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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梦境与意识最新章节!

    一、记忆的特性

    二、遗忘的可能性

    三、痛苦的记忆

    四、生活的真正价值

    一、记忆的特性

    在《精神病学与神经病学月刊》杂志上发表的第二篇文章中,我对记忆活动本质做了不同寻常的解释。我从一个很明显的事实开始讨论,这个事实便是:人们童年早期保留下来的记忆似乎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在成年的记忆印象中,没有任何线索能够说明这些早期的记忆,哪些是重要的及对我们的影响比较大的。或许可以做出这样的假设————因为众所周知,记忆对提供给它的印象,具有选择性————童年时期的这种选择性的规则,与智力成熟时期的选择性的规则,是完全不同的。对此仔细研究后表明,这种假设是没有必要的。这些琐碎的记忆似乎存在一个移植过程:这些内容是对另一些重要的记忆内容的替代,或是那些内容的再现。这些重要的记忆印象,可以通过精神分析的方式来发现,但是存在一种对抗力量,使它们不能直接地表现出来。这些不重要的记忆,不仅对它保留的印象负责,而且还对其内容和联想到的另一些被压抑起来的重要的东西的联系负责,因此,我们将这种记忆称为掩蔽性记忆。

    在我提到的这篇文章中,我仅仅点到这种掩蔽性记忆,但对它和其内容之间的关系未做深入的探讨,文中曾举例对此予以较详细的说明,我特别强调了掩蔽性记忆和它掩蔽的内容在时间顺序上的特殊性。在那个例子中,掩蔽记忆的内容是童年最早期的记忆,那些心理经验却被这种记忆内容所取代,被保留在潜意识之中,然后又在人们生活中表现出来,我将这种替代称为倒摄性或退行性移植。另一种移植与此相反,其表现更为常见:现在形成的不重要的记忆印象是掩蔽性记忆,这种记忆与被压抑的、不能直接表现出来的早期的经验相联系。这种掩蔽记忆叫作前推性或前行性移植,关键是,被掩蔽的内容在时间上是靠前的。还有第三种可能性,这种掩蔽记忆不仅通过其内容来掩蔽,还通过时间的持续性来掩蔽,这种掩蔽记忆叫作同时性掩蔽记忆或接近性掩蔽记忆。

    在我们的记忆中,这种掩蔽记忆到底占多大的比例,它在我们的神经——思维过程中起什么样的作用等,像此类重要问题,我在以前的文章中并没有予以讨论,在此也不想涉及。我关心的只是专有名词的遗忘与掩蔽性记忆构成之间的共同之处。

    初看起来,这两种现象更多地表现出差异性而不是共同性,前者与专有名字相联系;后者与整个记忆印象相联系,与早期的现实经历、思想经历相联系。前者表现出明显的记忆功能的失败;后者的这种记忆虽然看起来陌生,但对我们产生着影响。前者表现出暂时的混乱————这个在以前可以成千上万次地再现出来的名字被遗忘掉了,但第二天有可能又出现了;后者则是一种永恒的、固定的记忆,这种似乎微不足道的童年记忆,却有巨大的力量与我们伴随相当长的时间。因此,在这两种情况下问题的焦点很不相同,就前者而言,是一种遗忘,后者则持续唤起我们对科学的好奇心。仔细的研究表明,尽管在这些心理材料以及保持的时间上,这两种情况存在很多差异,但我们讨论的远非如此。这两种情况都与记忆的失误有关:记忆再现的东西,并非是它应该正确再现的东西,相反却出现了替代这种内容的东西。在名字的遗忘情况下,尽管出现了替代的形式,但是记忆确实在活动。在掩蔽记忆形成的过程中,也存在着重要的记忆内容的遗忘现象。在这两种情况下,通过干扰因素,理智、情感提供给我们这种干扰的信息,但是它在这两种情况下采取的形式是截然不同的。对名字的遗忘而言,我们知道这个替代名字是错误的;但对掩蔽性记忆而言,当我们拥有所有的材料后,又会感到很吃惊。如果精神分析能够发现这两种替代过程的方式是一样的,即通过表面联想的移植来实现,但它们在材料及持久性和焦点上存在差异,这又使我们期望从中发现更重要的东西及一般的确定性,发现具有一般价值的东西。我们认为这种一般性的规律是:当再现的机能失败,或误入歧途时,通过有目的性的因素,也就是认同一种记忆而对抗另一种记忆,这种干扰便出现了,而且这种干扰往往是我们难以预料的。

