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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无差异 命运有不同
子房虎啸[1],安期生豹隐于海滨[2];药师龙骧[3],魏先生蠖屈于岩穴[4]。繄岂异才[5],寔命不同[6]。
今译
当张良如猛虎般啸吼建立奇勋之时,
仙人安期生却在海上三山逍遥高隐;
当李靖如神龙般腾跃建立奇功之际,
隐者魏仲先却在山中岩穴隐居不出。
难道是才有高下?实在是命运不同!
注释
[1]子房:张良。虎啸:虎吼叫。比喻英雄得意时,四方风从,如风虎感应。唐李白《经下邳圯桥怀张子房》:“子房未虎啸,破产不为家。”
[2]安期生:先秦时代方士。《史记·封禅书》载,秦始皇曾遣使入海求蓬莱仙人安期生。豹隐:《列女传·陶答子妻》说,南山有只玄豹,在雾雨的气候里一连七天都没有下山觅食,这是为了润泽它的皮毛使之成五彩文章,所以隐藏起来躲避灾害。后喻隐居伏处,爱惜其身,有所不为。
[3]药师:李靖本名药师,唐初,从李世民征讨王世充等,屡建奇勋。以功封卫国公,著有《李卫公兵法》。龙骧:龙腾跃或高举。《汉书·韩彭叙传》:“云起龙骧,化为侯王。”
[4]魏仲先:魏野,字仲先,北宋初年隐士。一生穴处岩居,不求闻达,布衣终生。有《草堂集》。蠖屈:《易·系辞传》:“尺蠖之屈,以求伸也。”尺蠖行动时身体一屈一伸地前进。刘峻《广绝交论》:“龙骧蠖屈,从道汙隆。”
[5]繄(yī):语气助词。
[6]寔(shí):同“实”。
功名一枕黄粱 佳人一堆白骨
三九大老[1],紫绶貂冠[2],得意哉,黄粱公案;二八佳人,翠眉蝉鬓,销魂也,白骨生涯。
今译
高官显宦,服饰庄严,何等得意,
到头来终究是黄粱一梦;
妙龄少女,眉秀发美,多么迷人,
到头来仍然是白骨一堆!
注释
[1]三九:三公九卿,封建王朝掌握中央政权的高级官职。大老:对年高望重者的敬称。
[2]紫绶:紫色的系印带子。古代只有相国、三公、列侯才授予紫绶。貂冠:以貂尾为饰的帽子,通常作为权贵的一种象征。
无烦恼人间神仙 适性情山林宰相
口中不设雌黄,眉端不挂烦恼,可称烟火神仙;随宜而栽花竹,适性以养禽鱼,此是山林经济。
今译
口中没有议论是非,眉头没有烦恼忧郁,
这个人可以称得上是尘世中的逍遥神仙;
随其所宜栽花种竹,娱情适性养禽畜鱼,
这生活可以称得上是山林里的隐士风流。
风晨月夕清禅心 烟岛云林引雅兴
风晨月夕,客去后,蒲团可以双跏[1];烟岛云林,兴来时,竹杖何妨独往。
今译
清风习习的早晨,月色皎洁的夜晚,
逸客走后,可以安坐蒲团静心澄虑;
烟雾笼罩的小岛,云气弥漫的山林,
雅兴来时,何妨拄着竹杖独自前往?
