界力量就能强迫一个人的灵魂去信仰或不信仰:而是用他自身不可取消的见解作出自己的判断,只靠上帝的赐福,他就可以支配自己,树立信仰!最拙劣的诡辩者贝拉明 〔15〕 在他进行盲目信仰和被动服从的说教时,必须首先靠某种信念 ,才能放弃被人信仰的权利。他的“自我判断”表明,这正是他 能够采取的最适当的步骤。只要有真诚的人们存在,自我判断权利就会普遍存在。一个真诚的人是凭他的完整的判断力,凭他心中一切理解和辨别力去信仰 ,而且这种信仰总是不变的。一个虚伪的人只是力图表明“相信他的信仰”,其采取的方式,自然不会相同。新教对后者表示遗憾,只能感叹一声,唉!而对前者则赞扬说,干得好!实际上,它算不了什么新理论;它只是把过去所说过的一切旧理论重提一遍。旨在重申:要真实,要真诚。穆罕默德全心全意地信仰,奥丁本人及奥丁精神的一切忠实 信徒也是一样虔诚。他们都是按照他们的自我判断,作出“判断”————就是如此 。

    因此,我敢断言,切实执行自我判断,其结局绝不会是自私的独立和孤立,而恰恰是它的相反。无政府状态的出现,并不是因为真诚的探索,而是谬误、不真诚、半信半疑与不真实造成的结果。反对错误的人能够同一切相信真理的人联合,只信道听途说的人无法与人交往,因为这种人的思想僵化;对事物 已失去了同情的能力,————否则,他就会相信那些事物 ,而不信传说了。对事物没有同情心,更何况对他的同伙呢!他不能同人们团结,他就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只有在很多真诚的人中,团结才有可能,————而且,从长远看,这是同样肯定 的。

    在这类争辩中,为了考察某种事情,常常会顾此失彼,也会出现完全忽略的情况:没有必要要求一个人,对他自己相信的,而且是非常真诚地相信的真理,应该由他自己去发现 。我们说过,伟大人物总是以真诚为其首要条件的。但是一个人不一定成了伟人才能真诚,那不是自然和任何时代所必需的,而只是某些腐败不幸时代的需要。一个人能够以最真诚的方式相信他从别人那里学到的东西,并使之成为自己的东西;————并且无限感激这个人!创造性 的价值不在于新颖,而在于真诚。有信仰的人就是有创见的人;不管他信仰的是什么,他的信仰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他人。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个亚当的子孙,都能成为真诚的人,有创见的人;没有一个凡人注定要成为不真诚的人。我们称之为信仰的时代,都是充满创造性的时代;其中所有的人,或者说大部分人都是真诚的。这些时代具有崇高精神而富有成效的:各行各业的工作者,不是徒有其表,个个都是实实在在的。每项工作都有成效。这些工作的总和具有巨大威力,因为所有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都是为了一个目标;一切都是增加成效的 ,而不是削减成效的;有的是真正的团结、真正的王权和忠诚,这是这个贫瘠的大地所能给予人们的一切真实的和幸福的东西。

    怎样理解英雄崇拜?啊!一个能自力更生、富有创见和真诚等等品德的人,是决不会不尊重和不信仰别人的真理的!他只是有意和感到有必要和不得不怀疑别人的僵死公式、道听途说和谬误的东西。一个人睁开双眼拥抱真理,正因为他是有意识地注视着外界事物。如果他闭目不视,他还能热爱他的这位真理老师吗?只有他这种人才能以无限感激和真正忠诚的灵魂热爱这位使他从黑暗中走向光明的英雄老师。这样一个真正英雄和恶势力的征服者,难道不值得所有人尊敬吗!虚伪,那个邪恶怪物,是世人共同之敌,它被他的勇敢所降伏;正是他为人们征服了世界!————由此看来,路德本人不就是 确实被尊为一位真正的教皇或神圣的教父吗?拿破仑不就是在急进共和主义革命的洪流中当上了皇帝吗?英雄崇拜从未消除,也不可能消除。在这个世界上,忠诚与统治者是永恒的:————它们不是建立在事物的外表和虚伪之上,而是立足于现实和真诚。不是要你们闭上眼睛,剥夺你们的“自我判断”权利;绝非如此,而是要你们睁开双眼来观察外界事物!路德的使命在于推翻和废黜一切虚伪的教皇和统治者,以毕生的精力去迎接未来新的真正的教皇与统治者,尽管他们的出现还遥遥无期。