    对我而言,童年的记忆非常重要,我也很感兴趣,期望超脱我以前的观点对此进行一些观察研究。

    我们的记忆可以扩展到童年的什么时期?对此问题的研究材料我还略知一二,如亨利·C.和亨利·V.的研究以及帕特温的研究等。他们的研究表明,在这个问题上,人与人之间的差异相当大:有的童年记忆,可以扩展到6个月时的生活经历,有的人6岁甚至8岁以前的记忆,均是一片空白,那么,这种童年记忆的差异与什么因素有关?这种因素是什么?显然,通过问卷的方式来收集这方面的材料是不够的。除此之外,我们应对这一过程进行仔细研究,这时必须要有本人参加并向我们提供希望得到的信息。

    就我来说,我将婴儿时期的遗忘这一事实简单化了,因此,我并没有发现这是一个奇怪的谜。我忘记了一个4岁的孩子的智力成就是多么高,情绪冲动是多么复杂。我们应该感到惊讶的是,在后来的生活中,我们保留的这种童年的心理过程是如此少,特别是在我们有很多理由认为这种童年遗忘的东西不会消失,而且会给我们的发展带来明显的影响时更应如此,甚至我们已经证明这些东西会影响我们的一生。尽管他们忘记了这种独特的影响效果,这也暗示出:对特殊类型材料的记忆是有条件的,现在我们有待于认识这些条件。根据最近的发现,童年时期的遗忘,可能是我们理解这些遗忘症的关键,而遗忘症又是构成所有的神经症症状的基础。

    对我们获得的那些童年记忆而言,有一些是可以理解的,而另一些则是奇怪的和非理智的。对这两种情况而言,我们纠正其中的某些错误并不困难,如果这种童年的记忆是通过分析发现的,那么其准确性就无法验证了。有些记忆形象,显然是错误的、不完整的,或在时间和地点上,都是不一致的。如果通过对其他的研究发现,一个人声称第一次回忆起来的材料,可以追溯到两岁,这一点也是很难令人相信的。而且,我们不久就会发现这种歪曲的、替代的记忆经验的动机所在,这种错误的记忆或回忆,也并非由可训练的记忆所引起。后期生活中一种强而有力的力量在活动着,它控制着童年时期的记忆————或许也是同一种力量使我们对童年早期的记忆难以理解。

    众所周知,成人需要利用很多心理材料进行记忆。有的人以视觉材料为主进行记忆,他们的记忆具有视觉性的特点;而在另一些人的记忆中,则很少有视觉的形象,据沙可的假设,这样的人是听觉性的,以区别于视觉性的人。但在梦中,这种区别是不存在的,我们梦中的材料,绝大多数是视觉性的。这种差异的形成,与童年记忆的情况不同,甚至相反。童年的记忆是有形的视觉性记忆,即使那些后来失去视觉性记忆功能的人,也是如此。视觉记忆是婴儿记忆所保留的类型,就我的情形而言,我最早的童年记忆内容是视觉性的;它们是在固定的情景中有形的东西,就像出现在舞台上的一幕幕场景。在这些童年的情景中,无论被证明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这里包括的永远是作为孩子的自己,是孩子的形体、穿孩子的衣服。这种情况一定会使我们惊异;后来成人在收集的这些视觉性记忆材料中,很难看到自己本身,这与孩子的情况正好相反,即在孩子的体验中,孩子的注意指向的是自己本身,而非外界的形象。基于上述种种认识,我们不得不承认,在所谓的童年早期记忆中,我们拥有的,并非是真正的记忆印象,而是后来对它的翻版,这种翻版或改装,是由后来生活中的心理力量所决定的。这样,这种个体的童年记忆,便是掩蔽记忆,这些童年记忆,很类似一个民族保留于传说和神话中的记忆。

