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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正蒙一书各篇之大旨

    张横渠之学,要见于正蒙一书,其语录之言天道,大旨亦不出正蒙。其书文字谨严,论义极密,须费功力,方能实解。正蒙乾称篇言“自佛学入中国千五百年,自非独立不惧,精一自信,有过人之才,何以正立其间,与之较是非,计得失”,亦夫子自道之辞。其理窟第八篇又言其为学三十年,于所见义理,乃不肯复出,天下莫能易。又谓其时学者,则“譬之如有物而不肯舍去者有之,以为难入不济事而去者有之”。即当时之二程,对其学已多不能相契。二程固亟称横渠之西铭,备言万物一体之旨,然亦疑其偏言清虚一大,乃言器非言道(二程遗书十一)。然横渠言“虚、实也,清、浊也;其究一而已。两不立,则一不可见”。诚明篇所谓“诚、明者,性与天道,不见乎小大之别也”。则清虚一大,未必可尽横渠之学也。后之朱子于横渠言“心统性情”及“气质之性”诸义,极为重视,而于横渠之言太虚即气,亦谓其只及于形而下,而末及于形而上之理。至陆王之徒,则于横渠之学几全置之不理。直至王船山乃于横渠大加推尊。近人乃更以横渠之书之博大,较濂溪文之精约,二程言多只为语录者,更易见一系统,而加以重视。然横渠之正蒙,乃以天道之论为先,其第二篇参两篇,言天之日月五星,地之五行之物,与寒暑昼夜朔望之分,云雨风雷、霜雪雨露之变。本此以观其第一篇太和篇之言太和之道,“中涵浮沈、升降、动静之性。……散殊而可象为气”等,亦似当初是说自然之物质宇宙之事,故人遂恒以唯物论或唯气论解之。此则自明末清初之耶稣会士如利玛窦、孙璋等,已谓横渠之天道论同西方之唯物论之说,与中国古儒真教之以天为一神明者不类。然反此者,则又可由横渠之于太和篇中亦说“起知于易者乾乎”,“清通而不可象为神”,其天道篇尝言“天之知物,不以耳目心思;然知之之理,过于耳目心思”,及其王禘篇之言祭天之礼,乾称篇之言人当视乾坤为父母,而谓横渠之天乃具神知之泛神论之神,或超神论之神;而其言虚为气之本体,实未尝重气,亦不重气所化之物,其旨归乃在由虚以见天之神。此上二释,亦皆有横渠之明言足据,亦皆不能谓其无所见于横渠之学。然二说,则相矛盾,须有说以通其所谓气物、虚神之本义。吾昔年为文论横渠之学,尝重其言心知之义,后更约之为吾原性篇论横渠之心性论之一节。然此固亦尚不足概横渠之学之全貌也。

    吾以为欲见横渠之学之全貌,宜顺观正蒙之书之各章次第,先得其大旨。兹按其第一章,言太和之道,此自是以天之太和之道为主。然太和章于言天道后,即继以言“圣人尽道其间,兼体不累者者,存神其至矣”。即已是归在言圣人之人道。至其参两篇虽言天地日月、昼夜寒暑之天象,然亦谓此天象中之“屈伸无方,运行不息,莫或使之,不曰性命之理,谓之何哉”;又谓“日月得天,得自然之理也,非苍苍之形也”。则其言天象,乃所以见性命之理。故其第三篇为天道篇,专言此理此道,谓天道之“四时行、百物生,无非至教;圣人之动,无非至德。……天体物不遗,犹仁体事无不在也。……圣人有感无隐,正犹天道之神”。此即谓人之观天之四时行、百物生,当视为天对人之教。而圣人之动中之至德所依之仁道,与天体物不遗之道同,故其有感无隐,与天道之神同也。至于其第四篇神化篇,则首分天德天道为二,以说“神天德,化天道。德其体,道其用,一于气而已”,而终之以“仁敦化则无体,义入神则无方”之言,以谓人之仁义之道之德,即人之道德之同于天之神化之道德者。至于下之动物篇,则是就天地间之物言,如动、植、鬼、神、事、物,人之寤、梦等,事物之两气两形之相感相轧之事。此则非就天而言,亦非就圣人而言,而只是言天地间之万事万物之理之章也。