    因此,我们要把一切自由和平等、选举权、独立等等视为暂时现象,绝不能看作最终的结局。即使它很可能长期存在,会给人们带来非常难以忍受的混乱,但我们必须欢迎它,把它视为对以往种种罪恶的惩罚,是未来不可估量利益的征兆。不论怎么说,人们应该放弃幻景,回归事实;不管代价多大,也应该这样做。有虚伪的教皇和不能自我判断的信徒存在,————骗子装模作样统治愚民,————人们能有什么作为呢?只能是经受不幸与祸害。人们就无法使虚伪的人们联合起来,正如没有测锤和水平仪的互相校勘,就无法建起大厦一样!自从新教产生以来的一切狂暴的革命活动中,可以看出一种最神圣的成果正在酝酿:不是要废除英雄崇拜,而是要造就一个英雄辈出的世界。如果英雄的意思就是真诚的人 ,那么,我们每个人为什么不可以成为英雄呢?这将是一个充满真诚的世界,一个有信仰的世界;这个世界曾经存在,将来还会存在,————它必然要存在的。那才是英雄崇拜者的真正品质:没有比一切真实的和善良的东西所受的尊敬更为美好的了!————下面我们必须赶紧谈谈路德及其生平。

    路德的出生地是萨克森的艾斯莱本 〔16〕 ,于1483年11月10日诞生。这是艾斯莱本引以为荣的事。他的父母是该地区一个名为摩拉村子里的贫苦矿工,冬季的一天,他们到艾斯莱本去赶集市,在当场的喧嚣中,路德太太突然出现临产阵痛,被送到附近的一户贫民家里,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为马丁·路德。想来真怪,这位贫困的路德太太随他丈夫做点小生意,大概是卖掉她的纺纱去购置一些在小茅屋过冬用的日用品;在当时,世界上再没有比这对矿工夫妇更被人瞧不起的人了。然而,与他们相比,一切皇帝、教皇和统治者又算得了什么?因为又有一个非凡的人物诞生了,他的智慧光芒像灯塔,照耀多少世纪,多少时代;整个世界及其历史都在等待着这位伟人的到来。这真是太奇妙,太不寻常了。它使我们联想到另一个人的诞生时刻,那是在一千八百多年以前,在一个更加简陋的环境中,————对此,我们最好缄口不言 ,只须默默思索,无以言传!谁说奇迹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奇迹的时代永远会出现的!————

    我认为,路德在贫穷中诞生,在贫穷中成长,他是最贫穷人中的一个,这完全适合他在世上的使命,无疑是主宰他和我们以及万物的上帝的明智的安排。他像当时穷困的小学生那样,为了取得施舍和面包,不得不挨家挨户去行乞卖唱。困苦和极端贫穷与这个不幸的孩子为伴,没有任何人和事会掩饰这种不幸而使马丁·路德高兴。他不得不在事物本身中,而不是在事物的表面上成长。这个形象质朴的孩子,虽然体质羸弱,然而胸怀宏大抱负,才华横溢,富有感情,经受了很大的痛苦。但是他的任务是不惜任何代价去认识现实 ,不断地认识现实:其目的在于使整个世界回归现实,因为它沉沦于虚伪中太长久了。这个在寒风凛冽中、在孤寂的黑暗和困难中锻炼成长起来的青年,会像一个真正的人,会像神一样坚强,会像一个基督徒的奥丁,最终要迈出多风暴的斯堪的纳维亚,————真是又一个托尔神,用他那雷霆万钧的巨锤,将那异常丑陋的巨人和庞大的怪物砸得粉碎!

