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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日本侘寂最新章节!

    当我们把“寂”和“侘”作为一个审美范畴加以考察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内容是复杂多义、模糊朦胧、难以捕捉的。对此加以阐释的时候,也很容易陷入主观性解释的危险。当然,一般而论,在审美概念的解释中,不得已会加入解释者的主观体验,但即便如此,从事理论研究的人要尽可能根据各种客观事实,将自己的印象和体验加以省察、规范和调整,并按照一定的宗旨与方针展开考察与解释,这样一来,方法论就显得特别重要了。那么,这个方法究竟是怎样的呢?

    我想,在对“寂”和“侘”的审美意味加以阐发的时候,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它的表层语义。“寂”与“侘”这两个词作为审美概念或审美范畴,归根结底是合二为一的。因而,为方便起见,我们基本上把这两个词看作是同义概念,并在上文中通过辞书的引证,对其基本语义作了具体查考。可以看出,“寂”这个词至少含有三个层面上的含义。简言之:

    第一,“寂”是“寂寥”的意思;

    第二,“寂”是“宿”“老”“古”的意思;

    第三,是“带有……意味”的意思。

    为了论述的方便,我按照顺序分别称之为“寂”概念的第一语义、第二语义、第三语义。

    根据辞书上的解释,其中的第三语义与俳句、茶道中的“寂”,从词源上来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词,这是一个语言学的问题。但是,在我们把“寂”作为一个美学概念进行考察的时候,也必须将第三语义纳入考察范围并作解释。这样,从这三个基本语义出发,对“寂”的审美内涵的诸要素加以分析之后,我们就要进一步将所有要素与俳句、茶道的特殊审美理念加以最终的综合统一,站在美学的立场上,考察它们作为一种特殊的“审美范畴”逐渐形成的过程,这就是我们对这个概念加以研究的最终的归结,也就是我们在这里所要采取的研究方法。

    首先,我们来看“寂”的第一语义,即“寂寥”。与这个意味相近的有“孤寂”“孤高”“闲寂”“空寂”“寂静”“空虚”等意思,再稍加引申,就有了单纯、淡泊、清静、朴素、清贫等意思。这些意思多少都有着相互的关联,因此可以联系在一起加以考察。作为一个审美范畴,“寂”之中包含的这些具有微妙差异的含义,大体上又可以分为两种情形:一种是在客观的或感觉性的语义中,带有某种程度的积极意味;另一种情况则带有一种消极性。这种审美因素并不是由这个词自身体现出来的,而是在俳句或茶道的修炼中形成的,是由主观的态度、倾向或者某种“心理构造”所体现的。以上两种情况,是“寂”这一概念的基本义向审美意味加以引申和发展的结果。这种观察视角,对于我们考察“寂”的第一、第二和第三种语义的形成,都同样适用。

    在以上我们所列举的、以“寂寥”的意味为中心的种种相关意味中,“孤寂”“孤高”“孤独”这样的意味,都与古来天才诗人及艺术家们的精神世界有着相生相伴的密切关系。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浪漫的诗人都喜欢吟诗作赋,同时又追求一种隐逸的生活取向。但是我们不能把这种倾向本身直接看作是一种审美意识。西行曾说过,没有“寂”就没有趣味可言。学习西行[1]的松尾芭蕉在《嵯峨日记》里也写道:“没有比离群索居更有趣的事情了。”他还写了一首俳句:“布谷鸟啊,你的啼叫,令我倍加寂寥。”这种心情和表达,实际上已经超越了寂寞无聊这样的消极性,相反,朝着一种特殊的审美意识加以积极的提升,并乐在其中。西行或者芭蕉那样的心情,以及他们所表达的“寂寞”或“寂寥”本身的意味,从一般的审美观点来看,似乎都带有某些消极性的东西。芭蕉本人是否是天才的、孤独的诗人,他在这里是否表达了一种特殊的审美心境,抑或仅仅是表达内心的寂寞孤独之情,对此我们不遑详论。但我们可以援引芭蕉本人的文章对此加以推察。他在《幻住庵记》中写道:“……虽说如此,并非一味沉溺于闲寂,隐遁于山野,只是像一个有点小病的人,身心慵懒,厌离俗世。”在《闲居箴》中他又说:“一慵懒之翁,平日不想与人来往,于是闭门索居,静心安神。只是在月夜雪晨,仍愿有亲友来访。”这些话恐怕是他的最真实、最率真的表白吧。在茶道当中,珠光也提倡“谨敬清寂”,利休则提倡“和敬清寂”。“清寂”这个词古来一直被使用,它是在“寂”之上附带一种审美的趣味、一种审美的心境,所以才有了“清寂”一词。总之,我在这里所说的“寂”这个概念的第一语义,无论是在“寂”的本来的意义上,还是在它引申、派生的意义上,无论是在俳句,还是在茶道上,都生发出了许多审美的意味。不过,在这个方面,作为形容词的“寂”和“侘”由原本的形容词的意义而演变出审美的意味,则属于我们所区别的第二语义或者第二个层面的问题了。