    至于诚明篇则王船山正蒙注谓“前篇统人物而言,原天所降之命也。此篇专就人而发性之蕴,于人所受而切言之也”。故此篇以下皆以人道为主。此篇始于“诚明所知,乃天德良知,非闻见小知而已”。盖前此言天地万物之道,皆初缘闻见契入。此人之天德良知,则必由人之反躬而自见。故不同于缘闻见而有之小知,亦不同于缘闻见小知,而契入之天道之论也。然人果能自有此诚明,而自见之,亦可同时见得此人之诚明,即人之性之所以得合天道,使天人不异用、亦不异知者。故诚明篇虽是言人道,亦还契天道。此“诚”,即仁人孝子之所以事天成身,以合于天之所以长久不已之道者。人之由诚而发之明,则为人之所以能穷理而明天道者。诚所以尽性;尽性必变化其气质之性,有穷理之明,遂能知命而成其正命。然人欲有此诚明之道德,以尽性立命,则工夫当在:心之自知其大于见闻之知所得物之象,以合内外于耳目之外,乃能更不“大于我而大于道”。此即为其大心篇之所论者也。

    至于其中正篇,则首言“中正然后贯天下之道,此君子之所以大居正也”。此则非就君子之道大而合于天之大说,而是说君子之道之贯于天下万事万物之中,而其学则志在“中道而立”,以“体正”。故不正必矫。矫而得中,然后可大。此则言上篇之大心之大,亦当由其学之得中而后致。故曰“极其大而后中可求,止其中而后大可有”。此即与前篇之旨相辅为用。此章要在言学问工夫,而归于学以成教,故亦言教育人才之道也。

    再下之至当篇,则为依大中之道,以言有德者之应事接物,必归至当至顺,以见此道德之用。故于此章言及人之道德之不当偏,更言:“流于义者,于仁或伤……过于仁者,于义或害”,及道德之“志大则才大、事业大”,及“君子所以立多凶多惧之世,乾乾德业,不少懈于趋时”,而“动静不失其时”之道。此则君子之明体而达用之学也。

    至于作者篇则言古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之制法兴王之道。此乃言古圣之政道足为今之所法者。三十篇言孔子之圣学,归在七十与天同德,老而安死,及孔子弟子颜渊子路之贤。有德篇言学者之欲为有德者,当“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使其日常生活中之接人处世,能“恕而无怨、敬而无失、恭而有礼”,以及事君亲、出处取与进退、对人之称毀及克己乐己之道。此皆自日常生活中言修己之道。至于下之有司篇,则言士之出而为政时之举贤而讨伐不贤及赏罚,与薄赋节用以生财之道。再下之大易篇,则于经中,特论易之为书之义。乐器篇则言诗书乐之义。王禘篇言礼之谛礼、祭礼、命官师之礼与射礼,并附及春秋之褒贬之义。此二篇即横渠之以其天道人道之论,说六经者。此不如其理窟十一篇言诗书礼乐者之详,宜合参以看。

    至其书最后一篇乾称篇,则可说为横渠言天与人之究竟关系之论。此中之上一篇之西铭,归在人当为乾坤之孝子,而继天之志、述天之事,而重在“事”。其下篇则为总摄其言天道人道之理者。吾尝细看此下篇第一节,即总太和篇参两篇之要义而述之。第二节至诚天性也,至学未至知化,非真得也。即总摄天道篇神化篇要义而说之。第三节自有无虚实,通为一物者性也,至人能尽性知天……则就诚明篇之要义而说之。第四节言有无一、内外合,至不专以闻见为用,则就大心篇要义而说之。第五节自“无所不感者虚也”,至“乾坤,阴阳也,二端故有感,本一故能合”,而归于“妙万物而谓之神,通万物而谓之道,体万物而谓之性”,则正是综合太和篇之气之相感依于虚,而于感中即见此天道篇之“道”、神化篇之“神”、与诚明篇之“性”而言之。第六节“至虚之实”以下八句,则言此上所说之感依于虚实动静之不二。第七节“性通极于无,气其一物尔”,则言性之由气之有,以通极于虚,而天命同于性,故语性与语气不同,语命与语遇不同。此是综合诚明篇言性命者而说。其第八九节即言此儒者之学与佛学之不同。此中第八节言佛之直语太虚,不以昼夜阴阳累其心。第九节言儒者之道则能兼体此二者而无累。故既有一阴一阳之义。又有阴阳之不测之义。第十节则言天之虚而善应之神,其义之通乎老子之“况诸谷”。第十一节则言太虚为气之体,气之屈伸相感无穷,其散无数,即神应之无穷无数,而此无穷则其实湛然,无数其实一,“阴阳之气,散则万殊,人莫知其一也。合则混然,人不见其殊也。形聚为物,形溃反原”。反原为变,而变者乃“对聚散存亡为文,非如萤雀之化,指前后身而为说也”。则变非变而为他,只超乎聚散存亡之相对,而见其湛然混然而已。此对佛道二家而言儒家之天道:变即不变,一即无数之万殊,湛然即无穷、气之有即太虚之无,以明儒者之道之究竟义也。

