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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峡谷————宏伟的惊鸿一瞥————旅者石刻————卵石工厂————轻舟的优势————庙学————“风水”问题

    周日,3月18日,天光大亮时我才起床。这又是一个可爱的夏季早晨,草叶凝露,空气芬芳,处处都盛开着紫罗兰。我写了信,让陆路邮递员将它发出,后者将在5天内由陆路走到汉口完成递送。11点时,我和摩根先生用了早餐,而后立即启航,前往峡谷和远西地区。这是个平静的晴天,一缕东风刚够张满我们的船帆,我们的船员中多了三名桨手以助力。前两天占据了河面四分之一宽度的沙洲如今已浸入水面,我们顺利地越过了它们。夏季涨潮已经开始了,在我于宜昌的短暂逗留期间,水面涨高了4英尺,宽度增加了数百码。我们撑着杆划着桨越过这片堤岸,避开了对岸崖壁下的深水区和险滩,在行进了3英里后,我们被迫过河,开始采用拉纤的方式前进。他们在岩石上跳跃着,将纤绳在巨大的卵石上绕来绕去,狭窄的岩架为我们活泼的四川船员穿着凉鞋的脚勉勉强强提供了立足之地。

    宜昌河段约有四分之三英里宽,全程看上去都像是一个山间的湖湾,放眼望去看不出有河口的迹象。当你艰辛对抗小股急流,终于抵达上游终点时,河水却像是完全消失了。然而突然间,左侧山间的一道裂缝出现在眼前,瞧啊!大河在这里。它收窄到了400码宽,奔流在雄伟庄严的石灰岩峭壁之间,而从远处看,两侧峭壁就好像贴合在一起,完全没有给中间的河水留出空隙。这样的场景,以及其突如其来给初见者带来的惊诧是无法描述的,也没有画笔能勾勒这全景的美丽与震撼。天地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缓缓地展开自己的画卷,而我们就在这期间缓缓向峡谷上方航行了10英里,直至过夜的停泊处。峡谷中的水流非常深,深度达到了50至100英寻。没有一个涟漪搅动水面,除了纤夫的喊声偶尔激起的回声外,也没有一点声音打破这庄严的寂静。云层遮蔽了更高处的山峰,让我们缓慢攀升的深谷更显阴沉。在旅程开始时,亨利博士还陪伴着我,不过他在峡谷口就离开了。此时我孤身一人(因为对于欧洲人来说,中国人从来不是可以交心的伙伴),但我非常高兴。我运气很好,能在必将到来的蒸汽轮船和荤素不忌的环球旅行者摧毁扬子江峡谷的魅力前造访它。这样的景色最好能隔绝人迹,但蒸汽轮船注定将冲入此间,使人来不及探索它的细节,也来不及将一幅幅令人目不暇接的画面牢牢记在心里。迄今为止,关于宜昌峡谷的照片和画作都可悲地失败了,没能传递其规模的宏伟。而这是它最令人震撼的特征。横面的暗色石灰岩层和垂直的裂缝构成了惊人的景象,山脉被劈成了高塔和拱壁;小股水流从狭窄的边谷流入河中,这些边谷的崖壁直上直下,并且都以直角切入河谷。植被繁茂丰饶,覆盖了岩架上所有可供生长之处,空气芬芳,谷中的阴沉都被此刻繁花似锦的果树点亮了。

    沙市与宜昌之间的河水清澈得让人喜悦,但它们在此已不再拥有这个特质,春季洪水呈现出惯常泥泞的颜色。当河段变得开阔时,眼前那荒凉的情形令我无比震惊,整个水面上只有一些孤绝的舢板,除此外一无所有。然而,当我们向前行进时,那些看似舢板的船变成了载重80至100吨的大型帆船。它们负荷着四川的货物,每艘船上都有约20名桨手,正如一般下行的船只一样,它们的桅杆都放低了,周围景色的宏阔规模将它们都映衬成了小船。