    与第二语义相对,“寂”的第一语义“寂寥”,稍加转化后就变成了一种特殊的感性状态,而成为“寂静”“空寂”这类对客观对象加以感受和体验的词。而“单纯”“朴素”“淡泊”“清静”之类的感性化、具象化意味(当然,这些意味都与作为形容词的“寂”的语义稍有游离)的词,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带有审美意义了。“寂寥”原本的意思,特别是它的词根“荒”(荒ぶ)以及带有主观意味的“不乐”等,与“单纯”“朴素”“淡泊”“清静”似乎都没有什么必然性的关联,但是我们在这里不是去追究它们在语言学或逻辑学上的联系,而只是论述其在审美意味上的关联性。从这个立场来说,“热闹”“丰富”等形容词,其反义就是“寂寥”。在“单纯”“清静”的意义上,“寂寥”具备了一种审美感觉的条件。

    当然,由“寂寥”转化、派生出来的那些感性意味的词,在上文中只是例举而已。我要做的,至少是从这个侧面,将相关含义纳入“寂”的第一语义中,并从这个侧面来确认“寂”这一概念成为一个审美概念的可能性。通过这种可能性,“寂”获得了一种特殊的审美内涵,这在茶道中有着特别显著的体现。从基于茶道趣味的茶室风格的建筑样式、小庭院、草庵、装饰,到茶具的种种色彩造型等外观的东西,都表现出浓重的感受性的意味,这是众所周知的。我们在有关辞书中也可以查到,茶道中常用的“侘”这个词,其基本的语义中已经包含了“贫”的意思。

    在此,我们顺便将上文中一直略而未提的茶道文献中所见的“寂”,作一简单的介绍,以便作为参考。

    首先,我们看看《松平不昧传》所收录的《茶道心得五条》中的第一条,其中有云:“茶道无论如何应以清纯洁净为本。”(见《茶道全集·一·古今茶说集》)这句话虽然简单,但是却从感性方面说出了“寂”所包含的积极的审美意味。《怡溪和尚茶说》(出处不明)中有云:“凡茶道,皆不可追求场面华美、诸种茶具的完好,应以清静淡泊、物外之幽趣为本义。”这里所谓的“物外之幽趣”与我们的论题无关,但前一句却是对“寂”概念的很好的说明。另外,茶道中著名人物石州公的《秘事五条》对“侘”这一概念也有说明,他写道:

    没有外人来,只有身边侍从者、志同道合者集于一室,谈古论今,雪天中互问寒暖,以求慰藉,此间有风雅趣味在。本人喜爱茶道,由来已久,似也不可说未臻于极致。我所思所想者,无非炭斗水瓢之事。在荒芜寂寥的民家土屋中,造就了“侘”之风姿,类似于颜渊的一箪食、一瓢饮,自然而形成“侘”,可谓与生俱来之“侘”,是刻意追求者所不能及。然而宗易也使用炭斗、坐垫,但不免过于考究,丝毫不得茶道之体,是为不伦不类。茶道贵在自然朴素,着眼于风雅,于月夜雪朝,观照天地,何待于美器珍皿而成?