    至于下文之“益物必诚”一节,及“戏言出于思也”二节,与上文不相属。此上一节以易之益卦为言,当属于大易篇。“戏言出于思也”一节,即张之东铭。疑当属于有德篇之论言动之第二节之上。读者可更细参之。

    二 如何契入横渠之学之道

    此上描述横渠一书各篇之内容所及,即可见其书乃一系统之论述。各篇之问题实次第相连。在王船山之正蒙注中,亦大皆于篇首述各篇大意,而指明其相连属之处。但船山对中正篇、至当篇、作者篇、有德篇所言者,则不切;对三十篇、有司篇无述;对乾称篇下,亦忽其为大心篇以前各篇之撮要之旨。然船山要能知此正蒙为一系统之著者。今如依吾人于乾称篇下之分节而观之办法,以观其每章中诸节义之相连属,当可见其非任意之编排。大率其每章居前之节所说之义,恒以后节之义,加以补足。此或是后节就前节中之诸义,分别更说;或是后节就前一节之某一义,更特加阐明,以祛误解;或是后节缘前节义以另绎新义。吾人若能如此细看其书,可不管他人于同一之问题,先如何说,后人对横渠之评论如何说;更可不待吾人代为之假借帮补,“抗之使高,凿之使深”,而自然见得其言之由低下至高大,由浅易至深密之种种之义。横渠自言其书“如枯株。根本枝叶,莫不悉备。充荣之者,皆在人功而已”(苏昺正蒙序)。固不误也。由此细看其书,更可见其于义理之安排,亦复可以朱子所谓“枝枝相对,叶叶相当”称之。则吾人亦不难对横渠之此书,为一章句之学,当更可见其书实乃煞费苦思力索,刻意经营之工夫,而成之有法有序之书,而有不容吾人之任意割裂,前后颠倒,以论其学者在。然吾今只能略本此意以论其书。下文之所论,若或不能全免于割裂颠倒之弊,则吾所愧对横渠者也。

    横渠书之所以煞费苦思力索,刻意经营之功夫,以成书之故,盖首在其书所用之名言概念与有关之义理,初不出自一原。如诚明合言,出于中庸;神化合言;出于孟子与易。濂溪已能通诚明与神化之义而论,而为说与横渠不同。如神化在濂溪乃依诚之明而说,并当属诚之用。横渠则以神为天德,属体,化为天道,属用。横渠又以中庸之诚、明、性,通于易传穷理尽性至命而说,其义亦多先儒所未及。至于参两、中正之名,则原出易传;横渠之合天德良知为言,则天德出易传,良知又出于孟子。至于太和之名,则出易传保合太和之语。其以虚气言天道,则似同出于道家之徒。如乾称篇言天之虚而善应,横渠亦引老氏“况诸谷”之言是也。横渠将此异原之名辞概念,与有关义理,熔铸在一起,后之学者,耳熟能详,视若自然,然实则初非易事。横渠之藉此诸名言概念以说之义,更多有在中庸易传之书之原义之外者。学者遂亦恒易由其辞之同,而忽其新义之所存及苦心极力、刻意经营之所在矣。