注释
[1]双跏:结跏趺坐。佛徒坐禅的一种姿式,即交叠双足背于左右股上而坐。
杜门息交游 对酒全天性
覆雨翻云何险也[1],论人情只合杜门;嘲风弄月忽颓然[2],全天真且须对酒。
今译
翻手为云覆手雨,叹世道是如此艰险。
为了远离险恶的人情,应当闭门不出;
啸咏清风弄明月,羡醉容是如此潇洒。
为了保全纯真的本性,且须醉里逍遥。
注释
[1]覆雨翻云:比喻反复无常,惯用权术。语出唐杜甫《贫交行》:“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
[2]颓然:酒醉体倾貌。唐柳宗元《始得西山宴游记》:“引觞满酌,颓然就醉。”
追名逐利太辛苦 养性静心何自适
道上红尘,江中白浪,饶他南面百城[1];花间明月,松下凉风,输我北窗一枕[2]。
今译
道上红尘方揭地,江中白浪又滔天,
追名逐利辛苦得,一任他地位尊荣;
花间月色澄人心,松下凉风清人虑,
养心修性静中来,要数我逍遥闲适。
注释
[1]南面百城:比喻统治者的尊荣富有。《魏书·李谧传》:“每曰:‘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南面,古代以坐北朝南为尊位,故以南面指地位的崇高。百城,指土地的广大。
[2]北窗一枕:晋陶渊明《与子俨疏》:“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一枕,一卧。
好香苦茗可谈禅 暖日和风听说鬼
净几明窗,好香苦茗,有时与高衲谈禅;豆棚菜圃,暖日和风,无事听闲人说鬼。
今译
在窗明几净的室内,焚起了好香,
品味清茶,有时与高僧谈论禅理;
在豆肥菜美的田间,丽日正当头,
惠风和畅,无事听农夫说神道鬼。
老去万缘都尽 春来一事关心
老去自觉万缘都尽,那管人是人非;春来尚有一事关心,只在花开花谢。
今译
年齿渐渐长,世间万缘都渐渐放下,
管什么人是人非;
春去春又回,心中一事仍难以忘情,
正在于花开花谢。
甜苦备尝好丢手 生死事大急回头
甜苦备尝好丢手,世味浑如嚼蜡[1];生死事大急回头[2],年光疾于跳丸[3]。
今译
尝尽了人世的酸甜苦辣,须毅然抛弃粗鄙的物欲,
世味如今如嚼蜡般淡然无味;
体悟到生命的终极意义,应幡然悔悟贪求的情念,
时光自古如跳丸般飞逝不停!
注释
[1]嚼蜡:比喻淡而无味。《楞严经》卷八:“我无欲心,应汝行事,于横陈时,味如嚼蜡。”宋王安石《示董伯懿诗》:“嚼蜡已能忘世味。”
[2]生死事大:指生死问题极为重大,即劝人尽快求得解脱。《坛经》:“世人生死事大。”永嘉玄觉禅师亦云:“生死事大,无常迅速。”回头:表示醒悟、悔改。比喻作恶之人,一旦悔悟向善,即能得救。
[3]跳丸:比喻时间如同抛弄弹丸般流走、易逝。唐韩愈《秋怀》:“忧愁费晷景,日月如跳丸。”唐杜牧《寄浙东韩评事》:“一笑五云溪上舟,跳丸日月几经秋。”
无物能坚牢 有形皆朽坏
无物能牢,何况蠢兹皮袋[1];有形皆坏,不闻烂却虚空[2]。
今译
因缘合成的事物不会永久牢固,
不要妄想能够保存粗蠢的身躯;
凡有形体的东西最终一定朽杯,
但从未听说会烂却澄明的心体。
注释
[1]皮袋:佛家习用皮袋喻人的身体。宋刘克庄《寓言》:“赤肉团终当败坏,臭皮袋死尚贪痴。”
[2]虚空:佛教禅宗常以虚空喻自性。《楞严经》卷四:“阿难,汝观世间可作之法,谁为不坏?然终不闻烂坏虚空。何以故?空非可作,由是始终无坏灭故。”《五灯会元》卷五《大同禅师》:“问:‘学人拟欲修行时如何?’师曰:‘虚空不曾烂坏。’”
坐禅应明心 谈经贵见性
坐禅而不明心[1],取骨头为工课[2],马祖戒于磨砖[3];谈经而不见性,钻故纸作生涯[4],达摩所以面壁。
今译
坐禅而不能明心,
