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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者也。昔儒墨言仁义,而老庄言“大仁不仁”,以超乎仁义而言道德。墨子言仁义所以为兴利除害,而重言利害。荀子言舍仁义不能兴利除害,谓以心之思虑权衡利害,则知仁义正为大利。韩非子则本荀子之言,亦重此心之计虑利害之能;而归于尚法之似违仁义者,不用“相爱”之似对人为利者,而用“相忍”之似对人为害者;更谓其害正所以为利,其不仁所以为仁。此则由于其知此相爱之仁,有不足似成治者之“智”之处。故于问田篇韩非自谓其“立法术,设度数,所以利民萌,便众庶;故不惮乱主暗上之祸,而必思齐民萌之资利者,仁智之行也。”循前所说之韩非之思想之发展而观,韩非亦固必如此自谓也。

    九 韩非之治道之性质,与其解老之道

    此上所述韩非之治道,即其所谓明主之道,亦其所谓圣人之道,而可成霸王之业者。韩非喜用“明君”,“明主”,“霸王”之名。其言圣人圣主,亦言其智不言其德;故或言“明君圣主”,如在外储说右上篇;或前言圣人,后则言明君明王,如在奸劫弑臣及安危二篇。然末见其用荀子圣王之名,以指德智兼具者。故其所谓明君圣主,即只有一理智上之明,而其目标则在成霸王之功者。此一治道,始于国家内政之求安定求统一,以自富自强,终则在为霸王于天下。此所谓治道,亦对此目标而为其方法手段上之道,而不足以为人生文化之道之全。韩非以一切人民,皆属于国家;则人民之一切人生文化之事,皆属于国家。一切人生文化之事,皆有其对国家政治为利或为害之效,故亦皆隶属于政治,亦皆当以此政治之道衡之。于是一切有关人生文化之学术思想、言论、教育,亦同当以此政治之道衡之。由此而凡违此政治之道,如儒墨道诸家之学术思想、言论、与教育之道者,皆在摒弃之列。则此政治之道,即同时为居于一切人之人生文化之道、与学术、思想、言论、教育之上一层,而主宰决断其存在之命运之一至高无上,而可普遍运用之道矣。

    依此韩非之政治之道,同时为至高无上,而普遍运用之道,则吾人于韩非书中之解老喻老之篇,亦可视为韩非所著,或韩非之徒所作。此解老之言“道为万物之所然,万理之所稽。……故理为物之制……凡道之情,不制不形。万物得之以死,得之以生;万事得之以败,得之以成”之义,吾已论之于前文。解老篇曰“物易割也……万物莫不有规矩;圣人尽随于万物之规矩,……则事无不事,功无不功。”谓“积德而后神静,神静而后和多,和多而后计得,计得而后能御万物,能御万物则易胜敌”。此虽皆泛论天地、万物之道,然亦正皆可用以为政治之道,亦可与主道篇言政治之道者,合而观之。主道篇首言“道者万物之始,是非之纪。是以明君守始,以知万物之原;治纪以知善败之端”。此则明言于此万物之道,明君可用之于政治也。盖此万物之道,乃遍运于万物之理之中,而为之制之道。人君之治国之纪,固亦在知国之群臣与万民之万事之所以成之理,而更用法术以行权,而为之制也。此主道之运于国家之不同之事之中,而为之制,亦正同万物之道之为万物之制也。万物有理,而有其一定之规矩,亦如国家之一一事之当各有其一定规矩也。人主之依法术之道,以御臣民,加以赏罚,而生之杀之,亦如万物之道为万物所得之以有其成败生死者也。扬权篇谓“道者,宏大而无形;德者,核理而普至;至于群生,斟酌用之。道者下周于事,因稽而命,与时生死”。人君之依法术之道,以一一之规矩待臣民,而斟酌其赏罚,即本道以核理稽事,而普至于群生,以斟酌用此道,以命令决定臣民之存亡生死,而亦即此道之“与时生死”也。亦如解老篇所谓万物之道,为物所“得之以成,得之以败,得之以生,得之以死”也。则韩非之政治之道即亦可谓解老篇中之“天地万物之道”,具体的应用于人主之治国之道者也。唯此韩非之用此万物之道,为人主之治国之道,乃所以致国家之富强,而成其霸王之业;则与老子所言之万物之道,虽可用于圣王之政,而其深旨则在使人抱道、体道,而成具玄德之圣人者,又截然不同。老子之圣人,以体道抱道为事,则道本身为目的。而韩非用此道以成政治上之霸王之业,则此道只为一手段工具之道,而老子之学亦成韩非之学之手段工具矣。