    我们可以想象,他的朋友阿历克西斯在爱尔福特城门边遭雷击身亡一事,大概是路德一生的转折点。不管怎样,路德的少年时代,努力奋进,克服重重障碍,显示出巨大智力和求知的渴望。他父亲肯定他在世界上将有所作为,于是叫他去学法律。这是晋升之途,路德虽无志于此,但也就同意了,时年19岁。当他的朋友阿历克西斯同他去曼斯菲德探望路德的父母,归途中,在爱尔福特附近,遇到了暴风雨、雷电击中了阿历克西斯,他顿时死在路德的脚边。我们的生命究竟是什么呢?————转瞬即逝,就像纸卷燃尽,进入纯粹的永恒!尘世的一切权贵,帝王将相,算得了什么?他们在雷电下也蜷缩成一团————你瞧!大地向他们敞开着,顷刻间,他们也会不复存在,化为永恒了。路德内心深受感动,决心把自身奉献给上帝,只为上帝效劳。尽管他的亲友们予以劝阻,他仍然在爱尔福特的奥古斯丁修道院当了修道士。

    这件事,可能是路德一生中第一个闪光点,他的纯洁意志第一次坚决表达出来;但是,在当时,这只不过是整个黑暗中的一个光点。他说,他是一个虔诚的修道士;他忠心耿耿,艰苦努力,想从他自己高尚的行为中找出真理,但却不见成效。他的不幸并未减轻;实际上,反倒有增不已。他作为修道士的新手,必须要做许多艰苦工作,但是,他的苦楚不在于任何沉重的工作,而是他那深沉而诚挚的灵魂陷入了种种无法理清的迟疑不安之中;他简直认为自己很快就要死了,甚至比死还要不幸。尤其令人关注的是,人们听说,这位苦难的路德,当时生活在难以言传的不幸恐惧之中,幻想着他注定要受上帝永恒惩罚。这不正是这个人谦卑真诚的品德吗?他是什么样的人呢,不正是应该升入天国的人吗!他只知道受苦和谦卑地屈从,不会有过高的要求。他还弄不明白一个人的灵魂怎样通过斋戒、守夜、仪式和弥撒可以得救。他陷入无法摆脱的痛苦之中,不得不在绝望深渊的边缘犹豫徘徊。

    大概就在那时,他在爱尔福特的图书馆里,找到了一本古拉丁文的《圣经》,这真是一个最幸运的发现。以往他从未见过《圣经》。他从中学习到比斋戒和守夜更多的宗教知识。修道院中一位有虔诚感受的修道士给了他很大帮助。路德于是领悟到,一个人不是通过做弥撒,而是靠上帝无限恩赐得救的:这才是更可信的说法。他渐渐变得像磐石一样坚强。无疑他非常崇敬《圣经》,因为《圣经》给了他神的启发。他把《圣经》珍视为人们必须遵循的上帝之道,他决心终生恪守不渝。

    以上就是他当时从黑暗的困境中解脱,最后战胜黑暗的情景,即我们称之为皈依;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期。他从此在宁静明达的心情中日益成长,显示出他内在的非凡天赋和品德,在他的修道院里,在他的国家中,他上升为重要人物,在一切人生的真诚事业中发挥出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这是一个自然的结果。奥古斯丁教团多次派他去传教,认为他既有才能而又忠诚,完全能胜任他们的事业。萨克森的号称智者的选帝侯 〔17〕 弗里德里希,是一位真有智慧而又公正的诸侯,认为路德是一个宝贵的人才,聘他为新建的维滕贝格大学 〔18〕 的教授,并兼任维滕贝格的传教士。承担这两项职务,像他从事的所有工作一样,显示出他的智能。这位在宁静的日常生活中的路德日益受到一切善良人们的崇敬。

    路德27岁时,第一次到罗马;如上所述,这是他的修道院委派他去的。教皇尤利乌斯二世 〔19〕 和罗马当时的情景一定会使路德大为惊异。他来到的是圣城,是上帝在尘世的高级教士之所在,我们不知道他在那里发现了什么!他肯定会有很多感触,但我们无据可查,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表达。这个罗马,这个虚伪的教士活动场所,他们身上没有神圣的美,却披着完全不同的伪善 外衣,但是,这对路德又能奈何?他作为一个平凡的人,怎能改变一个世界呢?他是无能为力的。作为一个地位低下,孤独的人,怎么能管得了这个世界呢?那是大人物们的事情。他的任务在于使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能谨慎从事,将其微薄的工作,克尽厥职。至于其他事物,看上去是可憎而且令人忧郁,但那是由上帝掌管的事,他不能问津。