将肉体的打坐当作精神的修炼,
马祖大德已受磨砖不能成镜的告诫;
谈经而不能见性,
把故纸的钻研作为禅悟的旨归,
达摩祖师已有面壁但须无言的范例。
注释
[1]明心:明悟、彻见自己原本就有的纯明心体(佛性),是参禅的目的,禅悟的实质。下“见性”,亦是此意。
[2]“取骨头”句:《五灯会元》卷二志诚法师传载,志诚初参神秀,后向六祖慧能问法。神秀主张“长坐不卧”的渐修,慧能开示志诚说:“住心观静,是病非禅。长坐拘身,于理何益?”并示一偈:“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原是臭骨头,何为立功课?”工课,指佛寺定时念持经咒,礼拜三宝及梵呗歌赞等法事。
[3]磨砖:马祖道一在衡山学习坐禅,怀让禅师问:“坐禅图什么?”道一说:“图作佛。”怀让就取了一块砖在石上磨。道一问:“磨砖作什么?”怀让说:“作镜。”道一说:“磨砖岂得作镜?”怀让说:“既然磨砖不能作镜,坐禅又岂能成佛?”南宗反对拘束身心、长期坐禅的渐修方法,而主张明见自心、顿悟成佛。
[4]钻故纸:禅宗主张教外别传,不立文字,因此对死读经典的做法往往不以为然,且多有讥讽。《五灯会元》卷四神赞禅师传载:神赞禅师的师父一天在窗下看经,一只蜂子钻窗纸想出去,神赞说:“世界这么大,不肯出去,偏偏钻故纸,驴年马月才能出!”并有一偈:“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大痴。百年钻故纸,何日出头时?”因禅师遣僧求经,颂曰:“灯笼露柱炽然说,莫学驴年纸上钻。看经须具看经眼,多见看经被眼谩。”(《金刚经集注》引)
草色花香赏有趣 桃开梅谢悟无常
草色花香,游人赏其有趣;桃开梅谢[1],达士悟其无常。
今译
草绿天涯,花香四野,
游春之人欣赏到光色的有趣;
桃瓣绽开,梅萼凋谢,
明达之士体悟到生命的无常。
注释
[1]桃开:灵云禅师见桃花而悟道,在禅林传为美谈。
方寸即是莲界 大地尽作蒲团
修净土者[1],自净其心,方寸居然莲界[2];学坐禅者,达禅之理,大地尽作蒲团。
今译
修习净土的人,只要澄净了自己的心念,
方寸心灵居然就是莲界;
修炼坐禅的人,只要通达了禅法的旨趣,
整个大地全部都是蒲团。
注释
[1]净土:又作净界,指以菩提修成之清净处所,为佛所居之所,全称清净国土。《维摩诘经·佛国品》谓只要自心清净,这个世界即是净土;如果众生之心不净,这个世界即秽恶不净:“是故宝积,若菩萨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则佛土净。”
[2]莲界:西方极乐世界之别称。修习净土的人,发愿往生西方净土。因净土世界众生以花为居所,且莲花为极乐果报之象征,故称莲界。
人缘须排遣 我相应圆融
立心而认,骨肉太亲,则人缘难遣;学道而求,形神俱在,则我相未融[1]。
今译
如果一门心思眷恋执着,就难以割舍下骨肉之恩,
则人世尘缘就难以排遣;学习禅悟之法而求结果,
形体和神识仍难以超脱,则假我的相状难以消融。
注释
[1]我相:指我之相状,即由妄想所变现的似我之相,凡夫误认为实我而执持之,此乃因我执(执着实我)而起。此处指鸠摩罗什译《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所说,众生对个体心身所错执之四种相状之一的我相,谓于五蕴之中妄计有我、我所。
牵缠俗缘溺爱河 唯有佛陀拯救之
饧粘油腻[1],牵缠最是爱河[2];瞎引盲趋[3],展转投于苦海。非大雄氏[4],谁能拯之?
今译
像糖稀一样粘,像油脂一样腻,
头出头没地沉溺在情爱的河里;
一个瞎子引路,一群盲人紧随,
摩肩接踵地投身于苦恼的海中。
除了慈悲佛主,谁将世人拯救?