    对任何用精神分析的方式做过很多研究的人来说,都会收集各种类型的掩蔽记忆。然而,正如我们上面讨论的,由于童年记忆和后来生活联系的特点,对这些例子的报告是很困难的。为了说明童年记忆就是我们所谓的掩蔽记忆,有必要对一个人全部的个人历史进行考察,但我们也很少能够将这种单一的掩蔽记忆从整个背景中分割出来,以供我们讨论,如下面的例子。

    一个24岁的男人保留着5岁时的一个情景记忆:他正坐在花园亭子下面的一个小椅子上,旁边是他的姑姑。她正在教他认识字母,他很难区分字母m和n,因此,他问姑姑如何将这两个字母区分开来。姑姑对他说,m比n整体上多了一笔————第三笔。对这种童年记忆的真实性,没有必要去怀疑,它本身肯定已经具有了后天生活的意义,这也表明一个男孩的好奇心。当时他要了解m和n的区别,后来便急于知道男孩和女孩的区别,而且想让他的姑姑告诉他这些。他也会发现男孩在整体上比女孩多了那一部分,当他懂得了这样的知识后,便唤起了这段与童年的好奇相应的经历。

    这里还有一例。从童年后期开始,一个男人便强烈地抑制他的性生活。现在,他已40多岁,在9个孩子中,他是老大。他最小的弟弟和妹妹出生时,他15岁。他有这样的一个肯定而固执的印象:他从来没有注意到他母亲怀孕时的情景。当我对此表示怀疑时,他产生了这样的回忆:在他十一二岁的时候,有一次他看到妈妈在镜子的前面很快地解下了裙子的带子,现在他好像感觉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妈妈刚刚从街上回来,好像进行过很痛苦的体力活动。解下裙子是对分娩的掩蔽记忆,我们应该将这种“言语桥”用于同类例子的分析中。

    我再举一例,在此例中,这种童年的经历,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但是通过分析,我们便可以发现其意义所在。在我43岁时,开始将自己的兴趣指向我童年记忆中所保留的东西,有一个记忆情景已经保留很长时间了,它经常出现在我的意识里,对这种记忆,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我3岁后期的记忆。我看到自己站在一个衣橱前面,大叫着要找什么东西,大我20岁的异母哥哥把这个门打开了,突然我的母亲————看起来很漂亮、很苗条————走进了房间,她好像是从街上回来的。我对这种有形画面的文字描述就是这样的,但不知道从中能得到些什么。无论我的哥哥是打开还是要关闭这个衣橱————我第一次对此进行解释的时候,将它称为双门衣橱————为什么我要哭叫,母亲的到来与此有什么关系,对这些一概不知。我给自己的解释是这样的:要讨论的问题是被我的哥哥取笑的记忆和妈妈将这个情景结束的记忆。我们对这种保留下来的童年记忆的误解并不少见:回忆出一种情景,但是很不清楚其中心何在,人们也不知道这个心理落脚点的成分是什么。经过努力的分析,我对此画面产生了一个全新的观点:我失去了母亲,因此,我认为她被关在衣橱里,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要求哥哥打开这个衣橱,当他按我的要求做的时候,我发现母亲不在里面,因此,我便开始哭,这时的记忆场景过得很快,接下来便是我母亲的出现,这缓和了我的焦虑。但是,为什么这个孩子要在衣橱里寻找不在面前的母亲?我在对此进行分析的时候,做了一些梦,梦中模糊地涉及一个保姆,我对这个保姆也存在一些记忆,如她经常让我将别人作为礼物送给我的硬币交给她,这个细节或许有一种对后来经历的掩蔽记忆的价值。这一次终于解决了这个问题,为了能够较容易地对此做出解释,我便去向我的母亲请教这个保姆的一些事情,当时她年事已高。从她那里我得到很多细节,这个精明但不忠实的保姆,在母亲分娩期间经常偷我们家的东西,为此我的异母哥哥将她送上了法庭。这个消息对解释我童年的记忆,带来新的希望,使我能够较好地予以解释。这个保姆的突然消失,对我并不重要,为什么我将注意力转向了哥哥,并问他母亲在哪儿,这可能是因为我注意到,母亲的消失与他有关,他的回避、俏皮的方式————这是他的特点————告诉我,她被关了起来。那时,我以孩子的方式理解了这种回答,但是我不再问其他问题,因为我知道也不会得到答案。当母亲离开我不久,我就会认为我的这个可恶的哥哥在用对待保姆的方式对待我的母亲,因此,我逼迫他将衣橱打开。现在理解了为什么在我的记忆情景中,特别强调母亲的苗条:给我很深的印象是,她好像刚刚恢复,我的一个妹妹是在那时出生的,我比她大两岁半,当我3岁的时候,我和我的异母哥哥就不在一个地方生活了。

