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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中国人文中之不言之道,及言中之道,与孔子之契在不言之道,而为言

    在此导论下之文中,吾将略论本书何以自孔子之道始,及孔子之道所承之其前之人文之道者。吾书之自孔子之道始,非谓其前之人未尝言道,而不知道也。依导论上所说,人生之事,既无不有道,天地万物,亦无不有道,人固未有全不知道之时。然人之知道而继以行道者,则可不言道,而道自在。中国之哲人之言道,固原于其先已生活于中国之人文世界中。当中国人文之初创,其人之聚而成家成国,敬天事神,利用厚生,固皆各有共所依、所知之道,而初不必皆自言之者也。吾人今由中国古代所遗留于后世之文物如钟鼎之类,亦可略想象其时之人文。观此钟鼎等文物,具敦朴厚重之质,亦具变化精细之文,即已可见中国古代人之仁与智。此钟鼎之物上所铭刻之文字,恒有“子子孙孙永保”“其万年用”“万年无疆”“万年眉寿无疆”之文,尤见为此器物之人,其生命意识之通及于子子孙孙与万年。此铭刻之文字,不特于钟鼎等中有之,于人所用一切器物中盖皆有之。据大戴礼记武王践祚篇言武王席、机、盥、盘、楹、杖、带、履、觞、豆、户、牖、剑、弓、矛之上,莫不有铭。如席之前左端之铭曰:“安乐必敬”,前右端之铭曰:“无行可悔”……鉴之铭曰:“见尔前,虑尔后”……履之铭曰:“慎之劳,劳则富”……此铭之文,皆人之自戒自勉之辞,而具道德意义者。此铭之刻在日用之器物,即使人于用器物之时,得缘之以知人之自修其德之道,而使此道德之事,与用器物之日常衣食住行之生活之事,其敬天事神之宗教性之典礼之事,成家成国之社会伦理之事,及利用厚生之经济上之事,初皆不可分者。由今存之商周之文物,皆多有文字铭刻于其上,大不似其他古代之文化民族所遗留至今之文物,其文字恒只刻于建筑中之壁上,而罕刻在日用之器物者。此则盖亦由中国文字除由声音表义,更兼象形以表义,而象形则近乎图画,其文字之形状,最富变化曲折,亦最富审美之价值,即可用以为刻镂之故。文字所表之意义,固恒为抽象,其象形则象具体之形。表义而兼象形之文,刻在器物之中,则使人于用器物之时,即依文字之具体之形,以思及其抽象而在形之外或形之上之意义,而和融此抽象意义与具体之形以为一。后之中国思想中即器见道之精神,亦盖即最先由此而养成。至于此中国古代之文字,何以于除以声音表义之外,必兼以象形,则盖缘于中国古人之兼重综合耳目所见之声形,而合之以表心思所及之意义,而即循如此之一“道”,以创造中国之文字之故。此道之自身,则为中国文字之创造之所以然,而又为一超文字之不言之道也。

    此不言之道,在有言之道之先,乃中国后之善言道者,如儒道佛之家共许之一义。故其既言道,亦恒欲再还契于一不言之道;而其言道,即只为中间一段事。吾人今所谓哲学思想,皆必以言表之,亦即只属于中间一段事,其前其后之事,即皆为超言说、亦超哲学者。又中国哲学之明言及道之一名者,更只是中国哲学中之一部分。中国人初由言天、言神、言命、言德等而有之哲学思想,亦未用道之一名言。此哲之一名,在中国之出现固甚早,在尚书虞夏书皋陶已有“知人则哲”之言,然其初只所以泛指人之睿智。尚书周书中恒连王并用,称为哲王。哲王之哲,固只见于其为政之言行,初不同于今所谓哲学。而吾人固可谓哲王以及哲臣之言中,有若干之哲学观念或思想存于其中,并谓其思想中亦有道在。然此亦是其“尚未言其为道”之哲学思想或哲学之道。对正式言道之哲学思想说,则仍是一不言道之哲学思想也。