    令人好奇的是,如果设想罗马教皇制能放过这位路德,继续在他们那个小圈子里过着极其奢侈的生活,而不去阻挠他那狭小的生活道路,不迫使他反抗的话,情况又会怎样呢!在那种情况下,显然可以想象,他可能会不理睬罗马教廷的种种陋习,任凭上帝和天上的神去制裁他们!他为人谦虚沉静,不会轻易无礼地去冒犯当权者。他的明确任务是忠于职守,在罪恶混乱的尘世中谨慎生活,以拯救自己的灵魂。但是,罗马上层教士却要与他作对,路德远在维滕贝格,无法诚实地生活;他抗议、抵制,被迫走到极端;由于一再受到打击,从而双方要以决斗断讼!这是路德一生中值得注意的事情。像他这样谦逊温和的人,恐怕没有一个会希望世界充满斗争。我们不能不看到,他爱好隐居、清静,勤奋于默默无闻中;他成为名人,是同他的意愿相违背的。成为名人,对他有什么意义呢?他在世上追求的目标是上帝的天国;这是他坚定的目标,经过若干年之后,他或者达到目的,或者永远不能实现!我认为,有些最令人可叹的论调,说什么由于某些卑鄙的店主的吝啬,或由于奥古斯丁的僧侣与多米尼克派教徒之间的争吵,而激怒了路德,于是就爆发了新教的宗教改革。这些说法都是根本站不住脚的。如果现在确有这样的人主张这种说法,我们就要对他说,请他最好先在思想上对路德或任何像路德的人尽可能作出正确的判断,不要胡说八道;这样我们才可以互相进行讨论。

    僧侣台彻尔受教皇列奥十世 〔20〕 随意派遣,进行推销赦罪券,————旨在赚些钱,至于其他方面,与其说他是基督徒,不如说他像异教徒,仅此而已。————台彻尔到维滕贝格后,就进行他那丑恶无耻的交易。路德的教徒们买了赦罪券,在他们教堂里忏悔时,教徒们以此向路德表明,他们的罪已经获得赦免。因为路德对自己的工作一丝不怠,而且他又不是一个只顾个人利益不管他人、苟且偷安的虚伪懒汉和懦夫,他必须奋起反对赦罪券,严正宣告赦罪券 对人们毫无用处,它是令人痛恨的愚弄,根本不可能靠它 为人赦罪。这就是全面宗教改革运动的爆发点。我们知道情况是这样的:从1517年10月的最后一天,向台彻尔首次公开挑战 〔21〕 以后,经过抗议和争辩,————事态发展日益广泛,愈演愈烈,以至不可遏止,遍及全世界。路德本想就事论事,纠正这次和其他一些不幸的事件,根本没有想导致教会的分裂,以致造基督教世界的教皇和教父的反。————那位异教徒式的优雅的教皇,没有重视这位修道士及他的主张;不过只希望解决他的争吵:大约用了三年时间,用了各种较为温和的办法,最后诉诸火刑 。教皇下令刽子手将这位修道士的著作焚毁,并把他捆绑,押送罗马,————这可能是出于下述类似的意图。一个世纪以前,就是用这种方法处决了胡斯 〔22〕 和哲罗姆 〔23〕 ,略加争辩,就施以火刑。不幸的胡斯,在各种花言巧语的许诺和安全保证的诱骗之下,去出席康斯坦茨公会议 〔24〕 ,这位真诚而并非反叛的人,立即被关进“宽三英尺,高六英尺,长七英尺”的石牢之中,把他活活烧死,使其真诚的呼声从世上消失。真是卑鄙的勾当!

    对我来说,我对路德当时全力反抗教皇抱宽容态度。格调优雅的教皇发布了火刑敕令,激起了当时那位世界上最勇敢者的正义愤怒。这位最勇敢的人,虽然也是一位最谦逊、最温和的人,当时他被激怒了。他说:我的言论是实实在在的真理,旨在尽人类的微薄之力,忠诚地促使上帝的真理普照人间,拯救人类灵魂;而你,作为上帝在世界上的代言人,为什么要用刽子手和火刑来相报呢?为什么你要用火焚烧我和我的著述,作为给你带来上帝启示的回报呢?我认为,你根本不是上帝的代言人,你的言行和上帝的教导背道而驰!我把你的敕令当作写在羊皮纸上的谎言而将它烧掉。以后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这就是我要做的。————1520年12月10日,即事发三年之后,“在维滕贝格的埃尔斯特门前”,路德“在浩浩荡荡的人民群众面前”,采取了充满义愤的措施,把教皇的火刑敕令烧毁。维滕贝格人民“沸腾起来”,全世界人民在关注着。教皇并不愿意激起那种“呼声”!这是民族觉醒的呼声。德国人素来爱好平静、谦逊、忍耐,终于也忍不住了。由于形式主义、异教式的教皇制度和种种虚伪和腐败的假象统治太久了:现在又造就一个人物,他敢于向人们宣告上帝的世界不是建立在假象,而是建立在现实之上的。人生是一个真理,而不是谎言!