    二、遗忘的可能性

    我们对口误的讨论证明:失误是有隐藏的动机的。借助精神分析的方式,我们可以追踪并认识这个动机。但是,到目前为止尚未归纳出其一般特点,以及在失误中所表现出的心理因素的特殊性。我们尚不想对此做很明确的解释,或将此总结成一种规律并加以验证。同时,我们也不想用很直接的方式来处理这些材料,对此完全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进行探讨。第一步要做的,不久大家就会看到。在这里我们首先提出几个问题,至少应当提出来并对此加以描述:

    (1)表现在这些失误和偶然行为中的思想、冲动的内容和根源是什么?

    (2)确定这种思想和冲动使用如此的活动作为其方式的因素是什么?是什么决定了它用这种特殊的方式?

    (3)在失误和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的内容之间,是否可以建立明确的固定联系?

    我将收集有关资料首先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在讨论口误的例子时,我们发现,超脱其要表达的内容是很有必要的。这样我们被迫要在这个意图之外来寻找言语混乱的原因。在很多情况下,讲话者对这些原因也是有意识的。即使在那些简单明了的例子中,也只不过是同一种思想的翻版,这种思想看来同样有表达的权利,因而使这些表达合而为一,阻碍了思想的表达。但是,我们却无法解释为什么用这个叙述,而不用另一个叙述,这是梅林格尔和迈耶尔所讲的“混合”。在第二组例子中,摆脱一种叙述的动机是出现这种失误的一个原因,但这个动机并不是很强烈,以至于无法将其叙述方式完全摆脱,而且这种被压抑的叙述也是完全有意识的。只有在第三组例子中,这种干扰的思想才毫无保留地和要表达的意思区别开来,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够看出明显的区别。在这样的情况下,或者干扰思想由于思想联想使二者之间形成联系(由于内在的矛盾而形成的干扰),或者这些思想之间并没有本质的联系,联系发生在干扰的单词和干扰的思想之间————而这些联系是意识不到的(潜意识的外在联系)。在列举分析过的例子中,整个言语过程受这种思想的影响。在人们讲话的时候,这种处于潜意识状态的思想被激活,或者它们通过自身的干扰而表露出来,或者通过使要表达的言语部分之间相互干扰的方式间接地发生作用。引起这种干扰产生的压抑的潜意识的思想与言语的干扰本身有很大区别,对这些思想的探索不可能找到一个概括的东西。

    将这些分析与对读误、笔误的分析进行比较研究后,我们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如对口误而言,有的时候,这种口误仅仅是一种简化或凝缩,并没有什么其他动机存在。梦的凝缩和清醒时候产生失误时的凝缩,是否需要一定的条件呢?从获得的例子来看,尚无法对此做出解释。但是,我不会因此得出这样的结论:除了意识的松弛外,没有其他什么条件,因为,就其产生而言,这是一种自发的活动,而且有准确、可靠的特点。我更强调这样的事实:正如在生物学领域的表现一样,正常人或接近正常的人与那些有病理性问题的人相比更不愿探讨这种混乱的根源。我希望把那些轻微的混乱也当作严重的混乱来解释。