    这段文字已经对“侘”复杂的精神内容有了相当的阐发,特别是他指出瓢等茶具应朴素自然,很好地说明了“侘”和“寂”的一个侧面,是饶有趣味的。还有,川上不白也传述过曾拥立表千家七代的名叫如心斋的人关于茶道的一段话,他说:“茶之心以淡味为宜,正如水滴,圆而不滞不流,无处不居。淡之味,唯有以心感之。”

    在以上所提到的茶道文献中,也有人试图对“侘”的概念内容作进一步的具体说明,一方面他们从所谓“茶禅一味”的立场出发加以解释,另一方面又从道德修养的立场给“侘”这一概念注入种种精神修炼的意味。这些说明与解释都属于我们在上文中所区分的“寂”的第二语义。无论他们怎样将“侘”或“寂”的概念朝着精神方面加以引申,但毕竟还局限在宗教的乃至道德的范围,从美学的立场上说还是十分不够的。从茶道发展史来看,古来的茶道名人和大师们,为了防止伴随着茶的流行而产生的茶具、设施等方面的奢侈、豪华倾向,常常强调朴素单纯。这种对朴素单纯的强调未必都仅仅出于道学的意图,在趣味问题、美的问题上,提倡单纯、朴素、淡泊、清静等感性的或者直觉的东西,并把这些带进“侘”这一概念中,这本身也就带有了一种审美的、积极的意义。

    我们特别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这种感性的、审美的意义在极其有限的程度上,与作为审美价值的“侘”“风雅”与道学立场上的朴素节俭这几种因素,只是暂时达成了一种偶然的一致而已。这种单纯朴素的意味进一步向前发展,就变成了贫寒、穷乏之类的意思。而在贫寒、穷乏中是不可能见出积极的审美意味的。但尽管如此,我们为了把它看成是一种审美的因素,而以他律的、宗教道德的立场强调一种精神性,那就能够说明它具有审美价值吗?如果不能,我们就需要借助美学原理来重新加以解释。这一点绝不是我本人的一种假想和设定。当我们把眼光转到俳句方面,就会发现在俳句所描写的贫寒穷乏的境地中,实际上也附带着一种积极的审美意义。例如“给火炉添茶,亦有侘之心”,又如“霜天旅寝中,裹着蚊帐御寒凉”之类。在这个意义上来说明“寂”或“侘”中所含有的审美成分,还属于一个崭新的话题。与上述作为感性意味的单纯、朴素、淡泊、清静等因素一样,“寂”或“侘”自身的积极的审美意味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具备了的。

    这样的情形不只限于俳句方面,在《清严禅诗茶事十六条》这本书中我们可以看到下面一段话,说从前有一位“侘”茶道人,从达官贵人到一般平民百姓,都慕名来访,这并非因为道人的茶道手艺高超,也不是因为他那里有什么好茶,而是因为这个道人内心非常清雅,“此人乃至‘侘’之人,所居之处‘侘’,所目视者‘侘’,凡事皆‘侘’,故众人慕名而至”。又说,从前在粟田有一位名叫善次的人,他是一个彻底的“侘”者,一天到晚只以饮茶为乐,到头来只剩了一口生锈的小锅,此外身无长物。这里所提到的“侘”的概念,带有浓厚的安身立命的宗教色彩。无论是在茶道还是俳句中,从根本上说,“寂”或者“侘”都与一种“悟”的境界结合在一起,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把“寂”“侘”的审美意味与宗教乃至道德的意味混为一谈。换言之,就是不能把作为审美态度的“寂”“侘”,与体现大彻大悟的宗教心境这两者混同起来。

    在茶道方面,古来就有“茶禅一味”这个词,但是在这个立场上所说的“寂”或“侘”的概念带有宗教的悟道精神,也带有孔子所赞赏的颜回的那种道德上的知足。从美学的角度来看,仅仅如此,还不能对“寂”和“侘”作出充分的说明。以下,我们从宗教和道德的角度对茶道中的“侘”这一概念稍加探讨。