    路途中,我们经过风景如画的小村庄,它们窝在幽谷中,四周是星星点点的麦田和李树的白色繁花。还有一些山谷是裂谷,在它们的岩架上,离河面约150英尺的地方,翻涌着水晶般透明的瀑布。我想停下来装一些瀑布里的水,但我的中国船员们声称春季的水对身体不好,而且船上只有一个水罐,所以我放弃了。今天我们航行了40里,也就是10英里。

    周一,3月19日,又是峡谷一日。我很仔细地给每天的笔记标注了日期,因为河流在不同的季节里是如此千变万化,以至于任何描述都必须仔细对应其记录日期来理解。

    夏季,当河水比2月份的最低水位高出50至60英尺时,水面将盖过礁石,并且我们发现了一股以6海里/小时的速度持续奔涌的涡流,代替了相对平静的长直的局部急流。现在是三月,河水只升高了几英尺,我是首次见到此处河水的冬季样貌。在这个时间段里,航行对于帆船来说较为安全,这些船只慢慢沿岸行驶,时常在行进中撞上礁石。对于蒸汽轮船来说,急流本身对其毫无阻碍,但显然它们只能在高水位期间航行。

    5点15分,我们在破晓时起锚。喝了一杯咖啡后,我到岸上去观察采石匠的工作。平原上广泛运用于建筑和护堤的石灰岩大都来自宜昌峡谷。他们并不采用爆破手法,而是使用成排的铁锲分开大块的石头。在经过这些采石场时,河流突兀地转过一个直角,越过这个崎岖险峻的转角后,一片新的美景铺陈开来。当地人把峡谷中的这个转角称为“灯影峡”,而我们外国人称为宜昌峡谷的下游河段,被中国人称为“黄猫峡”,其得名于一块据说与该动物相似的破损石灰岩。在这个峡谷中,右岸仍然是高耸的石灰岩峭壁,其顶端是风化岩,看上去非常像是固若金汤的山间城堡的城墙与雉堞。在不那么险峻的左岸上,岩架向后撤退,为如画的村庄空出了地盘,后者掩映在油桐树、乌桕树和竹子组成的微型丛林中。峡谷的上端像嘴一样收窄,更硬质的石灰岩竟然成功抵御了含沙水分的侵蚀。此处左岸是一整片令人叹为观止的白色岩峰和绝壁,它们有3000英尺高,下半部分是绵延的岩坡。这些悬崖让我想起施蒂利亚的白云石山峰,它们的物质构成可能是一样的。右岸依然是黑蓝色的石灰岩。在河道最窄处立着一座孤绝的尖锋,它被中国人称为天柱山,下方是光滑的岩石,锥形的峰顶上却遍布植被,景色绝伦。