    在读误和笔误的情况下,我们通过分析可以确定其深刻而复杂的动机。“坐木桶跨越欧洲”这个例子说的是一个读误,这是由一个很深层的动机或思想的作用引起的,在本质上和要表达的意义上是不同的。它产生于压抑的嫉妒和野心冲动,然后通过“转换单词”表现出来,形成与此完全不同的联系。

    无疑,这种对言语功能的干扰是有原因的,它也需要一定的干扰力量,虽然这种力量比其他心理活动的力量要小。

    对遗忘而言,情况可能与此有所不同,因为遗忘是对过去经历的遗忘。决定这种正常的遗忘过程的根本因素是我们所不明确的。同时,我们也注意到对遗忘的每一种记忆并非都予以承认,只有当这种记忆使我们感到吃惊的时候,才会察觉到自己的遗忘。因为这时它打破了一般的规律,即被遗忘的总是一些不重要的东西,而重要的东西仍保存在记忆里。对那些值得很好地解释的遗忘实例分析表明:遗忘的动机都来源于一个方面,这些材料可以唤起人们痛苦的情感,因此,人们就不希望这些材料出现在他们的记忆中。我们由此可以猜想,这种动机一方面想在心理生活中处处表现出来;但是,另一方面,由于另一种反对力量的作用,这种表现又很难奏效。就人们不愿记忆那些引起痛苦的材料而言,其重要性和范围值得做详细的心理界定,而且,要使我们的说明适用于具体的例子,我们不能将这个问题————遗忘的特殊条件是什么,和我们在全文中的说明分开。

    在意向遗忘的情况下,需考虑另一个因素,那种压抑在潜意识中的冲突————由不愿记忆那些痛苦的东西而引发的冲突,变得非常真实可见,在对这些具体例子的分析中,我们发现了这种对立意志的存在,这种对立意志反对那种还没有付诸行动的意向。我们在失误行为的例子中也描述过,在这种行为中,我们也认识到了两种心理过程,或者是对立意志对抗这个意向,或者是在本质上与这个意向本身没有什么联系,但是通过外在联想使二者联系起来。

    同样的冲突也在控制着人们的过失行为。阻碍这种活动的冲动也是一种行动,而且在很多情况下,这种对立行动与我们的那种活动的冲动毫不相干。在做出这个过失行为的过程中,使这个行动有机会得到表现。那些由内心冲突引起干扰的例子更为重要,往往出现在一些重要的活动之中。

    在偶然行为和症状行为中,内在冲突变得越来越不重要。在这些动作表现中,人们的意识变得更无价值,而且人们似乎完全忽略这样的行为。因此,很值得我们在潜意识和压抑的冲动那里对此进行解释,因为这些症状的表现有很多都代表了人们的幻想和欲望。

    对前面提出的第一个问题————表现在这些失误中的思想和冲动的根源是什么————而言,我们敢说,在很多情况下你都会很容易地发现,这些干扰的思想来源于心理生活中压抑的冲动。在健康人中,自私、嫉妒、敌对等都是存在的,但是出于道德教育的巨大压力,这些东西只能利用失误等提供的机会来予以表现。这些冲动的存在是不可否认的,但是具有高级心理生活的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对这些失误的默许实际是我们对不道德行为的容忍。在这些冲动中,我们似乎没有发现性冲动的作用。在分析的例子中,很少发现这方面的动机实属偶然。原因可能是绝大多数源于自己的心理生活,这些材料首先是经过选择的,选择的过程删除了与性有关的材料。同时,也可能是自己内心的反对干扰了这些思想的出现。