    吾今之论中国哲学中之道,乃限在就中国先哲之明言及“道”,并有一道为中心,可通贯其全部思想者,而论之。此则唯有始于孔子。因孔子乃明言“吾道一以贯之”,而确有一道为其思想之中心,以通贯其全部思想。然孔子虽言道,而亦知有一不言之道在。其梦魂之常在周公,即由于其心之常契在周公所制之礼乐制度中之不言之道;故自谓“述而不作,学而不厌,信而好古”。其言“予欲无言”,更谓“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皆表示其心之常契在无之不言之道。吾人亦即可说孔子乃契在其前之中国文化中不言之道,以言道,而开启以后之言道之中国哲学者。此即昔人之所以称孔子为道贯古今。故吾书重论中国先哲之言道,亦当自孔子始也。

    然孔子既自谓依“述”与“好古”以成其学,则吾人欲知孔子,亦似不能不求知此孔子之所述所学之古,否则吾人亦不能知孔子。然吾人若专注考孔子所述所学之古,由周之礼乐,以至唐、虞、夏、商及其前之中国文化,由考证诗书之典籍,以至其前之文物,文物中之金文、甲骨文之字义与地下发掘之古物,则属专门之学,非吾之所能为。此所考证得者,亦不知其是否皆果为孔子之所述、所学之古与否,而不必皆与吾之论中国哲学中之道,或孔子所言之道者,直接相干。然国人所素习之诗、书、春秋、左传、国语诸书,即未经孔子删定,其所载者亦应为孔子所知。吾今即以此诸书为限,以略说此一道之名言观念,如何缘此其他之哲学性之名言观念之次第衍生,而出现,而使孔子得言一贯之道。

    二 虞夏书商书中哲学性观念之次第生起

    此吾所据之诗、书、左传、国语等之成书时代,自昔之学者,即有种种争论。今人持金文、甲骨文及其他文物为对证者,其说尤多。然此诸书之成书,即在后世,而不免有后人之整理之笔、附益之文;要必非凭空意构。观中国之史官之早设,则文献之传,必有所征。故除伪古文尚书出于东晋,其来源复杂,今暂不引用外,下文设定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中之尚书各篇,为大体可信。今本之以言中国虞、夏、商、周诸哲学性观念之演进,以更接于周之诗经、左传、国语中所载之言中之哲学性观念,应即可说明孔子之“道”之渊原所自。吾观其中之哲学性观念之次第出现,亦固大体合乎人类思想之自然发展应有之常情者也。

    尚书始于虞夏书之尧典,及皋陶谟,并继以殷周之诰、训。其所及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皋陶、伊尹等之言与行事者,大体与诸子之所称道者相合。尚书之不夹杂神话,而唯载古先之哲王哲臣之言事,即见其初不出于后人之推想,而当本于史官之记载。盖直接负社会政治责任,而首为后世所念念不忘者,应为有相当德行之人物,故尧典以尧之“克明峻德”为说。此自为他人对尧之赞颂之辞。此德之名言与观念,亦可为后出。然于一历史上之为后人所念之不忘,而负政治社会责任之人物,谓之有一峻德,固非溢美。其言尧“钦若昊天,敬授民时”,则表示古人生于自然,原必以上观天象,并依时历以生活,为其首事,如国语周语明论“古者太史顺时覛土”是也。其言尧之“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乃总言其对神之敬祀。此乃一切民族之人文之初创时,所共有之宗教性之典礼。其时固未必有殷周之天帝之观念,然亦不能谓其必无一群神中之主神,而相当于天帝者也。至于言其“以亲九族,平章百姓”,则由人群社会与政治组织,本始于氏族与各不同氏族之联成邦国。则谓古代有一特出之人物,如尧者,其所联成之邦国最大,而称之为能平章百姓,或称其大之近似乎天之大,如孔子所谓“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亦非溢美之辞也。