    我在水边200英尺找了一条好走的路,跟着船只向前,变化万千的壮丽风景和春天清新的早晨空气令人陶醉。在峡谷末端,一条支流从左岸名为南头的一处美丽小山谷中流入。交汇点上有一块显眼的岩石,上面用白色涂料写满了大字,这些句子可能是泊船在其脚下的旅人写的。如果我还在粗野的西方,大概会认为这是庸俗的广告,但在浪漫的东方,这些句子都是赞叹美景的短诗。它们并不深奥,诸如“江天一色”“山水晴阴”等等。这条支流形成了一道界线,隔开了石灰岩,以及我们正在进入的火成岩地区。河流在此并没有切割出垂直的裂谷,而是成功瓦解了显然远为顽固得多的片麻岩和花岗岩,这使我们眼前的景色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与之前形成了惊人的对比。河水凿出一英里多宽的峡谷,废料以巨型卵石堆的形式撒满了现今较窄的冬季河道,后者以成串小激流的方式蜿蜒而行。从周围的某处高地望去,眼前的景象极其狂野,看着下方多岩的河床,你可能会觉得自己是在荒凉的红海海岸,而非中国最富饶的省份之一。坚硬的片麻岩仍在视野内,被古怪的绿岩和斑岩堤坝横贯,这些堤坝与河道呈直角,其地层几乎倾斜到了垂直的程度。被扬子江强行凿穿的山脉两侧都是石灰岩和砂岩,中心的花岗岩高度则勉强超过了4000英尺,虽说山脉南端的高度是这里的两倍,但欧洲人尚未造访及测量过它。这段河道以“腰叉河”闻名,船夫们对其深感畏惧。有些地方在河道中央堆着松散的岩石,到处都是不幸的纤夫,他们不得不在碎裂的岩山上爬上爬下,而那岩山连岩羚羊都难以攀爬。主河道相对而言宽且深,但帆船更钟爱近岸的狭窄通道,在这样的位置它们可以全程依靠拉纤。“腰叉河”长约15英里,直至被称为“崆岭峡”的下一个峡谷。在这段河道上,我们越过了三道险滩,其中唯一难以驶越的是“獭洞滩”,其涌流在主河道中毫无间断,流速达到了6海里/小时。我们从内侧的一条小水道行过此处,上方有一道普通的瀑布。我们自己有四人拉纤,另外还花了总共四便士雇用了十几名苦力,总算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只不过整个过程的速度几乎慢到难以察觉。我们的小船船底时不时撞在卵石上,不过它是用有弹性的橡木制成的,因此我们向上攀升地相对容易一些。而对于大型帆船而言,要战胜这一条小急流便是一项巨大的工程,而要顺利通过此处需要花费一整天的时间。我们越过了几艘如此艰难上行的大帆船,放低的桅杆和纤绳都没有超过它们的甲板。我庆幸自己选择了忍受小船的不适,而不是在大船里花成倍的时间旅行。

    我们的小船形似独木舟,它时不时撞在岩石上,但是看来并没有因此受损,但大帆船却往往不能如此轻松地避免损害。我们经过了一艘困在逆流中的运棉船,就在前一天,它的船底撞出了一个大洞。它的船员在岸上扎营,身下垫着从他们船上拿下来的草席船顶。他们把船上的棉花包搬了下来,将这些货物摊在岸上晾干,扎捆的包裹全被打开了,岩石上满是棉花。他们想办法把帆船弄进了一个平静的小河湾,在那里将船体倾斜,以便修理。我听了去年另一个倒霉老大的故事,他遭遇了一场相似的意外,不过他修好了船,重新装载了货物,再度起航,但是仅仅往下驶出5里,他又失去了一切。原棉和加工棉是四川的主要输入货物,这个富饶的省份在其他方面都超出了自给自足的程度,但它几乎不出产棉花,后者盛产于同一纬度的远东地区。

    一艘载重150吨的大帆船上有超过100名船员,也就是说,它有70或80名拉纤者,他们的动作由鼓声引导,而鼓手留在甲板上,由舵手指挥。十几、二十个人留在甲板上撑竿,使船在擦过卵石和岩礁前进时不会撞上它们,此外他们还要操作由一棵小冷杉树制成的巨大的首桨。另外五六个船员被分派出去,他们像猫一样在岩石间纵跃,当纤绳被卡在石间时,他们就去把它解开。还有三四个特别的泳者,被称为“捡碗底”或水纤夫。在下水前,他们像亚当一样赤裸着前进,或是蹲在前面的岩石上,就像一群大秃鹰,随时准备着应声跳下水去解开纤绳,那绳子可能卡在了岸上人无法触及的岩石上。这些纤绳是由竹条编成的缆绳,粗如小臂,盘绕和解开都需要高超的技巧。由于不同的路线需要或长或短的纤绳,于是它们不停地被盘绕和解开。尽管这种纤绳极其坚韧,但由于它时常在岩石上磨损,因此只能支撑一次航行。你只要看到沿纤路排布的花岗岩上被纤绳割出的深痕,便什么都明白了。