    十 余论:韩非思想之效用与其悲剧命运

    以上所言韩非之学,乃以政治之道为至高无上,而将老子所谓天地万物之道,化为一政治之道之手段工具之后,亦更不见有大于此政治之道之天地万物之道,以及其他人生文化之道。乃归于欲弃天下之学,而求“无书简之文,以法为教;无先王之语,以吏为师”(五蠢)。秦始皇见其书,而李斯更本此“以法为教,以吏为师”之言,以立诏令,而禁天下之诸子百家之学。此即秦政之所以成。人民以法为教,以吏为师,人主本其威势,持赏罚二柄,以督天下之民,为法令所定之事,固亦实可以富国强兵,使秦成其霸王之业,而兼并诸侯;更用民力以建道路、筑长城、废封建、同文字,以成秦之大一统之天下。秦始皇乃自以为功过三皇五帝,而自称始皇帝,以期于二世、三世,以至万世,皆同有此大一统之天下。然韩非李斯之学,虽由秦用之以见其功,韩非本人则首见忌于李斯;斯遣人遗药,使非自杀,非欲上书自陈而不得。太史公为老庄申韩列传,乃悲韩非之“为说难而不能自脱”;又为李斯传,详记赵高之诬李斯以谋反,而下狱定罪,夷其三族。此亦足证韩非所谓人皆各自为其利害计之私,其为祸之惨毒。然秦始皇与二世之有赵高在侧,又证韩非李斯之术,终不足以去臣之奸。法术之土亦终无必见用之道。由秦之不二世而亡,则知大一统之业,亦非只一用权势法术以宰制天下之君,如始皇者之所能保。荀子言“天下重器也,非圣人莫能有也”。韩非李斯叛其师说,以为能善用权势法术者,即能有之,其身皆不得其死,秦皇亦终不能有天下。此即证其学之有其根本之缺点在。此根本之缺点,则在韩非之不知人之望国家之统一,求国富兵强,亦出于人之一成公义之心。韩非亦未尝不恒言政治上之公义。然对此公义心,则必须养之有道,然后可用之于政治。欲养此公义心,则不能只由人主用权势而致,必待手知其他人生文化之道与天地万物之道,而有之其他种种学术种种德教而致。此则正当本之于韩非之原对之有所承,而后又为韩非之所摒弃之儒墨道诸家之学。韩非与李斯,皆未知此义,乃只言以法为教,以吏为师。则韩非之死于狱吏之药,李斯之死于论斩之法,又岂不悲哉。