    现在,我们来回答第二个问题————这些思想不能以完整的方式表现,而被迫依据其他的方式来寻求表现,如限定、干扰另一种思想。造成这种局面的决定因素是什么?很多典型的失误例子表明,这种决定因素必须与意识许可度相联系,即与意识对这种压抑思想的许可程度有关。但是,如果通过一系列的例子对这个特点进行分析,则很难对此做出明确的说明。由于耗费时间而将某些东西避开,或认为这种思想与当前的问题没有联系,而将这些作为推开一个思想的动机(这个思想保留下来,通过干扰另一种思想来寻求表达),其作用类似于这种情况:犯上的情绪冲动要遭到道德的谴责,这时要将它避开;或者,它完全来源于潜意识的思想。要探讨决定这些失误和偶然行为是如何产生的一般的决定因素,沿着这个线索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由此分析产生的一个事实是,失误的动机越是微不足道,这种思想表现的阻力就越小,就越容易进入意识,当人们的意识留意到这个现象时,对这个问题的解释就越容易。如我们一旦注意到自己的口误,便会立即予以纠正。当动机来源于真正压抑的冲动时,就必须仔细地分析才能够得到解释,有时还要渡过很多难关才会最终找到问题的答案。

    通过对这些材料的分析,无疑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寻找决定这些失误和偶然行为产生的心理原因时,必须沿着其他的途径、用不同的方法。通过我们的讨论,读者会看到破壳的迹象,即这个学科是属于一个非常广阔的领域的。

    如果有人要过高地估计自己对现代心理生活的了解,只要提到记忆的机能就足以使他谦虚起来。没有任何一个心理学理论能够成功地对记忆和遗忘这种基本现象做出说明。事实上,对实际观察到的东西的分析才刚刚开始,今天,就记忆和遗忘而言,遗忘更是一个难解之谜。我们在研究梦和其他心理现象时了解到,我们思考的一些东西在很久以前就被遗忘了,但是突然某一天它又闯入了我们的意识。

    诚然,我们已经获得的一些认识已经被人们广为接受,我们认为,遗忘是一个自然的过程,这一过程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我们强调这样的事实:遗忘对获得的印象有特定的选择性,同样对每一个印象或经历的细节也有相应的选择性。我们知道,一些被遗忘的东西又被人们想起来,或又被唤醒,这是有条件的。然而,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对这些条件的理解是多么的不完善和难以令人满意。我们可以看一下这样两个人的情况,他们接受的是相同的外部刺激,他们结伴外出旅行。在以后的某一天交换他们的见闻,结果往往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之有很深印象的东西被另一个人完全忘掉了,好像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似的。那些决定对记忆进行选择的因素,很明显仍未被我们认识到。

    为了能够对了解决定遗忘的这些因素做出一点贡献,我将对自己的遗忘情况进行精神分析,以此作为一种实际行动。我关注过很多类似的情况,由于期望了解一些想得到的东西,因此,对这种情况下的遗忘感到颇为惊奇。年轻的时候,我的记忆力超群,当我还是一个中学生时,就能记住阅读过的每一页作为我的一种功课。在上大学之前,听完一个自然科学方面的讲座后,我几乎可以逐字地将它们写下来。在最后医学考试的紧要关头,我再次充分利用了固有的这个能力,因为就很多科目而言,我都很流利地写出了答案,就像是对以很快的速度读完的课本内容的回忆一样。

    从此,我对记忆的控制变得黯然失色了,但到目前为止,我仍能记住一些本以为不可能记住的东西。例如,在会见时,一个患者说以前我见过他,但我既想不起来这个事实,也记不起来是什么时间,我便通过猜测回忆:很快地想到几年前,然后再追溯到现在,在很多情况下,通过对患者的记录,以及来自患者的一些确切的消息,和我回忆起来的内容进行对照,结果发现,我对以前的咨询细节记得很清楚,对十年内的时间记忆误差很少超过半年。有一次,我遇到一个较陌生的朋友,出于礼貌我问到了他的小儿子,如果他描述一下他的小儿子的成长过程,我会想到这个孩子的年龄,然后我将猜测和这个父亲告诉的情况加以对比,误差几乎没有超过一个月,对他的大儿子的评价也没有超过三个月,尽管我说不出评价的基础。后来我就更大胆了,我会很自然地说出猜测,这样就不会使这个父亲因为我不关心他的孩子而认为我忽视他。通过唤起潜意识记忆的方式,我扩展了自己的有意记忆,由此可见,这种潜意识记忆的范围是相当广泛的。

