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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适

    高适(700?——765),字达夫,郡望渤海蓨(今河北景县)。二十岁西游长安,求仕无成。遂北游燕赵,后客居宋中(今河南商丘一带)。天宝八载(749),举有道科中第,授封丘尉,旋即弃官而去。十二载(753),入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幕,官左骁卫兵曹参军、掌书记。安史乱起,以监察御史佐守潼关。玄宗幸蜀,间道奔行在,以侍御史擢谏议大夫。肃宗时,为淮南节度使,历彭、蜀二州刺史,剑南西川节度使。广德二年(764)召还长安,为刑部侍郎,转左散骑常侍,世称“高常侍”。适与岑参齐名,同为盛唐边塞诗重要作家,诗风骨遒劲,气势雄浑,悲壮苍凉,尤长歌行。明人辑有《高常侍集》十卷。今人整理本有《高适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出版。

    东征赋[1]

    岁在甲申[2],秋穷季月[3],高子游梁既久[4],方适楚以超忽[5]。望君门之悠哉,微先容以效拙[6],姑不隐而不仕,宜其漂沦而播越[7]。

    出东苑而遂行[8],沿浊河而兹始[9]。感隋皇之败德[10],划平原而为此[11]。西驰洛汭[12],东并淮涘[13];地豁山开,川流波委。六宫景从,千官逦迤,龙舟锦帆,照耀乎数千百里[14]。大驾将去,群盗日起[15]。尸禄者卷舌而偷生[16],直谏者解颐而后死[17]。寄腹心于枭獍[18],任手足于蛇虺[19]。既垂弑于匹夫[20],尚兴疑于爱子[21]。岂不以为穷力役于征战,务淫逸于奢侈[22],六军悲牧野之师[23],万姓哭辽阳之鬼[24]。嗟颠覆于曩日,指年代于流水[25]。唯见长亭之烟火,悲旷野之荆杞[26]。

    至酂县之旧邑,怀萧相之高风[27]。既屈节于主吏,每归诚于沛公[28]。始俱起于天下,乃从定于关中[29]。推金帛于他人,挹图籍于我躬。按山川之险阻,救天地于屯蒙[30]。嘉盈俸以增邑[31],方指踪而建功[32]。纳邵平以防患,举曹参而告终[33]。

    经洛城而永望[34],想谯郡而销忧[35]。慨魏武之雄图[36],终大济于横流[37]。用兵戈以威四海,挟天子而令诸侯[38]。乃擅命以诛伏,徒矫迹以安刘[39]。吾始未知夫逆顺,胡宁比于殷周[40]!

    下符离之西偏[41],临彭城之高岸[42]。连山郁其漭荡[43],大泽平乎渺漫[44]。昔天未厌祸,项氏叛涣,解齐归楚,自萧击汉[45]。天地无色,风尘溃乱。悯君王之轲,混士卒以奔散[46]。苟炎运之克昌[47],岂生人之涂炭[48]!次灵壁之逆旅[49],面垓下之遗墟[50]。嗟鲁公之慷慨,闻楚声而悒於[51]。歌拔山以涕洟,窃霸图而莫居[52]。摈亚父之何甚,悲虞姬之有馀[53]。出重围以狼狈,至阴陵以踌躇[54]。顾天亡以自负,虽身死兮焉如[55]?

    登夏丘而纵目[56],对蒲隧而愁予[57]。闻取虑之斯在,微长直之舍诸[58]。宿徐县之回津[59],惟偃王之旧域[60]。方以小而事大[61],岂无位而有德!彼昏暴以丧邦,伊何仁义而亡国[62]?高延陵之挂剑[63],慕班彪之述职[64];缅沛水之悠悠,俯娄林之纡直[65]。

    即日河浒[66],依然泗上[67];山川土田,耳目清旷。眺淮源之呀豁[68],倚楚关之雄壮。挂轻席于中流[69],顺长风以破浪。过盱眙之邑屋,伤义帝之波荡[70]。叹三户之亡秦[71],知万人以离项[72]。越龟山而访泊[73],入渔浦而待潮。鸿雁飞兮木叶下,楚歌悲兮雨潇萧。霜封野树,水冻寒苗,岸草无色,芦花自飘。幸息肩于人事[74],愿投迹于渔樵[75]。思魏阙而天远[76],向秦川而路遥[77]。

    候鸣鸡以进帆[78],趋乱流以争迅。纵孤舟于浩大,抚垂堂以诫慎[79]。遵枉渚于淮阴,徵昔贤于韩信[80]。哀王孙之寄食,嘉漂母之无愠。鄙亭长之不仁,乃晨炊而啬恡[81]。忽从龙以获骋,遂擒豹以自奋[82]。破全赵而后用奇[83],称假齐以益振[84]。幸辞通以感惠[85],俄结豨而谋釁[86]。当在约而必亨,曷持盈而不顺[87]?

    凌赤岸之迢递,掉白波之纡馀[88];历山阳之村墅[89],挹襄鄙之邑居[90]。人多嗜艾[91],俗喜观渔[92]。连葭苇于郊甸[93],杂汀洲于里闾。感百川之朝宗,弥结念于归欤[94]。日杲杲以丽天[95],云飘飘以卷舒。鲁放情而蹈海[96],丘永叹于乘桴[97]。遇坎则止,吾今不知其所如者哉[98]!

    《高适集校注》

    * * *

    [1] 天宝三载(744)夏秋间,高适与李白、杜甫相会于汴州,三人共游梁、宋后分别,高适继续东游。他由睢阳沿汴河东南行,经酂县、铚城、符离、彭城、灵壁、虹县、徐城,抵临淮、盱眙;又沿淮水东北行,经淮阳、山阳,止于东海之滨的涟水。沿途凭吊古迹,并作此赋,述其行迹,抒发情怀。在赋中,作者评论了隋炀帝、萧何、曹操、项羽、刘邦、韩信等历史人物,对其或赞叹,或惋惜,或讥讽,或斥责,在评述历史人物的同时,也暗寓了其沦落不遇、报国无门的苦闷。作者继承了汉代纪行赋的写作手法,将记述行踪与抒发情怀相结合,苍凉激越,堪称唐人纪行赋中的佳作。

    [2] 甲申:即唐玄宗天宝三载(744)。

    [3] 秋穷季月:指农历九月。以其为秋季最后一月,故云。

    [4] 梁:唐属河南道宋州(治宋城,今河南商丘南),汉属梁国。这里作者用古名。

    [5] “方适”句:谓正准备到遥远的楚地去。适,到,往。楚,此指淮阴郡。天宝以前,淮阴郡称楚州,属淮南道,治山阳县(今江苏淮安)。这是此次高适之游的终点,故云。超忽,遥远的样子。此指远游。

    [6] “望君门”二句:意谓京城遥远,无人举荐自己,故无从为国效力。君门,犹宫门。代指京城。微,无。先容,事先有人代为引荐。效拙,谦辞,犹言效忠、效力。

    [7] “姑不隐”二句:意谓自己只好不隐居也不出仕,那么,漂泊异乡、浪迹天涯也就事有必然了。姑,姑且。这里有受客观限制的意思。播越,流浪在外。《左传·昭公二十六年》:“兹不榖震荡播越,窜在荆蛮,未有攸厎。”

    [8] 东苑:即梁园,也称兔苑或兔园,汉梁孝王刘胜建,故址在今河南商丘东。《史记·梁孝王世家》:“孝王筑东苑,方三百馀里。”