    至于虞夏书之言舜之命契为司徒,敷五教;皋陶为士,察狱讼;益为虞,治草木鸟兽;伯夷典礼;夔典乐等,则不外言中国古代之人文社会之次第形成中,有掌政教礼乐之事之官守。此诸官守,为一切古代氏族社会所共有。其中夔典乐,同时以“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而傲”之德教胄子,则由于人之音乐,原可直接养此中和之德之故。唯在中国文化,于一切人文之事,恒归功于始创此种种人文之业之特殊人物。吾人亦不能谓任何人文之事,无始创之之特殊人物,亦不能言契、皋陶、夔等之必非其人也。则尚书记之,而后人信之,固未为不可。此诸人文之事之成,固又必有其所由成之种种不言之道在也。

    至于在虞夏书中之皋陶谟中,则更言九德、六德、三德,又言“天叙有典,天秩有礼,天命有德,天讨有罪”,及“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畏”。此则由古代人文始创之时,人原无将其自己与天或神帝相对立之意识,故于人所奉行之典礼与所当为之事,皆视为天所垂典、降命,而命之为者。于是天之聪明即表现为人之聪明,亦表现于民之聪明;天之光明与可敬畏,亦即表现于人文之光辉与人民对天之敬畏之情中。古代亦必有智者初能见及此义而言之者,尚书纪其人名皋陶。吾人不能谓其必名皋陶,亦不能谓其必非皋陶也。

    在此剔除伪古文之尚书中,初无尧舜禹之以“人心惟危,道心唯微,唯精唯一,允厥执中”之心法相授受之语。其所述者,大体合于人文演进之自然之序,乃由敬祀昊天,观天象,逐渐形成人文;而初尚未能大反省及其内心之事者。故尚书中之于皋陶谟之后,唯继以禹贡之纪地理与河流之分布。一切古代民族皆历洪水之灾,中国古代亦然。洪水为灾,人必合力以治水,而禹盖即善治水之民族之领袖。由治水而知河道、知土地之分布,则更必有加以记载者。其初固不必即有今之禹贡之文。然要必有此类似禹贡之文者。由治水而广土地,由广土地而农业盛,故禹所命官有后稷,传为周人之祖,则周人盖初为长于业农之民族也。在今禹贡之文中,首见“九河既道”,“沱潜既道”等语。此道之义,应即同导,导河而河有其河道。此则尚无哲学意义之道也。

    商书中之甘誓、汤誓,乃伐有扈氏与伐纣之誓师之辞。其文言有扈氏与夏桀,有罪而不正,天命殛之,故汤本其对天之敬畏,而躬行天罚云云。汤之承天命、章天讨,而有对夏之革命,无异后世所谓替天行道。此革命之本身,必依所革命者之无道或不正,而求正其不正,以为此革命之自身之道。然此中亦尚未明言其为替天行道,或为一革命之道也。

    至于商书之盘庚一篇为迁都之诰文,乃借“天之断命于旧邑,而永我命于兹新邑”,以告其世臣,当“黜乃心、无傲从康,施实德于民,勿自生毒、自致祸”。此盘庚之迁都,乃“震动万民以迁”,惟赖人各自黜其旧习之心,而齐一众德,乃克有济。故此文中屡用“黜乃德”“迂乃心”等语,而归在望其世臣之“各设中于乃心”。此乃尚书中用心字之始。所谓“设中于乃心”,即以中为存心之道。此“中”初何所指,不可知。王国维观堂集林有文谓“中”初只是状一版册之形,或谓乃指射之目标。此篇文中亦有“若射之有志,无侮老成人,无弱孤与幼”之语。则设中于乃心,即使心志定向在敬老慈幼,以恭承民命,以永天命于新邑之谓。当迁都之际,人离其故土,亦自然最易回头自觉及此心之存在。此义亦不难知。故心之一名,首屡见于盘庚之一篇中,亦非偶然。射之有志或心之有志,亦即见心之道,然此中亦尚无此道之名也。