    大率横渠之融中庸易传之言之义,更自立新义,以成其书,多是合两义相对者,以见一义。所谓两义相对者,如以诚与明相对,性与命相对,神与化相对、仁与义相对、中正与大相对、太虚与气之实相对、无形与象相对、至静无感与有感相对、天与人对。凡于此两义相对者,横渠皆欲见其可统于一义。横渠言“两不立,则一不可见;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息”。此语亦正可还用以说横渠所立之义之两者若不立,则其义之一亦不可见;其义之一不可见,则其所立之两义,亦并成无用。则吾人于横渠之言凡有两处只知其一,如只知其虚而不知其气,只知其气而不知其虚;只知其言神而不知其言化,只知其言化而不知其言神,固不足以知横渠。而不知其言中凡义有两处,亦皆用两以见为两者之不二而为一,亦不足以知横渠也。故吾人述其学之言,一有畸轻畸重于两者之任一,或于此“两”与“一”之二者中,畸轻畸重于其一,即皆吾人论横渠之学之失中正之道,而不足见其义之“和”,而亦非吾人之本“大心”以知横渠之学之全之道,此即横渠之学之所以难论,人论之恒不免于有所差也。吾昔尝一再为文以讲述其学,皆初不自觉其有差,后乃更自见其差。今乃得此所以免于有差之道,乃在“于其两义中见一义”。则吾此下之所论,或庶几乎少差。然亦不能保其毫无畸轻畸重之差。今亦唯将吾之所见者述之于下云尔。

    三 大心篇贯义

    上述横渠所言之两义相对,以天与人之相对者为大。于横渠之书,舍其论六经之三篇、及末二篇,为全书总结者不论,自中正篇以下至有司篇六篇,并言人道。前三篇,则并重在言天道。动物篇则泛言天地间之人物之道。唯神化、诚明、大心三篇,乃通天人之道以为论。此中之大心篇所论者,尤为人由大心,而得以人道合天道之枢纽。则吾人欲知横渠之学,所以通天人之相对者,宜当由大心一篇始,更及其诚明、神化二篇之言,方为得论横渠学之正道。由此再下通至其中正篇以后各篇言人道者,则其旨易见。今可不更释,读者可次第自观之。由此以上通至其前之太和参两之篇重言天道者,则可知其虽言天道,实亦以能合天道之人道、圣道,为其背景,亦即以人大心穷理,有其对天道之明为背景,则不致以其言天道,只是为成立一单纯之宇宙论,亦不致由其言天道之重日月四时之事,天之太虚与气之事,遂以之为一自然主义唯物论之哲学矣。此即通正蒙全书,而以其言天人之道之合一处为中,以执其两端之分言人道与天道者,而使吾人之述横渠之学,直下得一平衡,而少偏倚者也。

    今先将其大心篇之全文照抄如下,后文更释之:

    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世人之心,止于闻见之狭。圣人尽性,不以闻见梏其心;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孟子谓尽心则知性知天,以此。天大无外,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见闻之知,乃物交而知,非德性所知。德性所知,不萌于见闻。

    由象识心,徇象丧心,知象者心。存象之心,亦象而已,谓之心可乎?人谓己有知,由耳目有受也。人之有受,由内外之合也。知合内外于耳目之外,则其知也过人远矣。

    天之明莫大于日,故有目接之,不知其几万里之高也。

    天之声莫大于雷霆,故有耳属之,莫知其几万里之远也。

    天之不御莫大于太虚,故心知廓之,莫究其极也。人病其以耳目闻见累其心,而不务尽其心。故思尽其心者,必知心之所从来而后能。耳目虽为性累,然合内外之德,知其为启之之要也。

    成吾身者,天之神也。不知以性成身,而自谓因身发智,贪天之功为己力,吾不知其知也。民何知哉?因物同异相形,万变相感,耳目内外之合。贪天之功,而自谓己知尔。

    体物体身,道之本也。身而体道,其为人也大矣。道能物身故大;不能物身,而累于身,则藐乎其卑矣。能以天体身,则能体物也,不疑。成心忘,然后可与进于道。化则无成心矣。无成心者,时中而已矣。

    心(成心)存,无尽性之理,故圣不可知谓神。

    以我视物,则我大,以道体物我,则道大。故君子之大也大于道。大于我者容不免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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