    [9] 浊河:此指隋所开运河通济渠。《隋书·炀帝纪》载,大业元年三月,发河南诸郡男女百馀万,开通济渠,自西苑(在今河南洛阳西)引榖、洛之水达于河;自板渚(在今河南汜水镇东北)引河达于淮。

    [10] 隋皇:指隋炀帝。败德:丧失帝王的道德。

    [11] “划平原”句:指开凿运河。划,这里指开凿。

    [12] 洛汭:洛水入黄河处。旧在今河南巩县,今在汜水西北。

    [13] 淮涘:淮水边。涘,水边,河岸。

    [14] “六宫”四句:写隋炀帝大业元年由通济渠往游江都(今江苏扬州)的情景。《隋书·炀帝纪》载:大业元年,“八月,御龙舟幸江都,文武官五品以上给楼船,九品以上给黄蔑。舳舻相接二百馀里。”六宫,古代天子有六宫,后泛指后妃所居,亦代指后妃。景从,紧紧跟随。景,同“影”。逦迤,曲折绵延。

    [15] “大驾”二句:谓隋炀帝的统治已至末日,各地起兵反隋者日渐增多。大驾,指皇帝的车驾。这里指隋炀帝。

    [16] “尸禄者”句:意谓空享俸禄而不治事者,都缄口不言,苟且偷生。尸禄,享受俸禄却不尽责治事。卷舌,不说话。

    [17] “直谏者”句:意谓直言进谏者都强作笑脸,不敢冒犯,以免死罪。解颐,开颜而笑。后死,惜死。

    [18] 枭獍:枭为恶鸟,生而食母;獍为恶兽,生而食父。这里以枭獍比喻不忠不义、凶残狠毒的人。

    [19] 蛇虺:毒蛇。此喻狠毒的人。

    [20] “既垂弑”句:指隋炀帝为宇文化及等所杀。据《隋书·炀帝纪》及《宇文化及传》,隋恭帝义宁二年(618),宇文化及等发动兵变,使令狐行达缢杀炀帝。匹夫,独夫。多指有勇无谋者,意含轻蔑。

    [21] “尚兴疑”句:指炀帝疑忌其次子齐王杨暕。《隋书·齐王杨暕》载云,“帝亦常虑暕生变,所给左右,皆以老弱,备员而已。……俄而化及作乱,兵将犯跸,帝闻,顾谓萧后曰:‘得非阿孩(暕小字阿孩)邪?’其见疏忌如此。”

    [22] “岂不”二句:意谓隋炀帝招致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是因为他把大量的民力耗费在对外战争,又一味追求荒淫奢侈的生活吗!按,隋炀帝在大业八年和大业九年两次发动对高丽的战争,死伤惨重。此外,他还修建宏大奢丽的洛阳城以及许多华丽的行宫、园囿等;南巡江都,又曾开凿大运河。凡此皆耗费大量民力与财力。繁重的徭役,造成了“万户则城郭空虚,千里则烟火断灭”(《旧唐书·李密传》)的局面,这是导致隋朝灭亡的主要原因。

    [23] “六军”句:指隋军为义军所败,士气低落。六军,据《周礼·夏官司马》,天子有六军。后常代指朝廷军队。牧野,古地名,在今河南淇县南。殷末纣王暴虐无道,周武王与诸侯会师反殷,于牧野大败殷军。这里喻指隋军的战败。

    [24] “万姓”句:意谓千家万户都在哭吊辽阳战死的亡魂。辽阳,汉代所置县,属辽东郡,隋时为高丽辽东城,在今辽宁辽阳。隋炀帝征高丽,攻辽东城,死伤颇多。

    [25] “嗟颠覆”二句:意谓往日隋朝的灭亡令人慨叹,从那时到现在,又过去了不少岁月,正像眼前的流水一样流逝。曩日,往日。流水,喻时间的流逝。《论语·子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26] “唯见”二句:意谓隋朝当年的盛景已不复存在,如今只能看到长亭边寥落的烟火与旷野的灌木。长亭,古代十里置亭,以供行人休息或饯别之用。荆杞,荆棘与枸杞,两种灌木。

    [27] “至酂(cuó嵯)县”二句:酂县,古县名。汉属沛郡,唐属河南道亳州,故址在今河南永城西。萧相,指萧何。萧何曾辅佐汉高祖刘邦定天下,后以功封酂侯。以下写萧何事迹。

    [28] “既屈节”二句:屈节,犹言屈身相从。主吏,秦汉时郡县地方官的属吏,也即功曹。因内事考课迁除皆功曹主之,故称。归诚,对人寄以诚心。沛公,指刘邦。据《史记·萧相国世家》,刘邦为布衣时,萧何曾多次以吏事护刘邦;刘邦为亭长后,何又常助之;刘邦为沛公,何则任为丞,都督庶事。刘邦即帝位,何又为丞相、相国。二句谓萧何在秦末曾屈节为沛县主吏,但却对刘邦每每输其诚心。

    [29] “始俱起”二句:谓萧何追随刘邦起义,最终破秦军先入咸阳,夺取关中之地。乃,竟,终于。关中,地名。约当今陕西渭河流域。

    [30] “推金帛”四句:指刘邦攻下咸阳后,别人皆争相分取金帛财物,而萧何却尽收秦丞相府图籍文书,加以保存。后项羽及诸侯烧咸阳而去,刘邦得以凭借萧何所保存的秦文献资料,掌握天下厄塞、户口数目、强弱之处、民间疾苦等,为后来有针对性的制定军事、政治策略,取得夺取政权的胜利提供了依据。事见《史记·萧相国世家》。挹,酌取,搜集。我躬,自己。屯蒙,即《周易》中的屯、蒙二卦名。这里有蹇滞、艰难、困顿的意思。

    [31] “嘉盈俸”句:意谓刘邦因嘉赏萧何当年比别人多赠他钱,所以特地增加了他的封邑。据《史记·萧相国世家》,刘邦以吏赴咸阳,别人送俸钱三,萧何独送五。后刘邦定天下论功,欲以萧何功居第一,诸将颇有纷争异议,鄂千秋知刘邦意,为之分辨,于是刘邦说:“‘吾闻进贤受上赏。萧何功虽高,得鄂君乃益明。’……是日,悉封何父子兄弟十馀人,皆有食邑。乃益封何二千户,以帝尝繇咸阳时何送我独赢奉钱二也。”

    [32] “方指踪”句:谓萧何因善于指挥而建立功劳。《史记·萧相国世家》载:“汉五年,既杀项羽,定天下,论功行封。群臣争功,岁馀功不决。高祖以萧何功最盛,封为酂侯,所食邑多。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坚执锐,多者百馀战,少者数十合,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今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不战,顾反居臣等上,何也?’高帝曰:‘诸君知猎乎?’曰:‘知之。’‘知猎狗乎?’曰:‘知之。’高帝曰:‘夫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踪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踪指示,功人也。且诸君独以身随我,多者两三人。今萧何举宗数十人皆随我,功不可忘也。’群臣皆莫敢言。”指踪,本意为打猎时发现兽踪,指挥鹰犬追逐。这里喻指挥。

    [33] “纳邵平”二句:谓萧何采纳了邵平的计策,从而避免了可能招致的祸患;临终他又举荐了与己不和的曹参继任相国。邵平,即召平。故秦东陵侯。秦破,家贫,种瓜于长安城东。《史记·萧相国世家》载:“汉十一年,陈豨反,高祖自将,至邯郸。未罢,淮阴侯谋反关中,吕后用萧何计,诛淮阴侯……。上已闻淮阴侯诛,使使拜丞相何为相国,益封五千户,令卒五百人一都尉为相国卫。诸君皆贺,召平独吊。……谓相国曰:‘祸自此始矣。上暴露于外而君守于中,非被矢石之事而益君封置卫者,以今者淮阴侯新反于中,疑君心矣。夫置卫卫君,非以宠君也。原君让封勿受,悉以家私财佐军,则上心说。’相国从其计,高帝乃大喜。”曹参,汉初大臣。论功仅次于萧何,二人素不睦,而萧何临终却向惠帝荐之。《史记·萧相国世家》载:“何素不与曹参相能,及何病,孝惠自临视相国病,因问曰:‘君即百岁后,谁可代君者?’对曰:‘知臣莫如主。’孝惠曰:‘曹参何如?’何顿首曰:‘帝得之矣!臣死不恨矣!’”