    附论 韩非子以后之治道,及管子书中言治道之方向

    上文言韩非与李斯之法家思想,实现于秦政,成中国之大一统,而二人之皆同死于法吏。秦政暴虐,发难亡秦者,首有陈涉。从陈涉发难之陈余,史记载其好儒术。汉书儒林传又载“陈涉之王也,而鲁诸儒,持孔氏之礼器,往归陈王。于是孔甲为陈涉博士,卒与涉俱死”。则陈涉乃与儒者共亡秦者。故明儒李卓吾,谓史当为陈涉立本纪,视同帝王。又亡秦之项羽学万人敌,以楚人之力举兵,而史记又载其“为人不忍”,亦非刻薄寡恩之法家之徒。刘邦则史载其豁达大度,入关后只约法三章,以归简易,而竟得天下。其晚年欲易太子,而商山四皓,以道家之流,而为太子之羽翼,使其事不成,汉文帝窦太后则好黄老之术。是皆见儒与道之思想,亦足以助成政治上之大业。两汉之思想,遂成先秦各家思想之再兴,而更相融合之一局面,后文当更及。然若专以法家之政术、与他家政术之交涉而观,则汉制初仍承秦制,人君或外习黄老尚儒学,而阴用法术,以酷吏临民。今观桓宽盐铁论所记,在汉之昭宣之世,贤良文学之士六十余人,与政府中丞相、御史、大夫之一大辩论,则凡此政府中公卿,无不盛称申韩商鞅,而本法家之功利之论,以言政。正见法家思想犹存之政府之中。此关政治史者,非今所及。然至纯自学术思想之发展而观,则商鞅申不害、韩非、李斯之思想,亦实渐入于其时各家思想之互相融合之大流中。此中,法家之特尊君权之思想,可助成天下之一统,亦可固皇帝之地位。汉以后儒者亦特尊君,而不同于先秦儒者之只以君臣为人伦之一者。汉初言道家之教,恒视之为人君南面之道,而不同先秦道家之以道家之教,初为洁身自好而设。此皆可说为法家特尊君,而重君道之思想之影响。韩非于忠孝篇言“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顺则天下治,三者逆则天下乱。”由尊君而尊父与尊夫之说,并为汉儒所取,遂有三纲之说。此三纲之说,实不同于先秦儒者论孟礼记诸书言君臣以义合,言“敬妻子”、“夫妇为牉合”、“妻与己齐”,君仁臣忠、父慈子孝、夫义妇顺,乃对等之关系者。故儒家之伦理,由五伦说转为三纲说,当视为法家思想注入儒家之一结果。然法家之政治一元论、君权绝对论,又不为汉以后之儒者所接受。唯政治必当有一法度,亦不能无赏罚,则为汉以后之儒者所共许。然赏罚不必限于以官职、货财、囚戳,加于受赏罚者之当身。名誉上之褒奖、死后之美谥,追封先祖,荫及子孙,皆可以为赏。而名誉上之贬抑,死后之恶谥等,又皆可以为罚。此即所谓名教之赏罚,为汉以后儒者之所重。其含义之深远,功效之弘大,皆为先秦法家之徒,所不及知者。又在赏罚二者之中,先秦法家重罚,后之学者,则或重赏,或二者并重,或以重罚为救一时之弊,盖无以重罚为一政治上之原则者。又政治为人文社会中事之一端,若无礼乐等教化、与人民德行及君主自身之修德为之辅,而只尚政令与赏罚,亦不足以成治,则在韩非以后之法家学者,盖早有知之者;历秦之亡,遂为汉之学者所共喻。管子一书之编成,盖即依此旨而编成之一言政法之书。戴望管子校正引叶水心言管子书“非一人之笔,亦非一时之书……汉初学者,讲习尤甚。贾谊、晁错,以为经本。故司马迁谓读管氏书,详哉其言也,篇目次第,最为整比,乃汉世行书”。其编成固当在秦汉之际也。

    管子之书托诸管子,自当由于人重视管子治齐,助桓公成霸业而尊王攘夷之功。管子之治齐,有其内政与经济上之一套措施。国语齐语中所载之管子行事,与管子书中大匡、中匡、小匡、霸形等篇所载,多可互证。管子之书中乘马数以下,至轻重诸篇之言经济之论,则盖多为秦汉时人之经济思想。桓公九合诸侯、尊王攘夷、亦赖武力,故管子书亦有兵家言若干篇。秦汉为顺四时以为政之阴阳家思想盛行之时,故其中又有阴阳家言若干篇。在管子治齐之时代,周之礼教尚未衰,故管子书兼载弟子职,如礼记之有文王世子、曲礼之篇;又多言及礼义,而近儒家言者。如牧民篇言守国之度,在“饰四维,顺民之经”,在“明鬼神、祇山川。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敬宗庙,恭祖旧。”四维者礼义廉耻,而牧民篇亦言使民有礼义廉耻之道。五辅篇言“义有七体,礼有八经”。形势解言“惠者主之高行”,其入国篇言九惠“老老、慈幼、恤孤、养疾、合独、问病、通穷、振困、援绝”,则同孟子之言文王发政施仁于鳏寡孤独之旨。此皆管子言之言近儒家者也。道家之老子之书,其文半在言政,韩非子有解老喻老,主道扬权诸篇言虚静无为之道,可用之于为政,前文已述及。管子书亦有白心、内业诸篇,教人致心之虚静之道家言。管子中之道家言,前于论庄子之附篇文已亦述及。然整个观之,则管子书仍以言政法者为多,为晚周之法家言之一大结集。此管子各篇之可分为诸家言而观之,昔人多已及。近人石一参之管子今诠,罗根泽之管子探源,皆尝本此以重编管子之书,虽不必尽当,然大体固不差也。