    总之,如上所述,我们把路德视为捣毁偶像的先知;是引导人们回归现实的带路人,这是伟大人物和导师的职责。穆罕默德说过,你们的这些偶像是木头,你把它们涂上蜡和油,苍蝇会粘在上面,它们不是神,我告诉你们,它们不过是黑木头!路德对教皇说,你称之为赦罪券的东西,不过是破布制的醮了墨水的纸片,是毫无用处的东西,类似的这种东西,都是骗人的。惟有上帝才能赦免罪恶。什么教皇制度,什么上帝教会的崇高圣父,不都是徒有虚表,披着宗教外衣拿着羊皮纸骗人吗?这是严肃的事实。上帝的教会不是虚伪的,天堂和地狱也不是虚假的。我坚持这种看法,因为是你们迫使我做的。我这个可怜的德国修道士比你们所有的权贵都要强大。我虽孤单无援,却有上帝的真理作为后盾,你们虽有罗马教皇的职权,头顶三重冕,腰缠万贯,全副武装,集教会和世俗的权威于一身,但你们是以魔鬼的谎言为本,是软弱无力的!————

    1521年4月17日,路德出席了沃尔姆斯会议 〔25〕 ,这可说是欧洲近代史上最重大的事件;它确实成为以后整个文明发展史的起点。经过事先多次的协商与争议,作出以下决定。年轻的皇帝查理五世带着德意志的王公诸侯、罗马教皇使节以及教会的和世俗的要人在那里集会,并要求路德在会上表态,是否愿意悔改。在会上,一方坐着权贵显要,另一方是一位坚持上帝真理的人,即贫苦矿工汉斯·路德的儿子。朋友们以胡斯被害的例子提醒他,劝他不要赴会,他不听劝告。一大群朋友纵马追赶,进一步真诚相劝,他却回答说:“即使沃尔姆斯的群魔多似屋顶上的瓦片,我也要去”。第二天,在他走向会议大厅时,沿路人群拥挤,连窗户和房顶上都是人,有些人发出庄重的喊声,叫他不要公开认错。他们喊道:“凡在人面前不认我的,我在我天上的父面前也必不认他!” 〔26〕 ————人们的喊声仿佛是一种庄严的请愿和祈求。实际上,这不也正是我们和整个世上人们的请愿吗?当我们的灵魂在黑暗的深渊中,被鬼怪似的梦魇与自称神派的圣父的三重冕的怪物所统治时,我们被弄得瘫痪无可奈何。我们不是也请愿说:“拯救我们吧!全仰望你了,不要丢弃我们!”

    路德并没有辜负人们的期望。他作了长达两小时的讲演,以其庄重、明智和诚挚的语气吸引人们。凡是合理的要求可以服从,相反,则绝不屈从。他说,他的著作,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另一部分则来自上帝的道。至于他自己的东西,难免有人类的弱点,如不慎重的怒火发作,有盲目性,如能把这些弱点统统抛掉,无疑是件好事。但是,关于他依据的可靠真理和上帝的道,他是绝不能认错的。他怎么能认错呢?最后,他说:“要想驳倒我,除非凭《圣经》的证据,或者是完全公正的辩论,否则,我是不会认错的。因为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是既不可靠又不谨慎。我在这里发誓,我绝不认错:愿上帝保佑!”————正如上述,这是近代人类史上最重大的时刻。嗣后英国的清教、英国及其议会、美洲各国的兴起和近两个世纪以来的巨变;法国大革命与欧洲当前各处的成果,其渊源均在于此:如果没有路德当年的努力,那么,历史面目就会是另一个样子了!欧洲的人民正在向他发问:是日益沉沦于错误的信仰、停滞、腐败的东西和令人憎恶的死寂之中,还是不顾阵痛,摆脱各种错误信仰的束缚,医治好创伤获得新生?