    [34] “经洛城”句:洛城,孙钦善《高适集校注》以为当是“永城”之误,盖后人因与下“永”字重复而妄改,说近是。永城,唐属河南道亳州,今属河南。永望,长久的眺望。

    [35] “想谯郡”句:谯郡,东汉建安末分沛郡置,治所在谯县。唐属亳州。即今安徽亳县。

    [36] 魏武:即曹操。操(155——220),字孟德,沛国谯(今安徽亳县)人。曹丕即位,追赠为太祖武帝,故称。

    [37] “终大济”句:谓曹操终于成就大功,挽救了混乱动荡的社会局面。济,成就,成功。横流,河水泛滥,此喻天下动荡的局面。

    [38] “挟天子”句:天子,指汉献帝刘协。建安元年(196),曹操西迎献帝还洛阳,都许昌,献帝因假曹操节钺,录尚书事;复以其为大将军,封武平侯,于是曹操遂得挟天子以令诸侯。《三国志·周瑜传》:“曹公,豺虎也,然托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晋书·乐志》:“魏武挟天子而令诸侯。”

    [39] “乃擅命”二句:谓曹操擅自下令杀了献帝伏后,却诈称是为了安定刘氏皇室。伏,指献帝伏皇后。伏后名寿,献帝兴平二年(195)立。其父伏完娶汉桓帝女阳安公主,居高位。伏后见曹操诛杀异己,因怀惧,遂与完书,密谋除曹,完不敢动。完死,至建安十九年(214),事泄,曹操大怒,逼帝废后,并假诏数其罪。伏后被执,见献帝求活命,献帝曰:“我亦不知命在何时!”终遇害,二子被鸩杀,兄弟及宗族死者百馀人。事见《三国志·魏书·武帝纪》、《后汉书·皇后纪下》。矫迹,伪装矫饰。安刘,安定刘氏江山。

    [40] “吾始”二句:吾,孙钦善《高适集校注》以为当属“君”之形讹。据文意,说近是。二句意谓君主开始尚不知其是顺是逆,为什么要将他比做殷、周两朝的辅弼大臣。按,《三国志·魏志·武帝纪》载,建安十八年,献帝策命曹操为魏公,诏中表其功有云:“虽伊尹格于皇天,周公光于四海,方之蔑如也。”故作者有此二句。

    [41] 符离:县名,汉属沛郡,隋郡罢,属徐州,唐宪宗元和四年置宿州,因入宿州。故址在今安徽宿县北符离集。

    [42] 彭城:汉郡名,唐属河南道徐州,为州治所在。即今江苏徐州。

    [43] 漭荡:广大无边貌。

    [44] 渺漫:广远。

    [45] “忆昔”四句:意谓(回想)当年战祸不断,项羽飞扬跋扈,把军队从齐地撤回楚地,自萧县进攻汉军。按,《史记·项羽本纪》载:汉王二年(前205),“春,汉王部五诸侯兵,凡五十六万人,东伐楚。……项王乃西从萧,晨击汉军而东,至彭城,日中,大破汉军。”事指此。天未厌祸,即灾祸连绵的意思。项氏,指项羽。叛涣,亦作“叛换”,意即凶暴跋扈。解齐归楚,《史记·项羽本纪》载,汉王元年(前206),田荣闻项羽徙齐王市为胶东王而立齐将田都为齐王,大怒,自立为齐王,并欲联赵灭楚。项羽因北击齐,大败田荣,多所残灭,齐人多相聚叛之,田荣弟田横收齐亡卒数万,与项羽对峙,项羽因留齐。次年春,闻刘邦率诸侯东来,攻下彭城,乃命诸将击齐,自将精兵三万归楚,大破汉军。齐,战国时泰山以北黄河流域及胶东半岛为齐地。萧,汉沛郡有萧县,唐时属河南道徐州,故治在今安徽萧县西北。

    [46] “悯君王”二句:君王,指汉王刘邦。《史记·项羽本纪》载:项羽大破汉军后,又继续追击汉军至灵壁东、睢水上,将刘邦包围三重。“于是大风从西北而起,折木发屋,扬沙石,窈冥昼晦,逢迎楚军。楚军大乱,坏散,而汉王乃得与数十骑遁去。”事即指此。轲,也即“坎坷”,不平貌。比喻遭遇不顺。

    [47] 炎运:指汉的国运。汉自谓以火德王,故称。

    [48] “岂生人”句:犹言那管得了百姓的困苦。生人,即生民,因避李世民讳改。涂炭,喻极困苦的境地。《尚书·仲虺之诰》:“有夏昏德,民坠涂炭。”孔安国传:“民之危险,若陷泥坠火。”

    [49] 次:停宿。灵璧:地名。故城在今安徽宿县符离集东北,即《史记》所载项羽破汉兵处。赋中之灵璧,为符离东南之新灵璧,今安徽灵壁县。逆旅,旅舍。

    [50] “面垓下”句:垓下,地名。为汉高祖五年(前202)刘邦围困并击溃项羽之所,地在今安徽灵璧东南。遗墟,犹废墟。

    [51] “嗟鲁公”二句:指项羽兵败垓下事。《史记·项羽本纪》:“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鲁公,指项羽。楚怀王曾封项羽为鲁公。悒於(yì wū意屋),犹呜咽。

    [52] “歌拔山”二句:意谓项羽在垓下之围时,流泪唱“力拔山兮气盖势”,再也不能以窃称的西楚霸王自居了。《史记·项羽本纪》载:“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于是项王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柰何,虞兮虞兮柰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涕洟,眼泪鼻涕。自目曰涕,自鼻曰洟。霸图,称霸天下之雄图。此指项羽自称西楚霸王。

    [53] “摈亚父”二句:谓项羽摒弃亚父范增时是那样的狠心,哀怜虞姬又是那样的过分。亚父,即范增,项羽谋士。项羽初对范增非常尊敬,称为亚父,授其为大将军,封历阳侯。范增力主击灭汉王,项羽优柔寡断,后又中刘邦、陈平反间计,怀疑范增与刘邦有私,渐夺其权,范增怒而辞去,未至彭城,疽发背而死。事见《史记·项羽本纪》。

    [54] “出重围”二句:指项羽从垓下之围中突出而迷路事。《史记·项羽本纪》载:“于是项王乃上马骑,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馀人,直夜溃围南出,驰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之。项王渡淮,骑能属者百馀人耳。项王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左,乃陷大泽中。”阴陵,秦县名,唐时在濠州定远县西北,故治即今安徽定远西北。

    [55] “顾天亡”二句:写项羽至死不悟,自负其才,以为是天亡自己。《史记·项羽本纪》写项羽垓下突围至东城,仅有二十八骑跟随,而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馀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焉如,犹何如。