    今略言管子一书之言政法之旨。其法法篇以明君在上位,则民毋敢立私议,而自贵者。明法篇反对本社会之毁誉为赏罚,而反朋党。法法篇以赦为小利而大害,毋赦为小害而大利,以惠而多赦,为民之仇雠。明法解等篇言“明主之治也,明于分职,而督其成事”。重令篇言“令重则君尊”,“行令在乎严罚”;言重君势,而以生杀贵贱贫富,为人君之六柄。七臣七主篇言“法令者,君臣之所共立也;权势者,人主之所独守也”。明法解言“百官之奉法无奸者,非以爱主也,欲以受爵禄而避罚也”。明法篇言“圣君任法不任智,任教不任说,任公不任私,任大道不任小物,然后身佚而天下治”。“以法制行之,如天地之无私也。是以官无私论,士无私议,民无私说”。此皆不出申韩所言之旨。然法法之篇,首言君主于民之所求与禁令之当节,谓“君有三欲于民,三欲不节,则上位危。一曰求、二曰禁、三曰令。……求多者得寡,禁多者止寡,令多者行寡”。则言人君之求、禁、令三欲之当有节。任法篇言君主之所处者四:一曰文、二曰武、三曰威、四曰德。则君除有威武外,亦当有文、德。法禁篇除言种种对私术之禁外,亦言“圣王之教民也,以仁措之,以耻使之”。五正篇言“政者,正也,所以正定万物之命也”。圣人精德立中以生正,以刑、政、法、德、道为五正之道。版法篇言“兼爱无遗,是谓君心;心先顺教,万民向往”。君臣篇言“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先王善与民为一体”。此则皆不同申韩之只偏在教人君,以法令威武为政;而更能兼知文德与教化之重要者。故版法解总其旨曰“四时之行,有寒有暑;圣人法之,有文有武。天地之位,有前有后,有左有右;圣人法之,以建经纪。春生于左,秋杀于右,夏长于前,冬藏于后。生长,事之文也;收藏,事之武也。是故文事在左,武事在右;圣人法之,以行法令”。此与董仲舒之言法天道之阴阳四时,文教与法令,相辅为用之言,初无大别。言文教,则必重贤圣,故形势解言“明主必与圣人谋,必用圣人”。版法解则重贤佐。为政又必重养才树人,故权修篇有“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之言。树人用贤,以成教化风习,然后能正天下。故七法篇言“则盖天下”“工盖天下”“器盖天下”;而“士不盖天下”“教不盖天下”“习不盖天下”“不偏知天下”,皆不能正天下。又言“渐也,顺也,靡也,久也,服也,习也,谓之化”。则教化风习之形成,乃原于“渐”“习”“顺”“靡”“久”“服”“习”之功,非一时之立法行令之事。此皆与儒者之义合。至于其枢言之谓“道之在天者,日也;其在人者,心也。爱之,利之、益之、安之,四者道之出。帝王者用之,而天下治”。形势解言“能心行德”,是谓“夜行”“心行”。七法篇言实、诚、厚、施、度、恕,则儒者养心之道术。其白心内业言养心之精气神,则为道家养心之道术。内业言圣人“定心在中,……一物能化谓之神,一事能变谓之智。化不易气,变不易智。……执一无失,能君万物……得一之理,治心在于中”。兵法篇言“明一者皇,察道者帝,通德者王,谋得兵胜者霸”。察心术以至于能执一,而兼具神与圣智,则由帝而皇,如为王所师之神圣(霸言),而高于王与霸矣。幼官九言“若因夜虚守静,……人物则皇;……尊贤授德者帝;身行仁义,服忠用信则王;审谋彰礼,选士利械,则霸”。诸言之旨可互通。今按申韩之道,初皆以成霸业为归,其君只称明主,明王,而不足当圣王,更不足称神圣、帝皇。此与管子书之明言圣王或言神圣者王(君臣篇),更及于帝皇者,固有殊矣。按晚周之末,齐秦皆称东西帝,其时更盛三皇之说。故秦帝一天下,而自称始皇帝。然管子书,则以唯有养心之道术,以察道明一者,乃能为帝为皇,则秦始皇帝不足以当皇帝。唯在汉世,则由陆贾书之言道基,贾谊书之言道术,淮南子、司马谈、董仲舒之言安精养神,以治其心气之功,皆期在人王之先察道,以明一而得一。则由申韩之纯法家言,至管子之书之多法家言,略及于道术,再至汉世学者之以道术为政本,正见一政治思想之次第向上发展之迹。管子一书,盖正为其中间之一过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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