    在茶道方面,《宗旦遗书·茶禅同一味》或称《茶禅录》,是一部解释茶与禅关系的有名的书,该书大量引用佛典语录,从茶道的各个方面来阐述“茶禅一味”的道理。根据作者的说法,关于茶与禅的关系,从一休禅师开始就强调:“点茶印照禅意,为众生观自己心法而成茶道”,又说“把玩奇货珍宝,嗜好酒食,建造茶室,玩赏庭院树石,皆违背茶道原意……点茶全凭禅法,功夫在于了解自性”。这就完全把茶道看作禅道修行的一种途径了,也就从根本上否定了茶道审美的乃至艺术上的意义。该书的《茶意之事》一章对这种主张作了更彻底的发挥,作者写道:

    茶意即是禅意,故禅意之外无茶意,不知禅味便不知茶味。然而世俗以为,所谓茶意,要立一个“趣”字。……趣到之处,由善业恶业之因,而生有情之物,所谓“六趣”之妄论,盖指此也。故佛法将“动心”列为第一破戒,不动心者乃禅定之要,凡事立“趣”而行,是为禅茶所极厌恶。……凡有趣者,皆执着于物,皆动心,皆思虑作为。以“侘”动心,故生“奢”;以器物动心,故生“法”;以风雅动心,故生“好”;以自然动心,故生“创意”;以“足”动心,故生“不足”之念;以禅道动心,故生“邪法”。

    在这里,作者对于“立趣”作了全面的否定,相应地,审美意识的存在也就完全失去了余地。

    该书还对“侘”本身作了说明:

    夫“侘”者,即是有所不足,一切随我意……狮子吼菩萨问曰:“少欲,知足,有何差别?”佛言:“少欲者不求不取,知足者,得少不悔恨。”“侘”字之意,由字训观之,即是身处不自由而不生不自由之念,有所不足而不起不足之想,不如意而不抱不如意之感,如此则谓之“侘”……故知“侘”者,不生悭贪,不生毁禁,不生嗔恚,不生懈怠,不生动乱,不生愚痴。又,从来悭贪者变为布施,毁禁者变为持戒,嗔恚者变为忍辱,懈怠者变为精进,动乱者变为禅定,愚痴者变为智慧。此谓六波罗蜜,能持菩萨之行,成就菩萨之名。“波罗蜜”者,乃梵语,可译为“到彼岸”,即为“悟道”之意。一个“侘”字,六度行用,如何不可成为尊信受持之茶法戒度乎?

    这段文字较长,但因为这是对“茶禅一味”的典型解释,故在此加以引述。不昧公也说过这样的话:“……是以茶皆为不足之具,故立茶道。作为人,不知足者不谓人也……以茶道之意,亦可以修身齐家,茶道为知足而做也。”这段话也是对茶道典型的道学解释。

    这种佛教的乃至儒教的悟道心境,与俳句、茶道中审美的精神态度,在根本上也是有共通之点的,但是,我们不能把宗教立场上的说明直接看作是对“寂”“侘”的审美内涵的充分解释,因而,即便是在茶道中,也有人反对把茶道的概念与佛教禅学结合起来加以言说。野崎兔园在《茶道之大意辨蒙》中有这样的话,“有人声称,以茶事参禅,得其妙味,历代先贤由此而入禅门。然利休之后,能得此妙者,闻所未闻”,又说,“参禅在于悟,而只在口头上声称去大德寺参禅,标榜悟得茶道之味,而实际却有悖古风,把茶汤作为下饭之物,岂不可叹”,可谓一针见血。

    站在“茶禅一味”的立场上,或者从普通的茶道的本意来说,诸侯、大名那样的豪华奢侈的茶道都是应该受到排斥的;但站在艺术和趣味生活的立场上看,豪华奢侈的茶道也有不应否定的一面。下面,我们引用《清严禅师茶事十六条》中的一段文字,不知是否能说明这个问题,但我认为它将有助于我们对这个问题的理解。

    《清严禅师茶事十六条》中试图对茶汤加以分类,在分类之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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