    为我们这艘简陋船只拉纤的人脱掉了所有衣物,只余一件短上衣,他们整天都在水里进进出出。事实上,我们的纤绳有时也会卡住,这时船会被扯回岩石边,直到它再次被解开,不过我们总是设法及时地再度前行,以避免遭受严重的损害。

    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在岸上,穿着法兰绒衬衫和裤子,戴着蓪草帽,在事态严重时,就效仿纤夫爬上岩石。有时我沿右岸行走,时而走在高于夏季水位的上方小路上,时而走在陆地上,从目前的河岸往内陆进去四分之一英里处才是平地,走在陆地上能避开巨石和沙丘。哪怕我站在100英尺高处,这些家伙也能完全挡住水面的景色。这样往外望去,你只能看到一片广阔的荒谷,到处都是松散的岩堆,包围着贫瘠的沙滩。这里的农民把什么事物都放在背后的竹篓里,这些竹篓以竹条横过肩膀固定在身上。东部省份的中国人用扁担挑起一切货物,能摆脱恒久不变的扁担也是一种解脱。我遇见一个人背着一个巨大的麻袋,里面装着220斤(300磅)的桐籽,他背着这个,高高兴兴地爬上陡峭的山坡。日落时,我们划船至左岸,绕过了最后一个形成急流的位置,停在了一处宁静的河湾里,由此往前就将进入“崆岭峡”了。

    我上了岸,凝望着我们明日即将进入的神秘裂谷,它看上去黑洞洞的。想到要被封锁在这些荒僻的山谷里,和无情的水流搏斗14到20天,我就觉得有点可怕。

    我爬上陡坡的某处岩架,想看看前方的峡谷。岩架上建了列成一排的七座小塔,沿着宜昌到重庆的河岸,每隔两到三英里就会有一排这样的建筑。塔是白色的,但斜阳为它的立面涂上了一层亮红色。它们被称为“烟塔”,在发生动乱时,人们会在塔中点燃刨花,以烟雾作为警示。在中华帝国,动乱时常发生。大多数烟塔都处于损毁状态,就像这片消耗过度的大地上的所有其他公有财产一样。今天的航程(据说是)130里,不超过20英里。在航行较困难的河段上,“里”的长度也会相应减小。

    周二,3月20日,在峡谷中的第三天。我们于清晨5:15启程,划桨穿过崆岭峡。它是一道狭长的山谷,约有4英里长,在它和浪漫主义的牛肝马肺峡之间,河面渐渐开阔,一座布满巨石的岛屿拦在河道中,将水流分成了飞沫四溅的两股。后一个峡谷特别不浪漫的名字源自一些古怪的钟乳石,它们在峡口悬崖外立面的高处,形状就像内脏。几乎所有的峡谷都是由船工们根据其崖壁的标志命名的。在顺风的辅助下,我们轻轻松松地攀越了插入两个峡谷间的崆岭滩,但是这个时段的河道布满岩石,航行需要特别注意。去年九月时,富有的湖北省(我们正身处该省)提督或统帅鲍超将军正是在此逆流而上时失事,帆船的纤绳卡在了一块岩石上,与此同时风向也突然发生了变化,若非如此,帆船本来也许可以安然度过危险。船在漩涡中倾覆,他的两个儿子和几个随从淹死了,他仅以身免。一艘救生船救了他,如前所述,每个险滩末端都驻扎着这些救生船。

    在峡谷入口,我们在一个宁静的河湾泊船,好让人吃早餐。上方是一座道观,名为“清江寺”。由此开始,峡谷又有另一个名字,叫作“庙河峡”。在地图上,它被名为“卢肝峡”,是对牛肝的误拼。布莱基斯顿船长著作的卷头插画所绘的正是这段峡谷的入口,但画作在规模和壮丽程度上都没能很好地展现原物的风采。