    [56] 夏丘:古地名。汉沛郡有夏丘县,唐在泗州虹县,其地即今安徽泗县。

    [57] 蒲隧:春秋时徐国地名,故址在今江苏睢宁西南。

    [58] “闻取虑”二句:意谓听说古代的取虑就在这里,只是长直渎水道狭窄不能通行,只得舍弃不往了。取虑,古地名。汉为临淮郡属县,故址在今江苏睢宁西南。长直,即长直渎,古沟渠。在今江苏睢宁西南。《水经注·睢水》:“睢水又东合乌慈水,水出(取虑)县西南乌慈渚,潭涨东北流,与长直故渎合,渎旧上承蕲水。”

    [59] 徐县:汉属临淮郡,唐属泗州,称徐城县。故址在今江苏泗洪南。回津:河湾处的渡口。

    [60] 偃王:即徐偃王,相传周穆王时徐国之君。治国以仁义著称,江淮诸侯服从者三十六国。后周穆王令楚伐之,袭其不备,大破之,杀偃王,其子遂北徙彭城原东山下。事见《史记·赵世家》及《博物志》等。

    [61] “方以小”句:谓徐偃王以小国的地位侍奉大国。《孟子·梁惠王下》:“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惟智者为能以小事大……。以大事小者,乐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

    [62] “彼昏暴”二句:意谓其他的国君都是因为昏庸暴虐而丧失江山,你为何以仁义著称却亡国了呢?伊,代词。指徐偃王。

    [63] “高延陵”句:《史记·吴泰伯世家》载:“季札之初使,北过徐君。徐君好季札剑,口弗敢言,季札心知之,为使上国,未献。还至徐,徐君已死,于是乃解其剑,系于徐君冢树而去。”延陵,即吴公子季札。札为春秋时吴公子,封于延陵,故又称延陵季子。

    [64] “慕班彪”句:仰慕班彪述自己职守之事。班彪(3——54),字叔皮,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东汉史学家、辞赋家,班固之父。光武帝刘秀闻其才,召见,举司隶茂才,拜徐县令,藉病免。后专心史籍,继司马迁《史记》,作《后传》数十篇。彪为书未竟,年五十二卒,子班固续成之,即今之《汉书》。述职,述其职守。班彪作《后传》,曾“斟酌前史而讥正得失”,论述其著史的见解。他墨守儒家思想,于司马迁多所批评。事见《后汉书·班彪传》。

    [65] “缅沛水”二句:缅,藐远。此处意指眺望。沛水,不详。或以为是古泗水的别称。按,“沛”有盛大义,疑“沛水”或即大水的意思。娄林,古地名,《左传·僖公十五年》:“楚人败徐于娄林。”故址在今安徽泗县东北。纡直,曲直。

    [66] 河浒:河口。浒,水边。

    [67] 泗上:泗水之滨。此指今安徽泗县、江苏泗洪一带。泗,水名。源出今山东泗水县东蒙山南麓,西流经泗水、曲阜、兖州,折而南至济宁市鲁桥镇入运河。古泗水自鲁桥镇以下又南循今运河至南阳镇,穿南阳湖而南,经昭阳湖西、江苏沛县东,又南至徐州市东北循淤黄河东南流至清江市西南,注入淮河。

    [68] 淮源:淮水之本源。呀豁:空旷的样子。

    [69] “挂轻席”句:犹言挂帆行船于河上。轻席,轻帆。《文选》谢灵运《游赤石进帆海》:“挂席拾海月。”李善注:“扬帆、挂席,其义一也。《海赋》:维长绢,挂帆席。”

    [70] “过盱眙(xū yí须移)”二句:谓我乘船经过盱眙的村舍,想起楚义帝孙心当年死于江中,随波飘荡,不仅伤感不已。盱眙,汉临淮郡属县,唐时在河南道泗州境内。故治在今江苏盱眙。义帝,楚怀王孙心。秦二世元年(前209),项梁起兵于吴反秦,次年得楚怀王心于民间,仍立为怀王。秦亡,尊为义帝,徙于长沙郴县。后又暗中令衡山王、临江王击杀于江中。事见《史记·项羽本纪》。

    [71] “叹三户”句:《史记·项羽本纪》载范增说项梁语云:“夫秦灭六国,楚最无罪。自怀王入秦不反,楚人怜之至今,故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也。”语本之。

    [72] “知万人”句:(由项羽的所作所为)知道人们一定会背弃项羽的。项,指项羽。

    [73] 龟山:山名。在今江苏盱眙。相传禹治淮获无支祁,锁于龟山之足,即此。见《太平寰宇记》卷一六《临淮县》。

    [74] 息肩:卸去肩上的负担得以休息。此指未入仕。

    [75] 投迹:投身。《庄子·天地》:“且若是,则其自为处危,其观台多,物将往,投迹者众。”

    [76] 魏阙:古代宫门外两边高耸的门阙。此指朝廷。

    [77] 秦川:秦地。此处以之代长安。

    [78] 进帆:扬帆行船。

    [79] “抚垂堂”句:谓仿效“坐不垂堂”的古训。抚(mó 摹):同“模”,仿效。垂堂,堂屋檐下,可能会有瓦片掉下伤人,故以“坐不垂堂”喻指小心谨慎,不处危险之地。《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故鄙谚云:家累千金,坐不垂堂。”

    [80] “遵枉渚”二句:谓沿着淮阴一带弯曲的河流前进,去访求古代的贤人韩信的遗事。遵,循,沿着。枉渚,弯曲的洲渚。淮阴,秦汉县名,唐属淮南道楚州。故址在今江苏淮阴县东南。韩信,淮阴人,初从项梁起兵,后归刘邦,任为大将,战功卓著。项羽灭,封楚王,与张良、萧何并称为汉初三杰。后人告其谋反,高祖擒之,赦而降为淮阴侯。卒以谋反,为吕后所杀。以下韩信事,俱见《史记·淮阴侯列传》。

    [81] “哀王孙”四句:韩信早年贫困,无以维持生计,漂母饭之,韩信感激,云有以厚报,漂母回答说:“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又曾寄食其县属下的南昌亭长家数月,亭长妻患之,韩信往食时,不为其备饮食。漂母,漂洗棉絮的老妇。亭长,汉时十里一亭,设亭长一人。啬恡,犹吝啬。恡,同“吝”。

    [82] “忽从龙”二句:谓韩信如云之从龙一般与刘邦遇合,从而得以施展其才,并因擒获魏王豹而奋起。从龙,《易·乾卦》:“云从龙,风从虎。”谓同类事物相感应,后以喻圣主贤臣相遇合。这里指韩信投奔刘邦。获骋,施展其才能。擒豹以自奋,豹,即魏王豹。汉王二年(前205)六月,魏王豹反汉,并与楚约和,汉王派郦生说豹不下,因使信击魏。信破袭安邑,虏豹,定魏为河东郡,并因此北击赵、代,破代兵,禽夏说阏与。

    [83] “破全赵”句:指韩信用奇谋攻取赵国事。韩信与张耳以兵数万东下井阱击赵,时赵王、成安君陈馀闻汉兵将袭,聚兵井阱口,号称二十万,广武君李左车向成安君献策,欲断韩信粮道辎重,成安君不用其策。韩信得报,遂选精骑二千,人持一汉赤帜,令其伺赵空壁出战时入赵壁,拔赵帜而立汉帜。次日赵与信战,信背水而阵,赵果空壁而逐之,信所出奇兵二千因攻入赵壁,立汉帜。赵兵与信战不胜,欲归赵壁,见汉帜,以为汉皆已得赵王将,遂乱,遁走。汉兵因此大破赵军,斩成安君,擒赵王歇。