    至于高宗彤日篇言“天监下民,典厥义,降年有永不永,非天矢民,民中绝命。民有不若德,不听罪,天既孚(付)命正厥德”,则不只指出此人之义,为天所垂之典则,如皋陶谟之“天叙有典”;而是兼指出人之不永年,皆由人之自绝于天命,而不修德之故。故天之降命,即同时命人之自正其德。人能修德正德而奉天命,则其殁得“宾于帝”。此在殷墟卜辞中已有之。至周而一方颂后稷文王之德,一方定后稷文王与天帝配享之制。反之,而人王不修德正德,即自绝于天命,其殁亦即“不宾于帝”,其生亦不得终命。故商书西伯戡黎一篇,即言文王兴,而纣尚淫戏,即自绝于天命;故纣亦不得更言“我生不有命在天”,而“责命于天”。此亦谓不德即自绝于天命,而其生亦不得终命也。

    在西伯戡黎中,有殷王自言之“天弃我,不有康适,不虞天性,不迪率典,今我民罔弗欲丧”。此中首见天性之一名。然此天性之一名,初无深义,当犹今所谓生命之自然欲望。此与周书召诰中所谓“节性”之性,指自然欲望者同义。依古注“虞,度也;迪,由也;率,法也,罔,无也。”则此节之文,盖即言天绝我,而我不得康适,即不能自遂,而度合于其自然欲望,亦未能自依此天所垂之典法而行,故为人民所弃,民皆无不欲丧亡我也。此乃纪纣之自觉其生命之将绝而自叹之辞,以证不德而自绝于天命者,其自身之命亦终绝。微子一篇之微子,传为殷之宗室,数谏纣不听,而持祭器奔周者。此则要在证不德者为天所弃,亦为贤人之所弃。此二文虽在商书,然亦为周初之武王周公召公所用以自戒,以免为天人所共弃,而自绝其命者也。

    三 殷周之际与周初之王道,及人文礼乐之道

    周书中泰誓为武王伐纣初誓师之辞,牧誓则为至商郊决战之誓师之辞,皆不外言纣之自绝于天,故今唯有恭行天罚,使民有政有居。此与商书汤誓伐桀之辞同旨。易经革卦卦辞所谓“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其道固同也。然其尚未有道之名,亦同也。

    周书中洪范,传出自箕子,乃一总述自昔之贤王之政之大端之书。秦汉儒者本之作洪范五行传,用以配合阴阳家之五行之说。宋儒多过分张扬其义理,唯王柏等则疑其有错简。近人如梁任公等,又疑其言五行休咎,为阴阳家兴起后之著。然洪范中所谓休咎五行,则不同于后之阴阳家之说。友人徐复观先生于中国人性论史之附录中之二文,尝辨之。柳翼谋中国文化史,谓洪范以五行为九畴之一畴,而非“以九畴摄于五行”,唯后者乃阴阳家之说云云。然又或谓在殷周之际,不应有此纲目分明之大文,不似周诰殷盘之诰屈聱牙者。吾观此文虽可能经后人之整理润饰,然内容则大皆综结其前之中国思想中之观念以成。如文中之九畴中之“三德”,曰正直、刚克、柔克。左传文公六年,亦有此“沈潜刚克,高明柔克”二语。此洪范之三德与虞夏书中夔典乐,用以教胄子之乐德,及皋陶谟之言九德,皆同为合刚柔之义言者。其始于何时,虽不可知,然应其来有自。其“稽疑”之言“大疑”当谋及乃心、卿士、与庶人云云,则盘庚迁都之诰,亦即谋及众心之旨。至于“谋及卜筮”,则为古人素所习用。其言“八政”中之食货,乃一切时代之民生之所须。八政中之祀,则虞夏殷周所同重。八政中之司空、司徒,则虞夏书中已有“禹作司空”“舜为司徒”之语。八政中之司寇,即皋陶为士之士。至于八政中之宾师二者,则较特殊。然书经微子篇已有“父师”“少师”之名。史记宋微子世家太师少师注,孔安国曰:太师,箕子也。左传国语中所记之师之官尤多。八政中有宾者,由接待嘉宾之礼,亦政事之一。此亦诗礼之教之所重。如微子抱礼器奔周,而不臣周,亦即居宾之位者也。至于“协用五纪”之五纪,即岁、月、日、星辰、历数。协用五纪,不外观天象以治时之事。此虞夏书中亦已言之,亦人文始创之时,人皆自知为之者。至于其言“庶征”中之休征、咎征,不外言自然界之气候之雨、旸、燠、寒、风之五者之来,是否适其时,而有叙,以说其是否能使百谷用成、家用平康等,以定休咎;初无汉儒之以卜筮定休咎之种种奥秘之说也。其“五福”中之“寿、富、康宁、修好德、考终命”,则人自始所欲知者。其“六极”中之“凶短折、疾、忧、贫、恶、弱”,亦人自始所知恶者。至于其五行中之金、木、水、火、土,则虞夏书中已言禹平水土。益治鸟兽草木,即及于木。孟子又言益烈山泽而焚之,即用火。殷已有青铜器,即用金。国语郑语亦有“先王以土金木水火杂,以成为百物”之语。左传文八年引夏书曰“水、火、金、木、土、谷”谓之“六府”,则五行之物之见重,其来甚远。此五者固皆民生日用中之物也。故此洪范中之九畴之“三德”“稽疑”“八政” “五纪”“庶征”“五福与六极”“五行”之七畴,皆不外综合中国文化与人之日常生活中所共知者以为说。此固殷周之际之人所能为,为之亦不必待于甚高之智慧者也。其中较特殊之观念,唯是言敬用五事及言皇极二者。此敬用之五事,为貌、言、视、听、思。并谓“貌曰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恭作肃、从作义、明作哲、聪作谋、睿作圣”。此五事乃人之五种活动。谓貌曰恭、言曰从、听曰聪等,则表示此五种活动之各有其所当然者,而恭作肃、从作义等,则指人之此五活动之合其所当然,而成之五德。此中之将人之德行分别连于五种之活动或五事,即一方为对人之德作一种分类,一方示人以修德之下手处,即在敬用此五事。此则不同前此言德者之未如此分类,亦未言人之修德之下手处,即在敬用五事者。言此敬用五事,即无异言人之修德之道。然亦未明言其为道也。

