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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就学者之所问,而随机以答,以作人当下明其本心见其自性之用。在此随机之答中,对此诸名之义,亦即必将收摄之于吾人之本心自性之内而说之。此则即就六祖坛经之内容,而略加分析而即可见者。然此亦非谓惠能之意,在将一切佛家诸宗所传之名相,皆一一以本心自性之概念为之说明,以见其皆不离此自性本心,无溢出其外者之谓。若然,则又成印度之唯识法相与般若诸经论之思想形态,非禅宗之思想形态矣。依禅宗以观,穷一切法之名相而尽论其有与空,固不可能之事,而亦不必要之事。此皆所谓戏论,而无补于教者之当下之说法利生,亦无补于学者之言下得悟者也。此义上已详之,今可不赘。下文举坛经之言,亦唯所以证其施教之方式,在处处引归自性本心而已。

    坛经疑问品,人问升西方净土,惠能谓心净即佛土净,东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又生何国?凡愚不识自性,不识身中净土,愿东愿西;悟人在处处一般。……世人自色身是城,眼耳鼻舌是门,外有五门,内有意门。心是地,性是王,王居心地上。性在王在,性去王无。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心坏。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众生,自性觉即佛。慈悲即是观音,喜舍名为势至,能净即释迦,平直即弥陀;人我是须弥,邪心是海水,烦恼是波浪,毒害是恶龙,虚妄是鬼神,尘劳是鱼鳖,贪嗔是地狱,愚痴是畜生。善知识,常行十善,天堂便至;除人我,须弥倒;去邪心,海水竭;烦恼无、波浪灭;毒害忘,鱼龙绝。自心地上,觉性如来,放大光明,外照六门清净,能破六欲诸天。自性内照,三毒即除,地狱等罪,一时消灭;内外明澈,不异西方。不作此修,如何至彼。大众闻说,了然见性。

    此即对众人直下告以世界与四圣六凡,即在此心性之内,心净即世界一切土净之言。

    再如坛经忏悔品言“无相忏悔,灭三世罪,令得三业清净”,而言其发四弘誓愿。乃于佛教大乘之四弘愿上,各加以自性,而曰“自性众生无边誓愿度,自性烦恼无尽誓愿断,自性法门无量誓愿学,自性佛道无上誓愿成”。由此而言“归依自性三宝,谓佛者觉也,法者正也,僧者净也。自心归依觉。……自心归依正,……自心归依净,……若言归依佛,佛在何处?若不见佛,凭何所归?言却成妄。……于自色身,归依清净法身佛;于自色身,归依圆满报身佛;于自色身,归依千百亿化身佛。……于自性,万法皆现……此名清净法身佛,……回一念善;智慧即生,此名自性化身佛;法身本具,念念自性自见,即报身佛”。机缘品又曰:“清净法身,汝之性也;圆满报身,汝之智也;千百亿化身,汝之行也。若离本性,别说三身,即是有身无智。若悟三身,无有自性,即名四智菩提”。下文乃进而释唯识法相宗之四智曰:“一大圆镜智性清净,平等性智心无病,妙观察智见非功,成所作智同圆镜”。乃归于一偈曰“三身元我性,四智本心明,身智融无碍,应物任随形”。

    又在付嘱品言“三科法门,动用三十六对,……三科者……阴是五阴,入是十二入……界是十八界……一十八界,皆自性起用。自性若邪,起十八邪;自性若正,起十八正”。此即言五蕴、十二处、十八界,皆不离自性。以此推之,则万法一切法,皆不离自性矣。

    上言惠能于世界、凡、圣、佛之三身四智,一切法界皆归摄于自性或本性或本心而说。然此自性本性,毕竟为何物,涅槃寂灭之境毕竟如何?见性成佛,所见者为何?谁受涅槃乐?则此又不可说。如机缘品“请问如何是某甲本性,大通乃曰:汝见虚空否,对曰见。……曰汝之本性,犹如虚空,了无一物可见,是名正见;无一物可知,是名正知;无有青黄长短,但见本源清净,觉体圆明,即名见性成佛,亦名如来知见。……师曰彼师所说,犹存见知。……不存一法存无见,大似浮云遮日面;不知一法守空知,还如太虚生闪电。此之知见瞥然兴,错认何曾解方便?汝当一念自知非,自己灵光常显现”。此即谓于本性上,无法可见,亦不能对之存无见而守空知。知此守空知之非,乃现灵光,而可言见本性。则见本性者,乃无所见,亦不见此无所见;而自知其见与无见皆非之谓。此即纯本般若之义,以言本性者也。