    我想报告一些典型的遗忘例子,其中有很多是对我自己的观察。我将遗忘分为两种:一是对印象的遗忘,或对知识的遗忘;二是对意向的遗忘,或对要做的事情的忽略。先说明我通过一系列的研究所得出的一个普遍的结论:在任何情况下,不愉快的动机都是遗忘产生的基础。

    (1)一个夏天的假日,妻子使我非常生气,尽管事情的起因微不足道。我们在一家餐馆吃饭,对面是一个我认识的来自维也纳的先生,毫无疑问他也认识我,但我有足够的原因不想和他恢复关系。我的妻子仅仅听说过这个有点名气的人的名字,便很关切地倾听他和他身边的人的谈话,并不时地接着他们的话题向我提出一些问题。我忍无可忍,最后终于爆发了。几周后,在我向一个亲戚抱怨妻子的这一行为时,竟回忆不起来他们当时谈话的任何内容。我是一个比较妒忌别人的人,不会将使我烦恼的细节忘掉,这次健忘的表现的动机出于对妻子的考虑。前不久,又有一次相同的经历,我很想将几小时前妻子讲的一个笑话讲给朋友听,但无论如何也讲不出,我忘记妻子说了些什么,当我问了妻子后才想起来,其原因也不难理解,它与我们关心的一个令人烦恼的问题密切相连。

    (2)东西的误置,实际上是对这个东西放的地点的遗忘。在看书和写作时,我对桌子上放的东西是很熟悉的,会信手将自己想要的东西拿过来,因为人们的习惯不同。但最近我将刚刚寄给我的一份书的目录给误置了,结果再也找不到这本书,实际上我正想找另一本书,其中有对我要找的这本书的说明,书的作者很有头脑且风格活泼,我较喜欢这样的风格,他对心理学的看法以及其关于文明史的知识,我认为很有价值。误置这本书的根本原因可能是这样的:我习惯于将这个作者的书借给熟人,以便使他们有所启发。前几天,当一个人还我书的时候对我说:“我感觉他的风格很像你,他思考的方式简直就是你的。”这个讲话者并不知道他的这番话触及了什么。几年前,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很需要与外界接触,我很赞赏我一个老同事的作品,他也是一个著名的医学著作者,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这是你的方式,你的风格。”受这个同事这番话的影响,我给这个作者写了一封信,以求有密切的交往,但在信发出之后杳无音信,或许是这种先前产生的不愉快的经历使我出现了这个误置,因此,没有找到这份目录,我要找的这一本书因为有其他书的宣传而阻碍了,尽管这个目录的丢失对我没有什么影响,因为我记得书的名字和作者。

    (3)下面的这个“误置”例子是每一个精神分析学者都熟悉的,这个误置东西的患者最后又将他自己误置的东西找到了。

    “一个进行精神分析治疗的患者被暑假中断了,当时他出现了抵抗的状态,因此感觉不好。他将他的一串钥匙放在一个平常放置的地方————或许他是这么想的————当他脱衣服准备睡觉的时候,忽然觉得应为明天的旅行准备必需品————前一天是最后一次治疗,他的治疗费用也已经用完了————他将这些东西从写字桌里取出来,他的钱也放在里面,但是他发现钥匙不见了,他仔细地寻找了几乎所有放东西的地方,但一无所获。当他认识到这种‘误置’可能是一种症状行为时————存心在做些什么,他让家人继续寻找,因为这个人不存在什么‘偏见’;但一个小时后他终于放弃了,心想,这个钥匙肯定是丢掉了。第二天早晨,他准备重新换锁,当买锁回到家下车的时候,同车的两个朋友听到了金属落地的声音,朋友说是不是钥匙从口袋里掉出来了。这天晚上,家人终于将钥匙找到了,钥匙就在一本薄书和一本小册子之间,这些都是他需要在旅行的路上阅读的。这些书放在很明显的位置,但谁也没有发现钥匙在里面。他也认为自己不会将钥匙放在看不见的地方。这个误置完全是一种潜意识的巧合,这只能用隐藏的强而有力的动机解释,就好像是一种‘梦游确定性’。如我所言,我的动机来源于他粗暴地终止这个治疗,因为他不愿意付出这么高的治疗费用。”