    洪范明用道之一名者,在言皇极之一节。在此一节中,言皇建其有极之旨,不外谓“凡厥庶民”之“有猷、有为、有守”之德者,“汝则念之锡之” ,“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无虐焭独,而畏高明”。此不外表示一为政之宽容而好德之精神。故后文更言“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此中则明用及道之一字。此所谓王道,配前后文以观,应是王所自行之宽容好德之道。盖谓必如此无偏无党,无有作好,无有作恶,乃为遵王者之所以为王之道也。此盖非教人民遵从王道之语。因此言皇极之前文,乃明对王者而教之,而洪范中之八政稽疑,亦皆对王者而言也。

    按此“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语,在泰誓中“天将有立父母,民之有政有居”,已涵其义。此与康诰“若保赤子”之语,及诗经中记为康公戒成王之“岂弟君子、民之父母”(生民之诗)之句,并可互证。桀纣之亡,皆民共叛之。失民则失天下,亦失天命,即证天命之见于民意,亦见天之必命有德者以保民。故后之召诰有“天亦哀于四方民”之语,诗经有“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监观四方,求民之莫”(定也) (文王之诗)之诗。此即左传襄十四年师旷之谓“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一人肆于民上”一节语,所自本之义。故王者欲“奉答天命”,必“和恒四方民”。(周书洛诰)此理初非难知。在殷周之际,人历观桀纣之所以亡国之故,固必悟及天子当如父母之保民,乃能奉天命;而为天子者以为民父母之心待民,亦自必当自勉于无偏无陂、荡荡平平之王道也。此中之皇极之皇,其意盖初非战国时之皇帝王霸之皇,或三皇之皇。皇极之极,亦与太极无极之极无关。因后文唯言王道与天子,并未言皇道。则此皇可只是大义。如周书多言皇天上帝,此皇只是大之义,上则是高之义也。至于极则只是至极之义,如六极之凶短折、忧、疾等为生命之至极。皇建其有极,即后文“以皇为极”,亦即以大为至极。后文言“凡厥庶民……汝则念之”,于民之在“不协于极者,皇则受之”,即谓王者必大,而能受民之不协于极,而不见有不协于极者,方为能配皇天之皇极之道者也。此与周颂清庙之诗,“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非尔极”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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