    又机缘品答志道问何身受寂灭之乐。问曰:“若色身者,色身灭时,四大分散,全然是苦;……若法身寂灭,即同草木瓦石,谁当受乐?又法性是生灭之体,五蕴是生灭之用……生则从体起用,灭则摄用归体。若听更生,即有情之类,不断不灭;若不听更生,则永归寂灭,同于无情之物。如是一切诸法,被涅槃之所禁伏,当不得生,何乐之有?师曰:汝是释子,何习外道断常邪见,而议最上乘法?……涅槃真乐,刹那无有生相,刹那无有灭相,更无生灭可灭,是则寂灭现前。当现前时日,亦无现前之量,乃谓常乐。此乐无有受者,亦无不受者……外现众色缘,一一音声相,平等如幻梦;不起凡圣见,不作涅槃解,二边三际断;常应诸根用,而不起用想;分别一切法,不起分别想。劫火烧海底,风鼓山相击。真常寂灭乐,涅槃相如是”。

    至于对摩诃般若之为自性,亦唯有消极之语言可说。自性真空,而此空亦不可著。如其般若品曰“摩诃是大,心量广大,犹如虚空,无有边岸,亦无方圆大小,亦非青黄赤白,亦无上下长短;亦无嗔无喜,无是无非,无善无恶,无有头尾,诸佛刹土,尽同虚空。世人妙性本空;无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复如是。……莫闻吾说空,便即著空。……世界虚空,能含万物色缘,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涧、草木丛林、恶人善人、恶法善法、天堂地狱、一切大海须弥诸山,总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复如是”。此上二段文即皆言见本性,即知其“见与无见皆非”之语也。

    四 内外二边不住义

    由上所引,可知惠能之教,乃一面将一切法摄归心之本性,而教人自见本性,一面又言,于此心之本性,无所可见,亦无所不可见。涅槃之寂灭中,亦无受寂灭者,不受寂灭者,自性般若如虚空,此虚空亦无空相。此即一方收摄人心之向外驰逐,以引归于内,而又言此内之无可住处。有如对人向东行者,谓汝宜东归,而即其东归,又谓此东方无可归。然此实正为惠能立教之精神命脉所在。若于一切法不先摄归本性,佛学中仍有循法相唯识般若经论而穷其法相,观其法性之一路。若不谓此心非善恶染净,佛学仍有自信其真如心、净心、如来藏之常,而由止观之工夫,以求契入之一路。然惠能之禅宗,则在此二者之间另开一路。此乃即般若以观“本心之自性”,即此本心自性以观一切法之般若。乃于一切法,既引归见自性;于见自性,又言此中无自性之可见,无涅槃之可受,亦无空之可著。此即归于在教上,对涵一切法之法界,无一套说其缘起法相法性之教理,对内之心识,亦无一套心识论之教理;而只有一工夫之指点。此工夫,无其自身之教理上之一定立脚点,亦不能有其教理上之一定立脚点。此工夫不能外住法界,亦不内住于自己之心识之内。即于内外二边,皆无住处。而其所用以指点工夫之言说,虽可任取之于其他言教理之宗派,即皆全只作工夫之指点之用。对住于外者,则以引归内之语言为用;对欲住于内者,则以内无住处之语言为用。故坛经定慧品,惠能自谓其法门乃以“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按“外离一切相,名为无相”,此即重在外“于相而离相”。又曰“于境上心不染曰无念,于自念上常离诸境,不于境上生心。”此所谓无念,则要在使人不于境起念,以生对自性之邪见。故其下文曰:“只缘说见性,迷人于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见,一切尘劳妄想,从此而生。自性本无一法可得,若有所得,妄说祸福,即是尘劳邪见。故此法门立无念为宗。”此言无念之意,在不于自性上,另有一法可得。然此又非沉入空无之谓,故其下文再曰:“无者,无诸尘劳之心;念者,念真如本性。”此亦非以真如本性为所念之谓。故下文更曰:“真如是念之体,念即是真如之用。真如自性起念,六根虽有见闻觉知,不染万境,而真性常自在。”是见此无念之工夫,乃纯顺“入于本性之真空,而此空亦不可得,而不可著”以言者也。