    [84] “称假齐”句:汉四年(前203),韩信破齐,派人对刘邦说,齐诈伪多变,不为假王(代理王)以镇之,其势不能定,因求为假齐王。时楚正困刘邦于荥阳,信使者至,刘邦大骂,责其不救己而欲自立为王,张良、陈平知信不能禁,授意刘邦不如顺其意而立之,以免生变,刘邦悟,因遣张良往齐,立信为齐王。

    [85] “幸辞通”句:指韩信感刘邦之恩惠不听蒯通之言。按,韩信破齐后,齐人蒯通知天下权在韩信,因劝信背汉,与刘邦、项羽鼎足而立,韩信感刘邦知遇之恩,不忍背之,又以功多,意刘邦不会夺其齐王位,遂谢蒯通,不听。蒯通,即蒯彻,楚、汉时策士,以善辨著称,《史记》因避汉武帝讳而称蒯通。

    [86] “俄结豨”句:指韩信后来与陈豨潜通谋反而被吕后与萧何诱杀事。高祖六年(前201),有人告韩信谋反,刘邦以游云梦为名,会诸侯,因擒韩信,旋赦之,降为淮阴侯。韩信知刘邦畏恶其能,由是怨望,常称病不朝。因与陈豨潜谋,相约里应外合,助豨叛汉。高祖十年(前197),陈豨反,高祖自将兵出击,次年破之。而韩信在京待豨报,欲发兵袭吕后、太子,为人所告,吕后用萧何计,诱斩信于长乐宫。豨,陈豨。高祖七年(前200),以功封阳夏侯,为代国相。釁(xìn信),间隙。此指反叛。

    [87] “当在约”二句:意谓韩信处于受约束的境地时,已意识到必定有“狡兔死而猎狗烹”的结局,为什么不小心谨慎、保守成业,却反要行为不轨而谋反呢?在约,犹言受到约束限制。亨通烹。蒯通劝韩信背汉自立时,曾有“臣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己,亦误矣。大夫种、范蠡存亡越,霸句践,立功成名而身死亡。野兽已尽而猎狗亨”语,暗示刘邦得天下,韩信将遭杀戮。后韩信被告谋反,为刘邦所执,亦曾慨叹“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亨;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亨”。曷,何不。持盈,执持盈满的器皿。这里喻指小心谨慎保守成业。语出《国语·越语》“大国之事,有持盈,有定倾,有节事”。不顺,此指谋反。

    [88] “凌赤岸”二句:意谓淮河的流水侵及遥远的赤岸,我的船行进于蜿蜒曲折的波浪中。凌,侵,逼。赤岸,地名,旧说在广陵附近。《文选》枚乘《七发》:“凌赤岸,篲扶桑,横奔似雷行。”李善注:“赤岸,盖地名也。曹子建《表》曰:南至赤岸。山谦之《南徐州记》曰:……北激赤岸,尤更迅猛。然并以赤岸在广陵。而此文势似在远方,非广陵也。”具体所在未详。掉,落下,丢下。此指行进。纡馀,此指水流蜿蜒曲折的样子。

    [89] 山阳:县名。唐淮南道楚州有山阳县。即今江苏淮安。

    [90] “挹襄鄙”句:挹,鄙,别本作“投”、“贲”,疑是。襄贲,汉东海郡有襄贲县,唐为河南道泗州涟水县,即今江苏涟水。邑居,城中的屋室。

    [91] 艾: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性温味苦,古或以之与香草对举而喻邪僻。《离骚》:“户服艾以盈腰兮,谓幽兰其不可佩。”

    [92] 观渔:指非礼之举。渔,捕鱼。《左传·隐公五年》:“春,公将如棠观渔者。臧僖伯谏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故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也。’”

    [93] 葭苇:芦苇。郊甸:郊野。

    [94] “感百川”二句:谓有感于百川之归大海,更引发了自己返归故乡的念头。百川之朝宗,《尚书·禹贡》:“江、汉朝宗于海。”语本之。弥,更加。结念,意念郁结。归欤,《论语·公冶长》:“子在陈,曰:‘归与!归与!’”本意为盼望回家,后引申为回家、返乡的意思。

    [95] 杲杲:明亮貌。《诗·卫风·伯兮》:“其雨其雨,杲杲日出。”丽天:附着于天空。《易·离卦》:“日月丽乎天。”

    [96] “鲁放情”句:谓鲁仲连激情奔放,宁愿蹈海(也不愿奉秦为帝)。鲁,鲁仲连。战国时齐人,周游各国,为人排难释纷而不求报。秦军围赵邯郸,赵、魏大臣欲尊秦为帝,鲁仲连适游赵,竭力劝阻之,并云:“彼秦者,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权使其士,虏使其民。彼即肆然而为帝,过而为政于天下,则连有蹈东海而死耳,吾不忍为之民也。”事见《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

    [97] “丘永叹”句:谓孔丘曾长长叹息,要乘桴浮海。《论语·公冶长》:“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桴,以竹木编成的小木筏。乘桴浮于海,乘木筏漂浮于海,表示避世。

    [98] “遇坎”二句:意谓我已到东海之滨,遇到险阻就该止步,但我现在又能走向何方呢?坎,《易》卦名。《彖》曰:“‘习坎’,重险也。”《序卦》:“坎者,陷也。”此谓险阻。《汉书·贾谊传》引《鸟赋》:“乘流则逝,得坎则止。”语本之。如,至。

    颜真卿

    颜真卿(709——784),字清臣,京兆长安(今陕西西安)人,祖籍琅邪临沂(今属山东)。开元二十二年(734)进士及第,授秘书省校书郎。天宝元年(742),以中制科,授醴泉尉。后拜监察御史,迁殿中侍御史,以不附杨国忠,出为平原太守。安史乱起,河朔尽陷,真卿独举兵抵抗,影响所及,附近十七州同为响应,共推为盟主。肃宗时授宪部尚书、御史大夫。以屡进谠论,为宰臣所忌,出为同州刺史,历蒲州、饶州、昇州刺史、浙西节度使,后征为刑部尚书。代宗时进封鲁郡开国公。德宗时,为奸臣卢杞所忌,命入淮宁军劝谕叛将李希烈,为希烈所害。两《唐书》有传。真卿立朝正色,秉忠直言,风节凛然。富于学,工文词,书法精绝,善正、草,世所宝传。著述丰富,多散佚。今传《颜鲁公集》十五卷,为宋留元刚所刊。《全唐诗》录存其诗十首,《全唐文》编其文为九卷。

    怀素上人草书歌序[1]

    开士怀素[2],僧中之英,气概通疏,性灵豁畅。精心草圣[3],积有岁时,江岭之间,其名大著。故吏部尚书韦公陟[4],睹其笔力,勖以有成;今礼部侍郎张公谓[5],赏其不羁,引共游处。兼好事者同作歌以赞之,动盈卷轴[6]。夫草藳之作[7],起于汉代。杜度、崔瑗[8],始以妙闻,迨乎伯英[9],尤擅其美。羲、献兹降[10],虞、陆相承[11],口诀手授,以至于吴郡张旭长史[12]。虽姿性颠逸[13],超绝古今,而楷法精详,特为真正[14]。某早岁尝接游居,屡蒙激劝,告以笔法[15],资质劣弱,又婴物务[16],不能恳习,迄用无成[17]。追思一言,何可复得?忽见师作,纵横不群,迅疾骇人,若还旧观[18]。向使师得亲承善诱,亟揖规模[19],则入室之宾,舍子奚适[20]?嗟叹不足,聊书以冠诸篇首。