    这次宗教改革运动以后,各种重大的战争、斗争和分裂,连绵不断,延续至今,远未终结。对此,人们有众多的议论和指责。无可否认,这种局面是令人痛心的,可是,这与路德或他的事业到底有什么关系呢?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宗教改革,真是奇谈怪论。当海格立斯倾泻洁净的河水冲刷奥革阿斯王的牛圈 〔27〕 时,肯定要把周围的一切弄乱:但是,我认为这不是海格立斯的过错,而是其他某些人的罪过!宗教改革运动可能会带来各种后果,但是宗教改革总是会不可避免地要到来的。对于一切教皇及其辩护者的规劝、悲叹与指责,世人的回答是:你们教皇制度已经变得虚伪了。不论它过去曾是多么好,无论你们把它捧得多么高尚,我们都不能相信它。我们整个心灵的智慧,指引我们按上帝的旨意行事,从此认识到它是一种不可信的事物。我们不相信它,我们不愿相信它,————也不敢信它!那事物不是真的 ,我们如果妄自信其为真,那么,我们就成了违背一切真理的给予者的叛徒。因而要把它撵走,让其他合适的事物取而代之:我们已不能再和它 交往了!————路德及其新教并不需要对各种战争负责;是那些虚伪的伪善者迫使他起来反抗,他们应该负责。路德不仅尽了上帝创造的人们应有的权利,而且执行了神圣的义务。当虚伪的人物问他,你是否相信我?————他的回答是:不!————他不惜任何代价,毫不犹豫,认为这种事情是他应该做的。我深信,在那时,一种远比任何教皇制度和封建制度更为崇高的联盟,即精神上和物质上的组织,正在降世,肯定要出现。但是,无论就其产生的可能性或是产生的基础来说,只能是事实,而不是虚伪和幻影。对于建立在虚假的基础上、指使人们按照谎言去言谈行动的联盟,我们与它毫无共同之处。要什么样的和平呢?令人难以忍受的懒散是和平,阴森森的墓地也是一种和平。人们希望生机勃勃的和平,不要死气沉沉的和平!

    然而,在公正地肯定新事物必然具有的好处时,我们也应该正确对待旧事物。虽然旧事物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可是它在过去是 真实的。在但丁的时代,它无需用诡辩、自欺欺人以及其他不正当的办法就能被人认为是真实的。在当时,它的存在是好的,而且在它的灵魂中存在着永恒的善。在那种时代叫嚷“废除教皇制度”是十分愚蠢的。有人认为兴建新的教堂及有关情况,说明教皇制度还在发展,这种推测是毫无根据的。非常奇怪的是:这种人凭着几所天主教教堂的建立,听到少数新教徒的强词夺理的争辩,其中大多是自称新教徒的无所用心者的空话,于是,就说:看!新教完了 。教皇制度比它更有生命力,比它更长命!————但是,当那些自称新教徒的无所用心者死去了,新教 却依然存在,我是肯定这个事实的。如果人们愿意正视的话,新教在当时孕育出它的歌德、它的拿破仑,德意志文学和法国大革命,这是新教生命力很重要的标志!而且,从根本上看,除了新教,还有什么更有生命力的东西?人们见到的其他大多数事物都只是转瞬即逝,————不能令人愉快,不是有永恒生命力的!

    教皇制度 〔28〕 能兴建一些新教堂,是会受到人们全力欢迎的。教皇制度已经不能恢复其原来的地位,但它和异教一样,仍然能残存几个世纪。确实,这些事物好似海水的退潮:人们看海浪在海滩冲击,此起彼伏,一会儿 就看不清它在怎样流动,看上半个小时也弄不清它的动向,————同样,教皇制度经过半个世纪也就不知其趋向了!对于我们欧洲来说,最大的危害,莫过于落后陈旧的教皇制度的复辟!托尔神可能也想复活。————然而,这种波动确有它的含义。落后陈旧的教皇制度,与托尔神不同,在一定时间内还不会完全消亡,也不应该消亡。我们可以说,旧事物还没有达到把蕴藏在自身中的善良的精髓完全移注到现实的新事物时,它是不会消亡的。当天主教的仪式还能办成一件好事;或者,总的说来,只要它还能引导一个虔诚的人物 ,那么,我们可以想象,总会有某些人接受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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