    至于所谓无住者,则定慧品曰:“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后念,相续不断,名为系缚。于诸法上念念不住,即无缚也。”此所谓无住,即不住于念,而于念无执之谓。此无住,乃偏自念念之不住上说。然念念不住,即念念外不住境而无相,亦内不住于自性,于自性能无念,而只本真如自性以起念;则无住之义,可通摄过去、未来、现在之三际之断,与内外二边之断;所谓二边三际断也。

    吾人如了解此惠能所言之工夫,乃在外无相、内无念,而念念不住,亦不住内外之义;便知其所以不以凝心看净或空心静坐不动为工夫之故。因此后者即心住于内,求于自性中有一法可得,或著于无记空,并误以无念为念无;而不知真如自性起念之不可无,虽起此念,仍可不念万境而无住,以念念寂灭;方见真性之本空也。缘此吾人即可了解其所言坐禅或定慧之义。其言曰:“此门坐禅,元不著心,亦不著净,亦不是不动。起心著净,却生净妄……却被净缚……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此禅定与慧乃不可分。故曰:“定是慧之体,慧是定之用;即慧之时定在慧,即定之时慧在定。定慧如灯光……灯是光之体,光是灯之用,名虽有二,体唯是一。”此即谓不可只空心静坐不动,或著心看净,离慧以求定;而当即慧见定;即定以有慧,如体用之不可离。一般世俗之人,心念外驰,似有慧而无定,则慧归于狂慧;而修道者则又恒空心静坐以求定,则定为沉空。是皆不知定慧不二。唯惠能言定慧不二,则要在对离慧求定者言之。凡人之离慧求定者,即不知“无念非沉空,空元不可著,真如自性起念,而念无住,则无缚,而能内自不乱,以有其定”之义者也。

    总此惠能之言以观,则其所言之工夫,亦可以“无住”一语概之。不住内外二边之法,而念念不住,即所以成道。故定慧品又曰:“迷人著法相,执一行三昧,直言常坐不动,妄不起……作此解者,即同无情,却是障道因缘。……道须通流,何以却滞。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为自缚。”此道之通流,即工夫之通流。工夫之通流,唯赖心之不住于内外之法。此道之通流而心不住法,亦可概惠能之言工夫之要旨也。

    五 惠能之施教方式与相对语言之相销

    缘此道之通流,而心不住法之义,故惠能所开之禅宗之施教方式,乃重在就人之偏执与住处,因机发药,而不能有一定之方。然人之偏执,要不外偏在二相对者之一;则能知相对者,即可知学者之所偏执,而因机发药。上所谓内外之二边之见,乃就人所最易执之二边之见而言。若推广言之,则二边之见之相对之语言,亦有种种;而凡人之相对语言,亦皆可引起人二边之见。按坛经付嘱品中言:“三科法门之三十六对,如无情五对,明与暗对,阴与阳对;……法相语言十二对:如有与无对……色与空对,动与静对,凡与圣对,僧与俗对……自性起用十九对:如邪与正对,痴与慧对,乱与定对……实与虚对……烦恼与菩提对……常与无常对……法身与色身对,化身与报身对……”等。实则世间相对之语言,固亦不限于此之所举。付嘱品所言,乃惠能教人之说法,以不失本宗之道。其根本义,则是“出没即离两边,说一切法,莫离自性……若解用,即道贯一切经法……自性动用,共人言语,外于相离相,内于空离空。若全著相,即长邪见,若全执空,即长无明。……但依法修行,无住相法施。……若有人问汝义,问有将无对,问无将有对,问凡以圣对,问圣以凡对;二道相因,生中道义。如一问一对,余问一依此作,即不失理也。设有人问,何名为暗,答云明是因,暗是缘,明没则暗,以明显暗,以暗显明;来去相因,成中道义。”此即见惠能之教法,乃要在教者之心,恒运于一切相对之两边之中,以此显彼,以彼显此,于相对见其乃相因而出没者;出此没彼,没彼出此;更远离二边,以引学者入中道。此中道即在“教者当学者没此而成执时,即出之;出此而成执时,即更没之;而常出常没,以不出不没”中见之。故教者之因机施教之言,要在足以与学者之所执,相销而互泯;乃可以表为遮,或以遮为表,或即遮即表,或非遮非表;双照两边,以不落两边;非四句百非之所能尽,复非离四句、绝百非之所能尽;而一切言说遂皆唯有当机活用。心若不滞,道即通流,是能道贯一切经法。此亦即所以使一切经法之言,皆成活句,而非死句,而问答之无穷无尽,乃皆为自性之动用矣。后来禅宗大德之施教,虽更有种种之方式,固亦皆可以此“出没即离两边,说一切法,莫离自性……道贯一切经法,自性动用,共人言语,”加以概括者也。