注释
[1]饧(xíng):糖稀。
[2]牵缠:被情爱所牵萦缠绕。爱河:情天欲海。爱欲溺人,故以河喻之。《楞严经》卷四:“爱河干枯,令汝解脱。”卷六:“若不断淫,修禅定者,如蒸沙石,欲其成饭,经百千劫,只名热沙”、“淫心不除,尘不可出”、“落爱见坑,失菩提路”、“汝以淫身求佛妙果,纵得妙悟,皆是淫根”、“成爱见魔,失如来种”。卷八:“当观淫欲,犹如毒蛇,如见怨贼”、“欲爱干枯,根境不偶”。可见佛教对爱河的感悟,确实异常深刻。佛家认为,导致人生痛苦的根源在于无明,即与生俱来的欲望,种种欲望中尤以对美色的贪溺为罪大恶极。佛教把女色视作粪秽,对于耽溺美色更是大张挞伐。“女色者,世间之枷锁,凡夫恋著,不能自拔;女色者,世间之重患,凡夫困之,至死不免。”(《菩萨呵色欲经》)。“诸烦恼中爱缘所合,此最为重,如是烦恼深彻骨髓。”(《大宝积经》卷七八)佛家认为,女色本不净,而世人却往往作“净想”,认为女色美好可爱,这就是“颠倒想”。所以应当修习不净观,把女色想像成种种恶秽之状,把女性的身体看作是“革囊盛臭”,即可调适身心。世人见到美色,便生起种种非分之想,从而生起种种忧郁、痛苦、恐怖,这就破坏了原本安宁祥和的心态,染污了洁净澄明的本性,所以参禅学道者务必要远离爱欲。而李商隐的诗歌创作则最能说明此牵缠特性。唐李商隐《唐梓州慧义精舍南禅院四证堂碑铭·序》云:“俯爱河而利涉,靡顿牛行。”赞叹佛菩萨像牛王一样,心志坚定、稳如磐石地度过爱欲之河,毫不顾盼留连。但纵使有如此理性的认知,并不等于情感的超越。他仍然写有“大执真无利,多情岂身由”(《即目》),“多情真命薄,容易即回肠”(《属疾》),“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无题》)式的刻骨铭心、牵缠无尽的情诗,如同怨鬼般的执着!春蚕作茧、蜡炬成灰,用万缕情丝捆缚着自己,用千珠红泪消融着自己,化生命为一曲哀歌。相比之下,“欲平苦海浪,先干爱河水”的苏东坡倒颇有慧根。
[3]瞎引盲趋:即禅宗灯录常用之“一盲引众盲,相将入火坑”之意,喻邪解之师误导,盲目学人误从。《碧岩录》卷一:“元来不曾参得透,见人说心说性,说玄说妙,便道只是狂言,本来无事,可谓一盲引众盲。”《无门关》之竿头进步颂:“拚身能舍命,一盲引众盲。”
[4]大雄氏:大雄,伟大之英雄之意。为佛之德号。因佛具有大智力,能降伏魔障,故称大雄。
事理原有顿渐 升坠分于情想
知事理原有顿渐[1],则南北之宗门不废[2];知升坠分于情想[3],则过现之因果昭然[4]。
今译
知道禅悟之理本来有顿悟渐修,
那么南宗的顿悟与北宗的渐修可并行不悖;
知道上天堂下地狱由思想决定,
那么过去现在的因果轮回之理就昭然若揭。
注释
[1]顿渐:顿悟与渐修。南宗禅认为见性即可成佛,无须长期修行,主张顿时领悟,当下领悟。北宗禅则主张逐渐修行,逐渐领悟。
[2]南北之宗门不废:唐代宗密禅师将顿悟与渐修结合起来,认为领悟禅旨是当下契入,荡尽种种妄情染习则须逐渐修行。南宋之后,顿悟渐修融合之说影响越来越大。
[3]升坠:升上天堂,坠下地狱。
[4]过现:过去、现在、未来之省称。佛经中常以此泛指一切有为诸法生灭变化过程之时间。佛经有《过现因果经》,为刘宋求那跋陀罗所译。
秃须黄面其貌不扬 道气文心风流自许
秃须黄面揣骨法[1],岂有如许公侯;道气文心标风流[2],亦是可儿措大[3]。
今译
稀落的胡须,枯黄的面容,
揣摩骨相之书,哪里有这样憔悴的公侯?