    (4)布里尔报告:“一个男人在他妻子的强迫要求下去参加一些应酬活动,而他对此实在不感兴趣……在他妻子的再三恳求下,他才从衣柜里面找礼服,这时他突然想到应该刮一下脸。当他刮完脸后,再到衣柜拿衣服时,发现衣柜已经锁上了,尽管他长时间很耐心地寻找钥匙,但就是找不到,周六的晚上又没有配钥匙的,因此,这对夫妇不得不很抱歉地取消这次应酬活动。当他最后将这个衣柜打开后,发现钥匙在里面,这个心不在焉的丈夫将钥匙锁在了衣柜里面,他自己认为这完全是无意的,但我们知道,他不想参加这样的社交活动,因此,他的误置并非没有动机。”

    (5)穆勒尔报告了一个很普通的例子,但其动机是显而易见的。“埃纳在圣诞节的前两天告诉我:‘你能想象到吗?昨天晚上,我从包里取出一块馅饼吃,当时我想应给弗洛林(她母亲的同伴)一些,当她要给我说再见时,我虽然不太乐意,但我还是要给她一些。但当我去取桌子上的包时,包不见了,我找了片刻,发现包就在我的餐橱里,我无意识地将包放在了里面。这不用分析,叙述者也理解这个结局。其动机明显是将所有的馅饼占为己有,而这个动机被压抑着,但又通过自动的方式达到了目的,尽管这个行为后来被她意识到了。”

    如果对这些误置情况进行分析的话,除了潜意识的动机之外,很难对这一现象做出合理的解释。

    (6)1901年夏日的一天,我经常和一个朋友交换学术观点,我说:“如果我们完全依靠个体原始的两性本能的假设,这些神经症问题便可以得到解决。”对此,他回答道:“你说的这些在两年半前在布勒斯劳我就对你讲过,但当时你并没有听进去。”用这样的方式去放弃自己的初衷是痛苦的。我回忆不起来那次对话,也回忆不起来这个朋友说的那番话,我们两人中肯定有一人出现了失误,根据“谁受益”的原则,出现失误的肯定是我。在此后的一个星期,我想起了整个事情,情况正如朋友所言,而且我也回忆起自己对他说那番话的回答:“对此我现在还不能接受,我不想对这类问题进行研究。”从此以后,在我阅读医学资料时,发现有自己的观点但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时,我变得有一点忍耐了。

    对发现自己妻子的错误,朋友之间的反目,医生的诊断失误,借用他人的观点等情况的遗忘————这并非是偶然的遗忘,通过研究,在对他们的这种现象进行解释时,我都会发现其痛苦的经历。我认为,任何一个想研究隐藏于这种记忆失误背后原因的人都会发现类似的情况,人们遗忘这些不愉快的经历的倾向,在我看来是相当普遍的。这种遗忘的能量就不同的人而言,程度是不等的。我们在医务工作中遇到的许多否定现象,可能也属于这种遗忘。很明显,这两种行为(否定和遗忘)的区别纯粹是心理方面的,而且我们也会看到这两种行为的动机是同一的。关于患者的亲属对不愉快的记忆否认的例子,我收集了很多,其中有一例很突出,一个母亲向我说明有关她患有神经症的儿子的童年经历。现在他处在青春期,和他的哥哥、姐姐一样,他有尿床的毛病————对神经症患者的分析而言,这一点是很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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