    由惠能所开禅宗之对语,乃重出没即离两边,外于相离相,内于空离空,吾人即知禅宗之言,必不能组成一套教理,亦不能如一般宗教有一定之信条之故。因其对语之旨,乃正在使此对语自相销而心意互契,以超出一切语言而归默。此吾人于原言默中已略及,今须更说者,是此对语在根柢上依于一人之能透至名言之外之一般若慧之呈现。教者无般若慧,则不能知学者之执见之所在而善说;学者无般若慧,则不能知教者之意之所在而善闻。不能善说善闻,则言虽契理不能契机,便为废语戏论。唯言能契机,而教者之言乃皆见自本性,学者亦可因之以自见本性。故禅宗虽望人自见本性,然自其施教之重对语而观,则又全是由教者学者之机感,以使教者学者皆在对语中自见本性。此禅宗之教所循之路道,即不同于昔之佛家学者,欲由诵经读论,外穷法相法性,以契万法之真如之路道;复不同于聚众人于一堂中,由高僧大德讲经说法,使人各得其解之路道;又不同于一人独处茅庵、静修求道之路道;复非纯为一人闭门求顿超直悟之路道;而只宜称为一由教者学者之机感之直接相应,以悟道成道之一路道。此则远原自中国原有一师徒对话之传统,由孔门问答之所开;亦有一朋友对谈之传统,如魏晋清谈之所启;方有此禅宗之人由师徒间之机感之相应,以使人悟道成道之一方式。在此机感之相应之中,人之心思之运用,不在己亦不在他,而在己与他之相对之应答之中,以言销言,以言泯言,而成其相互的心之通流、道之通流,以各自见其本性。此固不同于一般人之谈话之散漫无归,亦不同于西方式学者、宗教家之共讨论一论题或教义,以求一结论————即与柏拉图式之对话亦有不同,因其仍有一论题,而为一小规模之讨论也。凡讨论,有论题,即以论题为所对,而意在决定客观事物之何所是,或客观的义理之是非。此初非以人与人直接的心之通流为目的;因其语言之应用,固在说一为对象之事物或义理,不重在直接表现说者之自己心意也。而中国所重之人与人之对话,则重在人之各由语言以表现其自己心意,而使他人可由其言以知其心意。此乃直接以心之通流为目的。心之通流,即吾于中国先哲对言与默之运用一文中所谓心意之交通。大约中国魏晋之清谈,乃重在此心之通流,以更有人格间之互相欣赏。儒家由孔门师弟,以至后之宋明儒者之问答,则皆一方人各自言其心之所自得,一方更欲他人之言有以启予心,使人与我咸能自成其德。此则重在人格之互相完成。禅宗欲人悟道,亦可谓一求人格完成之事。唯在儒家之问答中,问者恒为主动;而在禅宗之对语中,则因教者必须针对学者之迷执而破斥之,而教者乃更居主动之地位。此又其不同也。至于禅宗之重言语之相破,并以言语外之棒喝等为施教之方便,则吾于中国先哲对言与默之运用一文中,已及其义,今不再赘。

    * * *

    [1] 汤用彤两汉魏晋南北朝佛教史七八五页————七九○页,颇述早期禅宗与楞伽般若三论之关系。

    [2] 胡适有新校定的神会和尚遗著两种一文。(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二十九本)由此文可知承惠能之神会,如何反对承神秀之普寂之起心看净之说。如自佛教思想史观之,普寂神秀之看心之净,其教理之渊源,应即大乘起信论以来之自性清净心之说,而惠能则能真知此心之不可为看之对象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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