充盈的道气,灿烂的文心,
纵然意态风流,也只是讨人喜的穷书生。
注释
[1]骨法:旧指人的骨相。《史记·淮阴侯列传》:“贵贱在于骨法,忧喜在于容色。”
[2]道气:得道者的气质风度。
[3]可儿:使人满意之人,可爱的人。措大:指贫寒失意的读书人。这是自叹自嘲颓唐的晚年境况。
招客留宾尘世缘 浇花种树成道障
招客留宾,为欢可喜,未断尘世之攀缘[1];浇花种树,嗜好虽清,亦是道人之魔障[2]。
今译
招待逸客,挽留佳宾,在欢乐中能感到欣喜,
仍没割舍尘世的应酬;浇灌花草,种植树木,
嗜好虽然是清雅高古,仍是修行成道的魔障。
注释
[1]攀缘:攀取缘虑之意。指心执着于某一对象之作用。佛家认为,攀缘是一切烦恼之根源。世俗之人,妄想微动即攀缘诸法。
[2]道人:指修行向道之人。魔障:佛家语,修身的障碍。
少年意气豪 老来禅心静
角弓玉剑,桃花马上春衫[1],犹忆少年侠气;瘿瓢胆瓶[2],贝叶斋中夜衲[3],独存老去禅心。
今译
背着兽角装饰的弓、美玉镶柄的剑,
骑着鲜艳的桃花马,春衫飘逸,
少年时代多么意气风发;
使用瘿木制成的瓢、形如悬胆的瓶,
在满是佛经的禅房静静打坐,僧袍夜冷,
老年时期多么恬静淡泊。
注释
[1]桃花马:白毛红点的马。
[2]瘿(yǐng)瓢:瘿木瓢,以瘿木做的酒瓢。胆瓶:长颈大腹的花瓶,因形状似悬胆而得名。
[3]贝叶:梵语音译,是用来书写资料、经文的树叶。在纸尚未发明前,古印度用贝叶作为纸的代用品。
造物不得牢笼 君相安能陶铸
宝籙祈仙[1],金札礼佛[2],造物尚不得牢笼[3];褐衣披体[4],破帽蒙头,君相又安能陶铸[5]。
今译
念诵道教秘文,参礼佛祖图像,
连造物主都不能够把他怎么样;
身披粗劣衣裳,头戴破旧帽子,
纵是君王宰相又岂能把他影响?
注释
[1]宝籙(lù):道教的秘文。
[2]金札:原作“金亟”,此据文意改。金札,是一种礼佛方法,将图绘的佛像置入囊袋内随身携行,以便时时礼拜。
[3]牢笼:笼络。
[4]褐衣:粗劣的衣服。
[5]陶铸:烧制陶器、铸造金属器物,喻造就、培育。《庄子·逍遥游》:“是其尘垢秕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
幽居清境 实慰我心
临池独照,喜看鱼子跳波;绕径闲行,忽见兰芽出土。亦小有致,时复欣然。
今译
临池独自照影,喜看鱼儿在水中嬉闹;
绕径悠然漫步,忽然见兰芽破土而出。
确有不少闲情雅致,令人时时欣慰不已。
人生贵知足 淡泊即超凡
盘餐一菜,永绝腥膻。饭僧宴客,何烦六甲行厨[1];茅屋三楹,仅蔽风雨。扫地焚香,安用数童缚帚[2]。未见元放翛然[3],尚觉右丞多事。
今译
盘中虽然只有一样清淡素菜,
却永远不会有世俗的腥膻气。
施舍僧人饭食招待客人用餐,
何必用六甲的神奇法术帮厨;
茅屋虽然只有小小的三两间,
却足以遮蔽住风吹日晒雨淋。
扫净自家田地焚上一炷清香,
哪里用得着几名家僮来扫除?
我并没见到左慈是怎样潇洒,
同样觉得右丞也是多此一举。
注释
[1]六甲行厨:汉庐江人左慈,字元放,善六甲神术。请宾客,他回顾众人,想得到松江鲈鱼,左慈让人找来铜盘,贮满清水,在里面垂钓,果然得鱼。
[2]数童缚帚:汉王褒《僮约》:“(奴)居当穿臼缚帚,栽盂凿斗……”
[3]翛然:自然超脱貌。
蔬菜野味 美于佳肴
菜甲初肥[1],美于热酪;莼丝既长,润比羊酥。
今译
园菜的嫩叶刚刚润泽,美于热气腾腾的奶酪;
莼菜的柔芽恰恰长成,润于羊乳制成的香酥。
注释
[1]菜甲:菜荚,菜初生之叶。
住傍野鸟称山居 席有僧人添幽趣
杨柳岸芦苇汀,池边须有野鸟,方称山居;香积饭水田衣[1],斋头才著比丘,便成幽趣。
今译
杨柳垂丝的河岸旁,芦苇摇曳的汀州上,
池边有野鸟在飞翔,才能称清雅的山居;
香气缭绕的佛家饭,袈裟飘拂的水田衣,
斋头出现世外高僧,便成为幽雅的情趣。
注释
[1]香积饭:僧寺的饭食。《维摩经·香积品》:“有国名众香,佛号香积……苑囿皆香,其食香气。”后称僧厨为香积厨,称僧寺的饭食为香积饭。水田衣:即袈裟。因多用方形布块缀成,似水田的界画,故名。也叫百衲衣。
竹风一阵心骨冷 梅月半弯体气仙
竹风一阵,飘飏茶灶疏烟;梅月半弯,掩映书窗残雪。真使人心骨俱冷,体气欲仙。
今译
竹间清风阵阵飘来,飘拂在茶灶上,
清淡的烟雾袅袅扬起;
梅树梢头月牙半弯,映照在书窗前,
未融的雪色清泠明洁。
真使人从心底到骨髓都感到寒冷,
身体恍然非我有,精神已经上九天!