    《全唐文》卷三三七

    * * *

    [1] 怀素(737——?)字藏真,俗姓钱,长沙(今属湖南)人,幼年出家为僧。上人,对僧人的敬称。草书,汉字字体名称之一。怀素好作草书,并以草书与张旭齐名,人有“颠张狂素”之目。代宗大历七、八年间(772、773),素在书艺有成后,曾负笈入京求谒名公,以求进益,当时多有赋诗相赠者。颜真卿亦于此年在京,此序当是缘此而作(据熊飞《怀素草书与唐代佛教·怀素交游考》)。以时代言,颜真卿与怀素为同时代书法家,而以年岁论,则怀素似为真卿晚辈。序文既赞怀素天性禀赋,称道其书法所赢得的盛誉,复从草书历代承传角度以赞张旭,慨叹自己有幸得张旭激劝传受而“迄用无成”,惋惜怀素无缘入张旭之室。叹惋之际,令人玩味。

    [2] 开士:本为菩萨的异名,以能自开觉,又能开他人生信心,故称。后用为对僧人的敬称。

    [3] 草圣:对在草书艺术上具有卓越造诣的人的美称。东汉张芝、唐代张旭,俱称草圣。

    [4] 韦公陟:即韦陟(695——760)。陟字殷卿,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韦安石子。好接后辈,尤鉴于文。曾历中书舍人、礼部侍郎、吏部尚书等职。两《唐书》有传。

    [5] 张公谓:即张谓(?——778?),谓字正言,河内(今河南沁阳)人,诗名早著,曾官潭州刺史、太子左庶子、礼部侍郎等职。

    [6] 卷轴:此指诗文稿册。唐代书籍多出于抄写,常装成卷轴以便收存,故卷轴亦为书的代称。叶德辉《书林清话·书之称卷》云:“《旧唐书·经籍志》:‘集贤院御书,经库皆钿白牙轴,朱带,白牙签。’盖隋唐间简册已亡,存者止卷轴,故一书又谓之几轴。”后书籍装订成册,卷轴则用来称书画。

    [7] 草藳:此指草书。

    [8] 杜度、崔瑗:二人俱为东汉书法家。杜度(生卒未详),京兆杜陵(今陕西西安)人,善草书。建初年间,章帝诏令其草书上章奏,后世称为章草。崔瑗(77?——142?),字子玉,涿郡安平(今属河北)人。明天文、历数、京房《易传》,官至济北相。所著有赋、碑、铭、箴、颂及《草书蓺》等五十七篇。

    [9] 迨乎:及,到。伯英:即东汉书法家张芝。生平详见李世民《王羲之论》注〔6〕。

    [10] 羲、献:指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二人生平见李世民《王羲之论》注〔1〕及〔11〕。

    [11] 虞、陆:指虞世南、陆柬之。虞世南,生平见李世民《答虞世南上〈圣德论〉手诏》注〔1〕。陆柬之(585——638),吴县(今江苏苏州)人,虞世南外甥。曾官朝散大夫、太子司仪郎、崇文侍书学士。柬之少从舅氏学书,又学欧阳询,晚习二王,与欧(阳询)、褚(遂良)齐名。

    [12] 张旭:生卒年不详,吴(今江苏苏州)人,著名书法家,以善草书著名,曾官金吾长史。《新唐书·文艺中》有传。

    [13] 姿性颠逸:《新唐书·张旭传》载:张旭“嗜酒,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笔,或以头濡墨而书,既醒自视,以为神,不可复得也,世号张颠”。

    [14] 楷法:法则。真正,犹纯正。

    [15] 笔法:指书法的技巧方法。

    [16] 又婴物务:言事务缠身。婴,羁绊,纠缠。物务,事务。

    [17] 迄用无成:至今无所成就。迄,至。用,以。

    [18] 旧观:原先的印象、观感。《晋书·王羲之传》:“(庾翼)与羲之书云:‘吾昔有伯英章草十纸,过江颠狈,遂乃亡失,常叹妙迹永绝。忽见足下答家兄书,焕若神明,顿还旧观。”

    [19] 亟揖规模:犹言从速向其学习。亟,急,赶快。揖,作揖。此指礼拜学习。规模,程式。

    [20] “则入室”二句:意谓能达到张旭草书境界者,除了你还有谁呢!入室,语出《论语·先进》:“由也升堂矣,未入室也。”邢昺疏:“言子路之学识深浅,譬如自外入内,得其门者,入室为深,颜渊是也;升堂次之,子路是也。”后以入室比喻学问或技艺得到师传,造诣高深。

    殷璠

    殷璠(生卒年不详),润州曲阿(今江苏丹阳)人。业进士不第,居乡里为处士。开元末,曾集润州士人有诗名而不宦达者十八人诗为《丹阳集》(今已佚,清宗廷辅有辑本)。又编有《河岳英灵集》,选录自开元二年迄天宝十二载常建至阎防等二十四人诗二三四首(今实存二二八首),颇能据以窥见盛唐诗歌风貌,为现存唐人选唐诗之重要选本。殷璠论诗,重视风骨与兴象,其选诗,“既闲新声,复晓古体。文质半取,风骚两挟。言气骨则建安为传,论宫商则太康不逮。”又能将选诗与评诗相结合,从中可见其对诗歌的见解。他的这种选诗与评诗相结合的体例,对后来的诗选家亦颇有影响。今人《唐人选唐诗新编》中收有其《河岳英灵集》,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6年出版。

    《河岳英灵集》序[1]

    叙曰:梁昭明太子撰《文选》,后相效著述者十馀家,咸自称尽善,高听之士[2],或未全许。且大同至于天宝[3],把笔者近千人[4],除势要及贿赂者[5],中间灼然可尚者[6],五分无二,岂得逢诗辑纂,往往盈帙[7]。盖身后立节,当无诡随[8],其应诠拣不精[9],玉石相混,致令众口销铄[10],为知音所痛。

    夫文有神来、气来、情来,有雅体、野体、鄙体、俗体。编纪者能审鉴诸体,委详所来[11],方可定其优劣,论其取舍。至如曹、刘诗多直语,少切对[12],或五字并侧,或十字俱平[13],而逸驾终存[14]。然挈瓶庸受之流[15],责古人不辨宫商徵羽[16],词句质素,耻相师范。于是攻异端,妄穿凿,理则不足,言常有馀,都无兴象[17],但贵轻艳。虽满箧笥[18],将何用之?自萧氏以还,尤增矫饰[19]。武德初,微波尚在[20]。贞观末,标格渐高[21]。景云中,颇通远调[22]。开元十五年后,声律风骨始备矣[23]。实由主上恶华好朴,去伪从真,使海内词场,翕然遵古,南风周雅[24],称阐今日。璠不揆[25],窃尝好事,愿删略群才,赞圣朝之美,爰因退迹[26],得遂宿心。粤若王维、王昌龄、储光羲等二十四人[27],皆河岳英灵也,此集便以《河岳英灵》为号。诗二百三十四首,分为上下卷,起甲寅,终癸巳[28]。论次于叙,品藻各冠篇额[29]。如名不副实,才不合道,纵权压梁、窦[30],终无取焉。