    道观屹立在150英尺高的一块峭壁上,背景是一片崇山峻岭,对面则是高达3000至4000英尺的悬崖峭壁。就如东西方在中世纪的所有宗教建筑一样,道观的建筑非常迷人,尽管才是清晨(7点),观内已经在惯常的喧闹中开始讲学了。我注意到在小学生中有一名女孩,在中国的这个地区,我发现有很多女孩和男孩子一样地上学。一个男孩在给教师背诵课文,后者正同时忙着给另一个淘气鬼讲述新课文。我的出现对此没有造成任何干扰。一道深谷分隔开了庙宇和庙河村,谷底流着一条小河。村子里四散分布着一些房子,四周环绕着早春已绿的杨树,以及花开正盛的桃树。村子建在绵延的台地上,房子由岩石筑成,后方有着柏树和竹子组成的小树林,整个村子沿陡峭的山崖细细往上延展。峡谷在1000至2000英尺高的石灰岩崖壁间蜿蜒了3英里,远后方还耸立着更高的山峰。峡谷中段转过一个锋锐的直角,直至深谷略显开阔,为其侧翼散漫铺展的新滩村留出空间,以本地发音,它又称为青滩村。

    新滩意为新的险滩,正如其名所示,它是由右岸险峰的落石新近构成的,这是明朝嘉庆二年发生的事,距今约250年。在大河可航行段的所有险滩中,它被视为最艰难的一关。此处的水体分裂为三道急流,全长延展至两英里,我估计此段河床的落差有大约20英尺。第一道急流来自一条名为“龙马溪”的小河,这条河源自一道狭窄的山谷,从左岸以直角汇入大河中,它沉积了一片巨大的方圆近半英里的扇形冰碛石堆,拦住了河水,以致产生了新滩三急流的第一道急流。另两道急流只是因横跨河流的石屏形成的,这屏障就像是一道堤坝,其上游处是宁静的深水————兵书峡的河道。

    我们的船停在这里排队,前方有层层叠叠的大帆船泊在岸边。趁此时机,我和我们的“打竿子弟”即头桨手一起登岸散步,他带着我走上一条漂亮的林荫道,它穿过村庄,有一段陡峭的台阶。我们到达一处约有300英尺高的台地,我在那里歇了一会儿。我的伙伴指着一左一右两栋大砖房,问我对它们各自的风水或位置有什么想法。众所周知,中国人对坟墓或房屋的地点非常重视,不仅位置要有利于兴旺(这可能是中国风水占卜的核心概念),还要考虑其对死者子孙或居住者财运的影响。中国的下层阶级似乎十分相信,会说中文的外国人对风水这一重要课题一定知识丰富,至少我常常被问到这类问题。我领会了这一学科的某些原则(其一切方面都完全与自然条件相符),并且得益于古往今来先知们可以拥有的模糊的自由度,在回答询问时少有困窘。在眼前这次咨询中,我评论说,其中一栋房子前铺展着壮丽的风景————画面跨越险滩一直延伸至阴森的兵书峡,它看起来从向它翻涌而来的水中汲取了繁荣;而另一栋房子的运气都被全年从上游稳定吹来的风带走了。我的伙伴很高兴,然而令我惊讶的是,他请我和他一起进入后一栋房子,也就是我宣称风水比较差的那栋。我进了屋,然后他告诉我这是他家,他没有事先提醒就领我来,是为了得到我真实公正的意见。我们在大厅里坐下来,他的家人和朋友很高兴能够满足对一个讲中文的外国人的好奇心。老母亲照惯例给我倒了茶,她对自家的风水了如指掌。之后他们对我说了那接二连三的灾祸:父亲失去了他的帆船,淹死在了险滩中;现在轮到了长子,也就是我的同伴,他沦落至艰苦的工种,只能做薪水微薄的打竿子。我能有所建议吗?我推荐他们在台地边缘建一块砖屏,面向门道,而陪同我的这位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应该试着去一艘大商船上找工作。结果每个人都满意了。但是目前,在家乡行船的过程相当令人颓丧,过去的辉煌时代中建造了过多的帆船,在沿途每一次安静停泊的过程中,我们都能发现搁置不用的大船。通常河对面就是船主的家,他们往往拥有漂亮的台地花园和小农场,它们细致地排布在陡峭的山涧之上。