月夜想前贤 神明如洗涤
登华子冈,月夜犬声若豹[1];游赤壁矶,秋江鹤影如人[2]。但想前贤,神明开涤。
今译
夜登华子冈,月皎声寂,犬声打破寂静如同豹吼;
秋游赤壁矶,水天一色,鹤影横空而过如同仙人。
想起了王维、苏轼前贤,不由得精神开朗、澄澈。
注释
[1]犬声如豹:唐王维《山中与裴迪秀才书》:“夜登华子冈,辋水沦涟,与月上下。寒山远火,明灭林外。深巷寒犬,吠声如豹。”
[2]鹤影如人:宋苏轼《后赤壁赋》:“时将夜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
山河是天眼 世界即法身
山河天眼里,不知山河即是天眼;世界法身中,不知世界即是法身[1]。
今译
都认为山河在佛的天眼里面,
不知道山河的本身也是天眼;
都觉得世界在佛的法身中间,
不知道世界的本身就是法身。
注释
[1]法身:佛教称佛的真身为法身。禅宗更以真如佛性为法身。唐王维《夏日过青龙寺谒操禅师》:“山河天眼里,世界法身中。”
销有以入空 从空以出有
如来为凡夫说空,以凡夫着有故[1];为二乘人说有[2],以二乘人沉空故。着有则入轮转之途,沉空则碍普度之路。是故大圣人,销有以入空,一法不立;从空以出有,万法森然。
今译
如来为凡夫讲说“空”的道理,
是因为凡夫执着于虚幻的假“有”的缘故;
如来为二乘人说“有”的道理,
是因为二乘沉迷于枯寂的死“空”的缘故。
执着于虚幻的假“有”,就会坠入生死轮回的苦海;
沉迷于枯寂的死“空”,就会妨碍普度众生的道途。
所以真正的得道者,
消除假有而进入真空,什么东西也没有;
再从真空回复到妙有,万事万物自森然。
注释
[1]空、有:《般若心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意为不论物质现象(相当于“色”)还是精神现象(受想行识),均属“因缘所生法”,无固定不变之自性。若以为实有自性,则是虚妄分别,本质是“空”。世人常常偏执于“色”,容易流于现实主义;偏色的意识消除了,又可能陷入另一种偏执,即偏空。偏空则容易成为虚无主义。以禅的眼光来看,诸法虽幻,但系唯一的真如所现。真如之理离一切迷情所见之相,故云真空。明袁宏道《西方合论·理谛门》:“言无者,如水月镜花,不同龟毛兔角。”禅宗只承认水月镜花般的“幻有空”,“真空”,而不承认“龟毛兔角”般的“断灭空”。在佛法中,色与空是同一个意义的词,故不可偏执于任何一方。
[2]二乘:指与大乘相对而言的小乘佛教的声闻乘与缘觉乘。声闻乘指直接听闻佛陀教说,依四谛之理而觉悟的人;缘觉乘指观察十二因缘之理而获得觉悟者。
菜根宜隐者 陋室称幽人
黄齑淡饭[1],允宜山泽之臞;曲几匡床[2],久绝华胥之梦[3]。
今译
黄色的咸菜,清淡的粥饭,
确实很符合山泽野老的胃口;
弯曲的几案,安适的木床,
早已不需梦往华胥国去一游。
注释
[1]齑(jī):调味的细碎咸菜。
[2]匡床:方正安适的床。
[3]华胥之梦:《列子·黄帝》:“(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后用以指理想的安乐和平之境,或梦境。
土葬木葬无分别 火葬水葬一任他
棺则朽于木,裸则朽于土[1],土木何劳分别;沉则化于水,焚则化于火,火水安用商量。
今译
棺葬则腐烂在木中,裸葬则腐烂在土里,
土葬裸葬哪里有什么不同?