    论曰:昔伶伦造律[31],盖为文章之本也。是以气因律而生,节假律而明,才得律而清焉。宁预于词场,不可不知音律焉。孔圣删《诗》,非代议所及[32]。自汉魏至于晋宋,高唱者十有馀人,然观其乐府,犹有小失。齐梁陈隋,下品实繁,专事拘忌[33],弥损厥道[34]。夫能文者匪谓四声尽要流美[35],八病咸须避之[36],纵不拈二[37],未为深缺。即“罗衣何飘飘,长裾随风还”[38],雅调仍在,况其他句乎?故词有刚柔,调有高下,但令词与调合,首末相称,中间不败,便是知音。而沈生虽怪,曹王曾无先觉,隐侯言之更远[39]。璠今所集,颇异诸家,既闲新声,复晓古体,文质半取,风骚两挟,言气骨则建安为传,论宫商则太康不逮[40]。将来秀士,无致深憾。

    《唐人选唐诗新编·河岳英灵集》

    * * *

    [1] 《河岳英灵集》为现存唐人唐诗选本中重要选本之一,其重要性除了选诗与评诗颇具眼光外,编选者在序言中所标举的明确的选诗标准、诗论主张以及其对南朝至唐尤其是初盛唐诗歌发展演变的描述,都具有非常重要的认识价值。因此,这篇序言,也就成为唐代诗学论文中深为后世所瞩目的一篇。

    [2] 高听:对他人听闻的敬词。

    [3] “且大同”句:指从梁大同至唐天宝之间。大同,梁武帝年号(535——547)。天宝,唐玄宗年号(742——756)。

    [4] 把笔者:从事写作者。此指诗人。

    [5] 贿赂者:此指以钱财请托而获取声名者。

    [6] 灼然可尚:言其光芒照耀而值得崇尚。

    [7] “岂得”句:谓怎能遇诗都加以编纂收录呢?那样就多得书册难以容纳了。帙,古代竹帛书的套子,多以竹帛制成。此指书册。

    [8] 诡随:不顾是非而妄随人意。

    [9] 诠拣不精:犹选择不精。

    [10] 众口销铄:众人的议论可使金属销蚀融化。比喻舆论力量的强大。

    [11] 委详所来:弄清楚其来历本源。

    [12] “至如”句:是说曹操、刘桢的诗多直抒胸臆,很少讲究工整的对仗。曹,指曹操。刘,刘桢。钟嵘《诗品》卷下评曹操诗:“曹公古直,甚有悲凉之句。”又,卷上评刘桢诗:“真骨凌霜,高风跨俗。但气过其文,雕润恨少。”

    [13] “或五字”二句:谓不讲究平仄,有时五字皆仄声字,有时十字都是平声字。侧,又称仄。平仄,诗歌声律术语。

    [14] 逸驾终存:言奔逸之气势见存。

    [15] 挈瓶庸受:小知浅学。挈瓶,《左传·昭公七年》:“人有言曰:‘虽有挈瓶之知,守不假器。礼也。’”杜预注:“挈瓶汲者,喻小知;为人守器,犹知不以假人。”庸受,庸,又作“肤”,疑作肤是。《文选》张衡《东京赋》:“若客所谓末学肤受,贵耳而贱目者也。”薛综注:“肤受,谓皮肤之不经于心。”

    [16] 宫商徵羽:本指古代音乐五音中的宫声、商声、徵声、羽声,后亦指诗歌声律的平仄与四声。这里指后者。

    [17] 兴象:犹意境。

    [18] 箧笥:贮物用的竹制小箱子。

    [19] “自萧氏”句:谓自齐梁以后,更加造作夸饰。萧氏,齐、梁皆为萧氏建立,故以代之。

    [20] “武德”句:到了唐武德年间,其影响还在。武德,唐高祖李渊年号(618——626)。

    [21] “贞观”句:谓贞观末年,诗歌的格调渐高。贞观,唐太宗李世民年号(627——649)。

    [22] “景云”句:景云年间,诗歌开始通于悠远之境。景云,唐睿宗李显年号(710——711)。

    [23] “开元”句:谓到了开元十五年以后,诗歌才兼备了声律与风骨之美。

    [24] 南风周雅:指《诗经》。南,指《诗经》中的《周南》《召南》。风,指《诗经》中的风诗。周雅,指《诗经》中的大小雅。

    [25] 不揆:不自量。自谦之词。

    [26] 退迹:犹退隐。

    [27] 粤若:发语词。用于句首以引起下文。

    [28] “起甲寅”二句:谓选诗起于开元二年(714),终于天宝十二载(753)。甲寅、癸巳,乃天干地支纪年。

    [29] 品藻:品评。

    [30] 梁、窦:指东汉时的梁冀、窦宪,皆为当时骄奢权臣。这里用为权臣的代称。

    [31] 伶伦:传说黄帝时的乐官。古以为乐律的创始者。

    [32] “孔圣”句:《史记·孔子世家》:“古者诗三千馀篇,及至孔子,取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孔子删诗之说,本此。代,即世。以避李世民讳改。

    [33] 专事拘忌:此指诗歌创作中拘限顾忌声病。

    [34] 厥道:即为诗之道。厥,其。

    [35] 四声:即汉字声调平、上、去、入四声,是南朝齐永明间文人周颙发现并提出的。

    [36] 八病:指诗歌创作中声律方面的八种弊病,是南朝诗人沈约等提出的。八病指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小韵、正纽、旁纽。

    [37] 拈二:其意不明。王利器云:“《无点本》作‘帖帖’,《高行笃本》作‘拈缀’,《笺》曰:‘言必撮取二种不属对,亦非深缺。’盖皆不得其解而臆为之说耳。《眼心钞》于‘换头调声’下有云:‘此换头,或名拈二。拈二者,谓平声仅一字,上去入为一□,安第一句第二字若上去入声,与第二第三句第二字皆须平声,第四第五第二字还须上去入声,第六第七字安平声,以次避之。”其说可参。说见《文境秘府论校注》南卷。

    [38] “罗衣”二句:出曹植《美女篇》。

    [39] “而沈生”二句:沈生,指沈约。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有云:“自灵均以来,此秘未睹。至于高言妙句,音韵天成,皆暗与理合,匪由思至。张蔡曹王,曾无先觉,潘陆颜谢,去之弥远。”作者语本此。曹王,指曹植、王粲。隐侯,亦指沈约,以其曾封建昌侯,卒谥曰隐,故称。句云“隐侯去之更远”,有反唇相讥之意。

    [40] 太康:晋武帝司马炎年号(280——289)。

    萧颖士

    萧颖士(709——760),字茂挺,颍州汝阴(今安徽阜阳)人,郡望南兰陵(今江苏常州)。开元二十三年(735)进士及第,授金坛尉,历桂林参军、秘书正字。天宝中,为集贤校理,为李林甫所黜,出为广陵府参军事。后又为河南府参军。肃宗至德元载(756),为山南节度使源洧辟为掌书记。又为淮南节度使表为扬州功曹参军。乾元三年(760)以归葬先人,客死汝阴。两《唐书》有传。颖士为盛唐著名散文家,喜奖掖后进,名重于时,号萧夫子、萧功曹。为文尊经重道,主张上承“六经”,接迹“风雅”,有益“王化”,是中唐韩、柳古文创作的前驱。著述多种,已佚。后人辑有《萧茂挺文集》一卷。