    我的小船花了正好六个小时,一点一点地在泛着飞沫的河水中前进。与此同时,我们徒步穿过长长的梯田小镇,来到一座茶馆,它如画般建在一座悬崖上,下方是此地最湍急的险滩。我由此往下望,看着一队队帆船艰辛地溯河而上。在这道急流中,帆船把货都卸下了,周围山村里的男人和男孩们成群结队地在此,很乐意作为脚夫在卵石上辛苦工作,以赚取一些铜钱。本地领航员也时常在此受聘,一艘大帆船在顺流而下时大约每五分钟付给他们一美元。这些领航员都是行业翘楚,衣装考究,他们舒适的家园妆点着邻近的山坡。

    这座茶馆坐落在高于目前水面近200英尺的地方,但这高度并未能使之躲开1870年(同治九年)的洪灾。我由此俯瞰,主急流的天然堤坝上方是水流平稳的区域,先前成功通过险滩的船只正在喧闹地重装货物。那场著名的洪水横扫了整片地区,甚至远至汉口平原,我们能从眼前的景象中发现它的痕迹:在青滩又长又零落的主街上,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是新建的。这条街上上下下,中间时不时隔着长长的石阶,这为背篓苦力们平添了深重的麻烦,他们穿行其中,背负着层层重物。

    趁着一股强劲的顺风,我们终于再次启航,穿过了“兵书宝剑峡”。这个名字的来由是悬崖上一组很像兵书与宝剑的大型钟乳石,它们是中国古代史中著名的象征(现在往往作为漂亮的装饰出现在瓷器和刺绣上)。无论是布莱基斯顿船长还是海事勘测人员都没有为这个峡谷命名过:它约有两英里长,宽度略多于四分之一英里,两侧是陡直的悬崖,据说这些悬崖的水下部分与水上部分一样高,有1200至1500英尺,其后方的崇山峻岭高过了3000英尺。地层以大约40度的斜角向西方和南方下倾,岩石似乎是由紧实的浅灰色砂岩和页岩共同构成的。水在石面上侵蚀出了许多洞穴,将石墙磨成了柱状。拉纤自然是行不通了,不过一股劲风让我们顶着3海里/小时的涌流轻松逆流而上,通过了这片地带。这道暗流的表面波澜不惊,比起早晨和昨天的“奔流”,它看上去就像是静水。无论这风力多么强劲,深处的涡流都有效地收束住了哪怕一朵浪花,因此,对于一个习惯了下游每次强风都掀起大浪的人来说,乍一看去,船边极小的干舷高度显得极度危险。我们有一个艰苦的任务,那就是绕过峡谷最西点,船夫们用配有小铁钩的长竹竿紧紧抠住岩隙。前方的峡谷再度变得开阔起来,不过周围依然群山环绕,左岸的一座山峰高达4000英尺。我注意到,在谷口附近以及外围的白杨树全都斜向西方,长成了大写的S形,这说明此处的盛行风也是往上游吹的,这大大有利于溯流而上的帆船航行。

    我们由此进入归州,这段河道(如常是山谷变宽处)有6英里长,巨石和布满岩石的砂坝阻碍着流水,形成一系列险滩。我们在强风的协助下在其中奋力向前,时不时横越河面以利用不同的涡流。最后,到下午5点,我们在归州府对岸拴船停泊。阻止我们继续溯流而上的是两艘在此停泊过夜的帆船,它们外围咆哮的激流对我们来说过于凶猛,令人望而生畏。因此,尽管风力仍然强劲,我们却已无法利用它,只能接受一天60里,即14英里的行程。然而回顾过去,旅程中的精彩纷呈使这段距离显得比真实长短多出了十倍。