水葬则为水所浸蚀,火葬则为火所焚烧,
用水用火根本用不着掂量!
注释
[1]裸葬:裸体埋葬。指不用衣食棺椁。《后汉书·赵咨传》:“王孙裸葬,墨夷露骸。”李贤注:“王孙者,杨王孙也。临终令其子曰:‘吾死,可为布囊盛尸,入地七尺。既下,从足脱其囊,以身亲土。’遂裸葬。”《庄子·列御寇》:“庄子将死,弟子欲厚葬之,庄子曰:‘吾以天地为棺槨,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送,吾葬具岂不备邪?’”
问妇索新酒 呼童烹好茶
红润凝脂,花上才过微雨;翠匀浅黛,柳边乍拂轻风[1]。问妇索酿[2],瓮有新篘[3];呼童煮茶,门临好客。先生此时,情兴何如。
今译
一场微雨收去,花儿红润,如凝脂般润泽;
一阵轻风拂过,柳色翠绿,如眉黛般均匀。
向妻子索酒,坛里正好有新酿的酒;
让童子煮茶,门前恰恰有佳客光临。
先生在此时,情兴是多么地畅适啊!
注释
[1]“红润”四句:按,禅者于清丽景致,每多触境发机。《古尊宿语录》卷二十《法演语录》:“千峰列翠,岸柳垂金。樵父讴歌,渔人鼓舞。笙簧聒地,鸟语呢喃。红粉佳人,风流公子。一一为汝诸人发上上机,开正法眼。”《圆悟录》卷二:“门下青山泼黛,途中细雨如膏。灵云陌上桃花,处处芳菲溢目。香岩岩处翠竹,时时撼彩摇风。直得一击忘所知,一见绝疑惑,不免尚留观听,未透声色。若能见无见之色,闻无闻之声,拨转路头踏翻关捩,句句超佛越祖,尘尘耀古腾今,处处离声绝名,个个斩钉截铁。”
[2]问妇索酿:化用宋苏轼《后赤壁赋》语意。
[3]篘(chōu):原作“刍”,此据文意改。篘,用竹篾编成的漉酒具。唐杜荀鹤诗:“新酒竹篘篘。”
樽中有酒即长乐 岂管明朝米有无
痴矣狂客,酷好宾朋;贤哉细君[1],无违夫子。醉人盈座,簪裾半尽酒家[2];食客满堂,瓶瓮不离米肆。灯烛莹莹,且耽夜酌;爨烟[3]寂寂,安问晨炊。生来不解攒眉,老去弥堪鼓腹[4]。
今译
好一个癫狂的先生,特别爱结交宾朋;
多么贤慧的女主人,非常会体贴丈夫。
醉人满座,都是高朋贵客,家当一半都拿去换酒;
食客满堂,用瓶装用瓮盛,不停地到米店去买米。
灯烛摇曳,且沉醉这长夜之饮;
炊烟不起,管他明早无饭可做。
生下来就不知道皱眉头,到老年更应当自得其乐。
注释
[1]细君:古时对妻子的一种称呼。
[2]簪裾:显贵者的服饰,这里借指家当。
[3]爨(cuàn)烟:烧火煮饭。
[4]鼓腹:袒腹,凸起肚子。饱食而闲暇无事之意。
夜来徒多烦恼 晓起依旧贫穷
若想钱而钱来,何故不想:若愁米而米至,人固当愁。晓起依旧贫穷,夜来徒多烦恼。
今译
如果想钱而就有钱的话,为什么不想?
假若为米发愁就会有米,倒不妨去愁。
第二天早上梦醒起来依然一贫如洗,
晚间想钱愁米岂不是徒然自寻烦恼。
遭际胜前贤 此心聊自慰
白仲奇穷[1],悍妇同于冯衍[2];德园高隐[3],孤居颇似王维[4]。我固当胜之。
今译
白仲奇穷,妻子妒悍和冯衍的一样;
德园高隐,孤洁的生活和王维相似。
我的遭际比他们好,还有什么值得忧虑?