    伐樱桃树赋[1]并序

    天宝八载[2],予以前校理罢免[3],降资参广陵大府军事[4]。任在限外[5],无官舍是处,寓居于紫极宫之道学馆[6],因领其教职焉。庙庭之右,有大樱桃树。厥高累数寻[7],条畅荟蔚[8],攒柯比叶[9],拥蔽风景。腹背微禽,是焉栖托,颉颃上下[10],喧呼甚适。登其乔枝[11],则俯逼轩屏[12],中外斯隔,余实恶之。惧寇盗窥窬,因是为资[13],遂命伐焉。聊托兴兹赋,以儆夫在位者尔[14]。赋曰:

    古人有言:芳兰当门,不得不[15]。眷兹樱之攸止[16],亦在物之宜除。观其体异修直,材非栋干;外阴森以茂密,中纷错而交乱[17]。先群卉以效谄,望严霜而彫换[18];缀繁英兮霰集[19],骈朱实兮星灿。故当小鸟之所啄食、妖姬之所攀玩也[20]。赫赫宇[21],玄之又玄[22]。长廊霞截,高殿云褰[23]。实吾君聿修祖德,论道设教之筵[24]。宜乎莳以芬馥,树以贞坚[25];莫匪夫松篠桂桧,茝若兰荃。猗具美而在兹,尔何德而居焉[26]?擢无用之琐质[27],蒙本枝而自庇[28]。汩群林而非据[29],专庙庭之右地[30]。虽先寝而式荐,岂和羹之正味[31]?每俯临乎萧墙[32],奸回得而窥觊[33]。谅何恶之能为,终物情之所畏[34]。于是命寻斧[35],伐盘根,密叶剥,攒柯焚。朝光无阴,夕鸟不喧。肃肃明明,荡乎阶轩[36]。嗟乎!草无滋蔓[37],瓶不假器[38];苟恃势而将偪,虽见亲而益忌[39]。譬诸人事也,则翼吞并于潜沃[40],鲁出逐于强季[41];峻擅而吴削[42],伦冏专而晋坠[43]。其大者虎迁赵嗣[44],鸾窃齐位[45];由履霜而莫戒,聿坚冰而洊至[46]。呜呼!乃终古覆车之轨辙,岂寻常散木之足议[47]?

    《全唐文》卷三二二

    * * *

    [1] 萧颖士因为权奸李林甫所恶出为广陵府参军录事,这篇赋实为借伐树而托物抒怀之作。赋中述及伐樱桃树之原因及樱桃树的品性,皆语含双关,而“聊托兴兹赋,以儆夫在位者尔”,则使其所蕴藏的对权臣无德窃位的讽刺之意更显豁。两《唐书》本传即以此为刺李林甫之作。

    [2] 天宝八载:即公元749年。

    [3] “予以”句:作者此前任集贤院校理,故云。校理,唐集贤殿书院属官,掌校勘整理图书。

    [4] “降资”句:降职为广陵府参军事。广陵大府,即广陵大都督府,治扬州(今属江苏)。参军事,都督府属官。《新唐书·百官四》载,唐大都督府、中都督府、下都督府皆有参军事一职。大都督府五人,正八品下;中都督府四人,从八品上;下都督府三人,从八品下。

    [5] 任在限外:在正式定员的限额之外。唐代常以定员之外的官职安置被贬的官员,称“员外置同正员”。

    [6] 紫极宫:唐代道教宫观名。天宝二年,改天下诸郡玄元庙为紫极宫。道学馆,即崇玄馆,为崇玄生徒学习之所。玄宗开元二十九年,玄元皇帝庙置崇玄学,设博士一员,掌教玄学生,习《老子》、《庄子》、《文子》、《列子》。天宝二年,改称崇玄馆,改博士为学士。见《唐会要》卷七七《贡举下》、《新唐书·百官三》。

    [7] 寻:古代长度单位,八尺为一寻。

    [8] 条畅荟蔚:谓其长得旺盛繁茂。

    [9] 攒柯比叶:谓其枝繁叶密。攒,聚集。柯,枝条。比,紧密。

    [10] 颉颃(xié hánɡ协航):鸟上下飞貌。

    [11] 乔枝:高枝。

    [12] 轩屏:堂阶旁的墙壁。《文选》潘岳《秋兴赋》:“熠熠粲于阶闼兮,蟋蟀鸣呼轩屏。”刘良注:“秋虫至秋寒,故就轩屏,鸣轩阶壁也。”

    [13] 窥窬(yú鱼):窥探觊觎。窬,通觎。觊觎。资:凭借。

    [14] “聊托”二句:姑且借这篇赋来寄托自己的情思,来警告那些当权者。

    [15] “古人”句:《三国志·蜀书·周群传》载:蜀郡张裕善占侯,因曾以嘲谑语开罪刘备,备常衔其不逊,后欲借故杀之,诸葛亮表请其罪,答曰:“‘芳兰当门,不得不。’裕遂弃市。”语本之。

    [16] 攸止:所在之处所。

    [17] “观其”四句:看它的躯干并不修长笔直,也非栋梁材质,外表上枝叶繁茂阴森,内里却是一片杂错纷乱。

    [18] “先群”二句:意谓其先于群芳开花以谄媚讨好,严霜未至却先凋零换貌了。

    [19] 霰(xiàn献):白色不透明的球形或圆锥形小冰粒。此指樱桃所开白色的花。

    [20] 妖姬:美女。多指妖艳的侍妾、婢女。

    [21] (bì必)宇:幽邃静谧的堂宇。此指紫极宫。

    [22] 玄之又玄:《老子》一章:“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本以形容“道”的微妙无形,这里用以形容紫极宫的深邃窅渺。

    [23] “长廊”二句:谓其长廊蜿蜒,可截断天空彩霞,殿堂高耸,直接云天。霞截,隔断彩霞。云褰,高耸入云。褰,揭起。

    [24] “实吾君”二句:谓这里本是我们国君讲修祖先之德行、论大道设教席的处所。聿,句首语气词。

    [25] “宜乎”二句:意谓应该栽种芳香的植物和质地坚韧耐寒的树木。莳(shì事),栽种,种植。芬馥,芳香。

    [26] “莫匪”四句:谓只有像松竹桂桧之类的嘉木、茝若兰荃之类的香草,它们具备美质,才应栽种在这里,樱桃树有何德行而占居在此呢?篠(xiǎo小),小竹。茝(zhǐ止),白芷。若,杜若。兰,泽兰,荃,昌蒲。俱为香草。

    [27] 擢:提拔。琐质:平庸卑劣的资质。

    [28] “蒙本枝”句:比喻李林甫依靠其宗室出身得到庇佑而居高位。本枝,树木根干上的枝叶。后以喻皇族子孙。《诗·大雅·文王》:“文王子孙,本枝百世。”李林甫为高祖从父弟长平王叔良的曾孙,作者因有此语。

    [29] “汨群林”句:犹言扰乱众木而窃据非位。汩(ɡǔ 鼓),弄乱,扰乱。非据,非其所应据有。此言窃据。

    [30] “专庙庭”句:谓夺取尊位而专擅其权。庙庭,紫极宫之庭院。此喻指朝廷。右地,高地,也即尊位。古以右为尊,故云。按,李林甫自开元二十二年为相,至天宝十一载卒,前后居相位十九年,疾贤妒能,蔽上罔下,朝野侧目,惮其威权。这里因以讽之。

    [31] “虽先寝”二句:谓樱桃虽先于百果进献于宗庙,但它哪里是调和羹汤的正味!《礼记·月令》:“(仲夏之月)天子……以含桃先荐寝庙。”郑玄注:“含桃,樱桃也。”又,“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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