    归州是一座风景如画的城池,坐落于河面上方约200英尺的一处绝壁上。此处是一条小支流的河口,城后高耸着巍峨的山脉,城墙沿山而上,环抱着众多花园与树木,围出一片梨状的地域。从这里(对岸)望去,这座城市显得构建优良,但它没有商贸往来,没有哪怕一艘小船或帆船停泊在近处。在它的城墙下,黑色礁石林立,水流湍急汹涌。在我们抵达下锚处前,我跟着纤夫们在岸上走了一段路。纤道最后绕过了一块光滑且几近垂直的岩壁,它高出河面约100英尺。狭小的步道终于到了尽头,围绕在坡弯处的光滑的石灰石面上凿出了一二十个脚印,大小刚够容纳中国人的小脚。我被困住了,无法继续前进,也不敢转身往回走。纤夫们已经远远地走到了前头,短暂的黄昏正飞速融入夜色。就在我几乎要绝望时,幸好有一个纤夫回身来找我。我小心地脱掉靴子,一眼也敢瞧下方奔腾飞溅的水流,握着那个人的手,迅速越过了此地。可是对于拉着纤绳的人们来说,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道路!

    今天太阳非常炽热。尽管这里的纬度和上海一样,并且海拔比后者高了1000英尺,但是春天还是提早一个月到来了。小麦已经高过了一英尺,豆田里的花朵令空气充满芬芳。冬季河面下降,露出的每一点干沙地上都种上了小麦,甚至包括不少显然人迹难至的山坡。河面现在正以每天两到三英尺的速度上涨,奇妙的是,这些麦田在被河水淹没之前,既没有被大风吹倒,也没有被收割的迹象。至于新滩领航员,我们的船老大告诉我,这些人在一艘帆船上可以挣到1至8美元,具体数额根据船只大小不等。还有为帆船辅助拉纤的人,没有哪艘帆船会在缺少这些人的情况下穿越险滩。他们敏捷又活跃,并且拥有官方授权。而我们不起眼的“申婆子”在堤岸下方慢慢向上挪动,并不需要领航员,爬上新滩所需的唯一额外费用是25分钱,用来雇佣十二个助力纤夫。但在顺流而下时,他将必须付出300钱以雇佣一名领航员,也就是3先令。我们从破晓时就开始在急流的咆哮声中向上,我在它们的伴奏声中写作。

    周三,3月21日,在峡谷中的第四天,令人激动的一天。我们攀越了两条汹涌的急流————泄滩和牛口滩,还有一条名为横梁子的小急流,以及无数激流。这些激流都是由突出的岩角形成的,我们在岩角后面的涡流里划桨前进,然后让拉纤的人登上岩角,并用船首一根缠绕着“止索”的硬竿缓解船头和岩石的碰撞,这能非常有效地为它隔挡冲击。我们有七位船员,其中四位竭尽全力将船拉着绕过岩角,剩下两位在甲板上为她隔挡岩石,与此同时,水流在船首下方翻腾飞溅,好似要将它吞没。舵手则尽可能地让船首冲着水流,并且大喊着告诉纤夫们何时用力,何时松劲。最危急的时刻往往是纤绳卡在了几乎难以触及的裂隙里,于是我们在极其难受的境地里进退两难,直至一个纤夫奔回来,光脚在岩石上像猫一样灵活攀爬,冒着生命危险来拯救我们。而后我们安全地抵达了相对平静的水域,但是两岸怪石嶙峋。我们今天航行经过的河岸大抵如此。此时,所有的船员都跳上了船,用钩爪让船在悬伸的崖壁下方前进:两个人用钩爪紧紧抠住岩石,另外两个人用长竿使船和岩石保持安全的距离。用钩爪的船员必须非常小心地保持自己的抓握,否则我们可能会被重新回到急流里,被冲向下游,只需失控一两分钟,就能毁掉之前数个小时的努力。这样的行进方式持续了12个小时,令人无比焦躁,只要发生过一次意外(就如今日的这次意外般),人便总是会害怕再有意外,大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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