注释
[1]白仲:屠隆挚友,明上虞人黄之璧,字白仲,工辞章,书画亦名重一时。其妻颇为凶悍。白仲晚年四处漂泊,以卖字画为生。
[2]“悍妇”句:汉冯衍幼有奇才,博通群书。妻为任氏女,悍妒不许置媵妾。冯衍老年为妻所逐,后卒于家。见《后汉书·冯衍传》。
[3]德园:明钱塘人虞淳熙,号德园。进士出身,后隐居于杭州南屏山,终老一生。
[4]“孤居”句:《旧唐书·王维传》载,王维“在京师日饭十数名僧。以玄谈为乐。斋中无所有,唯茶铛、药臼、经案、绳床而已。退朝之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妻亡不再娶,三十年孤居一室,屏绝尘累”。
美色如霞转瞬空 弦歌如水弹指灭
明霞可爱,瞬眼而辄空;流水堪听,过耳而不恋。人能以明霞视美色,则业障自轻[1];人能以流水听弦歌,则性灵何害[2]。
今译
绚烂的云霞虽然很可爱,但转瞬成空;
潺潺的流水声虽然动听,但不要耽恋。
一个人能用观赏明霞的心来欣赏美色,
那么因美色而产生的罪孽自然会减轻;
如果能用聆听流水的心境来聆听弦歌,
那么置身红尘中欢场也不会损害性情。
注释
[1]业障:罪孽。意为前世所种恶果,成为今生的障碍。
[2]性灵:性情。泛指精神生活。此则深得金刚般若无住生心之旨。
诗堪适性莫争名 酒可怡情勿骂座
诗堪适性,笑子美之苦吟[1];酒可怡情,嫌渊明之酷嗜[2]。若诗而嫉妒争名,岂云适性;若酒而猖狂骂座,安取怡情。
今译
诗歌本来就是用于陶冶感情的,
可笑杜甫只知道终生辛苦沉吟;
美酒本来就是用来娱乐心性的,
颇嫌陶潜过分地对它耽溺沉迷。
假使写诗而相互嫉妒争名求誉,
那么写诗又怎么能够陶情适性;
如果饮酒而仗着醉意骂座撒泼,
那么饮酒又怎么可以怡悦性情?
注释
[1]子美之苦吟:杜甫字子美,其《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诗有“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句。
[2]渊明之酷嗜:晋陶渊明酷嗜饮酒,有《饮酒》诗二十首。
疾风过耳耳不留 微云点空空自洁
铄金玷玉[1],从来不乏彼谗人;沉垢索瘢[2],尤好求多于佳士。止作疾风过耳,何妨微云点空[3]。
今译
把金属销熔、玉石焚化,从来就有很多阴险的谗人;
洗去污垢百般寻找疤痕,特别容易对佳士求全责备。
只把它当作疾风掠过耳朵,又何妨微云暂时点缀天空?
注释
[1]铄金:《国语·周语下》:“故谚曰:‘众心成城,众口铄金。’”喻人言可畏。玷玉:《诗经·大雅·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
[2]沉垢索瘢:犹洗垢求瘢。洗去污垢,寻找疤痕。喻过分挑剔别人的错误。汉赵壹《刺世疾邪赋》:“所好则钻皮出其毛羽,所恶则洗垢求其瘢痕。”
[3]微云点空:晋朝会稽王司马道子同谢重夜坐,道子赞赏当时的月夜明净,谢重却说:“意谓仍不如微云点缀。”司马道子说:“卿居心不净,乃复强欲滓秽太清邪!”见《世说新语·言语》。宋苏轼《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又《妒佳月》:“狂云妒佳月,怒飞千里黑。佳月了不嗔,曾何污洁白!”可参。
学道历千魔 遇辱坚百忍
学道历千魔而莫退,遇辱坚百忍以自持。到底无损毫毛,转使人称盛德。当时之神气不乱,入夜之魂梦亦清。
今译
修习大道经历千种邪魔的侵扰仍不退转,
遭受侮辱寻思百种忍让的方法加以克制。
到底损伤不了自己一丝一毫,
反而会让人称赞修养的高深。
当时的神气不紊乱,晚上的睡梦也甘甜。
王勃恃才 李白薄福
大臣雅度,嫌王勃之恃才[1];明主知人,想李白之薄福[2]。
今译
大臣心胸广阔,仍然嫌王勃太恃才;
明主赏识文人,只可叹李白福极浅。
注释
[1]“大臣”二句:唐上元二年(675),阎伯屿任洪州都督时,重修滕王阁,九月九日在阁上宴集宾客,正好王勃往南方省父经过洪州,参加了宴会,即席赋诗,作《滕王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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